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苑招来小厮,好奇地问:“太子殿下今日会来吗?”

    “姑娘是外地人吧?”小厮指着一处雅间,“太子包下了我们这天香阁的仙馆,今日茶艺师刚刚收来了珍稀茶种,听讯而来的上客数不胜数,太子今日必然会来”

    叶苑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坐了整整一日。

    店门要打烊了,小厮注意到她还在,心中愧疚,总过来低声说:“抱歉啊,姑娘,害你白白等了一天。”

    叶苑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自己本来也就是想在这里碰碰运气,打发些时间。

    她站起身刚要走,掌柜拎着小厮的耳朵。

    “你是怎么做事的?店里丢了二百两银子!”

    小厮疼得欲哭无泪,他这一整天辛辛苦苦,根本就没偷什么银子。

    “你还狡辩,我今日便要把你开除了!”

    “等等,”叶苑站出来,“这小厮今日确实勤勤恳恳,并未偷什么银子。”

    “那我店中如何少了整整两百两银?”

    “我能否看一下账簿?”

    “凭什么让你一个外人看?”

    店主本想将这账簿作为证据。

    叶苑被拒绝也并未生气,用手遥遥一指:“我今日坐在店中,一号桌翻了三次桌,第一个客人穿着褐色长褂,点了豌豆酥和一壶醇厚普洱;第二个客人点了大红袍;第三位客人坐下只喝了免费的水,便走了。”

    店主一惊,小厮脸上也很惊讶,他努力回想,确实回想起了这三位客人,完全一样。

    小厮大喜,他是个粗人,看不懂也不识字,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姑娘身上,他大喊:“姑娘救我!”

    “我粗略算了一下今日流水,若我记得没错,应该是账房先生算账时出了纰漏,多算了二百两银,你把账单拿来,可一一核对。”

    店主看向叶苑,她眼神格外笃定,他终于动摇,叫来了帐房。

    几人核对一番,果真是账房记错了账。今日账房因为婚事而失意,一时马虎,算账之时多算一页。

    帐房先生无奈地砸了砸脑袋,店主将账房教训了一番,又对着叶苑发出赞叹声,这一天的人来来往往,竟然都能记住,并且精通算筹,真是令人吃惊。

    小厮一直将叶苑送出了店铺,赞叹道:“多谢姑娘,姑娘真是聪慧过人!”

    叶苑笑了笑,谦虚地说:“我在这里枯坐了一日,只不过是无聊,再说有账本在,我不过提前发现不对之处罢了。”

    小厮觉得过不去,便用今日打赏他的钱,免了她的茶水。

    叶苑没有收,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纸条,写了一份地址,递给了小厮。

    “你若是感谢我,等太子殿下来了,你便去这个地方通报我。”

    小厮把纸条仔细地放好,郑重地点了点头。

    -

    一间还未打烊的客栈里,原本伪装成混混的士卒们正喝酒吃肉,酣畅大醉。

    “可惜了,听说咱们要绑的那个人是个大美人,我还想趁机占些便宜!”

    几个人聊着聊着便说起了荤话,一阵风吹过,原本点着的蜡烛都熄灭了,几个人的意识越发不清醒,纷纷倒下。

    十娘将人一个个绑了起来,其中那个带头的人,她用脚尖朝着他心口使劲踹了两脚,脸上满是厌恶。

    夜晚,知县偷偷地去了自己包养外室的地方,他金屋藏娇,这事鲜少人知道。

    “娇娇啊,我想死你了!”

    屋子里灯光昏暗,知县点亮了灯,原本那双充满欲望的浑浊眼珠瞪大。

    床炕上,几个全身脱光躺得横七竖八的男人,醉醺醺的,嘴里还说着荤话。

    “疯了!全疯了!那贱人竟然有这么多奸夫!”

    知县气得吐了一口血。

    “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送进牢里!”

    知县当晚气得晕倒了,被知县夫人知道了,差点被砍,此事传了出去,人人都将此事作为笑谈。

    叶苑听到这个消息,她知道十娘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并不害怕谢越会再次对她动手,距离混混的事件过后,谢越过了一阵子才来找她。

    谢越恐怕这个时候正在为河口水灾的事情头疼。

    他想趁这次饥荒收敛民心,可突然冒出来的张白易阻碍了他。

    这个人颇有才能,将饥荒水灾治理得十分好。对太子忠心耿耿,谢越完全插不上手,本想拉拢却也没有成功,就用了一些阴暗的手段,诬陷了这位为人清廉的大官。

    叶苑的嘴唇轻轻扯动,这就是谢越,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向来就要毁掉。

    她收拾好了东西回了村庄。

    一连几日,姨母都没有等到叶苑回来。

    她着急坐立不安,这贱人果然是跟男人跑了,自己还剩下五百两的银子没要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在村口望,脸上露出了惊喜:“苑儿,你终于回来了。”

    叶苑将自己的手抽出,含着笑意,看着姨母。

    姨母的眼睛乱瞟,看见叶苑身上什么都没带着,衣服也依旧是见麻料的,虽然是新的,但看着并不昂贵。

    姨母果然急匆匆地问她和贵人相处得怎么样,伸出一双手,等着接银子。

    “贵人改了主意,对我没了兴趣。”

    姨母音调陡然提高:“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苑观察着姨母的表情变化,从一开始的讨好变得不敢置信,再到现在隐隐流露出愤怒,面容扭曲。

    旁边的嫂嫂听到了全部,也变了嘴脸:“妈,我就说,当初卖给将她死人还能赚十两银子,现在是赔了钱被退货!”

    姨母嘴都气歪了,自己好不容易捞到的五百两银子,被儿子拿去赌博,现在分文都没有,竹篮打水到头来一场空。

    她不甘心:“大家都来看看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侄女?丝毫不清白自爱,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跟野男人鬼混过,成了破烂货!才被那贵人嫌弃退货?”

    姨母拉扯着她,她已经把叶苑要嫁给皇子的事散播得全村人都知道,这会儿聚集了好多人,都围观着。

    姨母用难听的语言侮辱着叶苑,就如同上辈子,她被人侵犯后丢在了村口,姨母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哭天喊地,说要把她卖到妓院去。

    如果是从前的她,恐怕早就羞愧难当。

    可是如今的她早就不是那个她了。

    叶苑反握住姨母的手,使劲攥住:“你是我的姨母,不是我的母亲,凭什么指责我?”

    “好啊!你个白眼狼!你知不知道多这一张嘴,我们孤儿寡母多难,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如此不守孝道,我便把你卖去青楼楚馆也不为过!”

    有些乡亲神情动摇,青楼楚馆不是清白女子去的地方,他们虽然再穷,也从没有想把女儿卖到那里;可是有些乡亲守旧思想,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心生逆骨,实在令人寒心,倒不如发卖了。

    辛辛苦苦养大?

    她宁愿不要这样被养大。

    叶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的袖子掀开。

    她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有无数道伤痕,紫青一片让人看了就觉得可怖。

    其他村民看了果然骇然大惊。

    “从小到大姨母便对我随意打骂,每次都找理由很是正当,打完之后我便能得到一碗好饭,如此数次,我念及恩情,从未反抗。”

    叶苑的眼睛扫过,她的眼神黑沉沉的,见不到底,嫂嫂哆嗦了一下。

    “还有嫂嫂,自从嫁到这个家里来,便屡次刁难我,甚至还要将我迷晕,想趁我昏睡卖给死人做妻。”

    嫂嫂被众人目光盯着,觉得脸皮都被掀了起来,难堪极了。

    “至于我那好赌的表哥,”叶苑轻笑了一声,“更是禽兽。”

    聚集的乡民们听着都不忍再往下去听,他们虽然平时和赵家有所往来,但实在不知道这和谐的表面竟隐藏着如此不堪的事实。

    一个小孩脸上气愤:“叶苑每次上山采药,都会给我分几个果子,她人那么好,你们也太坏了!”

    带着小孩的妇女捂住了小孩的嘴,虽然如此,但看着姨母的眼神依旧带着鄙夷和厌恶。

    姨母气坏了,活了这么大辈子,自己老脸全都丢了出去!

    原本干活的表哥跑了回来,看到这一幕,抬起手来就要好好教训叶苑,这个贱人,这次就是专门来破坏他们一家的!

    村民中走出了一个身影,对着他的腰窝狠狠地踢了下去,表哥瘫软在地上痛呼。

    姨母抱着儿子,急得大叫:“你这个丑女人敢踢我儿子,我要报官!报官!”

    十娘来到了叶苑的身边,安静地站着,姨母眼睛恶毒地盯着叶苑,就再也不敢上前。

    叶苑从脖子上摘下来了一把发旧的长命锁:“从今往后,我和姨母再无瓜葛,你是你,我是我,你当时因为这把母亲的长命锁将我救下,如今,我把这把长命锁给你,就此了结。”

    姨母狠狠地扯了过来。

    “我做了你一日的姨母,你要一生的恩情偿还!这是你欠我们一家的!”

    她心中算盘打得很好,叶苑的户籍还在她手上,看她怎么跑!

    叶苑清楚,姨母这话是真的,上一世,姨母不停地从她身上索取,从金银细软,再到身份地位,像吸血虫一样,怎么也扒不下来。

    可是这一次,叶苑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十娘一直紧紧地跟着叶苑。

    她们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孙家村,去往京城。

    马车上,十娘看见了叶苑的神情,她在半明半暗之间,心事重重。

    “那种人不值得,要逃。”

    十娘惜字如金,但叶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十娘以为她在愧疚犹豫和挣扎。

    可她不会再那么蠢了。

    “嫂嫂,还有一个孩子,这孩子可惜了。”

    叶苑说完,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

    外面天色微昏,夕阳洒满了大地,马车因为路不平而晃荡,她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快乐和自由。

    虽然在京城里,她什么都不是,身无分文,一文不值,可是那里有位高权重的太子,心机深沉的谢越,还有她那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一切都刚开始,不是吗?

    这一次,她有机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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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之中,楚倩倩正为太子的生辰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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