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大师姐的训斥,凤萧声不由得庆幸。还好她是新进门的,不用受这冤枉气。不然以她的暴脾气,得理不饶人,无理也得争三分,非得吵起来不可。

    要她说,事情搞砸了,那落迦自个跑了,这个时候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问别人。比方说,“那大师姐昨晚又去哪儿了呢?”

    诘问被打断,司徒景安下意识一皱眉,“我当然是……”中途卡了壳,“我……”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一时半会竟想不起自己昨晚的动向。难不成是睡糊涂了?

    “当然是跟我和恒师妹风流快活去啦!”徐风朝大师姐挤眉弄眼。

    恒天在旁煞有其事地附和,“对头!大师姐训话,哪有你插话的份!小心挨板子!”

    恒天的大嗓门一出,整间屋子都要跟着抖三抖。眼看屋里人被震得三魂不见七魄,司徒景安也没了追究的心。她叮咛了一番,“那这回这事儿就当做一个教训,要记得吸取。往后遇着人,千万记住了,趁他病!要他命!”

    徐风侧着身子,斜起左手,附在大师姐耳边说道:“师姐,我们是以合修为主,自修为辅的正经人,不是谋财害命的拦路匪。”

    “纵然这一次事急从权,打算强行拿下那落迦,可平日里,我们也是个正经人,讲究个你情我愿。庆欢宫弟子勾勾手,要什么小郎君没有。你别太急,着了道,阴沟里翻了船。”

    “咳咳。”司徒景安做出纠正。

    “总之,要保证万无一失,则须谨记在得手之后,细细考量。绝不给敌手翻盘的机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们要比智者还要多一窍,才能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下回就不是到手的鸭子飞了,而是自己的命没了。”

    她摆摆手,让师妹们下去自行反思。

    等众人散尽,她才问徐风,“昨晚我到底去哪了,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知道啊。我是见大师姐神色不对,话赶话,才那么一说。我以为大师姐吞吞吐吐的,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昨天的去向。”徐风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眼色,“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司徒景安心下一沉,心知要遭。

    她面上强稳住,假意不动声色,抿唇垂眼,不露出半点破绽。不然,她这领头人要是垮了,下面被她带过来的师妹们那该如何是好。

    “我就随便问问。”

    问题来了。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招?何方神圣对她下的手?这里头有没有廓清门的手笔?

    她昨天去了哪儿?见到了谁,获得了什么样的情报,非得要她删去这段记忆不可?

    是借刀杀人,亦或者无心之失?

    是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招数,让她丧失了昨晚的记忆,又不伤害她的性命,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目前为止让她活着,比她死了更有价值?

    司徒景安的手指头焦躁地在桌面点着,最终写出一个名字。

    慧怡方丈。

    她跌坐在交椅上。

    完了。

    放完课,凤萧声想起净显住持所言,寺内备有藏经楼,由一到七层都是开放的。

    她略一琢磨。一到七层都是开放的,那八层往上的呢?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见光的宝藏。

    众所周知,越见不到的,会引得人越想要窥探。凡是大大方方地袒露开的,别人看几眼就扫过去了。反之小心翼翼地私藏起来的,反而会引起旁人无穷无尽的探究欲。

    凤萧声索性以阅读经书的由头,光明正大地踏进藏经楼。

    藏经楼在寺院最东边,供奉着不动佛。

    门口柱子刻着“心有所念,徒增烦扰。”右边刻着“心无所动,不增其恼。”,入门可见正上方悬挂着“法性自如,还我本真。”八个大字。

    就是字迹太飘逸了,凤萧声一个都没认出来。

    藏经楼是名副其实的藏经楼,里头存放着各种译文的经典著作。

    她随便找一本翻开,没几眼就眼花缭乱,心神不属,从症状来看类似于疑似中毒。

    凤萧声自然不会怀疑自己身中奇毒,她反过来质疑能看得进这些书籍的人才是毒素入脑。

    于是,当她看见捧着本书,一目十行的白芸夕,自当会问出那句,“你怎么会在这?”

    白芸夕答,“看书。”

    两人对视了一会,双双陷入沉默。

    忽略掉这一次毫无意义的对话,凤萧声直接问起姐姐的去向。

    白芸夕说:“柔心睡不踏实,夜里总爱闹。霜落抱着她四处走走,不让我跟着。我闲着无事,又闻藏经楼里收藏着许多传世佳作,就来这里看看。”

    凤萧声闻言,刚要点头,察觉出哪里不对,“行啊你,白芸夕。先前在府邸,一口一个奴家,动不动就下跪,跟我抢着喊姐姐。这会儿远隔万里,人出息了,连说话都挺直了腰板。”

    白芸夕合上封面写着奇门遁甲的书册,自上而下睥着修了头发,没修完心的凤家二小姐。

    凤家三姐弟,大女儿凤霜落表现优异,可惜未出风头就被自己的亲爹封住修为,早早嫁了出去。还所嫁非人。

    其伴生灵天山鸢尾被禁锢多年,本人又长期处于非打即骂的环境。

    仅靠自身能力,无法突破父辈设下的限制,荒废好长一段时间的功力。

    遑论她婚后产女,折损了身躯。产后又未能得到良好的护理。心神架不住这般大的消耗,整个像是被抽干了的土地,稍微不注意就会整块塌陷。

    幸好天不绝人路,经由凤二小姐这一闹,枯萎凋零的天山鸢尾重新焕发新生。

    虽然为时已晚,大道难成,但是凤霜落没有气馁。她在得知自己修行无望的状态下,另辟蹊径。挖掘母家流传下来医学知识,治好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人伤势不说,还恢复了二小姐临危救急时献出的嗅觉、味觉和触觉。

    来到寺庙后,凤霜落忙着照顾着一天到晚都离不开人的女儿。纵然有她帮衬,仍然杯水车薪。在这种分身乏术的情况下,她也不忘奋进。哪怕漏尽更阑,也要抽出空来翻看医书。

    凤家二小姐凤萧声,姿色平平。既无才艺傍身,又无才能练度。丢人群里,找都找不出来。

    按理来说,应该一生籍籍无名,悄无声息地从一个院子里,挪到另一个院里。纵使脾气骄纵了些,也只是添了点可有可无的点缀。

    百年之后葬入夫家,墓碑上也只会写着一个什么氏,而不会留下她的姓名。

    谁知投胎投得好,大大地扭转了她的命运。凤萧声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绑定了天子骄子东风放。人足不出户,名声倒是传得挺远的。无非是一些贬低、冤孽、配不上的酸话。

    唯有东家那小子,糊了眼,拿茅坑里的石头当宝,还怕他人争抢惦记。忘了才捧高踩低的未婚妻,一张嘴皮子跟磨亮的刀片般,利索得要命,说起话来,句句片人的心。

    听说过这一对的人,都说东家那小子重义。他这样的人中龙凤,挑哪个人不行?

    在白芸夕下看来,倒是重情得很。恐怕来日,当面悔婚,狠狠羞辱了他的凤二小姐一口气纳个七个、八个,他也会愤愤地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血,笃定是外头花花草草招惹了她的眼。

    至于凤家三少爷凤金缕,那个在崖上截杀她们的疯子。那日她远远看了一眼,当真是面若好女的相貌。

    就是眉宇间的狠厉破坏了这点美感,徒增无限的阴郁与晦暗。

    她瞧得仔细,凤金缕当时一击不成,再从箭囊里抽兵器,是宁可杀了整条船上的人,也要留住她们的尸体,将她们带回去。

    想必是一生下来就有阳关大道可走,见不得所行坦途有一点崎岖。

    自幼穿金戴银的公子哥,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由于拥有得多,所以理所当然地撷取。

    更甚者,要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扔进羊肠小巷。性情阴暗偏激,到了别人看一眼就要剜了人眼睛的程度。

    依照凤大小姐的说法,凤家子女资源分布非常不均。单说平日里领的月例供给,两姐妹加起来都没有三弟弟的一半多。更别提其他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修持功法的玩艺。

    可观她们的行为举止,不说是金尊玉贵的娇人儿,也至少是被富养着长大,好赖缺不了她们吃的穿的。

    富家千金们的疑难,小市民们怎么会知晓,白芸夕的手指沿着封皮周边滑了一圈,粗糙的纹路摩挲着她的手掌心。

    “霜落说了,二小姐有的,不喜欢别人也有,只喜欢一个人独享。”

    这是在解释为何不喊凤霜落为姐姐了。

    “她让我唤她的名字,也给了我一张放妾书,为我恢复自由身。她从此不是雷家可以非打即骂的妻子,我也不是谁人能随意处置的姨娘。我要和她相依为命也好,各奔前程也好,全都凭我的心意。”

    这是说她们现如今平起平坐,凤萧声不能随意拿捏她了。

    眼见凤家二小姐一见了然的心情不佳,白芸夕摸不着头脑。

    你看这凤二小姐也真是。

    她喊凤霜落姐姐吧,她不乐意。她现儿个不喊了,人家又闹脾气。活像一团滑不溜秋的泥鳅,浑身都淌着泥,一碰就粘一手。“听闻凤二小姐最近和首座大人闹得很不愉快,我这儿有个法子,能替你出气。保管让他食不下咽,一天吐八次。”

    “噢——什么法子?”凤萧声一下来了兴致。

    “二小姐,您听说过男子怀孕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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