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比赛还没开始,我坐在记分桌子旁边和舒曼祈祷今天的裁判和对手是个正常人。

    我东倒西歪地靠在她肩膀上,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胖胖的身影背着手走过来,吓得我一个激灵赶紧坐好:“张老师好!”

    乖乖,什么风把年级主任吹来了。

    张海平的出现让附近所有同学都聚拢过来,乖乖问好。

    张主任推推眼镜,问:“听说你们昨天被欺负了?”

    众人点头。

    “没事儿,今天好好打。”张主任一脸云淡风轻扔下一颗炸弹,“我带了无人机。”

    我和舒曼大眼瞪小眼,无声交流:无人机?咱们学校有这东西?

    舒曼捂住嘴巴:张主任太牛了!

    苏天杭挤到我俩面前,科普他的小道消息:“老张原本跟学校借了一台无人机专门给咱们班录像,学校觉得不公平,老张就借了两台,一台专门录咱们班,一台录其他班。”

    我第一次被老张帅到:“这就是年级主任当班主任的好处?老张还挺护犊子的呀。”

    舒曼一脸认真:“录咱们班干什么,不是所有对手都像13班打得那么脏,应该去录13班和5班的比赛。”

    我叹气:“可惜咱们班昨天没有录像证据。”

    “没事儿,他们迟早要完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向雨泽在我旁边长椅上坐下,声音温和。

    我侧头看他:“你怎么又下来了,不是说好今天不上场?”

    “没事儿,我这都自己走下来的。”向雨泽伸出腿晃了晃,向我展示他真的没事。

    我递给他一瓶水,准备看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张主任的无人机起了威慑作用,还是像舒曼说的那样不是所有班都打得脏。最起码这两天的比赛都有惊无险地赢了。

    而13班也被无人机盯上了,据说第二天频繁被裁判吹哨差点动手,第三天直接输不起不玩退赛了。

    很快就来到了星期四,决赛当天。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天气,和前三天完全不一样的氛围。今天比赛的班级只有六个,同时进行三场,空出一大半球场,但是也因为决赛,下楼观赛的同学多了,几乎每个班人都下来了,观众倒是人挤人,似乎还比前几天多。

    巧的是,今天我们对战5班。好一个“兄弟班决战紫禁之巅”,两个班大多数都认识,也不分什么阵营,观众交叉地随意站着。

    两班十个男生都在热身,向雨泽自然也在。他这两天都没上场,今天下楼前特意缠了绷带吃了止疼药,准备为决赛一搏。

    今天是5月最后一天,温度特别高,我坐在场边穿短袖长裤的校服已经有点薄汗了,太阳没一点下山的意思,往少年们身上撒去光辉。

    我还没文艺完,舒曼用胳膊碰碰我,示意我看向场边,一群身穿百褶裙手拿塑料助威花的女生聚集在一起整装,啦啦队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能吸引全场目光。

    舒曼左瞧瞧右看看:“人家计小琪是来给向雨泽加油的,你一会儿声音大一点。”

    我装不在意,嘴硬:“无所谓。那不是还有很多小学妹嘛!”我看到几个高一学妹逃课混在人群里看比赛,但各年段的校服都不一样,我们肩上两条杠是单调的黑色,高一校服是白底黄杠,格外好区分。

    舒曼看向对面,几个学妹表情有些害羞,眼神却带着几分期许朝我们这边看过来,她说:“凭什么就是来看向雨泽的?你哥这两天可是全了一大波迷妹呢?”

    我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李唯西?你说的是李唯西?”

    舒曼一副理所当然地点头。

    我唏嘘:“他?怎么可能呢?他哪里帅了啊?”

    孙可是5班的记分员,坐在舒曼旁边,听到我们的对话,凑过头来说:“确实,这两天我们班都有人找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我嘴巴张得更大了。

    舒曼笑着总结:“打起球来还是有些滤镜的吧。”

    我看向场上热身的少年们,心想可能吧。

    上半场出战的是李唯西、章洋和苏天杭,苏天杭不慎受伤,暂时落后。

    中场哨响,我立刻起身让位,准备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坐着喷药做准备上场的向雨泽突然开口说:“不用了,我这个药他也能用。”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着直接用手里的药瓶向苏天杭擦伤处喷去,喷雾比药水阵痛性强,刺激性也更大,苏天杭“啊”地一声叫出来。

    我手中的瓶瓶罐罐没有派上用场,只好转身递给苏天杭一瓶水。

    场上啦啦队员上场,欢快动感的音乐响起,青春洋溢地随之起舞,她们活力四射,裙摆舞动婀娜,腰身纤细,发丝随动作甩起,瞬间吸引所有目光。

    我悄悄看向雨泽,他正专心地喷药,好像全然没注意到场上的熟人。

    我的也收回视线,专注整理手边的医药箱。

    下半场出战的是白色球服1号李唯西、7号向雨泽和11号马政,大约是我们班最强阵容了,对面5班是红色球服2号、3号和9号。

    2号我叫不上名字,不过上大课时见过,是5班物理课代表,长得高高大大,戴着一个白色的发带,很是帅气;3号是我班常客黄绿青大班长;9号也是脸熟,好像是向雨泽初中同学,和孙可好像有点什么。

    下半场比赛很快开始,红白身影交织在一起。

    红“2”率先获得球权,灵巧闪避防守,上篮得分。

    李唯西抢回,篮球在他手上游移不定,他动作敏捷流畅,碰撞、闪躲、投掷。

    马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篮框下,在球落下的瞬间,又接住向上抛,再次进球!

    两人配合默契,兴奋击掌。

    球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吸引着全场的注意力。

    比分渐渐接近。

    白方三人被红方一对一盯防,没人能找到投球机会,球被向雨泽传给马政,又传给李唯西,在三人之间传了五次,红队试图拦截未果,场外看起来就好像白方溜红方一样。

    最终球权被红“2”抢走,传给红“3”。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黄绿青这样灵活的一面,他穿着一件并不显宽松的球衣,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背部,胸前的数字3也随着呼吸起伏。

    他被马政拦着,抬手一个假动作,球从背后传给9号,被向雨泽抢走,9号伸手回抢,结果被裁判吹哨。

    向雨泽获得罚球机会,站在规定位置定点投,我忽然有些替他紧张。

    白色衣摆随着他起跳上扬,露出精瘦的腰线和若有似无的腹肌,踩着我的心跳声,对着篮框投入了一个夕阳。

    很快,球再次回到红“2”手中,那个戴发带的男生实力很强,在场上犹如一只鹰,身体的速度与力量都好像发挥到极限,三两步绕过防守,拉杆上篮。

    5班围观的人群中尖叫声不断,男生喊叫着“野哥!牛逼!”不断起哄。

    目前落后一分,时间不足一分钟了,我抓住舒曼的手,有些紧张得看向场中。

    球在双方手里不断变换位置,倒计时声响起!

    突然,向雨泽抢到球,红方飞扑阻拦,他跳起──

    我紧紧盯着他,此刻夕阳正是将落未落的时候,仿佛全身染着光晕。都说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给他加滤镜,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光轻柔拢在他身边,简直就是大自然馈赠给他的天然滤镜。

    ──超级跳投,三分!

    赢啦!

    场上掌声雷动,胜利的欢呼如同奔腾的海浪,身边苏天杭和章杨冲上前去,几人抱在一起狂欢大叫,好像要掀翻篮球场。

    我安静地坐在原地,有点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有些呆呆地随众鼓掌。

    场上的那人随手摸了一把脸颊的汗,单薄的球衣衬得人身姿俊朗,他一步一步逆着光向我走来,我的眼睛就像一只定焦镜头,周围背景全都虚化,唯有他,那样挺拔清晰。

    他笑着站定:“水。”

    我呆愣愣没听清:“啊?”

    他笑容更大了,坐在我旁边,语气有些无奈:“傻了?我说给我一瓶水。”

    “哦哦哦。”我赶紧低头给他水和毛巾,又不敢抬头看他,低头继续找水和毛巾给走过来的其他队员。

    舒曼笑意不减和孙可核对分数,裁判和队员都聚在一处,我返回去整理医药箱。

    “你伤口疼吗?”我问身边人。

    他闭上眼感受夕阳,深吸一口气,笑着呼出来说:“赢了就不疼了。”

    我笑着看他,忽然就懂得了李唯西每天迟到挨骂也要坚持打球的意义。

    篮球是少年疲惫生活里的英雄。

    晚饭时间是夕阳最美的时候,夏天白日长落日晚,少年们笑着穿梭于人声鼎沸的球场。一下一下地轻拍掷地有声,是炙热轻狂的心跳,将篮球向上抛,无论蓝天白云,还是生活中的烦恼压力,打包揉碎,轻轻一跃悉数灌入篮框。

    他们奔跑在球场上或者体育馆里,球鞋摩擦塑胶地板或水泥地面,留下一串串痕迹,汗水交织碰撞,宛如勇士驰骋疆场,膝盖的淤青和脚腕的疼痛都无法阻挡对胜利的渴望。

    很多年后我都会无意识地将“会打篮球”这一项放在我的择偶标准里,我不记得为什么,只记得那天下午,李唯西或者是向雨泽,或者是球场上任何一个少年,他们热血、美好,像是头顶的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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