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歌拧眉——迁宫以来,父皇可从未来过她这,怎么如今这么突然?

    来不及多想,她匆匆起身,哪知自己浑身无力,才沾地便径直瘫软在了地上。

    珍珠上前要扶起宋长歌,又在帝后同行进殿时产生了迟疑。

    她该行礼的。

    可殿下跌倒,她更该去扶起。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四殿下回榻上休息!”皇后进屋时,便瞧见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从床上摔落地面的画面,当即出声呵斥。

    珍珠浑身一震,慌忙将宋长歌扶起。

    宋长歌面容憔悴,由着珍珠将自己扶起,又一副执意要向帝后行礼的模样,摇摇晃晃虚弱不已。

    那模样,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将她吹倒一般。

    皇后看着是心疼不已,但皇帝还在身边,只好强压下上前扶起宋长歌的心思,小声劝着阴晴不定的皇帝:“陛下,长歌病还未见大好,您看……”

    皇帝冷着张脸,盯着宋长歌泛白的小脸许久,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随意地在一旁坐下,脸上神色依旧不大好看,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可知昨日是谁送你回宫的?”

    宋长歌对于这个问题心底大致有数,虽不明白皇帝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如实应答:“儿臣虽昏厥过去,但想必是裴大人将儿臣送了回来。”

    皇后杵在一旁,想开口提醒,又在皇帝的一记冷眼后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心中忧虑不已,无奈之下只得屏退了所有留在宫殿之中的宫人之后,满面担忧地看着宋长歌。

    皇帝摆摆手,目光又落向宋长歌:“你近日来倒是与朕的国师走得很近啊。”

    宋长歌听出皇帝话语中的不悦,瞬间警惕了起来。

    “父皇说笑了,儿臣不过与裴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便是话都没能说上几句,何谈走得近。”她半跪在地上,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面容,语气是极其恳切。

    皇帝眯着眼,右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看起来并不相信宋长歌的话。

    宋长歌见皇帝的态度,知这一次不好糊弄过去,便表现出一副乖巧模样,吃力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父皇,儿臣是您的女儿,是大齐的公主,更是明白男女之大防不可破这个道理,而裴大人是臣子,更是外男,儿臣岂会……”

    “啪——”皇帝一拍桌案,怒极而起。

    宋长歌下意识低下脑袋,匍匐在地面上。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指着宋长歌的鼻子,便是一通指责,又瞪着眼扭头看向李顺德,“李顺德!”

    李顺德垂着眸子,匆匆从外头小跑着进来,恭恭敬敬地将一个木匣子呈给皇帝。

    皇帝将匣子夺过,一把摔在了宋长歌的身前,抬起的手不停颤抖着,怒不可遏地喝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如果你真有你说得那般懂事,那这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你宫里!”

    宋长歌微微抬起头,朝那玩意扫了一眼,心下大骇——是裴怀之的檀木匣子。

    她眼中慌乱神色一闪而过,须臾间便恢复了冷静。

    虽说她并不知晓这东西是怎么到了皇帝手中,但……

    不能认!死都不能认!

    宋长歌跪爬了几下到那木匣子近前,冷静地将匣子捡起,打开查看——里头是几片果脯,和一张有着裴怀之字迹的纸条。

    “你若当真与他只见过几面,话都说不上几句,他又为何会将昏迷不醒的你送回宫,又留了这些东西给你!”皇帝狠狠地瞪着宋长歌,宣泄着自己内心难以平息的怒火。

    他是帝王,是大齐的天子!

    他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身边出现子女与臣子勾结这样的事情!

    “儿臣不喜食果脯,这可是后宫人人皆知的事情。”宋长歌感受着皇帝的暴怒,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着那写着“莫怕”二字的字条,默不作声地将匣子合上,接着道,“更别提裴大人是父皇您的臣子,是大齐的国师,若儿臣与他真有什么关系,想必他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让人发现。”

    “咳咳——”皇帝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情绪稳定了些许,拧眉思索,“可朕却听闻,你与他二人,心意相通,情意相投,此番他又救了你……”

    宋长歌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挤出眼泪,浑身瑟缩着,刻意做出一副想到了什么而恐惧不已的委屈模样。

    “父皇,儿臣此番出宫遇人刺杀,幸得裴大人相救,这才保下一条命来,但……”她止不住地打着颤,声音带了哭腔,“但裴大人却逼着儿臣亲手杀了那些人……好多血,都是死人……”

    像是终于没忍住一般,宋长歌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呜咽着继续道:“那些刺客是死有余辜,可儿臣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说从前如何,经此一事,儿臣怕他避他都来不及!请父皇明鉴!”

    话毕,宋长歌一拜不起,瞧着是坚定不已。

    皇帝狐疑地盯着宋长歌,沉默了许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放过了这个话头,难得地关心起了宋长歌的身体:“你大病未愈,想来身子骨也扛不住这么一直跪着,起来吧。”

    “谢父皇!”宋长歌在心底暗骂一声,表面上依旧做出一副恭敬模样,谢过皇帝后想要站起,但腿脚酸软,一时之间没能站稳,险些再度跌回地面。

    皇后赶忙上前几步,将宋长歌扶稳,亦是关心问道:“你身子不舒服,可要再叫太医?”

    宋长歌垂眼,摇摇头,默不吭声。

    本就高热才退,又花了大力气做戏,她现在浑身疲惫,只想窝回榻上好生睡一觉。

    可皇帝还没离开,她也只能继续扮演自己乖巧女儿的角色。

    恰巧此时,不知何时退出大殿的李顺德又端着那柄拂尘进了来,悄然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皱眉,不发一言,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稍握了拳,转瞬又松开。

    半晌,他瞥了宋长歌一眼,又匆匆起身,离开了内殿。

    “恭送陛下。”甘泉宫上下从里到外,陆续响起了宫人的声音。

    看样子,皇帝是离开了。

    宋长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脱力地倚在皇后怀中。

    皇后将宋长歌扶到床榻边坐下,面上担忧并未因为方才的事情过去而有所减轻,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声:“长歌,你同母后说实话,你和裴怀之……”

    “母后!”宋长歌没想到皇后又将此事提起,当即露出委屈表情,冲皇后耍起无赖来。

    “长歌,你父皇的态度你也瞧见了。”皇后头一次不吃宋长歌这一套,神色严肃,“裴怀之位极人臣,又身份特殊,你对他无意倒还好说,你若对他有意,母后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宋长歌哪里看不出来自己的父皇对裴怀之的态度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和气。

    只是她想不明白,父皇为何会对裴怀之如此戒备。

    明明两世以来,裴怀之所表现出来的大都是为民着想,做的事也是利国利民……

    “在想什么?”皇后见宋长歌垂着脑袋不吭声,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严厉,不免放柔了声音,伸手握住宋长歌的一双手,无奈道,“母后是怕你与你父皇闹得两不痛快,让其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宋长歌依偎在皇后怀中,垂下眼帘,闷闷地说了声:“母后,儿臣知晓了。”

    见宋长歌如此乖巧,皇后又叹息一声,安抚了宋长歌几句,便不再打扰宋长歌养病。

    只是皇后走前,宋长歌也没忘记将自己的人从皇后那讨要回来。

    嘱咐珍珠将翠微等人照顾好,宋长歌便又回了内殿歇着。

    清风过窗吹拂,难得地令人神清气爽。

    宋长歌感觉自己浑身的难受都随着这一阵风而消散了不少,便踱步到了窗边,倚窗而立。

    “咕、咕——”不知哪里飞来一只白鸽,停留在了宋长歌所站立的窗边。

    宋长歌愣了愣,定睛一看,诧异地发现白鸽的腿上竟捆着一小卷纸条。

    是谁?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察觉后才取下那卷纸条。

    将白鸽放飞后,宋长歌支起身,朝自己练字的书桌那头走去,同时摊开了手中的那小卷纸条。

    纸条上的黑字端正,只是宋长歌并不知晓这字迹出自何人之手,但总觉得眼熟。

    “城西、北二处有异。”

    上头只寥寥几字,却叫宋长歌瞳孔微震。

    城西城北两处同时有怪,她只能联想起一件事——前世爆发于京城、动摇了民心的疫病。

    内传时疫,外动战争。

    那场疫病,是宋佩柯在南齐建立威信的关键一步。

    宋长歌拧住眉心,来不及思考这报信之人的意图,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实实在在地给了她一个机会。

    一个拖住宋佩柯,不给他有名正言顺逼宫的机会。

    她虽不知前世宋佩柯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这场时疫结束,但她知道一样东西,或许会有用处。

    想至此,宋长歌再坐不住,换上一身男装,瞒着甘泉宫内一众宫人匆匆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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