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江沐深夜做了个怪梦。

    他脉中虽生出火系灵力,却仍有些畏寒,夜里屋内只为通风,开了个极小的窗缝。风声树声淡淡,彻夜传入耳中。

    他梦见了故安。

    她捧着他的脸,她的靠近和拥抱,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她身上浅淡的桃花香。

    她开口问之后、他应答之前,心口撕裂样的剧痛。

    她触碰过的每个地方,隐隐发着烫。

    清晨急雨过窗,一声脆响,他的梦醒了。

    故安借说夜里喝酒着了凉,足足在房中闷了几日,才缓过那晚几近疯魔的心性神思。

    与以往经历、乃至是烛沧境上那日都不同。仿若是一瞬彻悟,看透尘思,空与色之中,是能生出这样辗转的欲与情。

    她入定修行几个昼夜,再睁眼时,窗外又是天日清明。出了庭院,便听闻江沐自生辰之后,也闭门修炼,是要准备一月以后的斗春会了。

    以至于得有十余日之后,她才发觉他有些不对劲起来。

    故安入定头一日,江沐遣了阿谦来问她是否无恙,得了答复以后,便没再来敲门。她本以为他是又忙着修炼,也是寻常,而后却被阿谦堵在了院里。

    “故安姑娘。”

    江沐这贴身小侍卫从来沉默寡言,透明人似的跟在他左右,且十分有眼力见儿,该隐身时候,离开得也悄无声息。故安将这解为多活了几十年的阅历,是好东西。

    他与故安交集,多是为江沐传话,她本以为今日也是如此,然阿谦站在她面前,脸色竟是少见的为难。

    “姑娘多半不知道,世子这几日闭门,其实是为了躲你。”

    他眉眼僵硬得紧,话也平板。故安则觉有些难以置信,愣了片刻,才无意识重复一句。

    “……躲我?”

    话音落地,她眨了眨眼,想想自己与江沐那晚情形,便反应过来些许。

    是她话说得太重、与他靠得太近,吓着他了?

    可他去年便已听过一回。听过她说那时仍轻浅的爱,此番在他眼中,原本应当也没什么不同。小少年连大婚的话也说出口,又怎么会怕个沾了些热烈失控的拥抱。

    若真是这样,那实在可惜。她本已克服自己矜持心绪,想着要趁在凡间、趁少年懵懂,好好

    然她再看阿谦神色,却像另有隐情。

    “所以,你知晓缘由的吧?”她问道。

    阿谦紧抿着嘴,像吞了虫子。

    “姑娘还是自己问世子吧。”他道,“世子今日并未修炼,在下是趁他独处悄悄来的。姑娘若方便,现下就能去。”

    故安越听越起些好奇心思。她站在外面望望庭院,想了想,还是并未敲门。踏着几株刚趁春色长了嫩叶的翠竹迎春,步步飞上墙头。

    江沐果真坐在那株桃花树下的亭子里发呆。桌上摆着两人那晚喝酒用的青瓷茶盏,他手支着下巴,倒还坐直了,指尖转着那杯子,发出极规律的细微声音。

    她便扬起一点笑,就在檐角站着,远远唤他。

    “小白?”

    抓他这么个现行,可不是常有的机遇。

    “不是说在修炼吗?”顺手再卖一回阿谦,“我可听阿谦说,你整个上晌都在这儿发愣。”

    少年便真露出极少见的慌张神色。他脸上漫出绯红色,怯怯应道,“姐姐。”不忘狡辩,“我今日给自己放假。”

    故安已经知道,对付他这样巧言蜜语的小孩,得直来直往,她坐在墙头,裙角微扬,难得染上一丝明媚颜色,“我怎么听说,你是要躲着我。”顿了顿,“昨晚听我失态一回,便不喜欢姐姐了?”

    不待她话音落下,江沐早跑到墙下,抬起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指尖甫触到她裙摆,又被烫着般垂落。唯有墙根的几株桃树做了可怜牺牲,被揪下好些绿叶来。

    他急急反驳,“不会,我早说了,永远都……”

    可“喜欢”那两个字,却噎在喉咙。

    故安叹口气,“不逗你了。”随即飞落在地,站在他面前,“究竟怎么了?以前不说过,无论有什么事,都该告诉我。许多东西若瞒着,是会出大麻烦的。”

    从小玉蘅就对她讲这道理,以致她们姐妹多年心意相连。后来遇见了白慕尘,他亦是心思通透。

    “可……”江沐深吸一口气,“可这事,实在难以启齿,我甚觉着无颜见姐姐……”

    故安更迷茫了,甚也被他语气感染得有些为难。

    “那,”她试探着问,“要么等你不介意时候再说?”

    江沐迅速点了点头。

    “但你可不能再躲着我了,”故安道,“不论是什么事,我都不介怀。”

    江沐又连连点头。

    “我晚上和姐姐一块儿吃饭。”他道,“现下得先去寻我父王母妃,他们似有事同我说。”

    “好。”

    故安趁他走神,一伸手便将少年抱住,隔着银装红袍,捋了捋他僵硬的脊背,随即又松开,笑道,“连酒都喝了,还有什么不敢。”

    他一紧张至极,便眼尾发红。她话音一落,手便被他握住,抬至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姐姐,我也说过很多回喜欢,但其实,这么久了,都是你在为我做事。”他眼中含着认真,“我会慢慢想,慢慢学的。你等等我……也不会等太久。”

    “你已经很好了。”

    她噙着笑,“是该轮到我……好啦,我会等的。”

    江沐一刻也不敢再多留,匆匆步出庭院,阿谦紧接着跟上,主仆两人窃窃私语一番,许是用了法术,连故安这般耳聪目明也听不见。她步回自己院落,一面展开昨日从江沐生辰礼中挑出的画轴,一面翻来覆去想,究竟是什么事,能叫他慌张成这样。

    晚间用膳时候,江沐便已言笑如常了。故安怎么说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绝能将这点好奇心同许许多多旁的繁杂事一样,压在心底——只要他的确无碍便好。

    他是抱着江祁为他铸的那柄剑回来,下晌已往里注了灵力,自然仍是听江祁建议,只注连水系灵力,仍将火灵隐于脉中,除修炼时外不会使用,斗春会上也是一样。

    他与那剑已经十分契合,吃过晚饭,故安坐在亭中,看他在树间空地舞剑,灵气显形,玉色如虹,削下片片枯枝细芽。

    “小白。”

    她倒了先前那半坛子酒喝,趁他中停,忽然问道,“你喜欢这把剑吗?”

    上界也有许多人都使剑。玉蘅、临初、温渝,而最负盛名的剑有三把:天帝佑德君的苍龙玉脉、长洵帝君的渡川剑,还有战神安泽君斩遍八荒妖魔的元天神剑。

    而白慕尘在她眼中,从来是与长剑不相合的。

    摇光曾为她讲过,子桑君在神蛊之战中有几近斩得九婴的功绩,眼下她见江沐舞剑,却无来由想起那场大战情状:白慕尘使扇子,雾蒙扇平日水绿青翠,战时变作玄金——她还从未见过这把扇子如何杀人。

    是扇缘染血,还是扇骨锋锐?到时,便该与他红衣是正相映衬。

    “还好。”

    江沐答得很诚实,他收剑在身后,“这剑是父王悉心铸的,我很喜欢,但用起来没有初想时那样顺手。”

    这话于故安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江沐又道,“父王说,这回先使它赴斗春会,过后再为我寻些别的。”

    故安点头。

    “我或能帮上些忙。”她轻声道。

    江沐不知她话中含义,只单纯为此高兴起来,“我已几近小阶突破了,自明日起真要安心闭关。原本还为一月不能见面,有些……”

    “现下不委屈了?”故安接上他的话。

    少年眨眨眼,“总之,我等姐姐与父王一块儿铸的剑。”

    或不是剑呢。故安在心底说。然她还真想不到,有什么能与白慕尘的雾蒙扇相抵。

    先试试再说吧?

    距三月二十三斗春会还有十日时候,江沐一举突破两个小阶,踏入筑基后期境界,修为大增,于京城朝野,皆是轰动——他毕竟年方十五岁,修炼至速,前顾两百年,尚且无有。

    这不过在他天才之名中锦上添花。江祁原本不愿如此招摇,但斗春会上,境界亦瞒不住,因此不如坦诚相告。北城各府又送了许多礼物贺喜,一同传来的还有些零散消息,江府诸人由此得知,今年雍王府郡主季上眉与明府千金明淳,也要登上斗春台。

    26.

    斗春盛会设于东城、凡俗世家集聚之所。一面是因街道清净,免得误伤百姓,一面是因凡俗世家虽常与修仙世家为敌,却也愿在此时看个热闹。盛会当日,因六皇子封柯与其他几位皇室子弟也要上场,羽林卫亦出动护街开道。

    故安戴了斗笠,坐在旁侧茶楼窗边,与诸多观会凡人混在一处。这茶楼便叫做斗春楼,一年一度专为迎盛会中宾客——台边也仅此一家。

    斗春台以五行五色为边,高有数丈,宽则有数十丈,当中悬着一颗晶莹剔透明珠,旁设结界。试法两人各从自己经脉所属一系登台,待裁决人示意以后,便可开战。

    抽签定下对手,战中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以夺得明珠为胜,决出胜负以后,明珠自会变作胜者灵力之色,而后归位。胜者无需再战,以取胜时间长短定下名序先后。

    除茶楼以外,台边亦设了舒适座位,几根盘龙凤柱散立其间,高入云霄。听闻这台座与规矩,皆是开国皇帝所立,因此皇子们方才年年参加。

    江祁与明渊此刻便都在上座。雍王爷季彦称是有政务在身,并未陪季涟兄妹一同前来,想也是因季涟能够独当一面的缘故。季涟滞在金丹门槛外已有多年,即便如此,也是场中修为最高,谁也不大愿同他对上。

    季涟便与季上眉坐在一处,故安远远瞧着,终于看清这两兄妹面容。她先前在各样场合见过季涟几次,雍王世子模样倒称得上俊朗,只是同他父亲一样,将心思深沉几个字尽数写在脸上,眉目阴沉冷淡,甚有几分蓝秦的影子。

    季上眉是深闺郡主,少在人前露面,然甫一落下面纱,便真能使众人称艳。

    杏眸微挑,唇若抹朱,眉眼带笑,妆容华贵,故安从她眼中,竟读出点压抑的野心。

    这两兄妹,是的确有些意思。

    江沐自是坐在明沧旁边,不过两人并未搭几句话。他今日仍是一身红衣,仪态端方,只衣袖与束作马尾的长发扬起些许,故安却看出他眼神有些顾盼意——显然是在找她。

    明沧身侧、季涟右边的座仍空着,多半只有明家的淳小姐,是能坐在这儿的,看这时辰,恐怕要同几位皇子是一刻到场了。

    故安倒满一杯茶,半开窗牖,悠悠然等着江沐何时能寻见她了。

    毕竟,她是刻意寻了个台边难以看到的雅间——观台上比试却景致最好。

    然而下一刻,竟正与江沐目光相撞。

    他唇角勾了勾,打个响指,指尖擦出瞬息绚烂的火苗。

    抽签之果,是江沐与季上眉战头场,明家的大小姐则运气不佳,伸手一拈,拈出了季涟的名签。上座里明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明渊到底是纵横世道多年,神色不虞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笑意,起身对季涟一拱手,“还望世子于小女多加指教。”

    “明大人客气了。”季涟名声不佳,两家关系不妙,但在外相见,还是十分有礼,“亦祝明二公子场上得胜。”

    明沧甫领着明淳回到位上,听得此言,亦是一笑。明淳年纪与江沐相当,此次是头回登斗春台,旁人皆不知是修为几何。小姑娘模样与声音都甜丝丝的,眨了眨灵动眼睛,道,“谢世子赏识我二叔,我也祝郡主姐姐旗开得胜。”

    “那江王世子爷呢?明二公子同他可是至交好友,阿眉胜了,他可就输了。”

    季涟向来是冷淡性子,今儿却话多,还逗起小姑娘来,令明沧皱起眉头。只听明淳道,“江沐哥哥嘛……他去年送的生辰礼,我不喜欢。再者,他就是输一回,也没什么干系。”

    “淳儿。”

    明渊微嗔一句,明淳便住了口,颇无辜地笑了笑,乖乖坐回去。季涟则笑道,“无妨。明小姐天真敏慧,确是心窍玲珑。”

    说罢,便亦落座,往斗春台上望去。江沐与季上眉已各自从灵力所属一侧登台,江沐无疑是踏了属水的黑色,而季上眉竟迈了属土行的黄阶。

    土性克水。且季上眉年方十七,亦有筑基中期实力,与明沧相当,今日一过,此事必在城中掀起波澜。然而眼下,江沐要想赢这一场,恐就没有起初预料得那样容易了。

    两人拱手为礼,各自执剑,场中明珠缓缓亮起,此战开始。

    修炼皆需独自闭门,因而这几是故安头回看见江沐使出灵力、与人斗法。他剑如碧色游龙,穿梭于季上眉掌下的厚重石影之间,两人来往迅疾,教观者皆是眼花缭乱。

    江沐红衣翻飞,虽以水流应战,却身如烈火,肆意纵扬。故安眼神随焰而动,一时出了神,又听见紧邻房间若有若无说话声,声里多是谈论江王世子的。

    说世子不愧久负盛名,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身法灵力,不知将来会娶得哪家千金;又说江王门第高,许真是明府大小姐方能配得上;最后却有人横插一杠,说两年前曾见过世子,穿着举止,皆不如现下一般,说世子从前常穿青衣,是与明二公子一般的温润拘谨。今日一见,倒跟换了个人似的,更配得上“鲜衣怒马”几个少年字样……

    故安揉了揉眉心。

    教人看出来没什么,大多只是随口一提,或同明沧一般,解作是因历了生死,性情大变。只望无人深究便好。

    她又观战局,江沐剑花层叠,使得漂亮,杀气却不厉。然雍王府郡主,确是实力不俗。

    故安心中隐隐有份猜测,连同初见一面时刹那眼神。季上眉又占上风之时,她往季涟处看了一眼,却见他眉头紧皱,不是喜悦神色。

    再望斗春台时,江沐正与季上眉两剑相抵。沉闷巨响刺进耳朵,水波样的灵力如滔天巨浪,撞在台侧结界之上,两人距明珠,皆只一步之遥。

    江沐眸光如电,额角有汗流下来,故安心中一震——她与江祁,皆认得这神情,他许是旧病……

    然下一刻间,两把灵剑撕出火花,江沐足尖一点,劈开季上眉立在他与明珠之间的金色法墙,剑尖直指她喉咙,左手则随身腾入空中,如捞月一般拈起那颗璀璨明珠。

    “郡主,”他道,“得罪了。”

    斗停收剑,两人与明珠皆回原位,场中散出夜色般深沉的光。季上眉面上也不见颓色,只微微一笑,更显容貌明艳,拱手道,“世子法高一筹,我心服口服。另要说一句,”她挑了挑眉,“世子容颜,更胜从前。”

    江沐不接她言语,只不冷不热答一句,“郡主过誉,我不敢当。”

    这番言语声量不大,台外之人,几无听见。裁决人正宣罢胜负,江沐又一躬身,提剑转身下台,回至位上。

    他虽赢了,却有些闷闷不乐。旁人或有些看不出来,他却比谁都清楚,方才真是险胜。不仅因灵力相克,更因季上眉剑法极熟、灵力极强,因他最后时刻,又犯起那该死的病来。

    胜负于他倒不紧要,但故安就在茶楼上看着……

    江祁拍了拍他的肩,江沐再回神时候,场上已是第三合了,正是季涟与明淳。

    照理说在众人看来,季涟今年虚岁其实已至三十,修为更是筑基圆满之至,却要与一个年岁甚能当自己女儿的小姑娘斗法,不是君子所为。但季涟早不在意自己声誉,今日赴会,也是为雍王府撑些场面,因此站在明淳对面,亦能落落大方。

    季涟使的仍是剑,明淳却手握一柄长枪,两人拱手,即起试法。

    故安甫要看明淳境界,却见江祁身边,却悄然多了个侍从,他贴在王爷耳侧说了些什么,江祁面色陡变,当即起身,且叫上江沐,一同离了场。

    父子俩走前不忘与几位皇子见礼,故安也放了茶钱在桌上,重蒙斗笠,跟在后面,从清僻道路回了王府。

    王妃似是也早知消息,已等在了江祁院落正屋之中。江沐尚不知内情,一头雾水地坐在故安身边,看江祁抬手布下隔绝结界——自故安入王府以来,这还是头一回。

    他随后道,“方才东宫送来密信,道皇上与太子殿下前几日又有一回密谈。而今日早晨,宫中有传言,说皇上收了不知哪儿的呈报,里头写……”

    写已有铁证,半年前妖书疑案,乃至乘云宗幕后势力,正是大宛百年异姓王,江王爷江祁。

    “皇上信了吗?”

    江沐坐在原位,纹丝不动,只脱口一句问。王妃应下他的话,“皇上仍在闭关。至于态度,太子殿下并未明言。”

    “那便是信了。”江沐冷笑道,“这传言去年已有端倪,只是没掀起风浪,今年又卷土重来,其中蛇蝎用意,昭然若揭。”

    且恰在今日,许多世家子弟都聚于东城,并未入朝,也尚未听闻。不知等斗春会结束后,又是怎样一番动摇。

    “你还觉着是因为明府吗?”

    故安问道。江沐原本有些冷厉的情绪,也随她话平静下来,他沉默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是为了六殿下,也无须如此。”他轻声道。

    话音甫落,又听外有人声,竟是阿谦。

    江祁开了结界,阿谦推门而入,行礼道,“禀王爷,宫里来了人,宣王爷秘密入宫,至升政殿面圣。”

    乘云宗后有江王势力,且皇室已握有证据一事,不过几日已传遍北城。皇宫朝廷与江王府,竟都无有回应,便使这传言愈演愈烈,终为满城风雨,议论纷纷。哪怕季涟又得斗春魁首、江沐为次的消息,都没能压过分毫。

    江沐那日所说是半点不差。乘云宗既与世家修士为敌,更不受凡俗界青睐,而今江王府亦因此势挨了牵连,使诸多世家避之不及。虽明面上仍敬着,可私下里如何疏远,便只有自家知道了。

    凡有些明眼的都能瞧出,这背后,有皇室埋了许久的手笔。

    江祁于四月仲春时节,称病避朝,自此极少踏出王府,专辅佐太子与世子修炼。晋阳帝仍旧闭关,并未下任何旨意。朝中皆道,是因去年秋以来,太子一直受皇上冷遇,东宫也要失位,皇上干脆不介意东宫与江王府继相往来。

    文府蛰伏,明渊亦近被架空,唯有明沧还算崭露头角,于户部掌着民政,内阁式微。封甫虽仍监国,朝野大权,一时竟都集在六皇子封柯、雍王季彦与其子季涟手中。

    官场风云变幻,落子千时,翻覆只需一日。帝王心难测,千百年来,永是如此。

    “明渊是有野心,因此甘愿断腕,舍弃江王府,扶持封柯。可他一个读书人,年岁至此,仍不过金丹之中,无有进阶之望。玩弄权术还行,掌天下民情也是贤相,然在朝堂之外,腾不起云。这道理,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可江王……”

    “你提了这名字,也说明白?”

    “……”

    “季彦虽无甚大才,现下看,还是得力的。妖书一事,朕也知不是江祁主谋。以他为人,若能拿到那些证据,早在朝堂上疏弹劾,不会以百姓为挟。但,三百年了,天下形势、朝野死水该变一变。即便只看朝局,也必得将事情引到他身上。”

    “借刀——之后呢?”

    “你若不愿明白,就回去,接着监朕的国吧。”

章节目录

渡桃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边城_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边城_并收藏渡桃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