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垂眸,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也许是她太瘦,肌肤也苍白如玉,衬得那男人的手掌结实有力,小麦色肌肤,像冰冷锋利的武器。

    杜茵抽出她的手,动作快到有嫌弃的嫌疑。但她还未站稳,就被人群逼得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臂,得以保持平衡。

    对方轻笑一声,带着冷薄的嘲弄。

    杜茵咬唇,有些恼怒。她的手指从他的手臂往下移动,一寸一寸,动作轻柔。然后突然伸出指甲,用力扣进他的手背。这只有力青筋凸起的手背上很快留下一个鲜红指痕。

    那人嘶一声,快速抽出手。

    杜茵眉梢一杨,染上得逞的笑意。可下一秒,穆棱河反手握紧她的手腕,掌握主动权。

    杜茵一惊,使劲挣扎不开来。

    穆棱河附耳,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嗓音冰冷压抑:“轻点,别对你的恩人用如此恶毒的手段。”

    他算哪门子恩人?杜茵柳眉蹙起,说道:“你挡住了那圆柱,我退而求其次才伸手扶了你,按道理来说,那圆柱才算是我的恩人。”她的声音就如她的身段一般,轻飘飘的柔软,像一片羽毛般挠了挠他的心脏。

    穆棱河动作一顿,薄冷唇角勾起:“是吗?”

    此时人群散去,杜茵立马甩开他的手,转身将手高高扬起,给这登徒子一耳光。

    穆棱河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拉至身前,他没有生气,语气淡淡:“性子倒烈。”

    杜茵又羞又恼,气得面色通红,眼中含着泪水,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这破身体!都怪晦气男人,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他了!

    穆棱河拧眉,松开了手,似是格外嫌弃她这身子骨,生怕她倒打一耙。

    虽然杜茵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小姐,你身子弱,别老站在外面吹风了。”金秋道。

    杜茵把手搭在金秋的手腕上,用手帕捂住鼻子,眉宇间尽是弱不禁风的柔弱,什么时候她的身体才能好一点呢?

    “表哥,你怎么来了?”一个稚嫩少年走到穆棱河的身侧,脸色小心翼翼。这正是之前和杜茵争辩的学员,名为闫宇轩。

    穆棱河似笑非笑:“你说呢?”

    闫宇轩脸上闪过尴尬,挠挠头:“我没打算逃课,真的,我以后都打算好好读书,不然的话就——哎呀,表哥,这是你的玉吧,怎么碎了?”

    在场的几人视线统一落到了地上那枚碎掉的玉佩。

    安静半晌,杜茵开口,轻声道:“这玉佩多少钱,我赔你。”

    不等穆棱河说话,闫宇轩就咄咄逼人,颇有公报私仇的嫌疑:“这是圣上亲赐的玉佩,全天下只有我表哥,宁国侯府的世子穆棱河得此殊荣,举世无双,你要如何赔?”

    “......”

    杜茵顿了顿,准确地捕捉到那个字眼,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穆棱河?”

    穆棱河扬起眉梢,饶有兴致,“认识我啊?”

    真的是他!

    面前的这个男人个头极高,因为肩宽,倒也不觉得突兀。他穿了一身厚重的深色蟒袍,沉沉压在他身上,气势逼人,一根玉带勒住他劲窄的腰肢,多了分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长了张俊美非凡的脸,见过了就不会忘记,当时穆棱河的画像被送过来的时候,杜茵草草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去,留了点印象。

    杜茵的视线缓缓移动到穆棱河的眼眸,深邃寒冷,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

    他好像不认识她。

    或许当时他压根就没看过那画像,他们两个都一样,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杜茵松一口气,抿唇看向穆棱河说道:“这玉摔成了三截,如果世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补起来。”

    “你好大的口气!这玉再怎么补,都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你就等着诛九族吧——啊!”

    穆棱河抬腿对着闫宇轩的屁股就是一脚。

    闫宇轩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穆棱河的眸中闪过冰冷的警告,周身有一瞬间的杀意。他冷冷道:“你这嘴是一刻也留不得了!届时牵连了宁国侯府,休怪我无情!”

    闫宇轩哀嚎道:“表哥,我——”

    “还不闭嘴!”

    闫宇轩抖了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再吭声。

    杜茵的手指捏紧了手帕,这男人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真是可怕!

    她好一会儿才保持镇定,说道:“世子爷,这玉我可以试着补一补,其他的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穆棱河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杜茵的身上,扬唇笑了笑,很淡:“别怕啊,我没说不行。”

    杜茵没有和他继续说话的意思,蹲下去捡碎掉的玉片,有的玉很碎,容易割手,她便小心翼翼的捡,唯恐伤了自己。

    穆棱河却突然抬腿,一脚踩在那几片碎玉上,原本三段的玉碎成了六段。一条长腿直直立在她眼前,脚下踩着的是御赐之物,有种蔑视一切的狂妄。

    杜茵恼怒:“你做什么!”

    穆棱河垂眸看着这张赤红的娇容,沉默片刻,淡笑道:“姑娘别急,玉自然是要补的,只是这是御赐之物,若缺了少了,我不好交差。”

    杜茵咬唇,委屈地差点掉下眼泪来,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偷过东西。

    但眼下不是难过的时候,面前还有一尊难伺候的大佛,她问道:“那你说如何?”

    穆棱河道:“这些玉我来处理,到时候给你送过来,你起来吧。”

    这么一来她还不用捡了呢。

    杜茵把满腹的不满都咽进了肚子里,面上维持一贯的平静,说道:“行,那我等世子爷的消息。”

    穆棱河嗯一声,命人收拾了碎玉。他转身离开学堂,翻身上马,背影英姿飒爽,人虽不怎么样,但不得不说,他的确长了一副好皮囊,好身段。

    杜茵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至脑后。

    自从那天她出手干涉后,学堂的学员人数上升到了九百余人。

    杜鸿叹气道:“前些天,城东的慎行学堂入不敷出,扫地关门,若是我们学堂也落得如此下场,我实在是,实在是愧对于罗太师当年对我的期望。”

    杜茵倒了杯茶,抿了两口,思忖片刻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你说。”

    “不如我们办女子学院。”

    杜茵从金秋那里拿来了本册子,递给杜鸿道:“之前父亲与我就有创办女子学堂的想法,这几日我记下了这个法子的可行性,既能填补学员的空白,又能......实现我父亲的夙愿。”

    自古以来,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女郎才有进学堂学习的机会,民间的女子完全没有资格。

    若是大兴创办女子学堂,这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

    杜鸿表情激动:“好魄力,不愧是罗太师的女儿,姑娘,这条路艰险无比,老夫一定生死追随。”

    杜茵也不废话,直接说出她的想法:“首先是拉生源。最容易进学堂读书的女郎,是夫子、学员的女儿,妻子,以及各种亲人。其次是教书的夫子,不该仅限于郎子,女郎也可以当夫子,言传身教地告诉她们,女郎不必仰仗家主,想要的可以自己争取。”

    “第一批女学员表现优异,把学院的名声打响,后面招生自然就容易多了。”

    杜鸿哈哈大笑,“阿茵,你若空口白说,想让女子入仕,我大概不会信服。可是你方才一出表现,已让世间大多数男子都逊色于你,你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例子,我安能不信?”

    杜茵愣怔,脑海中突然闪过父亲说过的话,“我的香君如此聪慧,岂能安于内宅,上了朝堂定能大杀四方,把李云山那小人吓得屁滚尿流!”

    没多久,父亲便奏请皇帝大兴女官。

    杜茵神情恍惚,他父亲因此被贬流放,全族至今生死未卜,可她本身便是父亲言论最好的证明,她真不知开心还是忧愁。

    可她没时间多愁善感。这个任务一经下达,很快就有人领着家中妇孺来学堂念书,原本冷清的学堂热闹了起来。

    杜茵这几日都坐在窗前,翻开一些修复玉佩的书籍,眉头轻蹙。

    前几日,学堂跑来一个小厮,笑嘻嘻地将碎玉交给杜茵,说道:“世子爷说了,让姑娘别急,这几日他不用进宫面圣。”

    杜茵听了这话,决心多翻几本书,挑选一个最合适的法子,不着急动手。

    可没几天,那小厮又跑了过来,问道:“今个儿世子爷问起,这玉何时能修好?”

    杜茵蹙眉,柔软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幽怨,“世子不是说,他不急吗?”

    小厮挠头,“我也不知,他突然就问起来了。”

    杜茵叹了口气,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她回答:“明天不送过去,后天一定送过去,你去回他话吧。”

    小厮:“好咧!”

    待小厮走后,杜茵关上了书,端起一旁的瓷盘,里面放置着“金尊玉贵”的碎玉。

    最好的方式,便是用黄金将碎玉裹住,加固玉佩的形状,只是需要将这块破碎的玉佩点缀的好看一些。

    杜茵坐在窗前捣鼓了两天,又找了工匠段炼,终于把这玉佩弄得像模像样。

    等小厮来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带着新来的女学员熟悉环境,找个几个女夫子来教书,包括她自己。

    大概过了七天,那小厮行色匆匆,跑到杜茵的窗前,问道:“杜娘子,这玉为何还没补好?”

    杜茵将玉佩拿出来,说道:“早就补好了,就等你来拿。”

    小厮哎呀一声:“今个儿世子爷要进宫面见陛下,发现你还没将玉给他送去,现正在皇宫门口等着呢,你赶紧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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