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昨晚很是高兴,一来是刘婶晚饭时将小龙虾烹饪得很是美味,二来是期盼着今早去梁府上跟梁辰学射箭。

    梁辰昨日谈及要跟着她那表哥去剿匪时说她近日射箭的本领大涨,剿匪时定是能大有助力。她高兴起来便要教山君射箭,山君原本不感兴趣的,但想到马上就是炎炎夏日,又要被蝉鸣声吵醒,很是心烦,若是学会了射箭,凭自己的眼力,到时候一箭射一蝉岂不快活,无事时还可去余山上猎猎鸟雀或兔子,旋即答应了。

    今早起来选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袖子处扎得紧紧帖帖,梳辫子时又在庭院中栀子树上选了一朵最是整洁的栀子花戴上,高高兴兴便要出发去梁府上。

    刘婶正在院中铺起木架子晒药材,一片药香。

    刘婶是个可怜人,她原是余山脚下的农妇,终日与丈夫在田间地头劳作。曾生产下三儿一女,却没有一个能健康长大的,几年前她丈夫也死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姨母曾为她看诊,知道她干活做事最是干净利落,便请了她来家中做些洗衣做饭,扫洒擦洗的家事,偶尔也在前院中做些杂事。

    刘婶看见山君打扮得整整齐齐出房门,笑问:“山君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山君笑答:“要去梁府上玩呢!我姨妈已在前院坐诊了吗?”

    刘婶说:“正是呢!这几日天气热将起来,你姨妈起得越来越早。”

    山君便去了前院,与姨妈言明今日已约好了梁辰要去她府上学射箭。

    黄娘子听了挥挥扇子说道:“去吧去吧,我等着你学成了新本事,看能射下些什么好东西。”

    山君见姨妈今日气色不好,上去搂了搂姨妈,脸贴着姨妈的胳膊说:“等我去山林里猎兔子回来给姨妈吃,再把树上的蝉都射下来,好叫姨妈以后都睡个安稳觉。”

    黄娘子笑开来:“我的小祖宗,你想去就去吧,不用给我灌这迷魂汤,索性这几日病人也不多,你爱玩多久玩多久,不急着归家。”

    山君更是开心,蹦蹦跳跳便出门去。

    姨母笑望着她走远,刘婶铺晒完药材也走出来,看着山君的背影对黄娘子道:“山君小娘子还是孩子心性呢!”

    黄娘子说:“可不是,小孩子一个,哪里舍得她嫁人,我定是要留到她至少二十岁的。”

    刘婶也应和:“小娘子好福气,有您这样的姨妈。”

    黄娘子听了又叹气:“唉呀,她哪来的好福气,打小就没了爹又没了娘,我一个人走南闯北地把她拉扯大,她小时跟着我常连口热乎饭也吃不上的。”

    朝阳东升,气温渐渐热将上来,琳琅街上许多卖面卖馄饨的小摊,一片热气腾腾,山君买了个菜包子边吃边走,姨妈早上爱喝粥,山君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喝粥的,都是自己出门随意买些东西当早饭吃。琳琅街上渐渐人声鼎沸,余山脚下的农人担了许多自家种的瓜果菜蔬来街上卖,也有拎了鸡提了鸭来街上卖的,都是活物,扑腾着翅膀扇得一片灰尘,倒夜香的妇人推着车挨家挨户地收马桶,险些叫那鸡撞翻了马桶盖。

    山君小心翼翼避开他们,踏上虹雨桥,拐过琳琅河,待要下桥时,却看见了庄栋梁。

    庄栋梁站在一株柳树旁,脸上气色颇好,又穿一身月白的衣裳,瞧来是新做的,料子也好,腰上还系了一块白玉的玉佩,看来很是有一番翩翩公子的气度。夏日清晨半热的风吹动柳枝拂过他肩上,他也不动,只站在那里不错神地盯着山君,一双眼亮晶晶,笑着问:“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山君站在桥尾的台阶上,离庄栋梁几步之遥,招呼道:“庄家哥哥已考完试回来了?看来定是考得很好。”

    庄栋梁却低下头:‘‘哪里哪里,只是……”

    山君顺着说:“只是什么?”

    庄栋梁走上前来,脸上有些发红:“我此次确是有些把握,若不出意外,定能考上举人。那你,你,你可愿意吗?”

    山君疑惑道:“愿意什么?”

    庄栋梁脸上的红更甚了,低着头对上山君的眼睛,轻声说:“昨日我娘去你家中,你不知道吗?”

    山君:“庄婶昨日来过吗?昨日我不在家。”

    庄栋梁心中清楚山君这是什么也不知道了,想来她姨母还什么也没告诉她,莫非黄娘子是要等自己确然中举有了功名才肯点头。那自己此时向她言明,是否太过轻狂,可自己,自己……

    庄栋梁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表露自己的情思,站在那里一时语塞。

    山君却不耐烦了:“庄家哥哥若有事可直接去医馆寻我姨母,这日头渐高,再不走要热起来,我要赶紧去梁府上了。”

    庄栋梁见她急着便要走过自己身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一把握住了山君的一只手。

    吓得山君慌忙甩开他的手,抬头瞪着他。

    庄栋梁叫她这一瞪更加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我,我母亲昨日去医馆,去见你姨母,是想…是想为我提亲!”

    山君叫他说得一时有些懵,却很快反应过来,拉下脸来:“是吗?我不知晓此事。可成亲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家中便是我姨妈做主,庄家哥哥怎么私下来与我相谈呢?”

    庄栋梁叫她这一番严词厉色吓住了,忙解释道:“我不知,我不知黄大夫原来未曾知会你。山君妹妹,我对你……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山君更是不耐烦了,她自幼不喜欢这个庄家哥哥,都是因为那庄婶。

    六年前姨母刚带着她来这余山镇落脚,就遭了庄婶的欺负。

    庄婶虽是个寡妇,但她有个自幼会读书的儿子,又有个蛮横护短的娘家哥哥,在镇上贯是拿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待人。

    姨母刚来这镇上就曾为庄婶的娘家哥哥看诊,她哥哥是个屠户,提刀砍肉时失手砸了自己的脚,血流了一地,是姨母为他敷药包扎开方子。她哥哥刚死了老婆,竟在此时看上了姨母。可还不待姨母拒绝他,这庄婶竟骂上门来将姨母训斥了一顿,说什么“一把年纪了还狐媚子似的要勾引男人”,“不过是看上了我家日子过得好”,“带着个孩子还不知羞”,“我瞧你这外甥女这么小就眼睛滴溜溜地转,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一番气势汹汹将姨母与山君骂得狗血淋头,可怜她们初来乍到,也不敢将这庄婶如何,待要争辩,是她哥哥自己出来将庄婶劝走,又来与姨母道歉,可姨母再不肯给她那哥哥看诊了。

    后来姨母顺利救下了梁府的夫人,得了一番名声,这庄婶又换了脸色,竟笑着上门来与姨母道歉,还为自己哥哥拉起媒来,姨母行医路上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脸色变换如此之快的却是第一次见,忙叫人将她赶出去了。可街坊邻里地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好在这庄婶后来也不敢再摆脸色给她们看。

    纵然这庄栋梁与他母亲并不相似,一派文质彬彬,讲些礼节,但山君也不敢与他相交,生怕某日那庄婶又骂上门来。

    如今这庄栋梁竟来与自己表白情意,一想到庄婶昨日曾上门与姨母谈亲事,要做自己的婆婆,山君只觉两眼一黑。

    料想姨母定是拒绝了的,自己也不怕,继续冷脸对着庄栋梁:“庄公子人中龙凤,中举后定然不凡,我怎可与你相配?”说着便疾步越过他,往梁宅走去。

    庄栋梁本便嗫嚅,又被她冷言冷语地一激,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追她。

    山君迎着日头越走越快,边走边觉得今日甚是晦气,一大早地碰见这种事。

    终于走到梁府,梁辰的小丫环红巾立在偏门外笑着迎她:“山君姑娘来了,小姐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已准备好了弓箭等着您呢。”

    山君一扫败兴,跟着红巾进门去见梁辰。

    梁辰坐在她院中石桌旁,左手握弓,右手持一块巾帕轻轻擦拭弓身。她是最爱惜自己这些刀枪剑戟的,珍惜到不肯要丫环碰,都是自己动手清理收拾。不似山君,虽跟着姨母学医,却不耐烦自己收拾药材,最讨厌闻到药香味。

    梁辰见山君进来,举起手中的弓展示给她看:“这是我幼时用的弓,我如今的弓想来你是拉不动的,就翻出这轻弓来给你练习。”

    山君答:“好呀好呀,如此甚好。”

    两人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在院中一教一学。

    山君自幼聪慧,手指灵巧,持起弓箭来也像一番样子,前头学得都很顺利,可箭射出去总是没什么力道,软绵绵落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急得她满头大汗,梁辰也毫不顾忌地捧腹大笑,急得山君更是焦躁。

    梁辰见她真急了,又在一旁哄她:“没什么,你初初练箭这样子也是正常的,射箭最考究力气与准头,你慢慢练总会有所成。”

    山君在梁府中练了一天,夕阳西下才归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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