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乘气境魔修同时自爆息田,威力非同小可,爆炸波及不少附近意图闯石垣的人,一时间血沫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风芷音带着楚眠远离混乱的人群,到了清静之地,她抬手抚过楚眠呆愣的脸,指尖灵力愈合少女面颊上细小的伤痕:“怎么了?吓傻了?”

    楚眠因为脸上的刺激“嘶”了声,回话时眼里已恢复了亮光:“芷音姐姐,我没事。”

    风芷音一眼扫过清减不少的少女,转身移步:“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楚眠看她走向与来路相反的方向:“芷音姐姐,你不是在那座楼里……”

    “那是用来迷惑人的,”风芷音道,“我放出的是假消息,没想到连你都找来了。”

    楚眠跟上她的脚步:“放假消息?芷音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奇罢了。”风芷音轻叹口气,双眸微微眯起,“因为想看看能引出何方牛鬼蛇神。”

    “对不起呀,之前消失了一段时间。”

    “我知道,不必在意。还以为你和太子私奔去了呢。”

    “……芷音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说话间,风芷音在前挥开一道法阵,透明的结界之后,一座简易的小庙出现在两人身前。

    此处虽有庙宇的大致外形,内里既无佛像也无神像,龛阁上下空空荡荡,寥落清静,只有墙角垒着的酒坛能看出有人借宿于此的痕迹。

    “似乎是几百年前留下的遗迹,但遮风避雨也足够了。”招呼楚眠在唯一的石桌边坐下,风芷音解释道,“为了找个地方闭关,我还费了好大劲找到这,不过毕竟也不打算久留……”

    楚眠四处张望了下:“原来芷音姐姐之前在闭关啊。”

    “没错。”风芷音转身端来两个茶杯,“刚好结束,恰巧发现你在我的陷阱那边,这不,赶来英雄救美了。”

    楚眠接过茶杯嘬了一口:“看来芷音姐姐的修行很重要……咳!”

    风芷音见楚眠被呛得眼泪汪汪,举过自己手里的喝了一口:“是酒啊。”

    她重新斟了两杯,等楚眠确认是茶后才收手:“因为修行,我封闭了自己的味觉和嗅觉,如今重新品尝识味,竟是已经注意不到它们的分别了。”

    “知茶是茶,知酒是酒,若是让我选,曾经的我一定会选最能让自己贪恋沉醉的那个。”

    女子说着幽幽一叹,落座之际衣裙迤地:“人心易变,就算是迷醉已久的事物,也终有情热消退的一天。再好的琼浆玉酿也醉不了自己的时候,偶尔走出来,也想要向前看。”

    “茶也好,酒也好,若是再也无法动摇自己半分,我心自知。”

    “有了目标的时候,一切便有了开始,也将会有结束。”女子抬手在虚空一抓,素白的指尖合拢间似乎蕴满了力量。

    楚眠心中徒然有种预感。

    芷音姐姐……已经到了突破的临界点。

    “芷音姐姐……你要走了吗?”

    话一出口,连楚眠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掩上嘴。

    风芷音只是眼眸微阖,疏淡的目光在此刻也变得凝重了许,她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是问我为何要放出钥匙的消息吗?狱寒叶的结界不是随便就能出去的,要通过太虚联盟修筑的各道秘门,秘门中有传送法阵,传送地点具体不知,只是……”

    她似是头疼地扶额:“感觉会遇上麻烦的家伙。”

    楚眠听到这不禁咂舌。就算不会遭到反弹,结界本身也是一座以高级秘法建成的巨型盾阵,她想要破开,恐怕是天方夜谭。

    还好没有去结界边上犯傻。

    “所以我就想啊,有没有别的门道可以出去,毕竟狱寒叶在很久以前便是一座天地孕育的天然秘境,能够通行的方法是有的,不过知情人凤毛麟角。但若是知晓了钥匙的存在,说不定能吊出一些人来。”

    风芷音顿了顿道:“因为成了逃犯,他们至少不会从太虚联盟眼皮子底下经过。”

    楚眠垂下眸,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风芷音看着楚眠眼神微烁。

    她发现了楚眠失联,却没想过她和太子会彻底闹掰。

    太子为何一改病容,眠儿又为何免于寒毒摧折,她无意深究。但无论怎么看,眠儿既已不愿成魔,能不能定住她,就看太子手段高明了。

    现在眠儿以身犯险来见她,那太子呢,又在哪儿?能放她一个人在外面乱闯?

    失联找不着人倒也罢了,总不会一气之下,不找了吧?

    看眠儿现在的模样,莫不是真闹掰了?

    “可是芷音姐姐,”心思胡乱转动间,她见楚眠皱眉道,“除了关于你的消息,我还听到了一些别的传言。”

    “我也略听说了一些。”风芷音听完楚眠这些天收集到的信息,执起茶杯看向其内荡漾的倒影,“这倒是有意思,有谁会知道总共三把钥匙,并且把持有钥匙的人的消息放出来呢……”

    “不是司月迪,如果他还在狱寒叶,不会有人传他已经死了。他也不会传这样的消息。”楚眠说道。

    风芷音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这可怎么说。意思是已经出去了?在眠儿这碰了壁,就丢下她自己走了?

    嗯。

    没用成这样的太子断断是不能要了。

    她转念一想,随之问道:“可是眠儿妹妹,他是如何出去的?难不成易青乾真的给了你钥匙?”

    楚眠面色一窘,说道:“的确给过,可是……”

    她向风芷音大致交代了钥匙的去向和自己定魂锁的状况。

    “这倒是有趣,”风芷音勾着唇角揶揄道,“不如你也给我一刀,便也犯不着用上这金贵的钥匙了。”

    “芷音姐姐,你就别开玩笑了。”

    风芷音笑声若铃。

    “传言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她神色自若道,“若掀不起什么大波浪,倒也无妨。若是愈演愈烈酿成什么祸端,我们一起走了就是。”

    “芷音姐姐说这话……是找到了别的出去的路了吗?”

    “算是有了门道。不日即动身,你要和我一起出去的话,便近日做好准备。”风芷音说,“不过一个小小的结界,拦不住你。但此法不妥,便和我一起吧。”

    不妥?

    楚眠突然想到,只要解开定魂锁,风芷音对上结界的盾阵,定有一战之力。那为什么还要特意寻人问道?

    于是她问:“如果不从太虚联盟的门走,会发生什么?”

    满室寂静。半晌,只闻风芷音掷出两个字:“混沌。”

    混沌……

    二字自女子唇畔浮出之时,楚眠只觉眼前一晃,仿佛身下的支撑被遽然抽空,石桌消失了,手中茶杯消失了,就连清幽小庙也遁形不见,整个人陷进一团混杂绵密的黑暗之中,如同泥沼将自己包围吞没,未知的恐惧和迷茫让她脑中空白一片,浑身僵硬就要被卷到最深最暗的角落。

    不是亡灵空间的沉寂,不是狱寒叶的荒寒,那里……什么都没有。

    日月,风云,雨露,花叶,季节,冷暖,什么都不存在。只是一片空无。

    这两个字带来的冲击超乎意料,楚眠的身体不住颤抖,抬起头听风芷音继续道:“狱寒叶之外是一片混沌,若人身在其中,不知道下一刻会去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传走,永远处于无法预知无法判别的境况。但是,混沌中有着天地间的罅隙,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被送入哪个秘境,而要进入这些秘地或秘境,罅隙之间存在着无数危机险境,也是九死一生之事。”

    “所以,就算强行突破结界出去,也可能回不来了,这就需要找到特殊的引路人。”

    风芷音说到这讪讪摆了摆手:“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狱寒叶以前是通过渡河来往……”

    “渡河?”楚眠睁大了眼。

    “是啊。”风芷音像是软了身子骨靠在石桌边,“摆渡人找上我,发发善心送我出去就算了,还塞给我一堆麻烦事……”

    楚眠见这副美人躺倒的图景不由得一愣。

    风芷音不吃礼尚往来你来我往那套,若真的不愿意,她是不会接下别人的委托的。

    而今就算说着麻烦,她也答应了,说明是对她很重要的、她认同且愿意付出行动的事。

    芷音姐姐找到的“目标”,或许就是与此相关。

    而她所说的渡河与渡口,目前看来是出去的唯一可行法子。

    楚眠看着自己的手心,淡紫色的魔气涌动间,有数根黑线浮动摇曳。

    但愿她的加入不要生出什么变故才好。

    又和风芷音聊了一会近况和后面的安排,楚眠很快回到瑞年宫。

    她召出亡灵傀儡,让他帮自己占了一卦。

    “不行啊,主人!这卦变数太多了,而且有一股强大的干扰力量,根本看不出来,如果你会高级一点的……”傀儡在地上画了卦阵,说着说着抬头后断然闭嘴。

    “别叫我主人。”楚眠神色高深莫测。

    “对不起,是我太废了,因律之力根本不够的。”傀儡低头哭唧唧。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眠摇头道,“换个称呼吧,以后出现在人前了,可不要这么叫我。”

    “真的吗!我们很快就能到外面去了吗!”

    “换称呼。”

    “……眠眠?”

    “不行。”

    “阿眠!”

    “不行。”

    “楚眠姐!”

    “不行。我现在叫楚睡。”

    “你早点说啊!”

    和傀儡在称呼问题上争执许久方才罢休。楚眠忽然注意到,这个亡灵的化形,她是有点印象的。

    男孩子一张圆脸生得模样讨喜,身形圆润却敏捷又灵活,剪裁得体的头发有两撮从耳边垂下,如同羽毛般柔软顺滑。

    “你是……信鸫吧?”楚眠把手收到背后,歪着头问。

    “是的!楚睡姐还记得我啊!”信鸫朝她兴冲冲道,“已经好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被楚睡姐这么一叫,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楚眠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笑道:“我当然记得。”

    这些亡灵,似乎对她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就算只剩下记忆的片段,她也可以以这种方式与他们交谈。

    “你们会为我而战的吧?”

    楚眠愣神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必要问出口。

    这并非是询问或请求,楚眠知道,亡灵只是已逝之人的记忆体,并不拥有自身的意志,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某种意义上,她的意志同时也是他们的意志。

    夜婵以前的主人,又是怎么做的呢。

    是可以无视他们的人格、蹂躏其意志,还是和他们感同身受,当作“人”来对待?

    消灭自己或消灭别人,总要选一个。

    这其中的界限难以把控。

    如果不是看到活生生的、与提线人偶完全不同的信鸫,楚眠还真的会以为是自己和在自己演戏了。

    “信鸫,”她唤道,“试试我教你的净化术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视线扫向盘旋在瑞年宫上空的黑云:“芷音姐姐定好十日之后出发,我们得抓紧时间把这群孽鬼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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