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元旦刚过,京市迎来了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一地,陆时神情肃穆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乌鸦啄食着树枝上黑色的冻柿子。

    刚过3月,陆时就被秘密看管起来,最早意识到问题的是王家,权衡利弊后让叶怀远告知陆承最好先给自己找个地方下放,以免受到无妄之灾。

    兜兜转转10来年,陆承还是躲不过下放的命运。他心事重重的来回踱着步子,烟缸里簇满了烟头,再伸手时,发现烟盒空了,只得捏成坨,随手扔在桌上。抬手看了一眼表,时间差不多到棠棠放学,抬手看了一眼表,时间差不多到棠棠放学,想着不如去接孩子,赶到学校时正好赶上孩子们鱼贯而出。

    棠棠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隽秀挺拔的身影,“爸爸,…爸爸”站在走廊对着人影挥手,转身“咚咚咚”跑下楼去。叶子背着她的书包迈着小碎步紧跟在身后嘱咐“你慢点。”

    “爸爸…”棠棠一路小跑左扭右拐的穿过三三两两的同学直扑到陆承身上,陆承双手把她托起,宠溺的用额头轻碰着她的小脑袋。

    叶子走到身侧,拉了拉棠棠卷上去的裙尾,“好了,赶紧下来,穿着裙子呢,这么抱着多不好看。”

    陆承把她放下,仔细看着棠棠的打扮,梳着两股鱼尾辫儿,辫尾用蓝色丝带扎了两个蝴蝶结,娃娃领的衬衣外面套着背带裙。叶子今天的打扮差不多,白底衬衣外套着红色毛衣,下身一条中筒黑裙,既端庄又优雅。陆承接过叶子手里的书包,母女俩手牵手走在前面小声嘀咕,时不时咯咯笑出声。

    陆承看着眼前的两个可人儿,他怎么舍得让她们跟着自己去下乡受苦。

    深夜,他轻轻挪开趴在他胸口的叶子,走到纱门外坐着。火柴头一次又一次的划燃、熄灭,他看着满地的烟头,喃喃自语道:“原来有些事情得到的时候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

    东方鱼白,他再次躺上床,叶子一个翻身趴到胸前,他嘴角微弯无奈又宠溺的低头亲吻她的发丝,结果浑身的烟味熏的叶子难受,闭着眼眉头紧锁迷迷糊糊嘟囔“臭”推了推陆承的身体,转个身继续酣睡。

    陆承直接脱了衣服,裸着上身紧紧贴靠着叶子,闭着眼用鼻尖在她耳后与颈间来回的细嗅,每次深吸都是芬香的体香,他长长吐出的浊气灼烫着叶子肩胛的肌肤,让她在梦中微微颤栗,陆承吮吸着她的耳坠,温柔又带着霸道的狠劲喃语“臭,也是你男人。”

    叶子做了一个梦,一个春梦,梦里陆承伏低做小跪趴在她身下,轻轻拨弄,让她舒服的忍不住瞎哼哼,喃喃喊着想要。听着她的呼声陆承又从背后抱着要她,动作轻柔,那种床第间的合拍让她随着他一起摆动,仿佛置身于曼妙的花海,身心愉悦舒畅,耳畔回响着陆承喃喃自语,迷糊中她只记得陆承不断说舍不得她和爱她。想想,红晕都爬上了脸颊,10来年夫妻,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随着时间消弭反倒越发浓厚,她也听何花和李大妮说过,中年夫妻的chuang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应付,可她的好像不是,哪怕与陆承有着千百次的合体,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激情,在她身上是使不完的劲,想到这,自己又吃吃笑出了声,回过神来伸手一摸,气的用力锤打几下他睡过的枕头,恨道“属狗的,连睡觉都不放过。”

    翌日陆承找到顾主任,把结婚证递给他“帮我把离婚证办了。”

    顾主任扬了扬手中的纸片“弟妹同意了?”

    陆承双目微沉,扶额轻揉,“等办完了我再给她说。”

    顾主任叫来他的秘书交代完后拿起茶杯抿了几口“地方选好了?”

    陆承闭眼轻回“嗯。”

    顾主任:“你还是要小心那个姓安的,他可是一直想找机会整你。”

    陆承心里烦闷,压抑的情绪让他感到浑身的燥热,只得解开脖间的衣扣,让自己顺畅一些。

    顾主任拿着离婚证在他眼前晃了晃“回去好好跟弟妹说,离婚是为了保全她和孩子。”

    陆承神情木然的回到办公室颓坐,第一次对回家生出了胆怯,不知道该如何和叶子说这个事。

    轮不到他多想,安勇在得知陆时被看管的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刻让军管处的人去县委把陆承压回来。赵元手持资料历数陆承的□□行为:抚养黑五类子女陈曈曈,给地主阶级后代岩海做担保、袒护阶级敌人老右,生活奢靡……

    陆承冷漠的听着种种罪条,前两条明显是黄秘书提供的,心中不免耻笑自己的眼光不济,因为心软给自己找了个墙头草在身边,听到赵元念道他家生活奢靡冷笑问“赵元,我们家连个沙发都没有,也叫奢靡,那你老丈人家算什么?”

    赵元顿时语结,几次欲开口却找不到话反驳。

    安勇怕冷场,手一挥“进行下个环节。”

    赵元点名让小石检举揭发,小石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说了句“陆所脸臭。”

    挨着小石的同事也举手检举,赵元立马让他发言,结果他检举陆承骂人难听,参会人员纷纷附和。

    安勇见文斗没有效果,就决定明天对陆承武斗。听到这个安排,陆承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林勤的腿就是在武斗里废的。

    章师长得知消息后带着范伟连夜从云省军区赶回来,拿出省军区的调令:责令陆承明日出发去边境指导军械管理。

    边境近年来屡有械斗,去那儿下放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未知,尽管不能亲手武斗陆承,但安勇觉得心中畅快,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这种害群之马,早就应该剔除革命的队伍,让他去边境算是将功补过了。”

    陆家傍晚才知道陆承被开批斗会的消息,全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曈曈腾的起身“不行,我要去看看。”

    清清立刻拽住曈曈的手臂,“别冲动,你这样是上赶着给姓安的送把柄。”

    曈曈奋力挣脱“清清,你放开…”

    争执间,纱门被打开,陆承回来了。

    叶子和陆雪霍然起身上前检查,见他没有外伤才放下悬着的心,叶子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出,抱着陆承小声啜泣。

    棠棠噘着小嘴,鼻头抽动,站在桌前看着父母,陆承朝她一招手,她直愣愣的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爸爸,我害怕。”

    陆承搂着母女俩,眼眶酸涩,“天亮就要送我去下放,时间不多了。”

    叶子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眶,神情坚毅“我跟你一起去,下放是夫妻一起的。”转身拉着棠棠回房收拾东西。

    陆承扶着陆雪回西屋,掏出离婚证递给她,

    陆雪:“阿承,你……”

    陆承蹲在陆雪身侧:“姑姑,我被安排是去边境,我不能带着她们母女俩,我…我害怕,怕我死了吓到她们。”

    不论在哪种境遇他总想保住妻儿单纯,不想她们面对太多污糟。

    面对着陆雪,他不在掩饰,压抑的悲伤喷井般涌现,他埋首在陆雪腹中,无声哽咽,身体微微颤动。

    陆雪强装镇定,颤抖的手轻抚他的后背,平静的声音仿佛苍老了10多岁“阿承,活着回来,我们等你。”

    陆承抬起眼眸,昂着头,最后一次好好看了看陆雪,“姑父还在省军区过两天回来,章师长会好好护着他的。”哽咽了几声,他扑通跪下“姑姑,叶子和孩子们就托给您了。”“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西屋,徒留陆雪独自坐在房里垂泪。

    陆承双手抹干眼泪,耸了耸鼻头,仰头压抑想要喷涌而出的泪水,待心情平复后,推开纱门见清清陪着曈曈坐在台阶上

    “清清,去里屋陪妈妈一起收拾。”

    陆承看着这个与他比肩高的儿子,拍了拍他还有些单薄的肩膀,“家里都是女眷,我走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们,妈妈和妹妹比较娇气,你也多费费心。”

    曈曈眼尾微红,隔着纱门看向里屋,“您要一个人去?”

    “嗯”陆承并不打算隐瞒“我要去的是边境,那边随时会死人。”

    曈曈嘴角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很久很久他终于挤出一句话:“爸爸,我…我该怎么办。”

    陆承沉吟了一下,说:“好好把书读下去。”

    曈曈:“再过两个月我高中毕业,就没有学上了。”

    陆承:“你在家里读,好好把你这几年的课本知识补上,国家不可能一直这样,它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去建设。”

    曈曈望着眼前的父亲突然觉得他老了,他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有信仰,相信知识改变命运,可是如今的运动提倡的就是读书无用,但是他不想反驳,只想让爸爸安心,他喃喃道“爸爸,我记下了。”

    陆承和曈曈交代完后折身回了里屋,靠在门边,深情脉脉的望着忙忙叨叨收拾行李的叶子,棠棠哭红了眼瘪着嘴站在他面前,陆承勉强挤出笑脸,用手指轻刮了下小女儿的鼻梁“小哭包,晚上和爸爸妈妈一块儿睡,好吗?”棠棠瓮着鼻子说好,和清清回房去抱被窝儿。

    “阿承,下放的地方冷不冷,要不要把夹袄带上。”叶子给床上放了一堆衣服边折边问。

    陆承从衣柜里翻出当年废品站买的首饰盒,放在正在收拾的衣服上“你先别捡了,听我跟你说。”按住叶子忙碌的手,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自己不忍心,“这个盒子有暗格,下面一层是京市的两个四合院的房契,都是你的名字,这三块和田玉是我专门给你找的,等运动过了再做成玉牌,之前收的那些字画上次回去我埋在了海棠树下,还有两张错邮在你房间的书里夹着的,你都记好,这些都是留给你的,还有……”说着手往荷包里掏,捅咕了两下掏出一叠钱,尴尬的笑了笑“这…这我攒的私房钱,一共156块,你都收好。”说完一股脑的塞到叶子手里。

    叶子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神从担忧转瞬嗔怨薄怒,拧住陆承的耳朵就开始扭“好啊,我说你哪里来的钱老给棠棠和程前买零食,你以前怎么说的,说都给我,原来都是骗我的。”

    “疼…疼”陆承龇牙咧嘴的求饶,用手猛搓生疼的耳朵“你个傻婆娘,这么多年就跟姑姑学会了这个。”

    叶子嚯的起身,“我去告姑姑。”

    “别,别。”陆承拦腰抱住她,卑微的央求“我错了还不行?我以后肯定不攒私房钱了。”

    叶子撅着嘴顺势扭着屁股坐在他身上,嘟囔着“这还差不多。”又看他耳朵被拧的通红,心下一软,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我跟着你去,又不带这些,你把这个给曈曈说,早晚都是她们兄妹俩的。”

    忽的棱起眼直勾勾的盯着陆承,揣测问“你不会是不想带我吧?”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的说“你要是不带我,我就让你的种去叫别人爸爸。”

    叶子早就抓住了陆承的软肋,孩子和她都是他的逆鳞。

    陆承心中的不舍瞬间化为薄怒,咬牙切齿的说“你敢!”伸手就在她屁股上用力狠拍“我他妈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你个傻叶子。”

    两人打闹的声音让抱着被窝儿站在门口的棠棠无奈的对着清清和曈曈耸肩。

    深夜,窗外竹林沙沙作响,陆承爬起身来坐在书桌上默默写了几句留言,连同离婚证一起放在了枕头上,俯身亲了亲叶子和棠棠,拎起他自己的行李,悄悄开门离去。

    月光皎洁如灯,他一步三回头,眼中饱含泪水,范伟开着吉普车等在胡同口,他踉跄了几步才爬上。范伟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眼底全是死气。

    过了好一会儿,陆承喃喃自语:“就这样吧。”抬头仰望,努力控制着泪水,拼命撅起嘴,以免自己崩溃,但是那两行热泪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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