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这……这……”曹临辉不断转动着眼珠。
“项目、基金会，有出有入有经营流水，钱款参与的环节越多，越容易出问题，你做生意的，应该比我懂。”楚惟话锋一转：“当然，只要这些钱真正用于公益事业，每一笔善款，去处也都属实，项目不爆雷，这十万功德是可以确认的。”
“不然的话……曹总，虚增功德可要不得呀。”
“你……”曹临辉汗流浃背，见了鬼一样：“你根本不是阴间判官，你是，你是……”
“哦，”楚惟终于抬起头，盯着他看：“我是审计。”
倒霉！倒大霉！
曹临辉暗自苦叫连连，他原本琢磨，要是地府的人都像之前那个一样不懂慈善里的弯弯绕，他说不准还真能糊弄过去，可好死不死，这楚惟是个审计！
审计呵，只要想查，没人比他们更能从账本里挖出鬼名堂！
但眼前，曹临辉只能咬死不放：“我没有虚增功德！”
“你有证据吗？”他端着被冤枉的愤怒，脑中不断想着应对之法：“连功德账都不查，就想给我定罪？未免太心急了吧！”
“账肯定是要查的。”楚惟心里却嘀咕：可我不知道怎么查啊。
财务账每一笔都有对应的证据材料，回单、发票、合同……这些被称作凭证。可虚无缥缈的功德，要怎么看凭证？
楚惟也不露怯，她略过报表，走马观花地翻起那功德簿。这簿子将所有关于曹临辉功德变化的言行都记录了下来，大到杀人，小到丢烟头。很快，楚惟翻到了他作案的那段。
1989年4月22日，灌醉赵旺、王勇，窒死，抛尸水库，卷款伪作潜逃状。借：身造-杀生，贷：待偿恶罚，两百万功德……
1994年7月13日，绞杀吴娣凤，藏尸水泥……
楚惟正看得入神，忽然，监舍铁栏中伸出一只手，拉着她往那笔凶账上触碰——
只见那功德簿上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场景变幻前，楚惟只看到曹临辉狞笑的面容。
“科长！那女鬼‘入境’了！”监控旁的阿傍慌忙叫道。
“什么？”牛头从一旁走近，目光集中在屏幕上：“哪段，快切过去！”
阿傍连忙施法查看：“是曹临辉第二次杀人时。”
“这些小年轻，看见鲜血也要硬P成绿的，几个见过真正的杀人害命。”牛头面色沉如黑铁。
“现在打断还来得及，科长，我们可要……”
“不着急。”牛头此时却抬手止住，讳莫如深：“在地府工作，早晚要面对这种场面，我们盯着还好些，况且，那位……不是就在她旁边吗？”
历经一阵颠簸，晕头转向的楚惟终于恢复了视线。
她的双脚再次离地，身体变得透明，轻飘飘地悬在间亮堂的楼房中。
环视周遭，绿门吊扇皮沙发，装修风格极为老式，却实实在在是间新房。
“倩倩，新房装好了，你……啥时候带叔叔阿姨过来看看？”
“有有有，都是按老两口的要求整的，不然，他们怎么肯把你嫁给我……”
这声音……可不就是年轻些的曹临辉吗？
楚惟闻声飘近卧室，正好和开门的曹临辉撞了个对面，只是他看不到楚惟，楚惟也看不到他。
曹临辉穿着宽松的西装，收拾得很体面，头顶此时还是相当浓郁的黑色，他手中握着个大哥大，笑容热情万分。
“好好好……三天后，我给叔叔阿姨接风。”
挂了电话，曹临辉差点在屋里跳起来。他忽然走到沙发后墙前，对着漆红的神龛拜了又拜：“财神爷保佑啊，发财娶老婆！”
回想起曹临辉的发家史，楚惟不禁吐槽：“这就是赘婿吗？第一次见让财神爷保佑娶老婆的。”
笃笃笃。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曹临辉的自娱自乐。他整了整衣领，走过去开门。
“你来干什么？”曹临辉意外又不悦。
“我不能来？”一个年轻的卷发女人不请自入，她穿着花裙子，高跟皮鞋，模样时髦，但显然，她不是跟曹临辉通电话的“倩倩”。
挂历上是1994年7月13日。
楚惟恍然，这女人就是被曹临辉杀死的吴娣凤。
“记忆就是‘凭证’，功德簿在触碰后就会开启，那他拉我进来……”楚惟脸色难看起来：“是想用血淋淋的杀人场景吓疯我这种温室里的花朵！”
这招细想都是破绽，但已经是曹临辉能想到最好的拖延方法。
眨眼间，吴娣凤将行李往客厅一甩，目光流连在那亮皮的沙发上，坐了上去。
“你这是闹什么？”曹临辉关门前，往外张望几眼，才关门进屋，点了支烟。
烟气还没冒出，便被娣凤夺过来掐了：“那破地方住不了了，我要过来住。”
曹临辉一愣，而后熟稔地从皮夹里掏出纸币来：“每个月多加五百够不够？”
娣凤盯着他看了一会，将钱拿过来数了数收好，却道：“钱我要，人我也要，”说着，便走到曹临辉身边，一边往他大腿上坐，一边去抓他的手：“辉子，我们把证扯了吧。”
“不可能！”曹临辉一把甩开：“你怎么……我们怎么可能扯证，你！你不是不知道，我……我怎么跟你扯证？”
“我知道，你杀过人。”娣凤悻悻收回手，看着指甲：“我也知道，你弄到新身份了。”
曹临辉盯着娣凤看，神色满是忌惮与怀疑：“你打听我？”
娣凤没否认，只是问：“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没有！我没空！”曹临辉立刻否认。
“有也没啥，我有了。”
“……”曹临辉的惊喜像是划擦的火柴，很快又化作了疑虑：“真的？”
这一次，娣凤终于捉住了曹临辉的手，放到了小腹上。
逆着光，娣凤精明娇媚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辉子，不管你在外头干啥，我都听你的话，但娃生下来，总要有个家。”
“对，你说得对，他要有个家。”错愕过后，曹临辉抚了抚娣凤的肚子，忽地搂住了她：“我会给你和娃一个家。”
但楚惟，只在曹临辉脸上看到冰冷的杀机。
“你休息会，我去买菜，回来给你做饭吃。”
曹临辉一出门，楚惟就跟不受控制的跟着，他去菜市场回来，途经药店时，买了瓶安眠药。
回来时，屋里的大彩电正开着，咿咿呀呀地播放歌唱节目。娣凤靠在沙发上，已做了女主人般。曹临辉大步过去关了电视，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这玩意儿有辐射，对孩子不好。”
娣凤不疑有他，只等着吃饭。
曹临辉一个人钻进厨房，做了个肉末蒸蛋、红烧鱼、青菜白肉汤，手艺熟稔至极，但汤里却被放上了安眠药。
楚惟一直在想办法，无论是阻止曹临辉作恶，还是逃出这幻境。可她什么都触碰不到，只能产生些聊胜于无的阴风。
“不行，不能这么看着，可我已经是鬼了，摸不到……”
楚惟在每个房间里转来转去，目光忽而转向沙发后墙，那个华丽的神龛上。
曹临辉这个紫檀神龛造价不菲，烛台香炉有熏渍，台面却纤尘不染，显然是经常供奉清洁。商人都爱供财神，自然也用香火。
对啊，鬼也是可以碰到香火的。
救人为先，对不起了，财神爷！
楚惟朝那神龛飘去，猛吸一口阴气，朝那堆积着香灰的炉子一吹——
“哪来的小鬼，敢动老夫的香火！”一柄金如意狠狠敲在楚惟的头上。
“哎哟！别打！痛痛痛！”
楚惟捂着头躲，余光见龛中财神显形，金纱帽红蟒袍，虽大肚便便，但打人时竟灵活得吓人。
“不学好，偷香火偷到老夫头上来了！”财神爷怒道。
“我没偷香火！”楚惟连忙解释：“我是不小心误入杀人犯记忆，想示警阻止他，这才动了您的香炉。”
“那也不行！”财神怒气未减：“小姑娘好大的口气，香火都被你吹掉多少了！”
楚惟抓住重点，连忙补救：“对不起！我回头赔给您！多多赔给您！”
“这还差不多！”财神消了些火，没好气道：“你是何人座下？”
“我是为冥功德事务所的楚惟，今天刚入职。”
“什么所，没听说过。”财神将金如意别在腰间，眼神落在已经开始用餐的曹临辉和吴娣凤身上，尽管他俩打成一团，吴娣凤和曹临辉依旧毫无所觉。
财神道：“你想救这女子？”
“是！”
“你是地府新招的鬼使？”财神打量着楚惟，倒也未施威压。
“算是吧。”楚惟硬着头皮，外包员工也是员工。
“死于非命是这女子的命数，来日到了阴间，那男子的罪孽也会偿还，尔等身为鬼使，如何不遵阴间律法，莽撞行事？”
“您有所不知，这人是个连环杀人犯，可他的报表上竟然有十万功德，地狱也惩治不了他。我发现他报表数据造假，借慈善虚增功德，才被他带进这里。”说着，楚惟掏出曹临辉的功德报表，递给了财神：“您看看……”
财神接过报表，看了又看，面露震惊：“这是什么？”
“功德平衡表啊。”楚惟解释道：“拿资产负债表改的，把钱代换成功德就明白了。”
“等等，你说这个表，原本是用来管钱财的？”财神盯着手中的功德表，像盯着什么罕物。
“资债收支，一目了然。”
财神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惊诧之中，楚惟想起阮丽君的话：“二十年前，财神爷在会上说，要参考阳间管理财务的模式管理功德。”
楚惟恍然，这个财神是1994年的财神。那时天庭不曾改制，没有事务所，那时的财神不了解现代会计，自然也没有财务报表。
因果在此时显现，楚惟惊觉，自己竟也成了当中一环。
“一目了然？怎么就一目了然……”
财神看报表看得出神，楚惟眨眨眼，适时问道：“那个……不如我给您展开说说？”
闻言，财神抬头，眼中闪烁着“好呀好呀”，嘴上却矜持得很：“小儿把戏，也就老夫性情宽和，肯听你一说。”
“财神大人，如今天庭是怎么计管香火功德的？”
财神随手抖出一卷账簿：“自是如实记录。。”
“还是单账呢。”楚惟扫了一眼，建议道：“大人，要想财务革新，先得把复式记账法给吃透才行。”
“复式？”
“简而言之，就是每次金钱的变化，影响的并非一个账户。您试想一下，作为财神，您掌握天下金钱，坐拥的财富就像一域海水，从前它进了多少，出了多少，只在您这片海。但如果用上复式记账法，您就还能知道，它们从哪里来，最终又流向了哪里，谁也无法让它们流失在您看不到的地方。”
楚惟搜肠刮肚，将那些折磨过她的知识点都用最简单的话说出，说得财神瞠目结舌，心向往之。
“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财神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包含阴阳，大有深意啊……”
“更多的，您可以去阳间图书馆查查资料，阿美莉卡和英德在这块也做的不错。对了，再等一个月，《审计法》就出来了……”
“好好好，这确实是造福后世的好东西。”财神捋捋胡须，意满道：“今日本该折你财运作为惩戒的，但看在你本心善良，所言有益，老夫便罢了。”
楚惟连忙感谢：“多谢财神大人没让我变穷鬼。”
“只是你要牢记，干涉他人命运，便会代其承受因果。”
财神捋须，身形渐渐隐于龛中，楚惟反应不及，骤感魂魄牵扯，往卧室飘去。
再睁开眼，竟是躺在床上。楚惟摸着温热的身体与头发，这些都属于另一个人，吴娣凤。
门把旋拧开启。
曹临辉，进来了。
“项目、基金会，有出有入有经营流水，钱款参与的环节越多，越容易出问题，你做生意的，应该比我懂。”楚惟话锋一转：“当然，只要这些钱真正用于公益事业，每一笔善款，去处也都属实，项目不爆雷，这十万功德是可以确认的。”
“不然的话……曹总，虚增功德可要不得呀。”
“你……”曹临辉汗流浃背，见了鬼一样：“你根本不是阴间判官，你是，你是……”
“哦，”楚惟终于抬起头，盯着他看：“我是审计。”
倒霉！倒大霉！
曹临辉暗自苦叫连连，他原本琢磨，要是地府的人都像之前那个一样不懂慈善里的弯弯绕，他说不准还真能糊弄过去，可好死不死，这楚惟是个审计！
审计呵，只要想查，没人比他们更能从账本里挖出鬼名堂！
但眼前，曹临辉只能咬死不放：“我没有虚增功德！”
“你有证据吗？”他端着被冤枉的愤怒，脑中不断想着应对之法：“连功德账都不查，就想给我定罪？未免太心急了吧！”
“账肯定是要查的。”楚惟心里却嘀咕：可我不知道怎么查啊。
财务账每一笔都有对应的证据材料，回单、发票、合同……这些被称作凭证。可虚无缥缈的功德，要怎么看凭证？
楚惟也不露怯，她略过报表，走马观花地翻起那功德簿。这簿子将所有关于曹临辉功德变化的言行都记录了下来，大到杀人，小到丢烟头。很快，楚惟翻到了他作案的那段。
1989年4月22日，灌醉赵旺、王勇，窒死，抛尸水库，卷款伪作潜逃状。借：身造-杀生，贷：待偿恶罚，两百万功德……
1994年7月13日，绞杀吴娣凤，藏尸水泥……
楚惟正看得入神，忽然，监舍铁栏中伸出一只手，拉着她往那笔凶账上触碰——
只见那功德簿上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场景变幻前，楚惟只看到曹临辉狞笑的面容。
“科长！那女鬼‘入境’了！”监控旁的阿傍慌忙叫道。
“什么？”牛头从一旁走近，目光集中在屏幕上：“哪段，快切过去！”
阿傍连忙施法查看：“是曹临辉第二次杀人时。”
“这些小年轻，看见鲜血也要硬P成绿的，几个见过真正的杀人害命。”牛头面色沉如黑铁。
“现在打断还来得及，科长，我们可要……”
“不着急。”牛头此时却抬手止住，讳莫如深：“在地府工作，早晚要面对这种场面，我们盯着还好些，况且，那位……不是就在她旁边吗？”
历经一阵颠簸，晕头转向的楚惟终于恢复了视线。
她的双脚再次离地，身体变得透明，轻飘飘地悬在间亮堂的楼房中。
环视周遭，绿门吊扇皮沙发，装修风格极为老式，却实实在在是间新房。
“倩倩，新房装好了，你……啥时候带叔叔阿姨过来看看？”
“有有有，都是按老两口的要求整的，不然，他们怎么肯把你嫁给我……”
这声音……可不就是年轻些的曹临辉吗？
楚惟闻声飘近卧室，正好和开门的曹临辉撞了个对面，只是他看不到楚惟，楚惟也看不到他。
曹临辉穿着宽松的西装，收拾得很体面，头顶此时还是相当浓郁的黑色，他手中握着个大哥大，笑容热情万分。
“好好好……三天后，我给叔叔阿姨接风。”
挂了电话，曹临辉差点在屋里跳起来。他忽然走到沙发后墙前，对着漆红的神龛拜了又拜：“财神爷保佑啊，发财娶老婆！”
回想起曹临辉的发家史，楚惟不禁吐槽：“这就是赘婿吗？第一次见让财神爷保佑娶老婆的。”
笃笃笃。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曹临辉的自娱自乐。他整了整衣领，走过去开门。
“你来干什么？”曹临辉意外又不悦。
“我不能来？”一个年轻的卷发女人不请自入，她穿着花裙子，高跟皮鞋，模样时髦，但显然，她不是跟曹临辉通电话的“倩倩”。
挂历上是1994年7月13日。
楚惟恍然，这女人就是被曹临辉杀死的吴娣凤。
“记忆就是‘凭证’，功德簿在触碰后就会开启，那他拉我进来……”楚惟脸色难看起来：“是想用血淋淋的杀人场景吓疯我这种温室里的花朵！”
这招细想都是破绽，但已经是曹临辉能想到最好的拖延方法。
眨眼间，吴娣凤将行李往客厅一甩，目光流连在那亮皮的沙发上，坐了上去。
“你这是闹什么？”曹临辉关门前，往外张望几眼，才关门进屋，点了支烟。
烟气还没冒出，便被娣凤夺过来掐了：“那破地方住不了了，我要过来住。”
曹临辉一愣，而后熟稔地从皮夹里掏出纸币来：“每个月多加五百够不够？”
娣凤盯着他看了一会，将钱拿过来数了数收好，却道：“钱我要，人我也要，”说着，便走到曹临辉身边，一边往他大腿上坐，一边去抓他的手：“辉子，我们把证扯了吧。”
“不可能！”曹临辉一把甩开：“你怎么……我们怎么可能扯证，你！你不是不知道，我……我怎么跟你扯证？”
“我知道，你杀过人。”娣凤悻悻收回手，看着指甲：“我也知道，你弄到新身份了。”
曹临辉盯着娣凤看，神色满是忌惮与怀疑：“你打听我？”
娣凤没否认，只是问：“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没有！我没空！”曹临辉立刻否认。
“有也没啥，我有了。”
“……”曹临辉的惊喜像是划擦的火柴，很快又化作了疑虑：“真的？”
这一次，娣凤终于捉住了曹临辉的手，放到了小腹上。
逆着光，娣凤精明娇媚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辉子，不管你在外头干啥，我都听你的话，但娃生下来，总要有个家。”
“对，你说得对，他要有个家。”错愕过后，曹临辉抚了抚娣凤的肚子，忽地搂住了她：“我会给你和娃一个家。”
但楚惟，只在曹临辉脸上看到冰冷的杀机。
“你休息会，我去买菜，回来给你做饭吃。”
曹临辉一出门，楚惟就跟不受控制的跟着，他去菜市场回来，途经药店时，买了瓶安眠药。
回来时，屋里的大彩电正开着，咿咿呀呀地播放歌唱节目。娣凤靠在沙发上，已做了女主人般。曹临辉大步过去关了电视，随口找了个理由应付：“这玩意儿有辐射，对孩子不好。”
娣凤不疑有他，只等着吃饭。
曹临辉一个人钻进厨房，做了个肉末蒸蛋、红烧鱼、青菜白肉汤，手艺熟稔至极，但汤里却被放上了安眠药。
楚惟一直在想办法，无论是阻止曹临辉作恶，还是逃出这幻境。可她什么都触碰不到，只能产生些聊胜于无的阴风。
“不行，不能这么看着，可我已经是鬼了，摸不到……”
楚惟在每个房间里转来转去，目光忽而转向沙发后墙，那个华丽的神龛上。
曹临辉这个紫檀神龛造价不菲，烛台香炉有熏渍，台面却纤尘不染，显然是经常供奉清洁。商人都爱供财神，自然也用香火。
对啊，鬼也是可以碰到香火的。
救人为先，对不起了，财神爷！
楚惟朝那神龛飘去，猛吸一口阴气，朝那堆积着香灰的炉子一吹——
“哪来的小鬼，敢动老夫的香火！”一柄金如意狠狠敲在楚惟的头上。
“哎哟！别打！痛痛痛！”
楚惟捂着头躲，余光见龛中财神显形，金纱帽红蟒袍，虽大肚便便，但打人时竟灵活得吓人。
“不学好，偷香火偷到老夫头上来了！”财神爷怒道。
“我没偷香火！”楚惟连忙解释：“我是不小心误入杀人犯记忆，想示警阻止他，这才动了您的香炉。”
“那也不行！”财神怒气未减：“小姑娘好大的口气，香火都被你吹掉多少了！”
楚惟抓住重点，连忙补救：“对不起！我回头赔给您！多多赔给您！”
“这还差不多！”财神消了些火，没好气道：“你是何人座下？”
“我是为冥功德事务所的楚惟，今天刚入职。”
“什么所，没听说过。”财神将金如意别在腰间，眼神落在已经开始用餐的曹临辉和吴娣凤身上，尽管他俩打成一团，吴娣凤和曹临辉依旧毫无所觉。
财神道：“你想救这女子？”
“是！”
“你是地府新招的鬼使？”财神打量着楚惟，倒也未施威压。
“算是吧。”楚惟硬着头皮，外包员工也是员工。
“死于非命是这女子的命数，来日到了阴间，那男子的罪孽也会偿还，尔等身为鬼使，如何不遵阴间律法，莽撞行事？”
“您有所不知，这人是个连环杀人犯，可他的报表上竟然有十万功德，地狱也惩治不了他。我发现他报表数据造假，借慈善虚增功德，才被他带进这里。”说着，楚惟掏出曹临辉的功德报表，递给了财神：“您看看……”
财神接过报表，看了又看，面露震惊：“这是什么？”
“功德平衡表啊。”楚惟解释道：“拿资产负债表改的，把钱代换成功德就明白了。”
“等等，你说这个表，原本是用来管钱财的？”财神盯着手中的功德表，像盯着什么罕物。
“资债收支，一目了然。”
财神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惊诧之中，楚惟想起阮丽君的话：“二十年前，财神爷在会上说，要参考阳间管理财务的模式管理功德。”
楚惟恍然，这个财神是1994年的财神。那时天庭不曾改制，没有事务所，那时的财神不了解现代会计，自然也没有财务报表。
因果在此时显现，楚惟惊觉，自己竟也成了当中一环。
“一目了然？怎么就一目了然……”
财神看报表看得出神，楚惟眨眨眼，适时问道：“那个……不如我给您展开说说？”
闻言，财神抬头，眼中闪烁着“好呀好呀”，嘴上却矜持得很：“小儿把戏，也就老夫性情宽和，肯听你一说。”
“财神大人，如今天庭是怎么计管香火功德的？”
财神随手抖出一卷账簿：“自是如实记录。。”
“还是单账呢。”楚惟扫了一眼，建议道：“大人，要想财务革新，先得把复式记账法给吃透才行。”
“复式？”
“简而言之，就是每次金钱的变化，影响的并非一个账户。您试想一下，作为财神，您掌握天下金钱，坐拥的财富就像一域海水，从前它进了多少，出了多少，只在您这片海。但如果用上复式记账法，您就还能知道，它们从哪里来，最终又流向了哪里，谁也无法让它们流失在您看不到的地方。”
楚惟搜肠刮肚，将那些折磨过她的知识点都用最简单的话说出，说得财神瞠目结舌，心向往之。
“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财神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包含阴阳，大有深意啊……”
“更多的，您可以去阳间图书馆查查资料，阿美莉卡和英德在这块也做的不错。对了，再等一个月，《审计法》就出来了……”
“好好好，这确实是造福后世的好东西。”财神捋捋胡须，意满道：“今日本该折你财运作为惩戒的，但看在你本心善良，所言有益，老夫便罢了。”
楚惟连忙感谢：“多谢财神大人没让我变穷鬼。”
“只是你要牢记，干涉他人命运，便会代其承受因果。”
财神捋须，身形渐渐隐于龛中，楚惟反应不及，骤感魂魄牵扯，往卧室飘去。
再睁开眼，竟是躺在床上。楚惟摸着温热的身体与头发，这些都属于另一个人，吴娣凤。
门把旋拧开启。
曹临辉，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