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徐风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吧。”方旭升敏锐地戳破了真相。
“没错！”恒天煞有其事地颔首。
没有什么好骄傲的吧！其余师姐妹们面面相觑。
恒天不以为然。
普天之下的姑娘们就是太爱摆事实，讲道理了。
什么时候能学学她父兄那般，无理也要争三分。一致对外，从不考虑自己的过失。家中妻女有何反抗的苗头，直接扼死在摇篮中，从不听她们分辨与请求，那才是真真正正地为己谋私利。
好在家破人亡到尾，她活着逃出来了。从此九域之大，无一处可困住她。
便是流落江湖，四处乞食漂泊，也好过在片瓦遮顶的屋檐之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是娘子们生下来就懂得舍己为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亦或被礼教后天培养出一副热心肠，哪怕是到了为世不容的贺欢宫，里面也全是讲究人。
遇到不公正之举，门中弟子第一反应不是手起刀落，剿灭敌患，而是故步自封，自辩清白。
何等愚钝、昏昧。就像被割断了喉咙，也要护着她的娘亲。
恒天阖上眼，短短几息整理好那些复杂的思绪。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听得我头都大了。”恒天袒露着自己的反感，“我不擅长繁杂无聊的琐事，大事从简，小事化无。要么有争议者，直接打一架定胜负。要么就目前来说，徐师姐字多，她有理。”
果然，这傻大个最容易受人挑唆。徐风狂喜。
有了第一位策反的人，自然就有第二位、第三位。
言论能煽动人心，而人心，恰恰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好在有恒天这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的大块头在。等她日后登上宫主之位，清理掉宫内和她唱反调的敌对派系。她会看紧了，不让这姓恒的傻妞冲锋陷阵，免得人不小心在荒郊僻野丢了性命。
胜券在握的徐风，双目含笑。
那抹笑刚泌到眼底，就发现了恒师妹话里的漏洞。
她错了。恒天说的话，重点不在后面一段，而在前面一句——若无确凿证据，她都想要跳反了。
单看字面，可以草率拆解为没有证据的话，恒天会站在她这边。
反而言之，方旭升手头握有决定性的证据。且一出手就是王牌，能当即翻转整个棋盘。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她究竟疏漏了哪一点，直接影响了局面的成败？
徐风蓦然想到，司徒景安那家伙虽然把手头的权利分拨给方旭升，可此中并无调派门中弟子一项。师妹们何故听命于她？
她越细想越慌张，为那渺不可知的可能性紧张到手指头乱颤。
“够机灵，可惜没用在正道上。”司徒景安推门而入，只言片语就打破室内仿若凝固住了的僵局。
与她一同进门的，还有刚运功化毒完不久的明韵阁少阁主。
不可能，司徒景安分明……分明……徐风蓦然回首。
当她确认司徒景安的存活，并非有人刻意捏造的假象。上半身向后倾倒，如海上船帆，在巨大的风浪中大幅度地摇晃。
怎么会？
她亲眼见到司徒景安被至毒之物刺中，化作了一滩血水！
是她亲自动的手，其中绝无出现缺漏！
不能接受现况的徐风，大受刺激。她在激烈的冲击下，忆起下杀手后无视了的一件小事。
那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不起眼到谁来了，都很容易忽略掉。
在司徒景安的尸身被毒物彻底溶解过后，有一只金色甲虫，悄无声息地伏在房梁上，一如它从一开始就待在房间里一般。
如果它真的是打一开始就在房间里呢？
如果那只金色甲虫就是司徒景安本人？
是司徒景安的伴生灵，达到人灵合一的司徒景安，危急关头，行使金蝉脱壳之术，救了她自己一命！
那理应毒发的尸体死而复生，就不足为奇了。
怪不得司徒景安从来没有正面使用过半生灵，只靠半满神功与她们过招。
原来是留着后招，好瞒天过海！
她被摆了一道！
徐风恍然大悟之余，又生出万分凄凉。
这算什么，她争、她抢，没有一事可成？
她潜心规划也好，用计筹谋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文不值？
徐风嘴角欲扬，双眼先分泌出了愤恨的泪水。比昨晚手刃同门时掉下的鳄鱼眼泪真实多了。
那时见到朝夕相处的师姐妹亡故，心中涌现的伤怀没有半分虚假。但是对方死而复苏，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只痛恨自己没有当场确认清楚，以至于现如今陷入这般境地。
徐风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惊倒怪的面容太过于直白——
不管跟前的司徒景安是真是假，作为一个理应只知大师姐被和尚们扣押了的门人，她不应当有大惊失色的神态。
她强迫自己在几秒时间内，捏出假意欢喜的表情。“大师姐你安然无恙简直太好了。那群老秃驴没有为难你吧？”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徐风还要演，不认败。司徒景安都有些佩服她了。
她扶着去了半条命的少阁主落座，“是啊，让你失望了。”
“唉。大师姐说什么呢，你能回来主持大事，我是再高兴不过。”
在坑蒙拐骗的环境下长成的徐风，自小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尽管眼前站着，不久前被她灭口的对象，她嘴里忽悠人的话，依旧张口就来，浑然不见有一丁点心虚相。
“这不，你才前脚刚受押，后头方师妹就要拿我兴师问罪呢！你来得正好，也能替我正正清白！”
“别再做一些无谓之争了。”司徒景安不欲与手下败将多做争论。
安插明韵阁的细作被拔除，贺欢宫的内应也暴露出身份，被她们一行人围困。敌人潜入两个门派的内应悉数揪出，中断她们传讯的途径，后续什么阴谋诡计都不管用。剩下的只需撬开她们的口就成。
“你潜藏在明韵阁的同伴已然招供。”其实没有。
许是心有执念，捆结实了用刑，苏坊新也死活不肯松口。她要上手段，则易弄得血糊淋剌，少阁主看了又于心不忍。只得退而求其次，从她宫里的人找突破口。
三节棍抄在手，联结棍子的铁链，哐铛哐铛作响。司徒景安棍指徐风的膝盖骨，“供出背后搅弄风云之人，说清你们之间的联系方式，我可饶你不死。”
“这话又从何说起？”徐风盈盈笑开。接着从喉咙底爆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人跪伏在地，抱着粉碎的右膝盖骨。
她忘了，她们宫里这位大师姐，端的是一副大公无私的态度，下起手来无情少面得很。
“据我得到的消息，起冲突的是小师妹和明韵阁，被寺庙僧人扣押的是大师姐您，与我有何干系？”
徐风撑着废掉的下肢，两只手掌朝后，紧贴住地面。膝头痛到不住砸泪，还不忘为自己争辩，“您没能管教好小师妹，与慧怡方丈发生矛盾，反对无辜者痛下杀手，还配为大师姐？我今儿个算是看清您了，为逃避责罚，就随意找人撒气。”
看来今日这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司徒景安对着两位师妹下令，“动手。不用留情面。她什么时候松口，就什么时候停手。”
恒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由她来审讯，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有人顾念着同门一场的情谊，留她半条性命。那人后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且日常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
方旭升取出一根断魂香，留作备用。
此香一点燃，受人催引。闻其味者，只留三线清明。燃尽后，就算求到医药圣地东璧谷，也顶多留得三魂，剩下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痴儿，浑浑噩噩地度过残生。
是要清醒的受苦，亦或者糊涂的遭罪？徐风仰天大笑。什么亲朋友爱全抛到一边，只想着跟所有人同归于尽。就是杀一个都是她赚！
以她一人的能耐，自然没法在众人的眼目下得逞。可要是依傍那位大人的力量就绰绰有余。她得不到的，满盘尽毁也不让其他人到手！
“等等。”被逼出余毒的纪岁，面色惨白。
有预知能力在身的她，绕过中途折断的命线，找准了延续的运理。
大难在前，人祸只占其中微小的部分。最重要的是保留己方实力。
明韵阁的弟子们被她派去协助苦明方丈，分身乏术，现如今她身体抱恙，不利于行。司徒景安大伤元气，是强弩之末。
她们二人虽然搭台唱了一出大戏，趁机抓到了藏匿于内的细作，查清楚天阿寺背后的隐秘，但是同时也大大地制约了她们的行动能力。
不能再增加无谓的消耗了。纪岁仅用一言，止住了徐风破罐子破摔的行为，“你不是想知道，贺欢宫宫主为何宁愿收名不见经传的司徒景安为首席大弟子，而不收原先就是人中龙凤的你吗？”
心知少阁主插手，自有她的用意。司徒景安使了个眼色，让两位师妹停止行动。
恒天看不懂眼色，被旁边的方旭升拽住胳膊。
企图化灵自爆，用毒一波带走全部人的徐风冷笑，“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那些？”
纪岁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语气笃定，“你会的，否则黄泉路上你也走得不安心。”
“没错！”恒天煞有其事地颔首。
没有什么好骄傲的吧！其余师姐妹们面面相觑。
恒天不以为然。
普天之下的姑娘们就是太爱摆事实，讲道理了。
什么时候能学学她父兄那般，无理也要争三分。一致对外，从不考虑自己的过失。家中妻女有何反抗的苗头，直接扼死在摇篮中，从不听她们分辨与请求，那才是真真正正地为己谋私利。
好在家破人亡到尾，她活着逃出来了。从此九域之大，无一处可困住她。
便是流落江湖，四处乞食漂泊，也好过在片瓦遮顶的屋檐之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是娘子们生下来就懂得舍己为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亦或被礼教后天培养出一副热心肠，哪怕是到了为世不容的贺欢宫，里面也全是讲究人。
遇到不公正之举，门中弟子第一反应不是手起刀落，剿灭敌患，而是故步自封，自辩清白。
何等愚钝、昏昧。就像被割断了喉咙，也要护着她的娘亲。
恒天阖上眼，短短几息整理好那些复杂的思绪。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听得我头都大了。”恒天袒露着自己的反感，“我不擅长繁杂无聊的琐事，大事从简，小事化无。要么有争议者，直接打一架定胜负。要么就目前来说，徐师姐字多，她有理。”
果然，这傻大个最容易受人挑唆。徐风狂喜。
有了第一位策反的人，自然就有第二位、第三位。
言论能煽动人心，而人心，恰恰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好在有恒天这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的大块头在。等她日后登上宫主之位，清理掉宫内和她唱反调的敌对派系。她会看紧了，不让这姓恒的傻妞冲锋陷阵，免得人不小心在荒郊僻野丢了性命。
胜券在握的徐风，双目含笑。
那抹笑刚泌到眼底，就发现了恒师妹话里的漏洞。
她错了。恒天说的话，重点不在后面一段，而在前面一句——若无确凿证据，她都想要跳反了。
单看字面，可以草率拆解为没有证据的话，恒天会站在她这边。
反而言之，方旭升手头握有决定性的证据。且一出手就是王牌，能当即翻转整个棋盘。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她究竟疏漏了哪一点，直接影响了局面的成败？
徐风蓦然想到，司徒景安那家伙虽然把手头的权利分拨给方旭升，可此中并无调派门中弟子一项。师妹们何故听命于她？
她越细想越慌张，为那渺不可知的可能性紧张到手指头乱颤。
“够机灵，可惜没用在正道上。”司徒景安推门而入，只言片语就打破室内仿若凝固住了的僵局。
与她一同进门的，还有刚运功化毒完不久的明韵阁少阁主。
不可能，司徒景安分明……分明……徐风蓦然回首。
当她确认司徒景安的存活，并非有人刻意捏造的假象。上半身向后倾倒，如海上船帆，在巨大的风浪中大幅度地摇晃。
怎么会？
她亲眼见到司徒景安被至毒之物刺中，化作了一滩血水！
是她亲自动的手，其中绝无出现缺漏！
不能接受现况的徐风，大受刺激。她在激烈的冲击下，忆起下杀手后无视了的一件小事。
那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不起眼到谁来了，都很容易忽略掉。
在司徒景安的尸身被毒物彻底溶解过后，有一只金色甲虫，悄无声息地伏在房梁上，一如它从一开始就待在房间里一般。
如果它真的是打一开始就在房间里呢？
如果那只金色甲虫就是司徒景安本人？
是司徒景安的伴生灵，达到人灵合一的司徒景安，危急关头，行使金蝉脱壳之术，救了她自己一命！
那理应毒发的尸体死而复生，就不足为奇了。
怪不得司徒景安从来没有正面使用过半生灵，只靠半满神功与她们过招。
原来是留着后招，好瞒天过海！
她被摆了一道！
徐风恍然大悟之余，又生出万分凄凉。
这算什么，她争、她抢，没有一事可成？
她潜心规划也好，用计筹谋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文不值？
徐风嘴角欲扬，双眼先分泌出了愤恨的泪水。比昨晚手刃同门时掉下的鳄鱼眼泪真实多了。
那时见到朝夕相处的师姐妹亡故，心中涌现的伤怀没有半分虚假。但是对方死而复苏，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只痛恨自己没有当场确认清楚，以至于现如今陷入这般境地。
徐风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惊倒怪的面容太过于直白——
不管跟前的司徒景安是真是假，作为一个理应只知大师姐被和尚们扣押了的门人，她不应当有大惊失色的神态。
她强迫自己在几秒时间内，捏出假意欢喜的表情。“大师姐你安然无恙简直太好了。那群老秃驴没有为难你吧？”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徐风还要演，不认败。司徒景安都有些佩服她了。
她扶着去了半条命的少阁主落座，“是啊，让你失望了。”
“唉。大师姐说什么呢，你能回来主持大事，我是再高兴不过。”
在坑蒙拐骗的环境下长成的徐风，自小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尽管眼前站着，不久前被她灭口的对象，她嘴里忽悠人的话，依旧张口就来，浑然不见有一丁点心虚相。
“这不，你才前脚刚受押，后头方师妹就要拿我兴师问罪呢！你来得正好，也能替我正正清白！”
“别再做一些无谓之争了。”司徒景安不欲与手下败将多做争论。
安插明韵阁的细作被拔除，贺欢宫的内应也暴露出身份，被她们一行人围困。敌人潜入两个门派的内应悉数揪出，中断她们传讯的途径，后续什么阴谋诡计都不管用。剩下的只需撬开她们的口就成。
“你潜藏在明韵阁的同伴已然招供。”其实没有。
许是心有执念，捆结实了用刑，苏坊新也死活不肯松口。她要上手段，则易弄得血糊淋剌，少阁主看了又于心不忍。只得退而求其次，从她宫里的人找突破口。
三节棍抄在手，联结棍子的铁链，哐铛哐铛作响。司徒景安棍指徐风的膝盖骨，“供出背后搅弄风云之人，说清你们之间的联系方式，我可饶你不死。”
“这话又从何说起？”徐风盈盈笑开。接着从喉咙底爆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人跪伏在地，抱着粉碎的右膝盖骨。
她忘了，她们宫里这位大师姐，端的是一副大公无私的态度，下起手来无情少面得很。
“据我得到的消息，起冲突的是小师妹和明韵阁，被寺庙僧人扣押的是大师姐您，与我有何干系？”
徐风撑着废掉的下肢，两只手掌朝后，紧贴住地面。膝头痛到不住砸泪，还不忘为自己争辩，“您没能管教好小师妹，与慧怡方丈发生矛盾，反对无辜者痛下杀手，还配为大师姐？我今儿个算是看清您了，为逃避责罚，就随意找人撒气。”
看来今日这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司徒景安对着两位师妹下令，“动手。不用留情面。她什么时候松口，就什么时候停手。”
恒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由她来审讯，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有人顾念着同门一场的情谊，留她半条性命。那人后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且日常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
方旭升取出一根断魂香，留作备用。
此香一点燃，受人催引。闻其味者，只留三线清明。燃尽后，就算求到医药圣地东璧谷，也顶多留得三魂，剩下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痴儿，浑浑噩噩地度过残生。
是要清醒的受苦，亦或者糊涂的遭罪？徐风仰天大笑。什么亲朋友爱全抛到一边，只想着跟所有人同归于尽。就是杀一个都是她赚！
以她一人的能耐，自然没法在众人的眼目下得逞。可要是依傍那位大人的力量就绰绰有余。她得不到的，满盘尽毁也不让其他人到手！
“等等。”被逼出余毒的纪岁，面色惨白。
有预知能力在身的她，绕过中途折断的命线，找准了延续的运理。
大难在前，人祸只占其中微小的部分。最重要的是保留己方实力。
明韵阁的弟子们被她派去协助苦明方丈，分身乏术，现如今她身体抱恙，不利于行。司徒景安大伤元气，是强弩之末。
她们二人虽然搭台唱了一出大戏，趁机抓到了藏匿于内的细作，查清楚天阿寺背后的隐秘，但是同时也大大地制约了她们的行动能力。
不能再增加无谓的消耗了。纪岁仅用一言，止住了徐风破罐子破摔的行为，“你不是想知道，贺欢宫宫主为何宁愿收名不见经传的司徒景安为首席大弟子，而不收原先就是人中龙凤的你吗？”
心知少阁主插手，自有她的用意。司徒景安使了个眼色，让两位师妹停止行动。
恒天看不懂眼色，被旁边的方旭升拽住胳膊。
企图化灵自爆，用毒一波带走全部人的徐风冷笑，“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那些？”
纪岁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语气笃定，“你会的，否则黄泉路上你也走得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