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双手遮脸背对着，小孩们一哄而散找地躲藏。棠棠找不到可以藏的地方，不是墙角被盼盼占了，就是树后被程前占了，就连堆煤球的小屋都有个孩子占着。
“3、2、1，我来了。”
就在思思转身的瞬间，她想反正是找不到为赢，那我就跑好了，想着她爷爷还没回来，干脆就往研究所跑。她小腿腾腾不停，风吹起她的发梢，月光下像只灵动活泼的小兔子。熟门熟路的跑进了研究所往3楼爬，到了2楼半转角处，她实在是精疲力尽，小腿腿迈不动道，扯着嗓子喊“爷爷，爷爷。”
陆承和宋如耀正在办公室里聊着京市局势，“哪怕我们远隔千里，也能感觉到波谲云诡。”宋如耀划过火柴点燃一根烟，缓缓吐了几个烟圈。
陆承站在窗前，神色在玻璃的反光中晦涩难明，“前天我爸已经从内线来过电话，说针对他批斗的声音越来越多。”
宋如耀拧着眉，持着烟静默了许久，直到烧完长长的一节烟灰散落在桌面，他又慌忙的用手拢在一起，刮进烟缸，“叶家怎么说？”
“叶家这次和陆家一条线。”陆承把抽了一半的烟捻息，附身低声说“我让他去查苏市南园的527工程，就可以拿到决定性证据。”
宋如耀惊诧的盯着陆承看，声音有点发抖“他们真的要搞分裂？”
陆承冷静而坚定的点点头，“这场运动的初衷是没有错的，可是被他们当做了排除异己，独揽大权的手段。还有那个“老虎”，”他小声嗤笑“什么超天才，异想天开的天才。”
宋如耀压了压声音，“自古起事总要有个说法，才能笼络人心，当年汉高祖斩白蛇，如今他树立个超天才目的都是一样的。”
陆承目光深邃，他原只打算劝说陆家脱离罗家，以免到时候被一起清算，没想到陆时在卢山会议前就敏锐的察觉了变化，自己脱离并让叶家做桥梁和王家搭上了话，这下所有人真是坐在一条船上了，他也只能借着前世的记忆把决定性证据先让他爹找出来保全所有人。
陆承还没回话，眼尾余光扫到了门边，发现门缝有人影憧憧，神经立刻绷紧，突然听到楼梯间传来棠棠叫爷爷的声音，那人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陆承迅速拉开门四处张望，走廊里空荡荡，只有他那个小脸潮红的小闺女在楼梯间伸着手娇滴滴的说“爸爸，棠棠没力气了。”
看到娇俏的小闺女，陆承总是心中充满暖意，走下楼梯把她抱起来“棠棠怎么来了？”
“我们在玩捉迷藏，没有地方藏了，我就来找爷爷。”
“棠棠聪明啊，知道躲在我这来。”
棠棠搂着宋如耀，笑嘻嘻的问“爷爷你们也在玩捉迷藏吗？我刚刚看到李伯伯跑去办公室了。”
陆承与宋如耀瞬间笑容凝固，临走时，陆承怀疑的看向李毅的办公室，他的灯一直是亮着的，犹豫片刻后上前敲门。
李毅神色如常“怎么，准备走了？”
“嗯、要一起吗？”
“我还有几个文件要处理，你们先走。”
宋如耀抱着棠棠和陆承走到院里，回头看了下亮灯的窗户，“还是多留点心。”
陆承思索着晚上发生的事又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李毅当时的表情，想从中找出点破绽，正在出神，叶子不乐意摇了摇他，“我说话你都不听的？”
陆承回过神来，“什么？你再说遍？”
叶子只好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何嫂子说李毅同意俩孩子定个娃娃亲。”
陆承皱着眉想不明白李毅突然的转变，考虑再三，试探的问“如果不让曈曈和李清玩了，你觉得怎样？”
叶子眸光微沉，“那他得伤心死。”搂着陆承讨好的说：“你就让他和清清好吧，要是他那里没做好，我替他给你赔罪。”
陆承嘴角微弯笑道“子债母偿是吧，那就来吧…”拉起被子就在里面和叶子噼里啪啦的亲嘴巴。
此后一个月，日子风平浪静，但陆承内心波涛汹涌，面上越发阴沉。
八月叶家从内线给他留话让他和章师长协调处理好72师里的关系，以防京师动手时产生哗变。
成年人最擅长伪装，即使内心充满恐惧与担忧，面上依然装作若无其事。想来还是孩子最可爱，悲喜忧怒都在脸上。
陆承看到曈曈牵着清清的手去学画画，眉头拧的更紧了。
李毅也有滞郁，他松口答应陆家提了好几次娃娃亲的事，原以为陆家会满心欢喜的答应，没想到叶子支支吾吾地以两孩子太小以后再说给回绝了。
“以前人家主动提，你不干，现在是人家不干了，陆所这个官越做越大，是不是看不上咱家了？”何花推了推身旁的男人。
十几年的老夫老妻，对方撅个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何花自然知道李毅没睡，用脚蹬了他一下，“我不管，你想办法，这是咱姑娘一辈子的事，陆家是多好的人家，婆媳好相处比金山银山都好。”说完看男人还是没反应，气又是两脚，翻身一裹，把李毅身上的被子全给带走了。
翌日，李毅站在小院里目送曈曈牵着清清去梁之山那学画，回过神看到陆承，“咳咳，陆所，晚上来家喝点？”
陆承本想推辞，又出于试探，“好，晚上我准时到。”
整整一下午何花在厨房忙忙叨叨，凉拌了几个小菜，又担心不够，连家里整月的油都用上，炸了花生米和小鱼干，让清清去食堂打了份猪头肉回来，李虎难得见他妈舍得放油，吊儿郎当斜靠在厨房门口用手抓，“那个叶曈曈就那么得你喜欢？就非要把我妹早早的许给他。”
何花拍了下他偷抓的手，“曈曈那里不好了，我告诉，你不要瞎捣乱。”见他还在抓小鱼干，直接把弄好的菜锁紧橱柜里。
晚上，陆承按时赴约，何花拉着清清去里屋做针线，离开时挤眉弄眼的给李毅暗示。
李毅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仰而尽，“陆所，我干了，你随意。”
陆承漫不经心的捻了颗花生米扔嘴里，“你慢点，喝这么急容易伤胃。”
李毅并不理会，又干了一杯，脖颈处烫红，青筋凸显，“不喝多，有些话我说不出口。”顶着红眼，咽了口酒“70年你从京市回来开始，四野的人让我监视你。”
陆承一口酒还没喝完就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断断续续的“你再说一遍。”
李毅没有回答，默默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昂头直送，陆承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郑重的问“那晚在门边偷听的是不是你？”
李毅眼眸下垂缓缓点头
陆承直直的盯着李毅，看的他眼神无法躲闪，“为什么突然坦白？”
“不知道，我内心很煎熬，尤其是看两个孩子，而且我们还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陆承把酒杯紧紧攥出声响，嚯的起身，青筋爆起“朋友？什么朋友？朋友就是被拿来监视的？你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而你选择把我卖了？”陆承越说越激愤，“我还在这和你喝酒，喝个你妈的屁的酒。”
何花听屋外吵闹，出来见李毅一人独自喝酒，地上是摔碎的玻璃“怎么好好的，吵起来了？”
事到如今李毅也不瞒了，上面的权力压下来，他不干也要干。何花听完，顿时慌了神，拿着鞋底不停的抽打他的后背，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能这么干，以后两家怎么处？孩子怎么处？”
陆承怒气冲冲的回到家，找到叶曈曈警告他，“以后不准再和李清一起玩，你上下学由妈妈和奶奶专门送你。”
“我不，我要和清清一起。”曈曈犟着嘴拒绝。
陆承突然脾气爆起，双目猩红，面部狰狞的像只发狂的野兽，双手掐住曈曈的胳膊，怒吼“你要我死吗？”
曈曈手臂吃痛，哎哟哎哟呼出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棠棠被爸爸的样子吓的瑟瑟发抖，紧紧窝在妈妈的怀里，陆雪推开陆承把曈曈搂在怀里，厉声斥责“不要自己喝点猫尿就来吓唬孩子。”
陆承被推了个踉跄，“我吓唬他？你知道李毅干了什么？他一直在监视我。”
婆媳俩一阵愕然。
尽管李毅再三强调自己那晚没有听到什么，陆承还是不放心以调研的名义把他扣起来，时间越发紧迫，转眼到了9月中旬，大家照常上下班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程曦牵着程前：“表姐，怎么今天还让我也住家里？”
叶子抱着棠棠：“不知道，阿承安排的。”眉梢间带笑“正好我们也好多年没睡一起了，正好重温下。”
曈曈被陆雪拉着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看“奶奶，我以后还可以和清清玩吗？”
陆雪叹息一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晚饭时，曈曈无精打采的戳着碗里的饭，程曦见他老打秧，便问：“曈曈是最近和清清闹矛盾了吗？没见你俩在一起上下学。”
曈曈抬眸看向陆承，正巧撞向陆承警告的眼神，瞬间低头垂眸，摇摇头，扒拉着碗里的白饭，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饭里。
氛围瞬间低到冰点，程曦也不敢再开口，只是默默的吃饭。
棠棠把爸爸夹的菜菜都吃完了，举着空碗得意洋洋的给陆承示意。
陆承难得笑了笑，揉了揉孩子的碎发“我女儿真棒，吃完了让妈妈洗澡了早点睡。”
“爸爸给唱歌。”棠棠拉着衣角撒娇，她还记得在招待所爸爸给哥哥洗澡唱歌的事。
陆承扯了扯嘴角，勉强答应，转头对着曈曈和程前沉个脸“你们俩也一样，赶紧吃了洗澡睡觉。”
几个孩子第一次睡一起，大脑里全是兴奋，在床上蹦来蹦去，弄的床板嘎吱嘎吱响。
陆承径直推开门，低吼道“安静，睡觉！”不耐烦的对着叶子和程曦说“你们怎么当妈的，把他们弄睡着。”
转身把门关上。
叶子与程曦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被陆承的这股无名火弄的莫名其妙，只能先哄着孩子睡觉。好不容易把三孩子哄睡着，程曦压低声音问“表姐，姐夫今天是怎么？这么奇怪？”
叶子眼眸微动，“不知道，可能是有事吧。”
孩子是睡着了，两个大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干巴巴的听着堂屋里座钟的声音滴滴答答。
陆承双目空洞，呆坐在堂屋里，重活一世，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陆家也不像前世死跟着罗家，好像一切都发了变化，他真害怕因为自己的插手让整个世界都变化了。他更怀疑今晚还会不会按照历史发展进程。
时针到10点，胡同里孩童嬉闹的声音逐渐停歇，家家都渐入梦乡。
叶子实在是睡不着，一动，床嘎吱响。
程曦：“表姐，你没睡着？”
叶子：“嗯、我去堂屋看看。”
陆承抬眼寻着门声望了过去“睡不着？”
叶子点点头“嗯”
陆雪起身给俩人倒了水，“那就一起坐着吧。”继续埋头织着手里的毛线，一上一下，平时在她手里轻巧编织的毛线今天总是出错，毛线被扯了起了好多毛边。
程曦惊愕的发现桌上放着一把木仓，结结巴巴的问“姐…姐夫，今天是要出什么事吗？”
陆承没有回她，只是拉着叶子的手，轻声细语的说“别怕，我抱你睡觉。”
叶子看陆承尽管笑着，脸上全是愁容，生怕他是哪里不好，也不扭捏，“好。”
他们俩像是彼此的港湾，原本陆承焦躁不安的情绪慢慢得到了安抚，怀里的叶子也渐渐的听着他的心跳双眼沉疴，陆承亲了亲她的发额，“睡吧，有我在。”
程曦看着眼前的夫妻，心里全是羡慕，原本对婚姻已经失望的她又燃起了想再婚的念头，突然脑海里冒出梁之山的影子吓了她一跳。
座钟转到11点，门外有了声响，陆承警惕的拿起木仓。
“报告！章师长让我来给您说，人都控制住了，让您跟我去一趟。”
“好，你稍等。”
陆承长松了一口气，事情还是按既定的历史发展了，眼底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垂眸看了眼怀里睡的正熟的叶子，低头亲在她的脸颊上，抱起她往里屋走。
“程曦，你睡曈曈屋吧，床太小，叶子容易挤到。”
当所有人都以为又是重复的一天时，大喇叭里传来了震惊中外的新闻—719坠机事件。
陆承是在一个月后回家的，胡子拉碴，脸色煞白，眼底的青黑让他看着像个重病患者。
棠棠搂着他不放手，小眼睛里蓄满了眼泪，“爸爸，爸爸，棠棠以后不要大白兔了，爸爸不上班班了，不挣钱钱了，不要汽水了。”
陆承被她给逗笑了，紧紧的抱着她，嘶哑的喊“乖乖，乖乖。”
“不是乖乖，是棠棠。”她嘟着嘴纠正。
叶子在旁听到陆承肉麻的喊棠棠，都有点不适应，“棠棠，爸爸累了，我抱抱他好吗？”
陆承把棠棠放在床一侧，躺在叶子的双膝间，不一会儿发出了鼾声。
史书上短短一句话可能是很多人的一生，整个与四相关的紧密人员锒铛入狱，其他相关人全部就地转业、解散，唯独陆家在这次飘摇中独善其身。
新来的军管主任安勇当着众人念处罚结果：
李毅被送往蒙自的干校学习，李虎、李清被强制要求返回原籍河北下乡，李家从家属院搬去西北角的平房，接受日常监督改造。
安勇念完，手下的人要带走李虎和李清，李虎年轻气盛想要反抗被直接制伏在地，来人紧跟着就拉扯李清，一拉一推，她踉跄跌坐在地，咸湿的眼泪从眼眶里一滴滴跌落，大家都站在院里看没有人敢上前扶她一把。
范妈妈把几个好奇的孩子都赶回房里，惋惜的喃喃自语“清清才14岁，送那么远可怎么活。”
安勇仔细看了跌坐在地的小姑娘，很清秀，可惜命不好，“赶紧的，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当兵的要去抓清清胳膊，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把人猛的推倒在地，伸着胳膊拦在前面。
“曈曈。”清清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曈曈的腿。
当兵的恼羞成怒，抬手要揍
“住手。”
安勇：“陆主任在家呢。”
陆承看了眼扶清清起来的曈曈，“李清只有14岁，不合下乡规定。”
安勇勉强笑了下，根本不理陆承的质疑“上面下文就是这样，照着办就行了。”
陆承冷着脸，“那个上面？不如我先去问问。”
安勇立马急了，陆承去问，不就是让上面觉得他不会办事，“陆主任，李毅可是一直暗地监视着你，他的事你还要管？”
众人哗然，难怪，陆家突然不让两个孩子来往了，原因在这。
陆承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我说的是政策，原则上14可以下乡，但是这是自愿，强制不行，必须等到高中毕业。”
“你不要借着权，借题发挥。”
安勇嗤笑道“好啊，大不了等她2年，她总是要下乡的。”
“是4年，她学习不好，今年被要求留级，跟我儿子一样明年才上初一。”陆承蹙着眉打量着清清，4年后刚好运动结束，小姑娘越长越清秀，去那么远让人担心。
安勇眼神阴狠的盯着陆承“陆主任，你是一定要出这个头了？”
陆承依然冷着脸，平静的说：“不是出头，是说政策。”
安勇咬牙切齿“好，很好，先把李虎送走。”带着人压着人走了。
何花站在院里潸然泪下，哽咽的说“陆所，老李对不起你，我，我替清清谢谢你。”
“3、2、1，我来了。”
就在思思转身的瞬间，她想反正是找不到为赢，那我就跑好了，想着她爷爷还没回来，干脆就往研究所跑。她小腿腾腾不停，风吹起她的发梢，月光下像只灵动活泼的小兔子。熟门熟路的跑进了研究所往3楼爬，到了2楼半转角处，她实在是精疲力尽，小腿腿迈不动道，扯着嗓子喊“爷爷，爷爷。”
陆承和宋如耀正在办公室里聊着京市局势，“哪怕我们远隔千里，也能感觉到波谲云诡。”宋如耀划过火柴点燃一根烟，缓缓吐了几个烟圈。
陆承站在窗前，神色在玻璃的反光中晦涩难明，“前天我爸已经从内线来过电话，说针对他批斗的声音越来越多。”
宋如耀拧着眉，持着烟静默了许久，直到烧完长长的一节烟灰散落在桌面，他又慌忙的用手拢在一起，刮进烟缸，“叶家怎么说？”
“叶家这次和陆家一条线。”陆承把抽了一半的烟捻息，附身低声说“我让他去查苏市南园的527工程，就可以拿到决定性证据。”
宋如耀惊诧的盯着陆承看，声音有点发抖“他们真的要搞分裂？”
陆承冷静而坚定的点点头，“这场运动的初衷是没有错的，可是被他们当做了排除异己，独揽大权的手段。还有那个“老虎”，”他小声嗤笑“什么超天才，异想天开的天才。”
宋如耀压了压声音，“自古起事总要有个说法，才能笼络人心，当年汉高祖斩白蛇，如今他树立个超天才目的都是一样的。”
陆承目光深邃，他原只打算劝说陆家脱离罗家，以免到时候被一起清算，没想到陆时在卢山会议前就敏锐的察觉了变化，自己脱离并让叶家做桥梁和王家搭上了话，这下所有人真是坐在一条船上了，他也只能借着前世的记忆把决定性证据先让他爹找出来保全所有人。
陆承还没回话，眼尾余光扫到了门边，发现门缝有人影憧憧，神经立刻绷紧，突然听到楼梯间传来棠棠叫爷爷的声音，那人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陆承迅速拉开门四处张望，走廊里空荡荡，只有他那个小脸潮红的小闺女在楼梯间伸着手娇滴滴的说“爸爸，棠棠没力气了。”
看到娇俏的小闺女，陆承总是心中充满暖意，走下楼梯把她抱起来“棠棠怎么来了？”
“我们在玩捉迷藏，没有地方藏了，我就来找爷爷。”
“棠棠聪明啊，知道躲在我这来。”
棠棠搂着宋如耀，笑嘻嘻的问“爷爷你们也在玩捉迷藏吗？我刚刚看到李伯伯跑去办公室了。”
陆承与宋如耀瞬间笑容凝固，临走时，陆承怀疑的看向李毅的办公室，他的灯一直是亮着的，犹豫片刻后上前敲门。
李毅神色如常“怎么，准备走了？”
“嗯、要一起吗？”
“我还有几个文件要处理，你们先走。”
宋如耀抱着棠棠和陆承走到院里，回头看了下亮灯的窗户，“还是多留点心。”
陆承思索着晚上发生的事又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李毅当时的表情，想从中找出点破绽，正在出神，叶子不乐意摇了摇他，“我说话你都不听的？”
陆承回过神来，“什么？你再说遍？”
叶子只好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何嫂子说李毅同意俩孩子定个娃娃亲。”
陆承皱着眉想不明白李毅突然的转变，考虑再三，试探的问“如果不让曈曈和李清玩了，你觉得怎样？”
叶子眸光微沉，“那他得伤心死。”搂着陆承讨好的说：“你就让他和清清好吧，要是他那里没做好，我替他给你赔罪。”
陆承嘴角微弯笑道“子债母偿是吧，那就来吧…”拉起被子就在里面和叶子噼里啪啦的亲嘴巴。
此后一个月，日子风平浪静，但陆承内心波涛汹涌，面上越发阴沉。
八月叶家从内线给他留话让他和章师长协调处理好72师里的关系，以防京师动手时产生哗变。
成年人最擅长伪装，即使内心充满恐惧与担忧，面上依然装作若无其事。想来还是孩子最可爱，悲喜忧怒都在脸上。
陆承看到曈曈牵着清清的手去学画画，眉头拧的更紧了。
李毅也有滞郁，他松口答应陆家提了好几次娃娃亲的事，原以为陆家会满心欢喜的答应，没想到叶子支支吾吾地以两孩子太小以后再说给回绝了。
“以前人家主动提，你不干，现在是人家不干了，陆所这个官越做越大，是不是看不上咱家了？”何花推了推身旁的男人。
十几年的老夫老妻，对方撅个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何花自然知道李毅没睡，用脚蹬了他一下，“我不管，你想办法，这是咱姑娘一辈子的事，陆家是多好的人家，婆媳好相处比金山银山都好。”说完看男人还是没反应，气又是两脚，翻身一裹，把李毅身上的被子全给带走了。
翌日，李毅站在小院里目送曈曈牵着清清去梁之山那学画，回过神看到陆承，“咳咳，陆所，晚上来家喝点？”
陆承本想推辞，又出于试探，“好，晚上我准时到。”
整整一下午何花在厨房忙忙叨叨，凉拌了几个小菜，又担心不够，连家里整月的油都用上，炸了花生米和小鱼干，让清清去食堂打了份猪头肉回来，李虎难得见他妈舍得放油，吊儿郎当斜靠在厨房门口用手抓，“那个叶曈曈就那么得你喜欢？就非要把我妹早早的许给他。”
何花拍了下他偷抓的手，“曈曈那里不好了，我告诉，你不要瞎捣乱。”见他还在抓小鱼干，直接把弄好的菜锁紧橱柜里。
晚上，陆承按时赴约，何花拉着清清去里屋做针线，离开时挤眉弄眼的给李毅暗示。
李毅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仰而尽，“陆所，我干了，你随意。”
陆承漫不经心的捻了颗花生米扔嘴里，“你慢点，喝这么急容易伤胃。”
李毅并不理会，又干了一杯，脖颈处烫红，青筋凸显，“不喝多，有些话我说不出口。”顶着红眼，咽了口酒“70年你从京市回来开始，四野的人让我监视你。”
陆承一口酒还没喝完就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断断续续的“你再说一遍。”
李毅没有回答，默默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昂头直送，陆承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郑重的问“那晚在门边偷听的是不是你？”
李毅眼眸下垂缓缓点头
陆承直直的盯着李毅，看的他眼神无法躲闪，“为什么突然坦白？”
“不知道，我内心很煎熬，尤其是看两个孩子，而且我们还是这么多年的朋友。”
陆承把酒杯紧紧攥出声响，嚯的起身，青筋爆起“朋友？什么朋友？朋友就是被拿来监视的？你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而你选择把我卖了？”陆承越说越激愤，“我还在这和你喝酒，喝个你妈的屁的酒。”
何花听屋外吵闹，出来见李毅一人独自喝酒，地上是摔碎的玻璃“怎么好好的，吵起来了？”
事到如今李毅也不瞒了，上面的权力压下来，他不干也要干。何花听完，顿时慌了神，拿着鞋底不停的抽打他的后背，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能这么干，以后两家怎么处？孩子怎么处？”
陆承怒气冲冲的回到家，找到叶曈曈警告他，“以后不准再和李清一起玩，你上下学由妈妈和奶奶专门送你。”
“我不，我要和清清一起。”曈曈犟着嘴拒绝。
陆承突然脾气爆起，双目猩红，面部狰狞的像只发狂的野兽，双手掐住曈曈的胳膊，怒吼“你要我死吗？”
曈曈手臂吃痛，哎哟哎哟呼出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棠棠被爸爸的样子吓的瑟瑟发抖，紧紧窝在妈妈的怀里，陆雪推开陆承把曈曈搂在怀里，厉声斥责“不要自己喝点猫尿就来吓唬孩子。”
陆承被推了个踉跄，“我吓唬他？你知道李毅干了什么？他一直在监视我。”
婆媳俩一阵愕然。
尽管李毅再三强调自己那晚没有听到什么，陆承还是不放心以调研的名义把他扣起来，时间越发紧迫，转眼到了9月中旬，大家照常上下班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程曦牵着程前：“表姐，怎么今天还让我也住家里？”
叶子抱着棠棠：“不知道，阿承安排的。”眉梢间带笑“正好我们也好多年没睡一起了，正好重温下。”
曈曈被陆雪拉着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看“奶奶，我以后还可以和清清玩吗？”
陆雪叹息一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晚饭时，曈曈无精打采的戳着碗里的饭，程曦见他老打秧，便问：“曈曈是最近和清清闹矛盾了吗？没见你俩在一起上下学。”
曈曈抬眸看向陆承，正巧撞向陆承警告的眼神，瞬间低头垂眸，摇摇头，扒拉着碗里的白饭，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饭里。
氛围瞬间低到冰点，程曦也不敢再开口，只是默默的吃饭。
棠棠把爸爸夹的菜菜都吃完了，举着空碗得意洋洋的给陆承示意。
陆承难得笑了笑，揉了揉孩子的碎发“我女儿真棒，吃完了让妈妈洗澡了早点睡。”
“爸爸给唱歌。”棠棠拉着衣角撒娇，她还记得在招待所爸爸给哥哥洗澡唱歌的事。
陆承扯了扯嘴角，勉强答应，转头对着曈曈和程前沉个脸“你们俩也一样，赶紧吃了洗澡睡觉。”
几个孩子第一次睡一起，大脑里全是兴奋，在床上蹦来蹦去，弄的床板嘎吱嘎吱响。
陆承径直推开门，低吼道“安静，睡觉！”不耐烦的对着叶子和程曦说“你们怎么当妈的，把他们弄睡着。”
转身把门关上。
叶子与程曦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被陆承的这股无名火弄的莫名其妙，只能先哄着孩子睡觉。好不容易把三孩子哄睡着，程曦压低声音问“表姐，姐夫今天是怎么？这么奇怪？”
叶子眼眸微动，“不知道，可能是有事吧。”
孩子是睡着了，两个大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干巴巴的听着堂屋里座钟的声音滴滴答答。
陆承双目空洞，呆坐在堂屋里，重活一世，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陆家也不像前世死跟着罗家，好像一切都发了变化，他真害怕因为自己的插手让整个世界都变化了。他更怀疑今晚还会不会按照历史发展进程。
时针到10点，胡同里孩童嬉闹的声音逐渐停歇，家家都渐入梦乡。
叶子实在是睡不着，一动，床嘎吱响。
程曦：“表姐，你没睡着？”
叶子：“嗯、我去堂屋看看。”
陆承抬眼寻着门声望了过去“睡不着？”
叶子点点头“嗯”
陆雪起身给俩人倒了水，“那就一起坐着吧。”继续埋头织着手里的毛线，一上一下，平时在她手里轻巧编织的毛线今天总是出错，毛线被扯了起了好多毛边。
程曦惊愕的发现桌上放着一把木仓，结结巴巴的问“姐…姐夫，今天是要出什么事吗？”
陆承没有回她，只是拉着叶子的手，轻声细语的说“别怕，我抱你睡觉。”
叶子看陆承尽管笑着，脸上全是愁容，生怕他是哪里不好，也不扭捏，“好。”
他们俩像是彼此的港湾，原本陆承焦躁不安的情绪慢慢得到了安抚，怀里的叶子也渐渐的听着他的心跳双眼沉疴，陆承亲了亲她的发额，“睡吧，有我在。”
程曦看着眼前的夫妻，心里全是羡慕，原本对婚姻已经失望的她又燃起了想再婚的念头，突然脑海里冒出梁之山的影子吓了她一跳。
座钟转到11点，门外有了声响，陆承警惕的拿起木仓。
“报告！章师长让我来给您说，人都控制住了，让您跟我去一趟。”
“好，你稍等。”
陆承长松了一口气，事情还是按既定的历史发展了，眼底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垂眸看了眼怀里睡的正熟的叶子，低头亲在她的脸颊上，抱起她往里屋走。
“程曦，你睡曈曈屋吧，床太小，叶子容易挤到。”
当所有人都以为又是重复的一天时，大喇叭里传来了震惊中外的新闻—719坠机事件。
陆承是在一个月后回家的，胡子拉碴，脸色煞白，眼底的青黑让他看着像个重病患者。
棠棠搂着他不放手，小眼睛里蓄满了眼泪，“爸爸，爸爸，棠棠以后不要大白兔了，爸爸不上班班了，不挣钱钱了，不要汽水了。”
陆承被她给逗笑了，紧紧的抱着她，嘶哑的喊“乖乖，乖乖。”
“不是乖乖，是棠棠。”她嘟着嘴纠正。
叶子在旁听到陆承肉麻的喊棠棠，都有点不适应，“棠棠，爸爸累了，我抱抱他好吗？”
陆承把棠棠放在床一侧，躺在叶子的双膝间，不一会儿发出了鼾声。
史书上短短一句话可能是很多人的一生，整个与四相关的紧密人员锒铛入狱，其他相关人全部就地转业、解散，唯独陆家在这次飘摇中独善其身。
新来的军管主任安勇当着众人念处罚结果：
李毅被送往蒙自的干校学习，李虎、李清被强制要求返回原籍河北下乡，李家从家属院搬去西北角的平房，接受日常监督改造。
安勇念完，手下的人要带走李虎和李清，李虎年轻气盛想要反抗被直接制伏在地，来人紧跟着就拉扯李清，一拉一推，她踉跄跌坐在地，咸湿的眼泪从眼眶里一滴滴跌落，大家都站在院里看没有人敢上前扶她一把。
范妈妈把几个好奇的孩子都赶回房里，惋惜的喃喃自语“清清才14岁，送那么远可怎么活。”
安勇仔细看了跌坐在地的小姑娘，很清秀，可惜命不好，“赶紧的，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当兵的要去抓清清胳膊，一个人影窜了出来把人猛的推倒在地，伸着胳膊拦在前面。
“曈曈。”清清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曈曈的腿。
当兵的恼羞成怒，抬手要揍
“住手。”
安勇：“陆主任在家呢。”
陆承看了眼扶清清起来的曈曈，“李清只有14岁，不合下乡规定。”
安勇勉强笑了下，根本不理陆承的质疑“上面下文就是这样，照着办就行了。”
陆承冷着脸，“那个上面？不如我先去问问。”
安勇立马急了，陆承去问，不就是让上面觉得他不会办事，“陆主任，李毅可是一直暗地监视着你，他的事你还要管？”
众人哗然，难怪，陆家突然不让两个孩子来往了，原因在这。
陆承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我说的是政策，原则上14可以下乡，但是这是自愿，强制不行，必须等到高中毕业。”
“你不要借着权，借题发挥。”
安勇嗤笑道“好啊，大不了等她2年，她总是要下乡的。”
“是4年，她学习不好，今年被要求留级，跟我儿子一样明年才上初一。”陆承蹙着眉打量着清清，4年后刚好运动结束，小姑娘越长越清秀，去那么远让人担心。
安勇眼神阴狠的盯着陆承“陆主任，你是一定要出这个头了？”
陆承依然冷着脸，平静的说：“不是出头，是说政策。”
安勇咬牙切齿“好，很好，先把李虎送走。”带着人压着人走了。
何花站在院里潸然泪下，哽咽的说“陆所，老李对不起你，我，我替清清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