圣诞宴会一如既往地热闹。教师们都一杯杯地喝着酒,相互谈笑聊天,学生们争相拉开一个又一个爆竹,相互交换着手里的东西。当他们的肚子里都满满地填好了火鸡肉和牛排,圣诞布丁、姜饼、巧克力蛋糕、烤布蕾和苹果奶酥就纷纷摆上了桌子。依照习俗,圣诞布丁里会藏东西,代表美好的祝愿:未来一年都有好运气。霍格沃茨的习惯是月牙形的小银片,而且不仅在布丁里,蛋糕和烤布蕾里面也都藏了许多枚。盖丽耶特借助她敏锐的直觉加预言的小本领的帮忙,指挥哈利挑了一块藏着银片的圣诞布丁。这是她的圣诞习惯,原来上学时,每年她都偷着帮朋友“作弊”。
哈利总是很贴心,一边吃东西还不忘记给她拿东西吃。盖丽耶特想喝一点火焰威士忌,她看见海格喝了好多杯了,就连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碰酒精的邓布利多都在教授们的轮番敬酒下喝了两杯。但在哈利面前不行,而且他只会给她拿果汁——会喝酒的隼鸟真是闻所未闻。
盖丽耶特在哈利身边呆到了宴会快结束,才又飞回了邓布利多身边,并如愿以偿地把嘴巴伸进了他的酒杯。在宴会结束后,她蹲在邓布利多的手臂上,和他一同离开,麦格和他们顺路,就一起走了一段。在快到校长室的无人的走廊,盖丽耶特变回了人形。
“宴会真好玩。”盖丽耶特说,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我还是第一次用阿尼马格斯参加圣诞宴会呢。”
“宴会上就应该放松自己,享受一下。”麦格说,罕见地露出一种轻松愉快的神情。她的脸因为酒意而红扑扑的。刚刚在宴会上,喝了太多的海格一时兴起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但她一点都没有生气。“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是新的香水吗?”她问盖丽耶特。
“对,是我新得到的圣诞礼物。”盖丽耶特冲邓布利多眨眼睛,“我爱你,daddy。”
邓布利多呵呵笑了起来,而盖丽耶特摸了摸肚子,继续说道:“不过——如果说起参加宴会吃吃喝喝,还是人身比较好。当时我觉得我饱了,可变回来之后却感觉肚子里还是有点空。”她望了望外面一片雪白的明亮景色,琢磨了一下,决定要出去给自己找补找补,就留下一句“回见”,再度变成一只大鸟飞走了。
麦格注视她离去的背影,半晌,用一种包含着少许惊讶和欣慰的语气,对邓布利多说道:“她变了许多。”
邓布利多也同样凝望着越来越小的盖丽耶特的影子。“确实。”他说,“但孩子总会成长的。”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麦格肯定地说。
哈利本来想下午的时候试用一下他的双面镜,但韦斯莱兄弟几个拉着他去操场上打雪仗。他们简直玩疯了,哈利第一次这么痛快地打雪仗,玩得精疲力尽。原来的冬天里虽然也和盖尔一起玩过雪,但大多数是堆雪人或滚雪球——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不过在下午、晚餐前的时间,哈利还是找到机会和盖尔通了话——这可真奇妙!他不过是捧着这面镜子,叫了几声盖尔的名字,盖尔笑吟吟的面孔就出现在镜子里。“真棒,”盖尔轻快地说,“我猜你也快要找我视频——咱们先按麻瓜的方法来叫好了——你已经学会用它了呀。”
“不算太难。”哈利煞有介事地说。随后他们两个相视一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但也还是老样子。”哈利用手撑住下巴,“我的课越来越难了,斯内普却还是那么喜欢刁难我——”
“是斯内普教授。”盖丽耶特温和地说,“他真有那么偏心吗?”
“没错,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想尽办法扣格兰芬多的分,尤其是在我身上扣分,而斯莱特林呢,他就宽松多了,即使马尔福把魔药用的鱼眼睛丢在我和罗恩身上,他都像看不见似的。”
“鱼眼睛?”盖丽耶特皱起脸,“这听上去可真恶心。这孩子没有被管教好。”哈利听见那边传来轻轻的“哒哒”的声音,猜测盖丽耶特又是习惯性地在思考时用手指尖叩桌子。“只要你别和他学,哈利,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永远不会和马尔福一样。”哈利反感地说。
“因为你是好孩子,哈利,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盖丽耶特笑眯眯地说。这话不是哈利第一次听了,但每一次听到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在女贞路时,不管是当哈利被达力或同学叫做“野孩子”、“怪胎”,回到家里向盖丽耶特倾诉苦闷的时候,还是干脆就是一个平凡的午后,盖丽耶特总会把他抱在膝盖上、搂在怀里,用下巴顶着哈利的头顶,温柔地说“哈利好,哈利什么都好”,说他“是她见过最好、最上等的孩子”。
“短时间之内,或许没法改变你的教授偏心的情况——当然咯,这种行为总是不好的,我们在心里坚决反对它。”盖丽耶特又说道,“不过呢,不能被它反过来影响你,哈利,从你一年级开始就要学习的选修课,一定很重要,不要因为老师就丧失了对它的喜爱,好好学习它,一定会有用的。”
哈利不得不承认,盖丽耶特说的是对的,无论是前面的条件还是后面的结论。事实上,他感觉自己真的在斯内普的折磨下对魔药课产生了近乎条件反射的讨厌和抵触。可是——他大概真的不该把魔药课荒废。
“没法改变外界,就先让自己被人挑不出错来,先保全自己,再徐徐图之。”盖丽耶特继续帮他分析,“再想想,要是你的魔药课越来越差,你的教授岂不是更有理由扣你的分了?那个马尔福也更有理由嘲笑你了,你又受了气,又什么都没学到,多亏啊。”
“马尔福巴不得看我什么都不会、净出洋相呢。我才不要让他如意。”哈利捏紧了拳头,“我一定会把魔药课学好的。”
“好孩子。”盖丽耶特鼓励地说,“你一定行,你很聪明的!其他科目也一样,魔法,多神奇奥秘的东西啊,要好好利用。”
哈利连连点头,他们两个双双笑了起来。随后,哈利又和盖丽耶特讲了今天发生的事:他收到的礼物、和朋友们尽情地玩耍,还有邓布利多的“宠物”。“它好像很喜欢我。”哈利说,不禁低头,害羞地脸有点红了,“或许校长先生也有点喜欢我?开学那天我看见他冲我举杯子了。”
“谁不喜欢又可爱、又聪明、还很懂事的孩子呢?”盖丽耶特说,哈利的脸更红了。“别总这样说啦,”他说,“我高兴地快要昏了头了。我想这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看我什么都很好。不过——”他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如果邓布利多教授也喜欢我的话,我真的很高兴......被人喜欢总比被人讨厌来得强。”
“别管那些了,蠢货在哪儿都有。”盖丽耶特漫不经心地说。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从哈利的魁地奇比赛说到盖丽耶特看的新电影,晚餐时间即将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呢。”盖丽耶特安慰他,却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有时候,真感觉舍不得你,你天天在我身边的日子好像就是昨天,但现在已经出来读寄宿学校,会自己照顾自己啦!”
这些话再次触动了哈利心里被他强行压着的那些让他倍感不安与恐慌的部分。“我们不会分别的。”他立刻说道,急促得甚至没等盖丽耶特的尾音落下来。盖丽耶特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又柔和地微笑了。“那是当然,”盖尔温柔地回答,“孩子或许总会离开家。但是当你需要的时候,我永远在你身边。我是你永远的好‘邻居’呀。”她调皮地冲哈利眨眨眼睛。
哈利突然感觉心里安定些了。
“如果你也是巫师就好了。”放松之下,他不慎让这句存在心里许久的心里话从嘴边溜了出去。而看见盖尔听到后愣住的表情,他迅速补了一句,“当然,不是巫师也没什么不好,麻瓜有麻瓜的乐趣和优点,而且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对吧?”
盖丽耶特笑了笑——只有她知道这笑容里有些勉强:“没错。”她笃定地说。
可她撂下双面镜,一个人坐在床上时,笑容就从她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要去哪里?”她在心中问自己。
“是不是把巫师身份早点告诉哈利会比较好呢?”她又想,“可这又不能完全怪我,刚开始的计划就是我养孩子就够了......心理会随着感情而变化,真是件麻烦事。”
盖丽耶特听见楼下福克斯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她走下楼,看见邓布利多在安然地喂福克斯小零食。
“怎么了?”邓布利多问她。
“没什么。”盖丽耶特伸手搔了搔福克斯的头。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她想。
像她一样,哈利也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在对盖丽耶特和自己的关系未来会如何的担忧暂时减轻了之后,另一件重要的事就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那件隐形衣,和把它送给他的人。
但这些也一时间没有太多功夫去考虑。丰富的晚餐后,哈利和罗恩又开始兴致勃勃地下巫师棋。他可是刚从彩包炮竹那里得到了一副属于自己的新棋子。可他输得很惨,哈利在心里觉得这都怪珀西,因为他总在自己身边乱支招。
直到上床之后,哈利才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情。
他得到了一件隐身衣,那曾经属于他的父亲。
哈利从自己床边探出身去,从床底下抽出隐形衣。他让织物从他手上流过:比丝还要光滑,比光还要轻盈。好好使用,那张纸条上这么说。
他现在必须试一试了。他悄悄从床上滑下来,把隐形衣裹在身上。他低头看自己的腿,却只看见月光和黑影。这真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魔法,真的是神奇又奥秘,拥有着无穷地令人向往去探索的秘密——
好好使用。
突然,哈利一下子清醒了。
他想要探索什么秘密,难道有比这还好的帮手吗?穿上这件隐形衣,整个霍格沃茨——这充满魔法和故事的奇妙古堡——就对他完全敞开了。他站在黑暗和寂静中,内心感到一阵兴奋。穿着这件隐形衣,他可以去任何地方。任何地方啊,费尔奇永远也不会知道。
罗恩在睡梦中嘟哝了几声。哈利想,要不要叫醒他呢?出于某种原因,哈利没有这么做——他父亲的隐形衣——他觉得这一次——这是第一次——他想独自使用。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走下楼梯,穿过公共休息室,爬过那个肖像洞口。
“是谁呀”胖夫人声音粗哑地问。哈利没有吭声。他飞快地在走廊里走着。
去哪儿呢?他停下脚步,想着,他的心怦怦乱跳。突然,他想起来了。图书馆的禁书区,那个他一直好奇却无法踏入的地方。那里有着比开放区更加神秘高深的书籍,要查找任何一本禁书都必须有某位老师亲笔签名的纸条。而这些书里,包含着从不在霍格沃茨课堂上讲授的很厉害的黑魔法,只有高年级学生在研究高深的“黑魔法防御术”时才可能读到。但现在他有机会去读了——他可以尽情地阅读,直到弄清勒梅是何许人。
哈利兴奋地想着,把隐形衣紧紧裹在身上,向前走去。
图书馆内漆黑一片,阴森可怖。哈利点亮一盏灯,端着它走过一排排书架。那灯看上去就像悬浮在半空中,晗利虽然感觉到自己甩手端着它,但这景象仍然使他毛骨悚然。
禁书区在图书馆的后部。哈利小心翼翼地跨过把这些书与其他藏书隔开的绳子,举起灯照着,读着书名。
然而,他从书名上看不出头绪。那些剥落的、褪了色的烫金字母,拼出的都是哈利无法理解的单词。有些书根本没有书名。有一本书上沾着一块暗色的印渍。很像血迹,看上去非常可怕。哈利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觉得从书里传出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语,似乎那些书知道有一个不该待在那里的人待在那里——这也许是他的幻觉,也许不是。
他必须从什么地方入手。他把灯小心地放在地板上,顺着书架底部望过去,想找一本看上去有点意思的书。他突然看见一本黑色和银色相间的大书。书很沉,他费力地把它抽了出来,放在膝盖上,让它自己打开来。
一阵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划破了寂静——那本书在惨叫!哈利胡乱扫开落在他膝盖上的一张羊皮纸,猛地把它合上。但是尖叫声没有停止,那是一种高亢的、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声调。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灯被撞翻了,立刻就熄灭了。在惊慌失措中,他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把那本尖叫的书插回书架,撒腿就跑。几乎就在门口,他与费尔奇擦肩而过,费尔奇那双狂怒的浅色眼睛径直透过他的身体望出去。哈利从费尔奇张开的臂膀下溜过,沿着走廊狂奔,那本书的尖叫声仍然在他耳畔回荡。
如果哈利没有那么着急跑掉的话,他或许能从那本书里掉出的纸张上查找到某些信息,彻底打消他心里那忧虑(但或许会增添一些新的烦恼)。因为那张羊皮纸上写着的是他熟悉的潇洒笔迹,论述了一种特别厉害的关于释放火焰的黑魔咒的多元使用和比书上角度不同的历史渊源,署名他就会更熟悉了:盖丽耶特,盖丽耶特.邓布利多。
可能连盖丽耶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不慎把一张笔记遗落在书里,但假使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感激这本书刚打开时的噪音和哈利不知道止住这种噪音的方法,这才使得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就躲过了身份被提前曝光的尴尬与困局。
虽然哈利不知道安抚这本书的方法,但斯内普知道——今天正好轮到他值夜班、巡逻城堡。他听见了这突如其来的尖叫,知道一定有谁进入了禁书区、打开了一本不该被轻易打开的书,于是赶过来查看究竟。他看见了地板上那张盖丽耶特的旧笔记,就把它捡了起来收好。
“这笨蛋。”他在心里骂道,“这种东西竟然随处乱放。”
如果在平日,他会有兴趣仔细看看盖丽耶特的发现与研究——他向来是对黑魔法热情高涨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间。他当然不会以为是盖丽耶特半夜突发奇想,跑到禁书区找自己的旧笔记,退一步来讲,就算是盖丽耶特,她也知道不发出声音地打开书的方法——一定是有学生闯进来偷看了。
“教授。”费尔奇走到他身边,“准是有学生半夜闲逛,跑到这儿来了。”
“我知道,”斯内普说,“他一定还没有走远,去找,我们一定能抓住他们。”
哈利很清楚地知道不快点跑就肯定会被抓住,所以是一路狂奔,但在路过一套高高的盔甲时,他突然刹住了脚步。他刚才太急于逃离图书馆了,根本没有注意他在往哪儿走。这么乱跑可不行。
也许是因为四下里太黑了,哈利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更要命的是,他听到一种黏糊糊的、发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而且离他越来越近——是费尔奇的声音,而且令他大为惊恐的是,他也听见了斯内普的声音。他们在对话,商量着抓住夜游还跑进禁书区的学生。
哈利感觉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他像脚底生了根似的待在原地。费尔奇和斯内普从前面的墙角拐过来了。在隐身衣的保护下,他们看不见他,但这条走廊很窄,如果他们再走近一些,就会撞到他身上——隐形衣并没有使他的实体也消失啊。
他一步步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左边有一扇门开了一条缝。这是他惟一的希望。他侧身挤了进去,小心翼翼地不把门碰动。谢天谢地,他总算进了房间。费尔奇和斯内普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径直走了过去。哈利靠在墙上,深深地吸气,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刚才真惊险啊,太惊险了,他现在简直感觉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似的。几秒钟后,哈利才开始留意他借以藏身的这个房间里的情景。
它看上去像是一间废弃不用的教室。许多桌椅堆放在墙边,呈现出大团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另外还有一只倒扣着的废纸篓——但是,在正对着他的那面墙上.却搁着一件似乎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仿佛是有人因为没有地方放,而临时把它搁在这里的。
这是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阿伊特乌比卡弗鲁阿伊特昂沃赫斯。这是什么意思?哈利一点都看不懂。
现在,费尔奇和斯内普的声音听不见了,哈利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他慢慢走近镜子,想看一眼自己的形象,但镜子里空空如也。他又跨近几步,站到镜子前面。
这一看不得了,哈利不得不用手捂住嘴巴,才没有失声尖叫起来。他猛地转过身来。心跳得比刚才那本书尖叫时还要疯狂——因为他在镜子里不仅看见了他自己,还看见有几个人站在他身后。
但是房间里没有人啊。他急促地喘息着,慢慢转身看着镜子。没错,镜子里有他,脸色煞白,惊恐万分,同时镜子里还有三个人,站在他的身后。哈利扭头朝后看去——还是一个人也没有。难道他们也都隐形了?难道他实际上是在一间有许多隐形人的房间里,而这面镜子的法术就是把他们都照出来,不管隐形的还是没有隐形的?他又仔细看着镜子。这次他逐渐稳住心神了,开始考虑是不是镜子照出来的只是一种幻象:因为其中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正是盖尔呀。
那另外两个人是谁呢?哈利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在镜子里,除了盖尔外,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正在对他微笑和招手。他伸出手去,在身后摸索着。如果那女人真的存在,哈利应该能碰到她,他们两人在镜子里挨得多么近啊,可是哈利触摸到的只有空气——那女人和其他人只存在于镜子里。
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有着深红色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哈利想道。接着他又发现她在哭泣,她面带微笑,同时又在哭泣。站在她身边的那个黑头发的高大、消瘦的男人用手搂住她。那男人戴着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后脑勺儿的一撮头发很不听话地竖着,正和哈利的一样。而在女人的另一边,盖尔穿着巫师袍、拿着魔杖,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就像是一只金色的大鸟。
哈利现在离镜子很近很近了,鼻子几乎碰到了镜子中自己的鼻子。
“妈妈?”他低声唤道,“爸爸?盖尔?”
他们都看着他,亲切地微笑着。哈利如饥似渴地凝视着他们,双手紧紧按在镜子玻璃上,就好像他希望能够扑进去和他们待在一起。这是他一直以来多盼望的景象啊!他的父母、和他又是同类的盖尔......他内心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一半是因为喜悦,一半是因为深切的忧伤。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哈利不知道。镜子里的形象始终没有隐去,他看呀看呀,怎么也看不够,直到远处传来一些声音,才使他恢复了理智。他不能待在这里,他必须回去睡觉。他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他母亲脸上挪开,低声说道:“我还会再来的。”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他把一切都告诉了罗恩。“你应该把我叫醒的。”罗恩生气地说。
“今晚你可以来,我还要去的,我想让你看看那面镜子。”
“我想看看你的爸爸妈妈。”罗恩急切地说,“当然,我也想看看你一直说的盖尔。”
“我也想看看你的全家,看看韦斯莱的一大家人,你可以把你另外的几个兄弟和所有的亲戚都指给我看。”
“你随时都能看到他们的,”罗恩说,“今年暑假到我们家来吧。不过,唉,真惭愧,我们还没有找到勒梅的资料。你吃点熏咸肉或别的什么吧,你怎么什么也不吃”
哈利吃不下去。他见到了他的父母,还有他盼望的盖尔的样子,而且今晚还要与他们相见。他差不多把勒梅忘到了脑后。这件事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谁管那三头大狗在看守什么呢?即使斯内普把那东西偷走,又有什么关系呢?哈利最担心的是他找不到那个有镜子的房间。第二天,因为罗恩也罩在隐形衣里,他们走得就慢多了。他们想找到哈利从图书馆出来的那条路线,在昏暗的过道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冻坏了,”罗恩说,“我们不找了,回去吧。”“不行!”哈利嘶哑着声音说,“我知道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我知道的。”他们与一个从对面游荡过来的高个子巫师的幽灵擦肩而过,但没有看见其他人。就在罗恩开始哼叫着说他的脚都要冻僵了时,哈利看见了那套盔甲。
“是这里——就是这里——没错!”他们推开门,哈利迫不及待地把隐形衣从肩头脱掉,飞舞到镜子前面。他们还在那里。他的妈妈和爸爸一看见他,顿时喜形于色。盖尔本来把手搭在他妈妈肩膀上,百无聊赖地在手指间把玩着她的魔杖,但一看见哈利,她的眉毛几乎飞了起来。
“看见了吗?”哈利小声问。“我什么也看不见。”“看呀!看呀,他们都在呢。”“我只能看见你。”“好好看看,过来,站在我这个位置。”哈利让到一边,然而罗恩一站到镜子前面,哈利就再也看不见他的家人了,只看见罗恩穿着罗纹花呢睡衣站在那里。而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看我!”罗恩叫道。
“你能看见你的家人都围在你身边吗?”“没有——只有我一个人——但是跟现在不一样——我好像大了一些——我还是男生学生会主席!”“什么?”“我——我戴着比尔以前的那种徽章——手里还举着学院杯和魁地奇杯——我还是魁地奇队的队长呢!”罗恩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的目光离开了这副辉煌的景象,兴奋地看着哈利。“你说,这面镜子是不是预示着未来?”
“怎么可能?我家里的人都死了,盖尔也不是巫师——让我再看看——”“你已经独自看了一晚上,就让给我一点儿时间吧。”
“你只是捧着魁地奇杯,这有什么好玩的?我想看看——。”“你别推我——”外面走廊里突然响起声音,结束了他们的争执。他们没有意识到刚才他们的说话声有多响。
“快!”罗恩刚把隐形衣披在两人身上,洛丽丝夫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拐进门来了。罗恩和哈利一动不动地站着,心里想着同样的念头——隐形衣对猫有作用吗?过了大约有一个世纪,洛丽丝夫人终于转身离去了。
“还是不安全——它可能去找费尔奇了,我敢肯定它听见我们的声音了。走吧。”
罗恩拉着哈利,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晨,雪还没有融化。
“想下棋吗?”罗恩问。
“不想。”
“我们干吗不下去看看海格呢?”
“我不想去,你去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利,你在想那面镜子。今晚别再去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且,这么多次你都是侥幸脱险。费尔奇、斯内普和洛丽丝夫人正在到处转悠。如果他们看见你怎么办?如果他们撞到你身上怎么办?”
“你说话的口气像赫敏。”
“我不是开玩笑,哈利,真的别去了。”
哈利知道罗恩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镜子前面。罗恩是怎么也拦不住他的。
第三个晚上,哈利已是轻车熟路。他一路走得飞快,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很响的声音,但他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啊,他的妈妈和爸爸、盖尔又在那里对他微笑了,盖尔还给他变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戏法,金红色火焰从她魔杖顶端喷出来,化成一只小鸟,围绕着镜子里面的他们飞翔。哈利一屁股坐在镜子前面的地板上。他要整晚待在这里,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什么也不能阻拦他。什么也不能!除非——
“这么说——你又来了,哈利?”
哈利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下子冻成了冰。他朝身后看去。坐在墙边一张桌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而他的那只金隼鸟还蹲坐在他腿上。哈利刚才一定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的,他太急着去看镜子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我——我没有看见你,先生。”
“真奇怪,隐形以后你居然还变得近视了。”邓布利多说。哈利听见他用这样开玩笑的轻松口吻,还看到他脸上带着微笑,不由地松了口气。
“这么说,”邓布利多说着,从桌子上滑下来,和哈利一起坐到地板上,隼鸟也拍拍翅膀飞下来,和他们呆一起,“你和你之前的千百个人一样,已经发现了厄里斯魔镜的乐趣。”
“我不知道它叫这个名字,先生。”
“不过我猜想你现在已经知道它的魔力了吧?”
“它——哦——使我看到我的家人——”哈利不知道该不该和邓布利多说起盖尔的事情,不说明白也不要紧,反正在他心里盖尔早就是他的家人了。
“还使你的朋友罗恩看到自己变成了男生学生会主席。”
“你怎么知道——”
“我可不是非要隐形衣才能隐形。”邓布利多温和地说,“那么,你能不能想一想,厄里斯魔镜使我们大家看到了什么呢?”
哈利摇了摇头,又忽然点点头,恍然大悟。
“不是家人或未来,它能让我们看见——我们的愿望。”
“也对,也不对,”邓布利多轻轻地说,“它使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内心深处最追切、最强烈的渴望。你从未见过你的家人,所以就看见他们站在你的周围。罗恩.韦斯莱一直在他的几个哥哥面前相形见绌,所以他看见自己独自站着,是他们中间最出色的。然而,这面镜子既不能教给我们知识,也不能告诉我们实情。人们在它面前虚度时日,为他们所看见的东西而痴迷,甚至被逼得发疯,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只有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才可以把厄里斯魔镜当成普通的镜子使用,也就是说,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就是他自己的模样。明白点什么了吗?
“明天镜子就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了,哈利,我请你不要再去找它了。如果你哪天碰巧看见它,你要有心理准备。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千万记住。好了,为什么不穿上那件奇妙无比的隐形衣回去睡觉呢”
哈利站了起来。
“先生——邓布利多教授?我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那还用说,你刚才就这么做了。”邓布利多笑了,“不过,你还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
“你照魔镜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邓布利多望向镜子,“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哈利睁大了眼睛。
“袜子永远不够穿,”邓布利多说,“圣诞节来了又去,我一双袜子也没有收到。人们坚持要送书给我。”
哈利直到回到床上以后,才突然想到邓布利多也许并没有说实话。可是,当他推开枕头上的斑斑时,又想:那是一个涉及隐私的问题啊。
他倒在床上,把被子拉高到下巴,又想着。最好别坦白地告诉盖尔这件事,她肯定不喜欢自己半夜不睡觉而出去乱转——就说是白天发现的好了......想着想着,他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过,在读这个故事的我们都能想到,盖丽耶特已经知道了。在哈利一离开房间,脚步声逐渐远去听不到了,她就又变回了人形。“厄里斯魔镜。”她嘀咕着,语气里充满着又爱又恨的意味。
“我这么多年都很好奇,你到底能从这面镜子里看见什么呢?”她又问邓布利多。
“那你呢?你看见了什么?”
盖丽耶特沉默了,她看向镜子,因为她站在了哈利原本站着的位置,所以她能看见厄里斯魔镜魔力的发挥。在镜子里,她深深埋藏心底的那个人挽着她的手臂、她朝思暮想的曾经的好友围绕在她身边、还有她一直隐隐期盼着的家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幸福的光彩。
“还是让我们各自保护自己的隐私吧。”她说。
哈利总是很贴心,一边吃东西还不忘记给她拿东西吃。盖丽耶特想喝一点火焰威士忌,她看见海格喝了好多杯了,就连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碰酒精的邓布利多都在教授们的轮番敬酒下喝了两杯。但在哈利面前不行,而且他只会给她拿果汁——会喝酒的隼鸟真是闻所未闻。
盖丽耶特在哈利身边呆到了宴会快结束,才又飞回了邓布利多身边,并如愿以偿地把嘴巴伸进了他的酒杯。在宴会结束后,她蹲在邓布利多的手臂上,和他一同离开,麦格和他们顺路,就一起走了一段。在快到校长室的无人的走廊,盖丽耶特变回了人形。
“宴会真好玩。”盖丽耶特说,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我还是第一次用阿尼马格斯参加圣诞宴会呢。”
“宴会上就应该放松自己,享受一下。”麦格说,罕见地露出一种轻松愉快的神情。她的脸因为酒意而红扑扑的。刚刚在宴会上,喝了太多的海格一时兴起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但她一点都没有生气。“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是新的香水吗?”她问盖丽耶特。
“对,是我新得到的圣诞礼物。”盖丽耶特冲邓布利多眨眼睛,“我爱你,daddy。”
邓布利多呵呵笑了起来,而盖丽耶特摸了摸肚子,继续说道:“不过——如果说起参加宴会吃吃喝喝,还是人身比较好。当时我觉得我饱了,可变回来之后却感觉肚子里还是有点空。”她望了望外面一片雪白的明亮景色,琢磨了一下,决定要出去给自己找补找补,就留下一句“回见”,再度变成一只大鸟飞走了。
麦格注视她离去的背影,半晌,用一种包含着少许惊讶和欣慰的语气,对邓布利多说道:“她变了许多。”
邓布利多也同样凝望着越来越小的盖丽耶特的影子。“确实。”他说,“但孩子总会成长的。”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麦格肯定地说。
哈利本来想下午的时候试用一下他的双面镜,但韦斯莱兄弟几个拉着他去操场上打雪仗。他们简直玩疯了,哈利第一次这么痛快地打雪仗,玩得精疲力尽。原来的冬天里虽然也和盖尔一起玩过雪,但大多数是堆雪人或滚雪球——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
不过在下午、晚餐前的时间,哈利还是找到机会和盖尔通了话——这可真奇妙!他不过是捧着这面镜子,叫了几声盖尔的名字,盖尔笑吟吟的面孔就出现在镜子里。“真棒,”盖尔轻快地说,“我猜你也快要找我视频——咱们先按麻瓜的方法来叫好了——你已经学会用它了呀。”
“不算太难。”哈利煞有介事地说。随后他们两个相视一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但也还是老样子。”哈利用手撑住下巴,“我的课越来越难了,斯内普却还是那么喜欢刁难我——”
“是斯内普教授。”盖丽耶特温和地说,“他真有那么偏心吗?”
“没错,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想尽办法扣格兰芬多的分,尤其是在我身上扣分,而斯莱特林呢,他就宽松多了,即使马尔福把魔药用的鱼眼睛丢在我和罗恩身上,他都像看不见似的。”
“鱼眼睛?”盖丽耶特皱起脸,“这听上去可真恶心。这孩子没有被管教好。”哈利听见那边传来轻轻的“哒哒”的声音,猜测盖丽耶特又是习惯性地在思考时用手指尖叩桌子。“只要你别和他学,哈利,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永远不会和马尔福一样。”哈利反感地说。
“因为你是好孩子,哈利,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盖丽耶特笑眯眯地说。这话不是哈利第一次听了,但每一次听到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在女贞路时,不管是当哈利被达力或同学叫做“野孩子”、“怪胎”,回到家里向盖丽耶特倾诉苦闷的时候,还是干脆就是一个平凡的午后,盖丽耶特总会把他抱在膝盖上、搂在怀里,用下巴顶着哈利的头顶,温柔地说“哈利好,哈利什么都好”,说他“是她见过最好、最上等的孩子”。
“短时间之内,或许没法改变你的教授偏心的情况——当然咯,这种行为总是不好的,我们在心里坚决反对它。”盖丽耶特又说道,“不过呢,不能被它反过来影响你,哈利,从你一年级开始就要学习的选修课,一定很重要,不要因为老师就丧失了对它的喜爱,好好学习它,一定会有用的。”
哈利不得不承认,盖丽耶特说的是对的,无论是前面的条件还是后面的结论。事实上,他感觉自己真的在斯内普的折磨下对魔药课产生了近乎条件反射的讨厌和抵触。可是——他大概真的不该把魔药课荒废。
“没法改变外界,就先让自己被人挑不出错来,先保全自己,再徐徐图之。”盖丽耶特继续帮他分析,“再想想,要是你的魔药课越来越差,你的教授岂不是更有理由扣你的分了?那个马尔福也更有理由嘲笑你了,你又受了气,又什么都没学到,多亏啊。”
“马尔福巴不得看我什么都不会、净出洋相呢。我才不要让他如意。”哈利捏紧了拳头,“我一定会把魔药课学好的。”
“好孩子。”盖丽耶特鼓励地说,“你一定行,你很聪明的!其他科目也一样,魔法,多神奇奥秘的东西啊,要好好利用。”
哈利连连点头,他们两个双双笑了起来。随后,哈利又和盖丽耶特讲了今天发生的事:他收到的礼物、和朋友们尽情地玩耍,还有邓布利多的“宠物”。“它好像很喜欢我。”哈利说,不禁低头,害羞地脸有点红了,“或许校长先生也有点喜欢我?开学那天我看见他冲我举杯子了。”
“谁不喜欢又可爱、又聪明、还很懂事的孩子呢?”盖丽耶特说,哈利的脸更红了。“别总这样说啦,”他说,“我高兴地快要昏了头了。我想这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看我什么都很好。不过——”他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如果邓布利多教授也喜欢我的话,我真的很高兴......被人喜欢总比被人讨厌来得强。”
“别管那些了,蠢货在哪儿都有。”盖丽耶特漫不经心地说。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从哈利的魁地奇比赛说到盖丽耶特看的新电影,晚餐时间即将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呢。”盖丽耶特安慰他,却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有时候,真感觉舍不得你,你天天在我身边的日子好像就是昨天,但现在已经出来读寄宿学校,会自己照顾自己啦!”
这些话再次触动了哈利心里被他强行压着的那些让他倍感不安与恐慌的部分。“我们不会分别的。”他立刻说道,急促得甚至没等盖丽耶特的尾音落下来。盖丽耶特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又柔和地微笑了。“那是当然,”盖尔温柔地回答,“孩子或许总会离开家。但是当你需要的时候,我永远在你身边。我是你永远的好‘邻居’呀。”她调皮地冲哈利眨眨眼睛。
哈利突然感觉心里安定些了。
“如果你也是巫师就好了。”放松之下,他不慎让这句存在心里许久的心里话从嘴边溜了出去。而看见盖尔听到后愣住的表情,他迅速补了一句,“当然,不是巫师也没什么不好,麻瓜有麻瓜的乐趣和优点,而且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对吧?”
盖丽耶特笑了笑——只有她知道这笑容里有些勉强:“没错。”她笃定地说。
可她撂下双面镜,一个人坐在床上时,笑容就从她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要去哪里?”她在心中问自己。
“是不是把巫师身份早点告诉哈利会比较好呢?”她又想,“可这又不能完全怪我,刚开始的计划就是我养孩子就够了......心理会随着感情而变化,真是件麻烦事。”
盖丽耶特听见楼下福克斯发出一声清亮的啼鸣,她走下楼,看见邓布利多在安然地喂福克斯小零食。
“怎么了?”邓布利多问她。
“没什么。”盖丽耶特伸手搔了搔福克斯的头。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她想。
像她一样,哈利也有一件事,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在对盖丽耶特和自己的关系未来会如何的担忧暂时减轻了之后,另一件重要的事就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那件隐形衣,和把它送给他的人。
但这些也一时间没有太多功夫去考虑。丰富的晚餐后,哈利和罗恩又开始兴致勃勃地下巫师棋。他可是刚从彩包炮竹那里得到了一副属于自己的新棋子。可他输得很惨,哈利在心里觉得这都怪珀西,因为他总在自己身边乱支招。
直到上床之后,哈利才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情。
他得到了一件隐身衣,那曾经属于他的父亲。
哈利从自己床边探出身去,从床底下抽出隐形衣。他让织物从他手上流过:比丝还要光滑,比光还要轻盈。好好使用,那张纸条上这么说。
他现在必须试一试了。他悄悄从床上滑下来,把隐形衣裹在身上。他低头看自己的腿,却只看见月光和黑影。这真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魔法,真的是神奇又奥秘,拥有着无穷地令人向往去探索的秘密——
好好使用。
突然,哈利一下子清醒了。
他想要探索什么秘密,难道有比这还好的帮手吗?穿上这件隐形衣,整个霍格沃茨——这充满魔法和故事的奇妙古堡——就对他完全敞开了。他站在黑暗和寂静中,内心感到一阵兴奋。穿着这件隐形衣,他可以去任何地方。任何地方啊,费尔奇永远也不会知道。
罗恩在睡梦中嘟哝了几声。哈利想,要不要叫醒他呢?出于某种原因,哈利没有这么做——他父亲的隐形衣——他觉得这一次——这是第一次——他想独自使用。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走下楼梯,穿过公共休息室,爬过那个肖像洞口。
“是谁呀”胖夫人声音粗哑地问。哈利没有吭声。他飞快地在走廊里走着。
去哪儿呢?他停下脚步,想着,他的心怦怦乱跳。突然,他想起来了。图书馆的禁书区,那个他一直好奇却无法踏入的地方。那里有着比开放区更加神秘高深的书籍,要查找任何一本禁书都必须有某位老师亲笔签名的纸条。而这些书里,包含着从不在霍格沃茨课堂上讲授的很厉害的黑魔法,只有高年级学生在研究高深的“黑魔法防御术”时才可能读到。但现在他有机会去读了——他可以尽情地阅读,直到弄清勒梅是何许人。
哈利兴奋地想着,把隐形衣紧紧裹在身上,向前走去。
图书馆内漆黑一片,阴森可怖。哈利点亮一盏灯,端着它走过一排排书架。那灯看上去就像悬浮在半空中,晗利虽然感觉到自己甩手端着它,但这景象仍然使他毛骨悚然。
禁书区在图书馆的后部。哈利小心翼翼地跨过把这些书与其他藏书隔开的绳子,举起灯照着,读着书名。
然而,他从书名上看不出头绪。那些剥落的、褪了色的烫金字母,拼出的都是哈利无法理解的单词。有些书根本没有书名。有一本书上沾着一块暗色的印渍。很像血迹,看上去非常可怕。哈利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觉得从书里传出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语,似乎那些书知道有一个不该待在那里的人待在那里——这也许是他的幻觉,也许不是。
他必须从什么地方入手。他把灯小心地放在地板上,顺着书架底部望过去,想找一本看上去有点意思的书。他突然看见一本黑色和银色相间的大书。书很沉,他费力地把它抽了出来,放在膝盖上,让它自己打开来。
一阵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划破了寂静——那本书在惨叫!哈利胡乱扫开落在他膝盖上的一张羊皮纸,猛地把它合上。但是尖叫声没有停止,那是一种高亢的、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声调。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灯被撞翻了,立刻就熄灭了。在惊慌失措中,他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把那本尖叫的书插回书架,撒腿就跑。几乎就在门口,他与费尔奇擦肩而过,费尔奇那双狂怒的浅色眼睛径直透过他的身体望出去。哈利从费尔奇张开的臂膀下溜过,沿着走廊狂奔,那本书的尖叫声仍然在他耳畔回荡。
如果哈利没有那么着急跑掉的话,他或许能从那本书里掉出的纸张上查找到某些信息,彻底打消他心里那忧虑(但或许会增添一些新的烦恼)。因为那张羊皮纸上写着的是他熟悉的潇洒笔迹,论述了一种特别厉害的关于释放火焰的黑魔咒的多元使用和比书上角度不同的历史渊源,署名他就会更熟悉了:盖丽耶特,盖丽耶特.邓布利多。
可能连盖丽耶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不慎把一张笔记遗落在书里,但假使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感激这本书刚打开时的噪音和哈利不知道止住这种噪音的方法,这才使得她在不知道的时候就躲过了身份被提前曝光的尴尬与困局。
虽然哈利不知道安抚这本书的方法,但斯内普知道——今天正好轮到他值夜班、巡逻城堡。他听见了这突如其来的尖叫,知道一定有谁进入了禁书区、打开了一本不该被轻易打开的书,于是赶过来查看究竟。他看见了地板上那张盖丽耶特的旧笔记,就把它捡了起来收好。
“这笨蛋。”他在心里骂道,“这种东西竟然随处乱放。”
如果在平日,他会有兴趣仔细看看盖丽耶特的发现与研究——他向来是对黑魔法热情高涨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间。他当然不会以为是盖丽耶特半夜突发奇想,跑到禁书区找自己的旧笔记,退一步来讲,就算是盖丽耶特,她也知道不发出声音地打开书的方法——一定是有学生闯进来偷看了。
“教授。”费尔奇走到他身边,“准是有学生半夜闲逛,跑到这儿来了。”
“我知道,”斯内普说,“他一定还没有走远,去找,我们一定能抓住他们。”
哈利很清楚地知道不快点跑就肯定会被抓住,所以是一路狂奔,但在路过一套高高的盔甲时,他突然刹住了脚步。他刚才太急于逃离图书馆了,根本没有注意他在往哪儿走。这么乱跑可不行。
也许是因为四下里太黑了,哈利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更要命的是,他听到一种黏糊糊的、发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而且离他越来越近——是费尔奇的声音,而且令他大为惊恐的是,他也听见了斯内普的声音。他们在对话,商量着抓住夜游还跑进禁书区的学生。
哈利感觉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他像脚底生了根似的待在原地。费尔奇和斯内普从前面的墙角拐过来了。在隐身衣的保护下,他们看不见他,但这条走廊很窄,如果他们再走近一些,就会撞到他身上——隐形衣并没有使他的实体也消失啊。
他一步步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左边有一扇门开了一条缝。这是他惟一的希望。他侧身挤了进去,小心翼翼地不把门碰动。谢天谢地,他总算进了房间。费尔奇和斯内普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径直走了过去。哈利靠在墙上,深深地吸气,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刚才真惊险啊,太惊险了,他现在简直感觉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似的。几秒钟后,哈利才开始留意他借以藏身的这个房间里的情景。
它看上去像是一间废弃不用的教室。许多桌椅堆放在墙边,呈现出大团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另外还有一只倒扣着的废纸篓——但是,在正对着他的那面墙上.却搁着一件似乎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仿佛是有人因为没有地方放,而临时把它搁在这里的。
这是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阿伊特乌比卡弗鲁阿伊特昂沃赫斯。这是什么意思?哈利一点都看不懂。
现在,费尔奇和斯内普的声音听不见了,哈利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他慢慢走近镜子,想看一眼自己的形象,但镜子里空空如也。他又跨近几步,站到镜子前面。
这一看不得了,哈利不得不用手捂住嘴巴,才没有失声尖叫起来。他猛地转过身来。心跳得比刚才那本书尖叫时还要疯狂——因为他在镜子里不仅看见了他自己,还看见有几个人站在他身后。
但是房间里没有人啊。他急促地喘息着,慢慢转身看着镜子。没错,镜子里有他,脸色煞白,惊恐万分,同时镜子里还有三个人,站在他的身后。哈利扭头朝后看去——还是一个人也没有。难道他们也都隐形了?难道他实际上是在一间有许多隐形人的房间里,而这面镜子的法术就是把他们都照出来,不管隐形的还是没有隐形的?他又仔细看着镜子。这次他逐渐稳住心神了,开始考虑是不是镜子照出来的只是一种幻象:因为其中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正是盖尔呀。
那另外两个人是谁呢?哈利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在镜子里,除了盖尔外,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正在对他微笑和招手。他伸出手去,在身后摸索着。如果那女人真的存在,哈利应该能碰到她,他们两人在镜子里挨得多么近啊,可是哈利触摸到的只有空气——那女人和其他人只存在于镜子里。
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有着深红色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哈利想道。接着他又发现她在哭泣,她面带微笑,同时又在哭泣。站在她身边的那个黑头发的高大、消瘦的男人用手搂住她。那男人戴着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后脑勺儿的一撮头发很不听话地竖着,正和哈利的一样。而在女人的另一边,盖尔穿着巫师袍、拿着魔杖,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就像是一只金色的大鸟。
哈利现在离镜子很近很近了,鼻子几乎碰到了镜子中自己的鼻子。
“妈妈?”他低声唤道,“爸爸?盖尔?”
他们都看着他,亲切地微笑着。哈利如饥似渴地凝视着他们,双手紧紧按在镜子玻璃上,就好像他希望能够扑进去和他们待在一起。这是他一直以来多盼望的景象啊!他的父母、和他又是同类的盖尔......他内心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一半是因为喜悦,一半是因为深切的忧伤。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哈利不知道。镜子里的形象始终没有隐去,他看呀看呀,怎么也看不够,直到远处传来一些声音,才使他恢复了理智。他不能待在这里,他必须回去睡觉。他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他母亲脸上挪开,低声说道:“我还会再来的。”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他把一切都告诉了罗恩。“你应该把我叫醒的。”罗恩生气地说。
“今晚你可以来,我还要去的,我想让你看看那面镜子。”
“我想看看你的爸爸妈妈。”罗恩急切地说,“当然,我也想看看你一直说的盖尔。”
“我也想看看你的全家,看看韦斯莱的一大家人,你可以把你另外的几个兄弟和所有的亲戚都指给我看。”
“你随时都能看到他们的,”罗恩说,“今年暑假到我们家来吧。不过,唉,真惭愧,我们还没有找到勒梅的资料。你吃点熏咸肉或别的什么吧,你怎么什么也不吃”
哈利吃不下去。他见到了他的父母,还有他盼望的盖尔的样子,而且今晚还要与他们相见。他差不多把勒梅忘到了脑后。这件事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谁管那三头大狗在看守什么呢?即使斯内普把那东西偷走,又有什么关系呢?哈利最担心的是他找不到那个有镜子的房间。第二天,因为罗恩也罩在隐形衣里,他们走得就慢多了。他们想找到哈利从图书馆出来的那条路线,在昏暗的过道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冻坏了,”罗恩说,“我们不找了,回去吧。”“不行!”哈利嘶哑着声音说,“我知道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我知道的。”他们与一个从对面游荡过来的高个子巫师的幽灵擦肩而过,但没有看见其他人。就在罗恩开始哼叫着说他的脚都要冻僵了时,哈利看见了那套盔甲。
“是这里——就是这里——没错!”他们推开门,哈利迫不及待地把隐形衣从肩头脱掉,飞舞到镜子前面。他们还在那里。他的妈妈和爸爸一看见他,顿时喜形于色。盖尔本来把手搭在他妈妈肩膀上,百无聊赖地在手指间把玩着她的魔杖,但一看见哈利,她的眉毛几乎飞了起来。
“看见了吗?”哈利小声问。“我什么也看不见。”“看呀!看呀,他们都在呢。”“我只能看见你。”“好好看看,过来,站在我这个位置。”哈利让到一边,然而罗恩一站到镜子前面,哈利就再也看不见他的家人了,只看见罗恩穿着罗纹花呢睡衣站在那里。而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看我!”罗恩叫道。
“你能看见你的家人都围在你身边吗?”“没有——只有我一个人——但是跟现在不一样——我好像大了一些——我还是男生学生会主席!”“什么?”“我——我戴着比尔以前的那种徽章——手里还举着学院杯和魁地奇杯——我还是魁地奇队的队长呢!”罗恩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的目光离开了这副辉煌的景象,兴奋地看着哈利。“你说,这面镜子是不是预示着未来?”
“怎么可能?我家里的人都死了,盖尔也不是巫师——让我再看看——”“你已经独自看了一晚上,就让给我一点儿时间吧。”
“你只是捧着魁地奇杯,这有什么好玩的?我想看看——。”“你别推我——”外面走廊里突然响起声音,结束了他们的争执。他们没有意识到刚才他们的说话声有多响。
“快!”罗恩刚把隐形衣披在两人身上,洛丽丝夫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拐进门来了。罗恩和哈利一动不动地站着,心里想着同样的念头——隐形衣对猫有作用吗?过了大约有一个世纪,洛丽丝夫人终于转身离去了。
“还是不安全——它可能去找费尔奇了,我敢肯定它听见我们的声音了。走吧。”
罗恩拉着哈利,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晨,雪还没有融化。
“想下棋吗?”罗恩问。
“不想。”
“我们干吗不下去看看海格呢?”
“我不想去,你去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利,你在想那面镜子。今晚别再去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且,这么多次你都是侥幸脱险。费尔奇、斯内普和洛丽丝夫人正在到处转悠。如果他们看见你怎么办?如果他们撞到你身上怎么办?”
“你说话的口气像赫敏。”
“我不是开玩笑,哈利,真的别去了。”
哈利知道罗恩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镜子前面。罗恩是怎么也拦不住他的。
第三个晚上,哈利已是轻车熟路。他一路走得飞快,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很响的声音,但他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啊,他的妈妈和爸爸、盖尔又在那里对他微笑了,盖尔还给他变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戏法,金红色火焰从她魔杖顶端喷出来,化成一只小鸟,围绕着镜子里面的他们飞翔。哈利一屁股坐在镜子前面的地板上。他要整晚待在这里,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什么也不能阻拦他。什么也不能!除非——
“这么说——你又来了,哈利?”
哈利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下子冻成了冰。他朝身后看去。坐在墙边一张桌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而他的那只金隼鸟还蹲坐在他腿上。哈利刚才一定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的,他太急着去看镜子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我——我没有看见你,先生。”
“真奇怪,隐形以后你居然还变得近视了。”邓布利多说。哈利听见他用这样开玩笑的轻松口吻,还看到他脸上带着微笑,不由地松了口气。
“这么说,”邓布利多说着,从桌子上滑下来,和哈利一起坐到地板上,隼鸟也拍拍翅膀飞下来,和他们呆一起,“你和你之前的千百个人一样,已经发现了厄里斯魔镜的乐趣。”
“我不知道它叫这个名字,先生。”
“不过我猜想你现在已经知道它的魔力了吧?”
“它——哦——使我看到我的家人——”哈利不知道该不该和邓布利多说起盖尔的事情,不说明白也不要紧,反正在他心里盖尔早就是他的家人了。
“还使你的朋友罗恩看到自己变成了男生学生会主席。”
“你怎么知道——”
“我可不是非要隐形衣才能隐形。”邓布利多温和地说,“那么,你能不能想一想,厄里斯魔镜使我们大家看到了什么呢?”
哈利摇了摇头,又忽然点点头,恍然大悟。
“不是家人或未来,它能让我们看见——我们的愿望。”
“也对,也不对,”邓布利多轻轻地说,“它使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内心深处最追切、最强烈的渴望。你从未见过你的家人,所以就看见他们站在你的周围。罗恩.韦斯莱一直在他的几个哥哥面前相形见绌,所以他看见自己独自站着,是他们中间最出色的。然而,这面镜子既不能教给我们知识,也不能告诉我们实情。人们在它面前虚度时日,为他们所看见的东西而痴迷,甚至被逼得发疯,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只有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才可以把厄里斯魔镜当成普通的镜子使用,也就是说,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就是他自己的模样。明白点什么了吗?
“明天镜子就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了,哈利,我请你不要再去找它了。如果你哪天碰巧看见它,你要有心理准备。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千万记住。好了,为什么不穿上那件奇妙无比的隐形衣回去睡觉呢”
哈利站了起来。
“先生——邓布利多教授?我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那还用说,你刚才就这么做了。”邓布利多笑了,“不过,你还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
“你照魔镜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我?”邓布利多望向镜子,“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哈利睁大了眼睛。
“袜子永远不够穿,”邓布利多说,“圣诞节来了又去,我一双袜子也没有收到。人们坚持要送书给我。”
哈利直到回到床上以后,才突然想到邓布利多也许并没有说实话。可是,当他推开枕头上的斑斑时,又想:那是一个涉及隐私的问题啊。
他倒在床上,把被子拉高到下巴,又想着。最好别坦白地告诉盖尔这件事,她肯定不喜欢自己半夜不睡觉而出去乱转——就说是白天发现的好了......想着想着,他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过,在读这个故事的我们都能想到,盖丽耶特已经知道了。在哈利一离开房间,脚步声逐渐远去听不到了,她就又变回了人形。“厄里斯魔镜。”她嘀咕着,语气里充满着又爱又恨的意味。
“我这么多年都很好奇,你到底能从这面镜子里看见什么呢?”她又问邓布利多。
“那你呢?你看见了什么?”
盖丽耶特沉默了,她看向镜子,因为她站在了哈利原本站着的位置,所以她能看见厄里斯魔镜魔力的发挥。在镜子里,她深深埋藏心底的那个人挽着她的手臂、她朝思暮想的曾经的好友围绕在她身边、还有她一直隐隐期盼着的家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幸福的光彩。
“还是让我们各自保护自己的隐私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