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匣子看了许久,宋长歌到底还是放下了话本子,借着烛火不时摇曳的光亮,往匣子那处靠近。

    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将烛火吹灭。

    主殿内寝一时陷入了黑暗。

    宋长歌拧眉,半举着的手又垂了下来,目光从匣子上挪开,四下寻找着那扇透风进来吹灭烛火的窗。

    陡然间,自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宋长歌的小臂,将她拉进角落之中。

    宋长歌下意识要惊呼出声,嘴却也叫人捂住。

    她整个人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住,那股气息令她浑身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

    应该不是刺客。

    是谁?

    察觉到宋长歌不再挣扎,那钳制着宋长歌的男人也缓缓松开了她。

    宋长歌在摆脱钳制后第一时间便是转身后退。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洒在这一小方天地之间。

    她抬眸看向黑暗中的男人——依旧是那温文尔雅的俊美外表,以及那双摄人魂魄的深邃眼眸。

    是裴怀之。

    只是此时的裴怀之,目光之中是滔天的怒火。

    “裴……”宋长歌正要出声,却在刹那间顿在了嗓子眼里,陡然瞪大了双眸。

    男人欺身而上,将宋长歌拉入怀中,几乎是没有理智地便将女孩吻住。

    宋长歌又惊又羞,想推开裴怀之,可男人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死死扣着她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

    裴怀之的吻异常霸道,几乎是贪婪地撰取着属于宋长歌的气息。

    宋长歌几乎要以为自己要因为裴怀之这一吻而窒息身亡。

    两人一步步朝着宋长歌的后方退着,一直退到桌案边,甚至不小心打翻了已经熄灭了许久的烛火。

    屋外,翠微举着烛火,被内寝的响声吸引来,见里头烛火熄灭,并不确定宋长歌是否睡下,便轻声唤了声:“殿下?怎么了?”

    因为翠微这一声的打岔,宋长歌能感觉到裴怀之的气息一顿,随后才缓缓松开钳制着她脑袋的手。

    她想出声求救,但裴怀之的另外一只手却似有若无地握紧了她的腰。

    “我口渴喝水,不小心打翻了东西,没什么大事。”

    话到嘴边,宋长歌到底还是改了说法。

    “殿下小心些,那奴婢就先下去了?”翠微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声。

    宋长歌不想翠微这么快就走,可她只犹豫了片刻,就感觉一直在把玩她发丝的男人慢慢缩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吓得她当即朝外喊道:“你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喊你。”

    翠微应是,举着烛火又退离了内寝的门外。

    宋长歌几乎是瞬间就瞪向了裴怀之。

    可裴怀之只是冷着张脸,用手指卷着宋长歌披散在身后的几缕墨发,仿佛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见宋长歌瞪向自己,他放下宋长歌的发丝,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抚上宋长歌的脸颊,问道:“为什么。”

    “什么?”宋长歌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下意识便将疑惑问出声。

    裴怀之没再说话,紧紧抱住了宋长歌,脑袋埋在她的颈间,贪恋着属于她的气息。

    宋长歌浑身一震,下意识就要挣扎。

    裴怀之却在一瞬间冷了眸子,反手捏住宋长歌的下颚,被包扎好的左手将女孩往自己怀中一揽,强迫着宋长歌看向自己。

    “裴怀之,你疯了?”宋长歌盯着裴怀之有些发红的双眼,感觉到男人身上慑人的气场,咬着牙低骂出声,自己也是心乱如麻。

    夜闯皇宫,非礼公主……

    无论哪一样拿出来都足够裴怀之被就地诛杀。

    甚至还要株连九族。

    他年少有为,又熟读律法兵书,这分明是故意的!

    裴怀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裴怀之定定地盯着宋长歌,再次问出声。

    宋长歌想挣扎,但她发现自己一挣扎,男人手上的动作就更加用力,将她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难以摆脱。

    “裴怀之,你放肆!”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呵斥,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无名恼火骤然袭上心头。

    虽说她并不准备嫁人,更是曾胆大妄为到想为自己择婿,但说到底,她依旧是个女子。

    女子这一生,名节是最为重要的。

    如今她与裴怀之贴得如此亲密,又有肌肤之亲,得亏夜深人静的无人瞧见,否则她定要杀了裴怀之。

    “回答我,为什么。”裴怀之冷着张脸,薄唇一张一合,“你不是想要我做你的驸马吗?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名册会出现在你宫内?”

    “什么?”宋长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愣在那儿。

    她瞧见裴怀之的目光落向了一旁,下意识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架子之上,隐约可见一本极其眼熟的小册子。

    好像是母后前几天给她择婿的那本,上面全是京城各家勋贵子弟的家世背景云云。

    可这与裴怀之有什么关系?

    还有他说什么?

    驸马?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宋长歌微微拧起眉心,心里头波涛汹涌着。

    她现在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一个耳光。

    自己不过是为了牵制裴怀之,才放下的豪言壮语,却给自己招惹来了这样一个难缠的家伙。

    “怎么?”一阵寂静之后,裴怀之的声音再度在宋长歌耳畔响起,声声压抑着暴怒,“公主殿下莫不是要食言?”

    宋长歌不敢再挣扎,但也在努力消化着裴怀之话中的含义。

    半晌,她抬眸去看眼前人——月光之下,她只能看清男人半张侧脸,男人的嘴角眉梢虽皆是饱含笑意,但眼底逐渐燃起的疯狂仿若下一刻就要呼之欲出。

    许久未从裴怀之身上感受到的强烈恐惧感再度涌上心来。

    这个男人伪装得太好了。

    裴怀之前往北境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温柔,知礼……

    让她忘记了,这是个恶魔,是敢勾结宗室逼宫谋逆的奸佞!

    是曾经想要杀了她的反贼!

    “我宋长歌从不食言!”宋长歌努力压下内心对于裴怀之的恐惧,高傲地扬起脑袋,与裴怀之对峙,“是你当初自己先拒绝的,既是不愿,我也不强求,这事便作罢了,你此时再提又有什么意义!”

    事到如今,她只能想办法先安抚了裴怀之,后续事情再想别的——

    “我愿意。”

    宋长歌还在整理因为恐惧而乱作一团的思绪,就被裴怀之这一声打断,瞬间呆滞在原地。

    他他他他……

    他说什么?!

    宋长歌感觉自己的心顿住了。

    他愿意?

    愿意什么?

    做她的驸马?

    打趣她的吧?

    可裴怀之的目光坚定,瞧起来并不是说假话。

    宋长歌又不确定了,内心彻底乱作一团乱麻,目光四下乱飘。

    她能感觉到裴怀之的气息逐渐不稳定起来,正想着说些什么先将这尊阎王安抚下来,转头就听见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自外头响起。

    “搜!”

    “四殿下已经歇下,你们怎敢擅闯甘泉宫!”窗外,翠微的声音不小,夹杂着愤怒。

    “翠微姑姑莫要见怪,皇宫里进了刺客,卑职只是奉旨行事。”

    宋长歌看了一眼裴怀之,脸色一变。

    虽然直觉告诉她,裴怀之与这刺客无关,但……

    擅闯皇宫,夜探公主闺房,这却是裴怀之干出的“好事”。

    若是让来搜查的禁军发现,裴怀之不死也要掉了乌纱帽。

    裴怀之倒是嘴角微微勾起,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你藏起来!”宋长歌推了推裴怀之的胸膛,“快点!”

    裴怀之闷哼一声,没有移动半分。

    “站住!”屋外,翠微和其他一些被动静吵醒的宫人纷纷阻拦着来搜宫的人。

    “你快点!”宋长歌紧张地去扒拉那双还在自己腰间的手,猛地脸色一变,“你受伤了?给我看看。”

    裴怀之看着女孩紧张的神情,觉得好笑又好气,但还是依言松开了手,将手举到宋长歌身前。

    “你等着。”宋长歌看着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抿了抿唇。

    她如今少了裴怀之的钳制,活动变得自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走至内寝紧闭的木门处,故作一副才睡醒的暴躁模样,厉声呵斥:“什么事情,大吵大闹的!”

    “殿下……”翠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又在下一刻被人打断。

    “公主殿下,皇宫里进了刺客,奴才与诸位大人只是奉命行事,还望殿下莫怪。”李顺德那较之普通男人要尖锐的太监声响起。

    宋长歌咬了咬牙——李顺德也来了,那这搜宫便是难躲开的事情了。

    她下意识回过头想催促裴怀之快走,寝殿之中却不见了裴怀之的踪影。

    人呢?

    宋长歌还没反应过来,余光便瞥见了本该在架子上的匣子出现在了早前他们所撞到的桌案上。

    她快步上前拿起那木匣,准备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安放此物。

    “殿下,五殿下那头,陛下也派了人去的……”屋外李顺德为难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长歌放好东西,也确定了裴怀之已经离开这件事,这才对外应了声:“罢了,你们进来搜便是,但今日之事,本宫定会告诉母后与皇祖母。”

    “嗻!”李顺德应声。

    很快就有乾元宫的太监进了来,四处搜查。

    宋长歌全程躲在屏风后头,披散着头发,拧眉不语。

    翠微也跟了进来,寻了外衣为宋长歌披上。

    而那些禁军只能在殿外候着,一个个手握剑柄,严阵以待。

    搜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宋长歌披着外衣出了披风,眉心未松半分,一副强压着怒火的模样,面上没有一点笑意,朝李顺德看去:“李公公可搜清楚了?如今可能证明本宫清白?”

    李顺德面色不变,端着拂尘朝宋长歌行礼:“殿下自然是清白的,哪里需要旁人证明。此番搜查甘泉宫不过是为了走个过场,免得后宫有人借此生事。”

    宋长歌轻哼一声,显然动了怒。

    “殿下既在休息,那奴才便不再打搅殿下——”

    说罢,李顺德朝身后太监摆了摆手,又回头朝宋长歌赔了一个笑脸。

    待确定了这一拨人统统离开了甘泉宫后,宋长歌打发了翠微出去,关好了内寝的门,这才软了腿脚,跌坐在身后的贵妃榻上。

    心底一阵心乱如麻。

    三日后,裴怀之才正式回了京城,进宫述职。

    而皇帝遇刺一事也还未有定论,那刺客虽未能得手,但依旧惹得天子震怒。

    皇后几次劝解,皇帝依旧怒火攻心,在朝堂之上吐了血。

    现下朝廷之中是人心惶惶,有立场不坚定的开始私下向皇子表态站队。

    只是有趣的是,大多数人都站了平王,以至于这一时之间平王的支持者竟与太子的支持者势力不相上下。

    宋长歌此时正拧眉走出如意阁——

    如今局势不明,她更是勒令手下的人小心行事。

    而若娘这儿,任务是更加繁重。

    她既要保证若娘与孩子们的安危,更要获得更多有用的消息,甚至……

    传播谣言。

    但这就意味着如意阁会更容易陷入危机。

    她该怎么选择。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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