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余波连绵不断，洛瑛的神识在云翳辰星之间飞快移转。
思绪也在转动不停。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破开这狱寒叶结界……虽只是千万重盾阵中的一小块，不知联盟那边会作何反应。
借盾阵突破，趁升境破阵，这师妹当真是乱来！
当今修界能有化神机缘之人屈指可数，更别说这种蹉磨道行的地方。
化神雷劫凶险非常，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必须抓紧时间了。
她将将压下心悸，泄了个口的结界内电光霹雳，一串紫雷轰闪而下。
—
楚眠在十里之外，听见闷沉的隆隆雷声，抬头便望见远处天幕浓黑如墨，像是有风暴聚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睡……这这这咋回事啊……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
棉花发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楚眠身下的夜婵却速度不减，载着她在狱寒叶低空疾驰。
地平线越来越看不见了。
楚眠再次确认风芷音传来的方位，发现越是前进，天色便越是阴沉，仿佛在向她预示着什么。
直到远空被一道虹光划破，白电紫雷接踵而至，撕扯着云空映亮半边天际。
楚眠这才放慢速度。
前方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在仓皇向外撤，唯有她深入腹地，也太不合适了一些。
听说仙人渡劫，栉风沐雨，火焚雷劈，恐怕便是这样的场景。
雷光条条如蛇自云缝间扑咬而下，噼炸的巨响接连撞击耳膜时，棉花再次催促道：“大哥！阿睡！你快问问那个谁！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越.狱了！”
楚眠摸索着衣襟的玉佩：“恐怕……也不必问了。”
等芷音姐姐突破化神，别说越.狱，拆了这牢狱都能做到。
她寻了个地方掩去身形，和棉花一起呆愣数着电闪雷鸣之声。
“这有多少道了？该有一千次了吧？”
“应、应该吧。”
“和芷音姐姐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还有一个时辰……”
楚眠抬起脸，面庞被又一道遽然降落的雷光映得煞白。
在无人注意的天之一隅，近乎透明的白色寒星悄然闪烁着。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这萧索的漠原探索寻迹，不放过一人一物，以及……神魂中的特别存在。
“楚，眠。”
“就是你吧。”
楚眠忽地感到头中一刺痛，灵台深处仿佛被人窥探了一般，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来源和痕迹。
“好生怪异的定魂锁……”
“竟是个魔修……求生艰难，堕落成魔了么。”
有断续的沙沙声在脑海中回荡，每落下一个音节，便带来一次细微的刺痛。
而若非用心了听，根本分辨不出是有人在说话。
楚眠展开神识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几番下来仍是一无所获。
单纯的精神力量无法触及捕捉，那般高高在上的存在。
与她完全不在一个层级，有如蜉蝣对天地，微尘对瀚海。
沦为猎物的滋味的确令人不爽。
“阿睡！这谁啊！神神叨叨的！不如把我们放出来吓吓他吧！”
夜婵发出隐隐的鸣响，被关在里面的家伙看起来极其不安分。
楚眠好脾气地道：“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再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不死之身了……吧？
还未想到什么对策，楚眠身上一轻，在极快的视野变换间，她似乎看见脚下流淌过带状的星河，银河载着她向阴云倾覆的中心飞驰而去。
在翻滚的尘暴间，那个雌雄莫辨的声音逐渐变得明晰起来：
“以你现在的处境，继续留在狱寒叶也是步履维艰——”
“趁现在的空隙，我可单独为你辟出一条离开狱寒叶的路，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的定魂锁不强，不会受到结界过多的干扰，唯有这一次机会，相应的，你要将——”
后半句尚未落下，一束电光将要擦过楚眠身侧，那神秘的力量带着她转了个方向，这才将她带出雷劫的范围。
身边景象飞闪得太快，又接连转了数个弯，楚眠晕乎着抬手遮挡四面飞舞的尘土，睁不开的眼好似在转圈：“请问！你是谁啊！”
她的声音一出即被淹没在贯耳的雷声中，而那声音忽而离她极近，回应了她：“我是谁不重要。”
随后楚眠的身体忽然倒转，一股强大的力道极有目的性地牵引着她急速往下，她的眼前开始被水幕般厚重的昏暗掩盖，在向她索求着什么——
“怎么会？”
“师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后半道熟悉的女声令楚眠神志一振，当即召出夜婵抵去坠落的冲击力，扭转身形踏在沙地上。
风芷音立在她身前，挽起的青丝已尽数散开，一身红衣也不似原先那般艳烈，稍显暗淡的色泽上还留下不少焦黑的印迹。
可女子身姿轻盈，举手投足充满生动灵气，雪润的肌肤和挺直的腰身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又携卷了飘然清绝的仙气。
修仙者那似远似近的距离感在楚眠心中再一步拉大。
不知何时，压顶的重重黑云渐次散去，雷电和飙风也已止息，给人得以喘息之机。楚眠拂去满脸的尘灰，却有几滴雨珠打在头顶。
“我把乌云赶远了，雨不会下大的。”风芷音转过身对她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酷了吧……”
棉花在楚眠脑中闹哄哄叫喊，楚眠额角又一抽痛。
风芷音见她不答话，捏着她的下颚确认没有受伤，点了点那呆滞的脸颊：“没关系，就算雷劈傻了我也救得回来。”
“……”
她还是不说话，风芷音转回身道：“师姐，你还在吧？把我的客人送来，真是多谢了。”
“师妹，这是……”
这师妹居然与魔来往。
洛瑛转念一想，汀乐仙子蓝颜爱侣遍及三界，便也不觉惊怪了。
不过还甚是巧，这名少女便是与师妹熟识之人。
洛瑛知道她们没有多少时间慢慢来谈判，在太虚联盟那边有所行动之前，得把这里的事解决完毕才行。
便也不绕弯子道：“这位姑娘，我不会食言。现在结界已开，你要是想出去，从此处乘上渡船，离开即可。”
楚眠随着声音看去，只见前方被雨点略微洇深的沙地揭开了一块，映出汩汩流动的黑色河水，只要踏出一步，便能与这枯黄的荒漠隔绝。
她收了夜婵探出手，没有任何阻碍。
风芷音则拍手道：“太好了呢，眠儿，摆渡人如此大度，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也能出去了。”
“芷音姐姐？”
楚眠听了只有些惶然。她走了，那风芷音呢，这里的结界呢？
心里有种怪异感油然而生。
先回答的却是洛瑛：“渡船一次只可乘一人，我的弟子会送你到隐蔽之地，之后的路途，你自行承担。”
“师姐，你别说得那么可怕。”风芷音说着朝少女眨眨眼，“眠儿，你先走，我打破了这里的盾阵，被人盯上很不安全，而且受人所托，还得去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既然我扛下雷劫，皮终是厚了不少，我要给自己，给汀乐，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轻呼口气，指尖拂过的衣袖完好如新，顺着幽幽的风舞至楚眠身前：“你是个省心却让人不下放心的孩子。便有缘再会吧。”
女子带着怜爱的语声向她道别。
楚眠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走吧。
她对着狱寒叶不甚晴朗的天空微笑：“我知道了。”
那位摆渡人为何许她离开，又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
摆渡人和芷音姐姐微妙的合作关系……
她已经没办法涉足了。
—
楚眠在漆黑的世界中适应了好一会。
身下的船板一起一伏，耳边是萦绕不绝的水流声，船桨极有规律地拍打，却不见有人在撑桨。
等到她大致能看出周围的轮廓了，视野依旧受限，便找着有没有什么能照明的东西。
她手指一划，一抹黑线浮现又消散，小巧的人偶平躺在她的手心。
无相冰玄铁制成的傀儡人偶在黑暗里散发着冰晶一般剔透的光亮，光晕柔和而不刺眼，渐渐地扩散出去，甚至有与浓郁的暗色相溶之势。
人偶开始变得透亮圆滚，一个混杂着稚嫩与老气的嗓音从中传出：
“阿睡阿睡！别难过了，你不是也有想去的地方，跟着别人不就耽误了么！”
楚眠：“我没有难过。”
“哼哼哼，以后我们江湖为伴……”
楚眠本想带棉花探探这长度不及两丈的船，走近船尾，猛地发现一团小小的影子。
吓了一跳的楚眠把棉花藏在身后：“你你你你，是人……？”
完全没发现这里有人的存在！除非是神魂又比她强大……
“荼蘼是人。”小小的女孩抱膝而坐，探出头来看她。
“为什么不出声？”
“师父没吩咐荼蘼说话。”
“你便是摆渡人的弟子吗？”
“荼蘼是师父的弟子，师父是摆渡人，嗯……”
荼蘼略转了下眼珠，像是有些怕生，看了眼楚眠便低下头去。
楚眠见状也不多话，倒是棉花从背后蹦跶到她的肩头，顿时吸引了女孩的目光。
荼蘼瞪大眼睛盯着那活灵活现的人偶：“你是偃师？”
楚眠按住棉花让它别露出端倪，缓道：“不算是。”
“那个，可以给我看看吗？”荼蘼伸出双手。
楚眠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亡灵，将化作死物的人偶递给了荼蘼。
她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人偶会讲话，眼前的女孩却一点也不在意，上下前后细细地察看了一遍，还来一句：“制得好粗糙。”
“……”晃动的船托着楚眠上下浮沉。
“我爹娘说，机巧之物出自人手，自有灵魂，要认真对待每一件作品，做到极致的完美，才能无缺无憾。”
“潦草对待制品的人，绝不是合格的机关师。”
荼蘼抱着自己的膝盖，说得严肃，面上却没什么情绪。
楚眠心想，就这样呗。
她又不是为了当偃师才做傀儡人偶的。
她抚平衣摆，坐下道：“你爹娘是机关师？那你师父呢，教你什么？”
“师父教我机关术。”
“你爹娘呢？”
“爹娘不在。”
“对不起。”
“荼蘼不介意。”
“荼蘼的师父真的很厉害。”
“嗯！”荼蘼点头，“师父做不了机关，可是会教荼蘼，据说这是和爹娘一起做出的成果，他们原来在很高的山上，那里有很多水沟，可以漂流玩水，还有许多师叔师祖……”
她一下子捂住嘴：“师父不让荼蘼说的。”
“嗯。”
不知是否因为看不清周围，楚眠也察觉不出荼蘼的情绪，遂停了话题。
人静默着，船桨漾水仍不知疲倦，宛如悠远反复的乐曲，吱呀作响间，有些亲切的机括声和铰链声也随之入耳。
楚眠不禁问道：“这艘船会自己划桨，是上了机关吗？”
只见荼蘼抿唇望过来，眼中的犹疑和紧张已经作出了回答。
“是荼蘼做的吗？”
“……”
“荼蘼是个很好的机关师。”
“荼、荼蘼什么都不会。”
“是比我合格得多的机关师。”
“那么简陋的傀儡也能开出灵智，或许姐姐你的偃师天赋远在我之上呢！”
“……哈哈。”
思绪也在转动不停。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破开这狱寒叶结界……虽只是千万重盾阵中的一小块，不知联盟那边会作何反应。
借盾阵突破，趁升境破阵，这师妹当真是乱来！
当今修界能有化神机缘之人屈指可数，更别说这种蹉磨道行的地方。
化神雷劫凶险非常，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必须抓紧时间了。
她将将压下心悸，泄了个口的结界内电光霹雳，一串紫雷轰闪而下。
—
楚眠在十里之外，听见闷沉的隆隆雷声，抬头便望见远处天幕浓黑如墨，像是有风暴聚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睡……这这这咋回事啊……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
棉花发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楚眠身下的夜婵却速度不减，载着她在狱寒叶低空疾驰。
地平线越来越看不见了。
楚眠再次确认风芷音传来的方位，发现越是前进，天色便越是阴沉，仿佛在向她预示着什么。
直到远空被一道虹光划破，白电紫雷接踵而至，撕扯着云空映亮半边天际。
楚眠这才放慢速度。
前方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在仓皇向外撤，唯有她深入腹地，也太不合适了一些。
听说仙人渡劫，栉风沐雨，火焚雷劈，恐怕便是这样的场景。
雷光条条如蛇自云缝间扑咬而下，噼炸的巨响接连撞击耳膜时，棉花再次催促道：“大哥！阿睡！你快问问那个谁！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越.狱了！”
楚眠摸索着衣襟的玉佩：“恐怕……也不必问了。”
等芷音姐姐突破化神，别说越.狱，拆了这牢狱都能做到。
她寻了个地方掩去身形，和棉花一起呆愣数着电闪雷鸣之声。
“这有多少道了？该有一千次了吧？”
“应、应该吧。”
“和芷音姐姐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还有一个时辰……”
楚眠抬起脸，面庞被又一道遽然降落的雷光映得煞白。
在无人注意的天之一隅，近乎透明的白色寒星悄然闪烁着。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这萧索的漠原探索寻迹，不放过一人一物，以及……神魂中的特别存在。
“楚，眠。”
“就是你吧。”
楚眠忽地感到头中一刺痛，灵台深处仿佛被人窥探了一般，却根本找不到任何来源和痕迹。
“好生怪异的定魂锁……”
“竟是个魔修……求生艰难，堕落成魔了么。”
有断续的沙沙声在脑海中回荡，每落下一个音节，便带来一次细微的刺痛。
而若非用心了听，根本分辨不出是有人在说话。
楚眠展开神识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几番下来仍是一无所获。
单纯的精神力量无法触及捕捉，那般高高在上的存在。
与她完全不在一个层级，有如蜉蝣对天地，微尘对瀚海。
沦为猎物的滋味的确令人不爽。
“阿睡！这谁啊！神神叨叨的！不如把我们放出来吓吓他吧！”
夜婵发出隐隐的鸣响，被关在里面的家伙看起来极其不安分。
楚眠好脾气地道：“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再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不死之身了……吧？
还未想到什么对策，楚眠身上一轻，在极快的视野变换间，她似乎看见脚下流淌过带状的星河，银河载着她向阴云倾覆的中心飞驰而去。
在翻滚的尘暴间，那个雌雄莫辨的声音逐渐变得明晰起来：
“以你现在的处境，继续留在狱寒叶也是步履维艰——”
“趁现在的空隙，我可单独为你辟出一条离开狱寒叶的路，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的定魂锁不强，不会受到结界过多的干扰，唯有这一次机会，相应的，你要将——”
后半句尚未落下，一束电光将要擦过楚眠身侧，那神秘的力量带着她转了个方向，这才将她带出雷劫的范围。
身边景象飞闪得太快，又接连转了数个弯，楚眠晕乎着抬手遮挡四面飞舞的尘土，睁不开的眼好似在转圈：“请问！你是谁啊！”
她的声音一出即被淹没在贯耳的雷声中，而那声音忽而离她极近，回应了她：“我是谁不重要。”
随后楚眠的身体忽然倒转，一股强大的力道极有目的性地牵引着她急速往下，她的眼前开始被水幕般厚重的昏暗掩盖，在向她索求着什么——
“怎么会？”
“师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后半道熟悉的女声令楚眠神志一振，当即召出夜婵抵去坠落的冲击力，扭转身形踏在沙地上。
风芷音立在她身前，挽起的青丝已尽数散开，一身红衣也不似原先那般艳烈，稍显暗淡的色泽上还留下不少焦黑的印迹。
可女子身姿轻盈，举手投足充满生动灵气，雪润的肌肤和挺直的腰身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又携卷了飘然清绝的仙气。
修仙者那似远似近的距离感在楚眠心中再一步拉大。
不知何时，压顶的重重黑云渐次散去，雷电和飙风也已止息，给人得以喘息之机。楚眠拂去满脸的尘灰，却有几滴雨珠打在头顶。
“我把乌云赶远了，雨不会下大的。”风芷音转过身对她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酷了吧……”
棉花在楚眠脑中闹哄哄叫喊，楚眠额角又一抽痛。
风芷音见她不答话，捏着她的下颚确认没有受伤，点了点那呆滞的脸颊：“没关系，就算雷劈傻了我也救得回来。”
“……”
她还是不说话，风芷音转回身道：“师姐，你还在吧？把我的客人送来，真是多谢了。”
“师妹，这是……”
这师妹居然与魔来往。
洛瑛转念一想，汀乐仙子蓝颜爱侣遍及三界，便也不觉惊怪了。
不过还甚是巧，这名少女便是与师妹熟识之人。
洛瑛知道她们没有多少时间慢慢来谈判，在太虚联盟那边有所行动之前，得把这里的事解决完毕才行。
便也不绕弯子道：“这位姑娘，我不会食言。现在结界已开，你要是想出去，从此处乘上渡船，离开即可。”
楚眠随着声音看去，只见前方被雨点略微洇深的沙地揭开了一块，映出汩汩流动的黑色河水，只要踏出一步，便能与这枯黄的荒漠隔绝。
她收了夜婵探出手，没有任何阻碍。
风芷音则拍手道：“太好了呢，眠儿，摆渡人如此大度，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也能出去了。”
“芷音姐姐？”
楚眠听了只有些惶然。她走了，那风芷音呢，这里的结界呢？
心里有种怪异感油然而生。
先回答的却是洛瑛：“渡船一次只可乘一人，我的弟子会送你到隐蔽之地，之后的路途，你自行承担。”
“师姐，你别说得那么可怕。”风芷音说着朝少女眨眨眼，“眠儿，你先走，我打破了这里的盾阵，被人盯上很不安全，而且受人所托，还得去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既然我扛下雷劫，皮终是厚了不少，我要给自己，给汀乐，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轻呼口气，指尖拂过的衣袖完好如新，顺着幽幽的风舞至楚眠身前：“你是个省心却让人不下放心的孩子。便有缘再会吧。”
女子带着怜爱的语声向她道别。
楚眠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走吧。
她对着狱寒叶不甚晴朗的天空微笑：“我知道了。”
那位摆渡人为何许她离开，又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
摆渡人和芷音姐姐微妙的合作关系……
她已经没办法涉足了。
—
楚眠在漆黑的世界中适应了好一会。
身下的船板一起一伏，耳边是萦绕不绝的水流声，船桨极有规律地拍打，却不见有人在撑桨。
等到她大致能看出周围的轮廓了，视野依旧受限，便找着有没有什么能照明的东西。
她手指一划，一抹黑线浮现又消散，小巧的人偶平躺在她的手心。
无相冰玄铁制成的傀儡人偶在黑暗里散发着冰晶一般剔透的光亮，光晕柔和而不刺眼，渐渐地扩散出去，甚至有与浓郁的暗色相溶之势。
人偶开始变得透亮圆滚，一个混杂着稚嫩与老气的嗓音从中传出：
“阿睡阿睡！别难过了，你不是也有想去的地方，跟着别人不就耽误了么！”
楚眠：“我没有难过。”
“哼哼哼，以后我们江湖为伴……”
楚眠本想带棉花探探这长度不及两丈的船，走近船尾，猛地发现一团小小的影子。
吓了一跳的楚眠把棉花藏在身后：“你你你你，是人……？”
完全没发现这里有人的存在！除非是神魂又比她强大……
“荼蘼是人。”小小的女孩抱膝而坐，探出头来看她。
“为什么不出声？”
“师父没吩咐荼蘼说话。”
“你便是摆渡人的弟子吗？”
“荼蘼是师父的弟子，师父是摆渡人，嗯……”
荼蘼略转了下眼珠，像是有些怕生，看了眼楚眠便低下头去。
楚眠见状也不多话，倒是棉花从背后蹦跶到她的肩头，顿时吸引了女孩的目光。
荼蘼瞪大眼睛盯着那活灵活现的人偶：“你是偃师？”
楚眠按住棉花让它别露出端倪，缓道：“不算是。”
“那个，可以给我看看吗？”荼蘼伸出双手。
楚眠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亡灵，将化作死物的人偶递给了荼蘼。
她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人偶会讲话，眼前的女孩却一点也不在意，上下前后细细地察看了一遍，还来一句：“制得好粗糙。”
“……”晃动的船托着楚眠上下浮沉。
“我爹娘说，机巧之物出自人手，自有灵魂，要认真对待每一件作品，做到极致的完美，才能无缺无憾。”
“潦草对待制品的人，绝不是合格的机关师。”
荼蘼抱着自己的膝盖，说得严肃，面上却没什么情绪。
楚眠心想，就这样呗。
她又不是为了当偃师才做傀儡人偶的。
她抚平衣摆，坐下道：“你爹娘是机关师？那你师父呢，教你什么？”
“师父教我机关术。”
“你爹娘呢？”
“爹娘不在。”
“对不起。”
“荼蘼不介意。”
“荼蘼的师父真的很厉害。”
“嗯！”荼蘼点头，“师父做不了机关，可是会教荼蘼，据说这是和爹娘一起做出的成果，他们原来在很高的山上，那里有很多水沟，可以漂流玩水，还有许多师叔师祖……”
她一下子捂住嘴：“师父不让荼蘼说的。”
“嗯。”
不知是否因为看不清周围，楚眠也察觉不出荼蘼的情绪，遂停了话题。
人静默着，船桨漾水仍不知疲倦，宛如悠远反复的乐曲，吱呀作响间，有些亲切的机括声和铰链声也随之入耳。
楚眠不禁问道：“这艘船会自己划桨，是上了机关吗？”
只见荼蘼抿唇望过来，眼中的犹疑和紧张已经作出了回答。
“是荼蘼做的吗？”
“……”
“荼蘼是个很好的机关师。”
“荼、荼蘼什么都不会。”
“是比我合格得多的机关师。”
“那么简陋的傀儡也能开出灵智，或许姐姐你的偃师天赋远在我之上呢！”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