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兄长
“咚咚——”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汪妹子，你在吗？”
屋内二人面面相觑——是东院的林家嫂子。
商辂喉结一动，神志瞬间清明，轻道：“我去。”
他开了门，门外林嫂子一惊：“呀！商相公你也在的，你的毛驴跑到我们家去了，我给你牵过来的。”
商辂拱手道：“多谢嫂夫人。”
林嫂子见他面红耳赤，面带探求、眼含暧昧地看了一眼屋里——汪隐枝正端坐在桌案前。
隐枝见林嫂子在望她，也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商辂未看到隐枝的动作，只见到了林嫂子探头，便顺着侧身邀请道：“嫂夫人进来喝杯水吧。”
林嫂子涎眉邓眼，却说：“我这就走了的，不进去了……这驴子我就放在这里了。”
商辂见林嫂子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回头又看汪隐枝走了来，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他不再挽留林嫂子，拱手相送，复道：“嫂夫人慢行，商辂这便回书院了。”
好像生怕别人误会了什么似的。
送了林嫂子到院门口，商辂复又回屋，拿上手稿，作揖向隐枝告了辞。
/**/
翌日晨，商辂赁了一辆牛车，又带来了家里的丫头来接隐枝上书院。
他今日特意换了一套云纹圆领缎袍，腰束蓝绦，头戴儒冠大帽，一应是簇新的。
汪隐枝笑问：“这是什么打扮？之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商辂抬起一只手，示意汪隐枝上车，又答道：“是解元巾袍，平日不穿，只有见大宗师的时候才穿。”
汪隐枝上了车，又撩了帘子，道：“哦——大宗师是什么人呀？”
商辂驱牛，答道：“就是南直隶省的提学官，我们都习惯叫他大宗师。”
她心道：这应该相当于现代的教育部部长了。
她眼一转，将身子探出车子，离着书院也就只剩一射之地，问道：“汪柯又不是大宗师，他也不懂这是个什么衣裳，你穿它见汪柯，这不是明珠暗投吗？”
商辂回头笑道：“你兄长，于商辂，堪比大宗师。”
既至书院门口，商辂就变了脸色，再不见一丝笑意。定睛一看，书院门口站着的小孩正是商辂长子商良臣。
汪隐枝下了车，脚刚踩上了地，商良臣便拱起了手。
汪隐枝本以为商良臣要给她作揖，却没想到他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复拱手至地，叩头于手后，行稽首大礼。
她欲上前两步，却被商辂拦下，但闻他轻声低语：“你莫动。”。
只见商良臣又行了两遍稽首大礼，才抬头拱手：“父亲大人，汪娘子。小子淳安商良臣，月前纵犬伤人，惊扰娘子及家中姊妹姑嫂，又致娘子受伤，铸成大错。请娘子，责……”
他说着，不由看了看商辂，发起抖来，含泪颤言：“请娘子责罚。”
说罢，身后的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戒尺，放到了商良臣手里。
商良臣只有七八岁大，又跪在地上，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他眼中含泪，抬起头来，想看商辂却不敢看，只好看了看旁边的汪隐枝，又低下头。
商辂走了两步，拿起戒尺：“汪娘子不舍得打你，我不能不舍得——”
“啪——”商辂扬起戒尺，照着商良臣细细柔柔的手心就是一下。
只是这声音并不止是打手的声音，而是戒尺断了。
商良臣被这一下甩打在了地上，汪隐枝也吓得一激灵，倚靠在了牛车上，道：“你别这么……”
却不想商辂回了头，汪隐枝只好住嘴，只听商辂又对儿子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汪娘子替你疼，你放狗咬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替别人疼？把你的眼泪给我咽回去！待会儿见汪公子该做什么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说罢，商辂将手中的半截戒尺丢给丫头，又伸出手引着隐枝进书院：“汪娘子请。”
汪隐枝抚了抚胸口，又瞥了一眼商良臣——他的手心处连带手腕都肿得老高，脖子侧面还有一道红红的疤痕，应该是月前商辂用鞭子抽的。
隐枝疾走几步，悄悄拉了商辂，低声问：“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商辂却并不避讳，缓缓道：“我如今打他，让他知道自己为何挨打；总要比他日后被人算计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强。”
商良臣站起身，已经走至他们不远处。
商辂又问：“良臣——你爹我下手狠吗？”
商良臣双眼通红，死死盯着自己腕上的红肿，腮帮子鼓了鼓，不肯说话，也不肯掉眼泪，只摇了摇头。
汪隐枝心绪复杂：商良臣放狗咬她是真，她从没见过这样打孩子的也是真。
“他既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打了，你这样对孩子，他会有心理疾病的。”
商辂回头看了眼隐枝，又瞧着自家儿子，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病？都一个月了，你瞧他那样子，像是知道错了吗？”
见她语塞，商辂又道：“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你莫忧心。”
隐枝心想：好好教育就是棍棒教育？
商辂心里却道：教育好了，隐枝日后就好管束了。
进了厅，便见汪柯懒散坐于中央，徐徐吹着一盏茶。商辂赶忙疾走两步，作揖道：“在下商辂，给汪公子见礼。”
汪柯斜睨了一眼，抬手道：“打住，我可受不起商相公这份礼。既然妹妹已经给我带来了，我即刻就走——”
说着，他又瞪了一眼商良臣：“你们淳安商家，老的老小的小，我们可是不敢招惹。”
商辂转而也瞪着商良臣，见他不动，又对着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连忙拿出了一盒高丽参来，送至汪柯跟前。
商辂作揖的手从未放下，又赔个温和的笑，道：“这株是从高句丽来的两百年野人参，最是温补，请……”
汪柯又是一抬手，反问商辂：“我们家侍奉郕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莫说两百年，两千年的参也吃过见过。”
汪隐枝看着自家哥哥挤兑商辂，蹙眉道：“哥……”
“让你插嘴了吗？”，汪柯声音高了八度，“男人说话，有你个姑娘家的什么事？”
毕竟错在己方，商辂压下心中的波澜勉强与汪柯对视，拱手笑道：“汪公子不要动怒……”
他未说完，汪柯便指戳着那盒人参，笑道：“我没有动怒，这参与其给了我们家，回家当萝卜汆丸子炒菜吃——”
说着，汪柯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肃面，手往下重重一抖，正指着商良臣：“不如留给你们家狗，省得饿极了就知道咬人。”
说罢，汪柯扯了汪隐枝的胳膊便走了。
商辂趋走两步想要送行，可汪柯毕竟是锦衣卫的习武之人，脚步实在快，不一会儿也便追不上了。
汪柯和汪隐枝兄妹才离去，商辂便作势又要打商良臣，却被来的丫头叫住。
“大爷，浙江府都督同知周大人来人请大爷过严州府衙门一叙。”
商辂问：“可说是何事？——哦，你叫送信的人进来吧。”
他又低头看一眼，叫商良臣趋避后间。
送信的是个小奚童，商辂一问便知，是魏国公府修葺瞻园，特意邀请商辂游园赏花。
商辂又问：“你是同知大人家的？这等小事为何还要劳动大人转手送信给我？”
小奚童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商辂一笑，又拿上了自己近日的时文，道：“小哥暂且稍候，我把文章拿上，这便去。”
小奚童却道：“我们家大人吩咐了，说商相公什么也别带，马车也在书院门口候着了。”
商辂点头，吩咐丫头把商良臣带回家，又对那小奚童笑道：“我这便去见府尊。”
小奚童引手微笑：“商相公请。”
/**/
商辂下了马车，独身来到严州府衙门东厅，见一中年男子带着两仆两婢，他一打眼便认出来这是浙江府都督同知周忱家的崔幕僚，作揖道：“崔先生。”
崔幕僚也拱手回礼：“商相公。”
商辂严肃道：“敢问崔先生，这次府尊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崔幕僚摆手淡笑：“商相公放心，不是坏事。商相公可还记得三年前，尚宝司卿府上的表姑娘笄礼……？”
商辂还未说话，便见浙江府都督同知周忱款步而来，室内的丫头又往鉴里加了些冰，周忱同尚宝司卿府的崔幕僚一个对视，道：“崔先生请上内间用饭，我稍后便到——弘载，你坐。”
待见商辂落座，周忱开口问道：“昨日你同一娘子，在清泰街被那王佑之子拦截，那小娘子是你什么人？”
虽是订婚，汪隐枝和他也只是合了庚帖，既没纳彩、也没纳吉，自然不好说那是他未婚妻。商辂答道：“是我汪家族妹的小姑。”
周忱听罢，不再理会什么小姑不小姑的了，笑吟吟望着商辂，也不说话。
商辂心里发毛，问道：“敢问府尊大人传唤学生，所为何事？”
周忱捋着嘴下须，缓缓道：“当然是喜事……我记得，你丧妻已有六七年了罢？丧考之期，应该也过了，可以议亲续娶了。”
商辂心下“咯噔”一声，只听周忱继续道：“尚宝司卿有一外孙女，年值二九，德言容功无一不美，家世更是无可挑剔。”
说着，周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商辂手里：“尚宝司卿今年翻葺了魏王府的园子，改名瞻园，再过个把月，正是开梅花的好时候，魏王府和云南道御史卢大人，特意托我邀请你赏梅品酒。”
周忱又清了清嗓子，笑道：“此等侯门美眷，还不快速速回家报与你娘和你叔父？你莫不是高兴傻了？——本府只是暗媒，还得叫你娘找个稳妥的媒婆作明媒才是啊！哈哈……”
“汪妹子，你在吗？”
屋内二人面面相觑——是东院的林家嫂子。
商辂喉结一动，神志瞬间清明，轻道：“我去。”
他开了门，门外林嫂子一惊：“呀！商相公你也在的，你的毛驴跑到我们家去了，我给你牵过来的。”
商辂拱手道：“多谢嫂夫人。”
林嫂子见他面红耳赤，面带探求、眼含暧昧地看了一眼屋里——汪隐枝正端坐在桌案前。
隐枝见林嫂子在望她，也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商辂未看到隐枝的动作，只见到了林嫂子探头，便顺着侧身邀请道：“嫂夫人进来喝杯水吧。”
林嫂子涎眉邓眼，却说：“我这就走了的，不进去了……这驴子我就放在这里了。”
商辂见林嫂子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回头又看汪隐枝走了来，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他不再挽留林嫂子，拱手相送，复道：“嫂夫人慢行，商辂这便回书院了。”
好像生怕别人误会了什么似的。
送了林嫂子到院门口，商辂复又回屋，拿上手稿，作揖向隐枝告了辞。
/**/
翌日晨，商辂赁了一辆牛车，又带来了家里的丫头来接隐枝上书院。
他今日特意换了一套云纹圆领缎袍，腰束蓝绦，头戴儒冠大帽，一应是簇新的。
汪隐枝笑问：“这是什么打扮？之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商辂抬起一只手，示意汪隐枝上车，又答道：“是解元巾袍，平日不穿，只有见大宗师的时候才穿。”
汪隐枝上了车，又撩了帘子，道：“哦——大宗师是什么人呀？”
商辂驱牛，答道：“就是南直隶省的提学官，我们都习惯叫他大宗师。”
她心道：这应该相当于现代的教育部部长了。
她眼一转，将身子探出车子，离着书院也就只剩一射之地，问道：“汪柯又不是大宗师，他也不懂这是个什么衣裳，你穿它见汪柯，这不是明珠暗投吗？”
商辂回头笑道：“你兄长，于商辂，堪比大宗师。”
既至书院门口，商辂就变了脸色，再不见一丝笑意。定睛一看，书院门口站着的小孩正是商辂长子商良臣。
汪隐枝下了车，脚刚踩上了地，商良臣便拱起了手。
汪隐枝本以为商良臣要给她作揖，却没想到他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复拱手至地，叩头于手后，行稽首大礼。
她欲上前两步，却被商辂拦下，但闻他轻声低语：“你莫动。”。
只见商良臣又行了两遍稽首大礼，才抬头拱手：“父亲大人，汪娘子。小子淳安商良臣，月前纵犬伤人，惊扰娘子及家中姊妹姑嫂，又致娘子受伤，铸成大错。请娘子，责……”
他说着，不由看了看商辂，发起抖来，含泪颤言：“请娘子责罚。”
说罢，身后的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戒尺，放到了商良臣手里。
商良臣只有七八岁大，又跪在地上，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他眼中含泪，抬起头来，想看商辂却不敢看，只好看了看旁边的汪隐枝，又低下头。
商辂走了两步，拿起戒尺：“汪娘子不舍得打你，我不能不舍得——”
“啪——”商辂扬起戒尺，照着商良臣细细柔柔的手心就是一下。
只是这声音并不止是打手的声音，而是戒尺断了。
商良臣被这一下甩打在了地上，汪隐枝也吓得一激灵，倚靠在了牛车上，道：“你别这么……”
却不想商辂回了头，汪隐枝只好住嘴，只听商辂又对儿子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汪娘子替你疼，你放狗咬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替别人疼？把你的眼泪给我咽回去！待会儿见汪公子该做什么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说罢，商辂将手中的半截戒尺丢给丫头，又伸出手引着隐枝进书院：“汪娘子请。”
汪隐枝抚了抚胸口，又瞥了一眼商良臣——他的手心处连带手腕都肿得老高，脖子侧面还有一道红红的疤痕，应该是月前商辂用鞭子抽的。
隐枝疾走几步，悄悄拉了商辂，低声问：“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商辂却并不避讳，缓缓道：“我如今打他，让他知道自己为何挨打；总要比他日后被人算计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强。”
商良臣站起身，已经走至他们不远处。
商辂又问：“良臣——你爹我下手狠吗？”
商良臣双眼通红，死死盯着自己腕上的红肿，腮帮子鼓了鼓，不肯说话，也不肯掉眼泪，只摇了摇头。
汪隐枝心绪复杂：商良臣放狗咬她是真，她从没见过这样打孩子的也是真。
“他既知道错了，你就别再打了，你这样对孩子，他会有心理疾病的。”
商辂回头看了眼隐枝，又瞧着自家儿子，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病？都一个月了，你瞧他那样子，像是知道错了吗？”
见她语塞，商辂又道：“我会好好教育他的，你莫忧心。”
隐枝心想：好好教育就是棍棒教育？
商辂心里却道：教育好了，隐枝日后就好管束了。
进了厅，便见汪柯懒散坐于中央，徐徐吹着一盏茶。商辂赶忙疾走两步，作揖道：“在下商辂，给汪公子见礼。”
汪柯斜睨了一眼，抬手道：“打住，我可受不起商相公这份礼。既然妹妹已经给我带来了，我即刻就走——”
说着，他又瞪了一眼商良臣：“你们淳安商家，老的老小的小，我们可是不敢招惹。”
商辂转而也瞪着商良臣，见他不动，又对着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连忙拿出了一盒高丽参来，送至汪柯跟前。
商辂作揖的手从未放下，又赔个温和的笑，道：“这株是从高句丽来的两百年野人参，最是温补，请……”
汪柯又是一抬手，反问商辂：“我们家侍奉郕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莫说两百年，两千年的参也吃过见过。”
汪隐枝看着自家哥哥挤兑商辂，蹙眉道：“哥……”
“让你插嘴了吗？”，汪柯声音高了八度，“男人说话，有你个姑娘家的什么事？”
毕竟错在己方，商辂压下心中的波澜勉强与汪柯对视，拱手笑道：“汪公子不要动怒……”
他未说完，汪柯便指戳着那盒人参，笑道：“我没有动怒，这参与其给了我们家，回家当萝卜汆丸子炒菜吃——”
说着，汪柯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肃面，手往下重重一抖，正指着商良臣：“不如留给你们家狗，省得饿极了就知道咬人。”
说罢，汪柯扯了汪隐枝的胳膊便走了。
商辂趋走两步想要送行，可汪柯毕竟是锦衣卫的习武之人，脚步实在快，不一会儿也便追不上了。
汪柯和汪隐枝兄妹才离去，商辂便作势又要打商良臣，却被来的丫头叫住。
“大爷，浙江府都督同知周大人来人请大爷过严州府衙门一叙。”
商辂问：“可说是何事？——哦，你叫送信的人进来吧。”
他又低头看一眼，叫商良臣趋避后间。
送信的是个小奚童，商辂一问便知，是魏国公府修葺瞻园，特意邀请商辂游园赏花。
商辂又问：“你是同知大人家的？这等小事为何还要劳动大人转手送信给我？”
小奚童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商辂一笑，又拿上了自己近日的时文，道：“小哥暂且稍候，我把文章拿上，这便去。”
小奚童却道：“我们家大人吩咐了，说商相公什么也别带，马车也在书院门口候着了。”
商辂点头，吩咐丫头把商良臣带回家，又对那小奚童笑道：“我这便去见府尊。”
小奚童引手微笑：“商相公请。”
/**/
商辂下了马车，独身来到严州府衙门东厅，见一中年男子带着两仆两婢，他一打眼便认出来这是浙江府都督同知周忱家的崔幕僚，作揖道：“崔先生。”
崔幕僚也拱手回礼：“商相公。”
商辂严肃道：“敢问崔先生，这次府尊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崔幕僚摆手淡笑：“商相公放心，不是坏事。商相公可还记得三年前，尚宝司卿府上的表姑娘笄礼……？”
商辂还未说话，便见浙江府都督同知周忱款步而来，室内的丫头又往鉴里加了些冰，周忱同尚宝司卿府的崔幕僚一个对视，道：“崔先生请上内间用饭，我稍后便到——弘载，你坐。”
待见商辂落座，周忱开口问道：“昨日你同一娘子，在清泰街被那王佑之子拦截，那小娘子是你什么人？”
虽是订婚，汪隐枝和他也只是合了庚帖，既没纳彩、也没纳吉，自然不好说那是他未婚妻。商辂答道：“是我汪家族妹的小姑。”
周忱听罢，不再理会什么小姑不小姑的了，笑吟吟望着商辂，也不说话。
商辂心里发毛，问道：“敢问府尊大人传唤学生，所为何事？”
周忱捋着嘴下须，缓缓道：“当然是喜事……我记得，你丧妻已有六七年了罢？丧考之期，应该也过了，可以议亲续娶了。”
商辂心下“咯噔”一声，只听周忱继续道：“尚宝司卿有一外孙女，年值二九，德言容功无一不美，家世更是无可挑剔。”
说着，周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商辂手里：“尚宝司卿今年翻葺了魏王府的园子，改名瞻园，再过个把月，正是开梅花的好时候，魏王府和云南道御史卢大人，特意托我邀请你赏梅品酒。”
周忱又清了清嗓子，笑道：“此等侯门美眷，还不快速速回家报与你娘和你叔父？你莫不是高兴傻了？——本府只是暗媒，还得叫你娘找个稳妥的媒婆作明媒才是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