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白日下，杀伐之声震荡四方，风芷音一脸木然地看着仰天大笑的青年。
“想来抓我？”司琬明狂笑若癫，耳间的紫蝶珠串随之而颤，“也不看看本皇子背后都有谁？！”
在她的干涉下，司琬明没能马上对司月迪痛下死手，正寒暄着，半路杀出一群修士，与随行的魔渊护卫拼杀起来，他们这边正好也一拖再拖。
“阿琬，好了吗？”风芷音望了眼远处混乱的战局，对上青年的眸中盛满依恋，“我要去找眠儿妹妹了。”
“好啊，芷音，我和你一起去，”司琬明对她露出温柔笑颜，“以后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一起。”
风芷音以袖遮面，完美避开他牵过来的手。
吕修王司衍没有参战，护在两人身侧，眼角忌惮的余光却始终未放过风暴边缘的司月迪。见状，他朝司琬明密语：“二殿下这边，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
至于为何对一个将死之人忌惮，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司月迪刚入狱寒叶时，可是万钧铁枷、亡雷重刑在身，穿骨透肉，昼夜煎熬，现下却一点不见拘束之态。
他们方才动手，发现他竟将刑具炼制附衣，以无比纯厚的御力抗下了几轮攻击。腹背受敌的境况下，能将特制的禁具破解化炼，为己所用，这是何等才思，何等毅力。
“先不了，芷音不都说了吗，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就让他走得安详点吧。”丝毫不知司衍此刻心神震荡，司琬明瞄了那头一眼，毫不遮掩地道。
一手捏着下巴，他似是万分感慨：“真没想到，我那不近女色的大哥也有了相守之人，那姑娘不会是倒贴吧？”
“只要倒贴够多，铁树也能开花。”风芷音闻言憋笑道，怜悯的目光转到相同的方向。
教你呢，太子殿下，快学。
“芷音，我们该去哪里找那个姑娘呢？”司琬明眼巴巴望着随时可能会跑的树。
“那边。”她随意指了个方向。
“芷音，在我这儿，可是找不到姑娘的哟。”
一句笑语自指尖前方的空地传来，那端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白衣男子，身姿清挺若同琼林玉梁，满目情深只为她流转。
风芷音有点懵：“你谁？”
“爻州鸿羽，淮庄真人门下，元憬。”男子笑意不改，朝她轻作一揖，随即有玫白衣袍的修士前来迎接。
“易青……乾？”风芷音打量半天才凑出这个名字，也不顾口无遮拦，“你个老匹夫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旁的鸿羽宗弟子怒目圆睁：“大胆！元憬真君乃是当今鸿羽宗掌门……”
话到半截，毫无征兆地，那弟子当头倒下，死了一般沉沉睡去。
易青乾不着痕迹地敛起袖摆，手中银光浮动，他视如珍宝地向红衣女子奉上，叹声如若身后低云：
“芷音，这是定魂锁的钥匙，你先收下，只求你胜意归来，还能回鸿羽，见一见师门，见一见我。”
“你想要的，不管我有没有，都定会为你去寻，交付于你。”
司琬明从风芷音身后探出身，愤愤瞪着这黯然神伤的仙君：“你怎么有这东西？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是你独吞了？！”
易青乾置若罔闻，只见面前柔荑轻轻一点便取过钥匙，反倒衬得那掬银华绝美无双，女子薄雪化春的音籁漾在耳边：
“谢过元憬师兄，芷音因自己的荒唐事被逐出宗门，声名涂地，想回来见师兄，恐怕世人和曾经的师友也不允许了。”
他顺水推舟：“芷音不必担忧世人之见，我自是为你全数澄清，宗门也并无二话，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你只当外出历练，风光归来便好。”
“说什么呢狐狸眼老头，你的话谁信啊，芷音是要和我一起走的！”司琬明听得来气，牵住霞色的袖角，虚拉一下竟把她半拥在怀。
易青乾纤目微阖，青年秀净的面庞也变得渺小无比：“哦？我自会等芷音，元憬的信誉各道友人有目共睹，只是，五皇子殿下可曾想过，芷音岂能甘于皇子妃，王妃的位子，既是高岭上的花，定要做这天下巅峰的人。”
老匹夫，耍文字游戏有一套啊。风芷音抬眉冷嗤。
把他的话咀嚼一番，司琬明也不再反驳，重重点头道：“行，我知道了。劝你还是别等了，我肯定能先给芷音想要的。”
易青乾笑着未答，视线转到人群之间，又见一旁司衍有话说不出的苦样，连连上前招呼：“这不是司衍大人吗？青铜御史乔斐大人、百里豸大人也在，本人带人搜寻擅闯狱寒叶的狂徒，怎么就和你们打起来了？”
他说着拂袖，一道尖鸣在空中炸裂开来，宛如白日惊雷，陷入困战的修士纷纷撤退，还有恋战的穷追不舍，也被鸿羽宗的人拖走。
“这……没想到此事惊动了易大人。我们只是来询问二皇子近况的，因不好声张没能及时上报。既然误会解开，我们这就离开！” 司衍额上冒出冷汗，也示意护卫停手。
他们此次行动极其隐秘，怎会被发现？
二皇子今天是解决不了了，还是赶紧抽身，免得事情闹大。
“原是如此，今日不过一场乌龙，”易青乾闻言颔首，“那么还请大人今后多多照顾本人的师妹，本人在此谢过。”
他说完便想拱袖行礼，却被司衍一把托起。
魔渊大军内。
见大好局势就这么散了，乔斐怒喝：“退什么退，别给这帮修士面子，趁现在，全都杀了！”
一旁的百里豸拉住他：“哎哟乔老弟，那位可是白金，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我们的去留哪！”
——白金，可是差一步就到盟老之位哪！
乔斐厉声甩开：“管他什么白金！墙头草的老不死，少来套近乎！”
这是，还惦记着他刚才劝司月迪回沧渊的事情。
“……”百里豸眼角一跳。
你才是背叛二殿下的那个吧？
浓云皆散，大军如潮水般褪去，漠土已是满目疮痍。
听到司衍的密语示意，司琬明转身展颜：“芷音，我们走吧？”
“我先不打算走，再在此地留段时间，”风芷音垂头作伤感状，眼波忧光潋滟，“不和我的姐妹好好分别，我不放心。”
“我也……”司琬明还想着上前，却见到魔渊一众各异的神情。他顿了顿，咽下喉头的话，攥紧双拳，双目炯炯，
“那，我等你。你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当上峰头人，千车万辇来接你！”
“做不做峰头人又如何，何苦这么逼累自己，活得满意就好，”风芷音无奈，只怕挽救也无济于事，又怕他来扰自己的事，“若时候到了，我自会来找你。”
总算送走令人头疼的家伙，风芷音足下一转，才见那个鸦青身影早已远去。
还有个更麻烦的家伙。
“你没别的事了吧？”她慢悠悠取出青凤玉佩，出于礼貌说了一句，“我走了。”
易青乾正安抚着悲愤交加的留仙宗弟子，听到她的话立马回首：“芷音，恐怕你见不到人了，那姑娘已经和折彗道友走了。”
“不会的，她不会走。”风芷音答道。
“是吗？那真是辜负了折彗道友的一片心意。”
易青乾长眉微挑，提议道，“那么芷音，你们告别之后，我护送你一起出去如何？”
“要走的话，我也要带上她，现在就免了吧。”风芷音掂着手心钥匙，似有似无地道。
“……”易青乾笑着敛起袖摆。
“芷音姐姐？我找到司月迪了，嗯，没事，今天谢谢你。现在好累，先休息了……”
少女带着呵欠的回音传来，风芷音松口气，脚下生风，一抹烟便走了。
—
酉时区，人字白露宫。
这是楚眠被传送回来的地方。
但她并未停留，转身到了隔壁的秋分宫。
灰砖殿堂宽阔孤冷，穹顶一半透明一半涂黑，窗边有几株芦花装点，看起来才多了些活气。
司月迪和她分开后便与此宫的傀儡主人置换了位置，后者乃是一具分身傀儡，能够投射出他的一切形貌，与真人别无二致。
而他的真身也不在秋分宫，被送到了那道灵空间，现在知其名为瑞年宫的地方。
她交给他的荷包里，是与空间频率相匹配的魂术符箓。
他们在赌，能否骗人耳目无事收场，若不能，魔渊的人也进不了瑞年宫，碰不到他。
做出了这符箓，她的挖矿生涯也会轻松很多的。
楚眠一边想着一边打量四周。
丰收的节气却这样荒凉，遍地石沙，就像被飓风卷过一般。
视线拉远，墙角不知为何有个大坑，摆着七零八落的傀儡，包括杜衡和白荼的残躯，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配件。她握紧腕上玉玦，又与半空巡逻的目傀通话，却迟迟没得到回信。
就在楚眠惊觉不对的时候。
穹顶玻璃发出清脆声响，在空无一物之地，天使从天而降。
黑羽染绯，鸦氅飘扬，精致如白瓷的画皮爬下鲜艳的泉流，扬洒空中。
玻片砸落的声音刺耳。
可是天使全帮她挡住了。连同光一起。
“我很好，”他抬手遮住她的眼，飞快抹去唇边血痕，“一点皮肉伤。”
“是谁？”楚眠用力掰着他的手，“是谁干的？”
司月迪拗不过，把她按在胸膛上：“不知哪来的小喽啰，突然闯进那空间打过来，符箓毁了，你的秘密没暴露，开心吧。”
胸口微凉，此刻却被温热濡湿，起伏间随着断续的话语颤抖，似是连说话都费劲。
“开心个鬼……”楚眠怕压到伤口，没乱动。
司月迪低笑声，一枚指环悄悄溜进她的衣兜：“今天圆满收工，我的存货也够了，不需要你了，赶紧滚蛋。”
“要滚一起滚。”
楚眠把他的手臂扶到自己肩上，转身时，脚步霎时顿住。
遥遥殿门无声大敞，似曾相识的白色道袍闯入眼帘，那对纤巧眼中勾了许缥缈云光：
“二位莫急。还请稍等片刻。”
她目睹眼熟的指环从自己身上飘出，最终落在对面玉笙般削挺的手上。
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楚眠指尖微动。
司月迪抬手将她推开：“你找她没事吧？放她走。”
那头的人眯眼而笑：“可不能说是没事。”
楚眠盯着他手里的指环，沉声道：“你能进瑞年宫的话，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我是联盟御史，进入瑞年宫的权限还是有的，”易青乾耐心回答了她，“更让我好奇的是，姑娘你为什么能进。”
“碰巧罢了。”楚眠咬牙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却还是免不了被老虎啃一口。
是她偷习魂术触犯联盟法条，还是要找教她魂术的那个人？
那天在天河幡里最后看见的人影，没弄错的话，就是巫醒。
巫醒他……
楚眠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敷衍过去，易青乾却似乎已放弃了追究，将话锋对准另一个关口：
“你很想要这无相冰玄铁？和我打个赌，赢了，我就把东西还给你。你意下如何？楚眠姑娘。”
输了，人财皆空。
楚眠读到了这一层意味。
她本以为赌约针对的只有自己，没想到下一秒，铺天盖地覆来的冽风抽干了她周身所有的空气：
“本人和前太子殿下有些私怨在，你看着我杀了他，不许插手，便是你赢；否则，你帮我杀了他，也算你赢。”
“无论怎样都是赢，多划算的买卖啊，怎么样，要不要来赌一把？”
楚眠抬起了头，背脊发寒。
她第一次体会到蛛网上的猎物是什么感受。
从白羽冠到雪玉靴，男子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破绽，遥不可及又深不可测。她很清楚，在这个人的眼皮子底下，任何小动作都一览无遗。
“赌。”
“不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楚眠回过身，对上那张失血到不自然的脸。
司月迪转开视线，眸中苍幽防着门前的人，声音渐小：“别听他胡诌，我的命放在这了，和你没关系。”
随后语调恢复往日的张扬，“东西最好也还回来，走不走都随你。本就是无关的人，有什么可拿来赌的？”
楚眠心中一沉。
她摸索着怀中玉佩，尝试数次都发现传不出消息，估计是被什么术法封闭了。
只能揣度出，她在易青乾心里还有点面子。
现在走了，自己依然会被找上。
可如果故意赌输，让司月迪活下来的话，她又会被捉去威胁谁？
心间摇摆，易青乾却不再给她犹豫的时间，笃定了她给出的答案：“那么，这就开始我们的赌约？”
楚眠忙道：“等等，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你的私怨是什么？这样我才好决定，到底划不划算。”
看似仓促的问题，却相当有效。那恍白衣似有触动，语落间尽显苍凉：
“故乡，三位至亲的命，师尊的命，还有无数同门友人的命……”
“这还不够吗？”
“想来抓我？”司琬明狂笑若癫，耳间的紫蝶珠串随之而颤，“也不看看本皇子背后都有谁？！”
在她的干涉下，司琬明没能马上对司月迪痛下死手，正寒暄着，半路杀出一群修士，与随行的魔渊护卫拼杀起来，他们这边正好也一拖再拖。
“阿琬，好了吗？”风芷音望了眼远处混乱的战局，对上青年的眸中盛满依恋，“我要去找眠儿妹妹了。”
“好啊，芷音，我和你一起去，”司琬明对她露出温柔笑颜，“以后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一起。”
风芷音以袖遮面，完美避开他牵过来的手。
吕修王司衍没有参战，护在两人身侧，眼角忌惮的余光却始终未放过风暴边缘的司月迪。见状，他朝司琬明密语：“二殿下这边，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
至于为何对一个将死之人忌惮，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司月迪刚入狱寒叶时，可是万钧铁枷、亡雷重刑在身，穿骨透肉，昼夜煎熬，现下却一点不见拘束之态。
他们方才动手，发现他竟将刑具炼制附衣，以无比纯厚的御力抗下了几轮攻击。腹背受敌的境况下，能将特制的禁具破解化炼，为己所用，这是何等才思，何等毅力。
“先不了，芷音不都说了吗，反正他也没几天好活，就让他走得安详点吧。”丝毫不知司衍此刻心神震荡，司琬明瞄了那头一眼，毫不遮掩地道。
一手捏着下巴，他似是万分感慨：“真没想到，我那不近女色的大哥也有了相守之人，那姑娘不会是倒贴吧？”
“只要倒贴够多，铁树也能开花。”风芷音闻言憋笑道，怜悯的目光转到相同的方向。
教你呢，太子殿下，快学。
“芷音，我们该去哪里找那个姑娘呢？”司琬明眼巴巴望着随时可能会跑的树。
“那边。”她随意指了个方向。
“芷音，在我这儿，可是找不到姑娘的哟。”
一句笑语自指尖前方的空地传来，那端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白衣男子，身姿清挺若同琼林玉梁，满目情深只为她流转。
风芷音有点懵：“你谁？”
“爻州鸿羽，淮庄真人门下，元憬。”男子笑意不改，朝她轻作一揖，随即有玫白衣袍的修士前来迎接。
“易青……乾？”风芷音打量半天才凑出这个名字，也不顾口无遮拦，“你个老匹夫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旁的鸿羽宗弟子怒目圆睁：“大胆！元憬真君乃是当今鸿羽宗掌门……”
话到半截，毫无征兆地，那弟子当头倒下，死了一般沉沉睡去。
易青乾不着痕迹地敛起袖摆，手中银光浮动，他视如珍宝地向红衣女子奉上，叹声如若身后低云：
“芷音，这是定魂锁的钥匙，你先收下，只求你胜意归来，还能回鸿羽，见一见师门，见一见我。”
“你想要的，不管我有没有，都定会为你去寻，交付于你。”
司琬明从风芷音身后探出身，愤愤瞪着这黯然神伤的仙君：“你怎么有这东西？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是你独吞了？！”
易青乾置若罔闻，只见面前柔荑轻轻一点便取过钥匙，反倒衬得那掬银华绝美无双，女子薄雪化春的音籁漾在耳边：
“谢过元憬师兄，芷音因自己的荒唐事被逐出宗门，声名涂地，想回来见师兄，恐怕世人和曾经的师友也不允许了。”
他顺水推舟：“芷音不必担忧世人之见，我自是为你全数澄清，宗门也并无二话，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你只当外出历练，风光归来便好。”
“说什么呢狐狸眼老头，你的话谁信啊，芷音是要和我一起走的！”司琬明听得来气，牵住霞色的袖角，虚拉一下竟把她半拥在怀。
易青乾纤目微阖，青年秀净的面庞也变得渺小无比：“哦？我自会等芷音，元憬的信誉各道友人有目共睹，只是，五皇子殿下可曾想过，芷音岂能甘于皇子妃，王妃的位子，既是高岭上的花，定要做这天下巅峰的人。”
老匹夫，耍文字游戏有一套啊。风芷音抬眉冷嗤。
把他的话咀嚼一番，司琬明也不再反驳，重重点头道：“行，我知道了。劝你还是别等了，我肯定能先给芷音想要的。”
易青乾笑着未答，视线转到人群之间，又见一旁司衍有话说不出的苦样，连连上前招呼：“这不是司衍大人吗？青铜御史乔斐大人、百里豸大人也在，本人带人搜寻擅闯狱寒叶的狂徒，怎么就和你们打起来了？”
他说着拂袖，一道尖鸣在空中炸裂开来，宛如白日惊雷，陷入困战的修士纷纷撤退，还有恋战的穷追不舍，也被鸿羽宗的人拖走。
“这……没想到此事惊动了易大人。我们只是来询问二皇子近况的，因不好声张没能及时上报。既然误会解开，我们这就离开！” 司衍额上冒出冷汗，也示意护卫停手。
他们此次行动极其隐秘，怎会被发现？
二皇子今天是解决不了了，还是赶紧抽身，免得事情闹大。
“原是如此，今日不过一场乌龙，”易青乾闻言颔首，“那么还请大人今后多多照顾本人的师妹，本人在此谢过。”
他说完便想拱袖行礼，却被司衍一把托起。
魔渊大军内。
见大好局势就这么散了，乔斐怒喝：“退什么退，别给这帮修士面子，趁现在，全都杀了！”
一旁的百里豸拉住他：“哎哟乔老弟，那位可是白金，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我们的去留哪！”
——白金，可是差一步就到盟老之位哪！
乔斐厉声甩开：“管他什么白金！墙头草的老不死，少来套近乎！”
这是，还惦记着他刚才劝司月迪回沧渊的事情。
“……”百里豸眼角一跳。
你才是背叛二殿下的那个吧？
浓云皆散，大军如潮水般褪去，漠土已是满目疮痍。
听到司衍的密语示意，司琬明转身展颜：“芷音，我们走吧？”
“我先不打算走，再在此地留段时间，”风芷音垂头作伤感状，眼波忧光潋滟，“不和我的姐妹好好分别，我不放心。”
“我也……”司琬明还想着上前，却见到魔渊一众各异的神情。他顿了顿，咽下喉头的话，攥紧双拳，双目炯炯，
“那，我等你。你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当上峰头人，千车万辇来接你！”
“做不做峰头人又如何，何苦这么逼累自己，活得满意就好，”风芷音无奈，只怕挽救也无济于事，又怕他来扰自己的事，“若时候到了，我自会来找你。”
总算送走令人头疼的家伙，风芷音足下一转，才见那个鸦青身影早已远去。
还有个更麻烦的家伙。
“你没别的事了吧？”她慢悠悠取出青凤玉佩，出于礼貌说了一句，“我走了。”
易青乾正安抚着悲愤交加的留仙宗弟子，听到她的话立马回首：“芷音，恐怕你见不到人了，那姑娘已经和折彗道友走了。”
“不会的，她不会走。”风芷音答道。
“是吗？那真是辜负了折彗道友的一片心意。”
易青乾长眉微挑，提议道，“那么芷音，你们告别之后，我护送你一起出去如何？”
“要走的话，我也要带上她，现在就免了吧。”风芷音掂着手心钥匙，似有似无地道。
“……”易青乾笑着敛起袖摆。
“芷音姐姐？我找到司月迪了，嗯，没事，今天谢谢你。现在好累，先休息了……”
少女带着呵欠的回音传来，风芷音松口气，脚下生风，一抹烟便走了。
—
酉时区，人字白露宫。
这是楚眠被传送回来的地方。
但她并未停留，转身到了隔壁的秋分宫。
灰砖殿堂宽阔孤冷，穹顶一半透明一半涂黑，窗边有几株芦花装点，看起来才多了些活气。
司月迪和她分开后便与此宫的傀儡主人置换了位置，后者乃是一具分身傀儡，能够投射出他的一切形貌，与真人别无二致。
而他的真身也不在秋分宫，被送到了那道灵空间，现在知其名为瑞年宫的地方。
她交给他的荷包里，是与空间频率相匹配的魂术符箓。
他们在赌，能否骗人耳目无事收场，若不能，魔渊的人也进不了瑞年宫，碰不到他。
做出了这符箓，她的挖矿生涯也会轻松很多的。
楚眠一边想着一边打量四周。
丰收的节气却这样荒凉，遍地石沙，就像被飓风卷过一般。
视线拉远，墙角不知为何有个大坑，摆着七零八落的傀儡，包括杜衡和白荼的残躯，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配件。她握紧腕上玉玦，又与半空巡逻的目傀通话，却迟迟没得到回信。
就在楚眠惊觉不对的时候。
穹顶玻璃发出清脆声响，在空无一物之地，天使从天而降。
黑羽染绯，鸦氅飘扬，精致如白瓷的画皮爬下鲜艳的泉流，扬洒空中。
玻片砸落的声音刺耳。
可是天使全帮她挡住了。连同光一起。
“我很好，”他抬手遮住她的眼，飞快抹去唇边血痕，“一点皮肉伤。”
“是谁？”楚眠用力掰着他的手，“是谁干的？”
司月迪拗不过，把她按在胸膛上：“不知哪来的小喽啰，突然闯进那空间打过来，符箓毁了，你的秘密没暴露，开心吧。”
胸口微凉，此刻却被温热濡湿，起伏间随着断续的话语颤抖，似是连说话都费劲。
“开心个鬼……”楚眠怕压到伤口，没乱动。
司月迪低笑声，一枚指环悄悄溜进她的衣兜：“今天圆满收工，我的存货也够了，不需要你了，赶紧滚蛋。”
“要滚一起滚。”
楚眠把他的手臂扶到自己肩上，转身时，脚步霎时顿住。
遥遥殿门无声大敞，似曾相识的白色道袍闯入眼帘，那对纤巧眼中勾了许缥缈云光：
“二位莫急。还请稍等片刻。”
她目睹眼熟的指环从自己身上飘出，最终落在对面玉笙般削挺的手上。
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楚眠指尖微动。
司月迪抬手将她推开：“你找她没事吧？放她走。”
那头的人眯眼而笑：“可不能说是没事。”
楚眠盯着他手里的指环，沉声道：“你能进瑞年宫的话，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我是联盟御史，进入瑞年宫的权限还是有的，”易青乾耐心回答了她，“更让我好奇的是，姑娘你为什么能进。”
“碰巧罢了。”楚眠咬牙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却还是免不了被老虎啃一口。
是她偷习魂术触犯联盟法条，还是要找教她魂术的那个人？
那天在天河幡里最后看见的人影，没弄错的话，就是巫醒。
巫醒他……
楚眠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敷衍过去，易青乾却似乎已放弃了追究，将话锋对准另一个关口：
“你很想要这无相冰玄铁？和我打个赌，赢了，我就把东西还给你。你意下如何？楚眠姑娘。”
输了，人财皆空。
楚眠读到了这一层意味。
她本以为赌约针对的只有自己，没想到下一秒，铺天盖地覆来的冽风抽干了她周身所有的空气：
“本人和前太子殿下有些私怨在，你看着我杀了他，不许插手，便是你赢；否则，你帮我杀了他，也算你赢。”
“无论怎样都是赢，多划算的买卖啊，怎么样，要不要来赌一把？”
楚眠抬起了头，背脊发寒。
她第一次体会到蛛网上的猎物是什么感受。
从白羽冠到雪玉靴，男子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破绽，遥不可及又深不可测。她很清楚，在这个人的眼皮子底下，任何小动作都一览无遗。
“赌。”
“不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楚眠回过身，对上那张失血到不自然的脸。
司月迪转开视线，眸中苍幽防着门前的人，声音渐小：“别听他胡诌，我的命放在这了，和你没关系。”
随后语调恢复往日的张扬，“东西最好也还回来，走不走都随你。本就是无关的人，有什么可拿来赌的？”
楚眠心中一沉。
她摸索着怀中玉佩，尝试数次都发现传不出消息，估计是被什么术法封闭了。
只能揣度出，她在易青乾心里还有点面子。
现在走了，自己依然会被找上。
可如果故意赌输，让司月迪活下来的话，她又会被捉去威胁谁？
心间摇摆，易青乾却不再给她犹豫的时间，笃定了她给出的答案：“那么，这就开始我们的赌约？”
楚眠忙道：“等等，在这之前我想先问问，你的私怨是什么？这样我才好决定，到底划不划算。”
看似仓促的问题，却相当有效。那恍白衣似有触动，语落间尽显苍凉：
“故乡，三位至亲的命，师尊的命，还有无数同门友人的命……”
“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