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体温仪,高级东西就是不让我失望,记录里显示着近几回的数据,三点半,四点半,五点半,六点半……现在七点十分,他一夜都没睡,来看了我四次。

    我谨慎地将数据恢复原状,胡乱测了一□□温,36.8℃,退烧了。还好退烧了,我长呼一口气,再不退烧可就太不争气了。

    我一刻不停,立刻将药喝了,蹬上鞋就下楼,——我怕多耽误一会儿,他又上来看我这个麻烦精第五次。

    话虽如此,我下楼的脚步却是极轻的,我当然希望看到的是他在睡觉、哪怕是在沙发上呢。

    但沙发上没人,我一扭头,perper却卧在厨房门口。我小心地走过去,看到的却是他抱臂靠在墙上睡着的样子。未及我走近,他便已经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你怎么醒那么早,粥还没好呢。”他偏头示意旁边的锅,“家里只有小米,左立说小米粥包治百病,前两天直接给我装了一桶,我今天才开始学熬粥,希望能喝。”他的脸上明显有了疲惫和困意,我不忍看,直到走进那片米香氤氲的雾气,才敢侧着身装不经意地开口:“我会做饭,交给我就行,你去沙发上躺一会儿,好了叫你,”

    华晨宇明显眼睛一亮,“那条围裙终于有用之地了!”

    啥玩意儿?

    一条浅粉色,呃,特别精致的围裙拆去了包装放在我手中——上面还有一个白色的大兔子

    等等,为什么要有兔子!?素净的樱粉纯色不好吗?

    我竟无语凝噎。

    “花儿,你买它,本意是自己想穿对吧,”我斟词酌句地委婉发言、

    “是(?)吧,尽管用来收藏了还是,——你不觉得,呃,这个兔子很可爱吗?”没有得、到预想的赞美与惊喜,华晨宇先生第一次逐渐不自信地声音越来越小,

    “很可爱,所以不适合我。”我(面无表情地)挣扎,尽力说服他不该对一个钢铁直女配这种少女心加成,

    我,祁风年,黑长直(华sir理想型),虽然没他高,…长相也略显稚气(但没他长得幼),二十几年如一日走的可是纲铁直女硬汉风,笑的时候或许还能称得上一句“柔”,冷脸的时候真的很酷,能吓人能止小儿夜啼好吧!

    我幽幽地看着他,表达我无声的抗议结果这位“扑哧”一下笑了,就又开始撸我的头。  撸吧撸吧,就当是给他交房租了…我不如和Peoper 拜个把子 ……

    谁知这家伙跟我思想同步了,笑得一点地不像  瞌睡的:“欸你现在就很可爱啊,跟perper瞪我时好像啊。”  我“忍辱负重”,和per爷像是我荣幸。“行,我穿。”

    他替我系上身后的带子,又伸过来一只手,  掌心赫然是一个头绳。”还是扎上吧,头发会飘锅里的。”

    这小子事还不少,我才刚被他给我系围裙的温馨场景感动一点点,他又开始直男发言了是吧!Perper掉毛,但我不脱发啊!

    我伸手要拿,他却又把手握成拳,“先说好了 ,送给你你就不能给我弄丢了啊。”

    笑死,我敢弄丢?我这不得贡起来?我连存你几百张表情包和丑照一张都没删过,头绳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我要是能有后代,肯定得当传家宝(虽然我也不太可能有后代吧…)

    我再次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过来,背对着他简单扎了个低马尾。我有我的心机,他喜欢温柔点的女孩子,而我知道,姐长相偏艳而非柔,训练时的高马尾那是英姿飒爽,学宋野姐盘的或古风发髻又显成熟,低马尾妙啊,配上围裙,顿时不就有贤妻良母那味了吗?

    我装没看见他发红的耳尖,俯身拿了两个鸡蛋,又转头去开冰箱门……行,我崩不住了,这TM是正常人的冰箱?那么大个冰箱你除了饮料不知道放啥吗?

    这时候某人心虚地过来了:“这个,只有土豆和黄瓜了……你能做吗?”

    我无声地与他对视,最终在美人无辜又可怜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转身去拿可怜的小土豆和黄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长叹一声,顺手洗了两样蔬菜,“醋溜土豆加小咸菜吧,吃惯不?”我扭头看他,?这小子耳朵怎么更红了?难道我说啥…了?我回忆了两秒,默默咬了舌头:M的,巧妇,我又不是他老婆。

    “能吃惯——你用什么做咸菜?”他把去刀拿下来要削土豆,被我抢了过来。

    我熟练地削着皮,心里回过劲儿来。也是他那种家庭条件,肯定很少吃我们这小百姓的东 西,再说了,这种细致的小配菜一般都是妈妈弄的,他三岁爸妈就离婚了,保姆会给他做这菜?

    我想着想着,心又软成一片,安抚般地拍了拍他胳膊,“黄瓜,当然时间短不入味,就拌的了——我的艺术家大人,您的手可别碰这切菜削皮的活了,暴殄天物。你在旁边搅着锅就行,别又糊了。”

    我说得十分真挚,心里实际上是怕切土豆都血流成灾的场面。

    我动作十分迅速,尤其是刀快。他侧身对着我搅着锅,不紧不慢地,好像拿的不是勺柄、是指挥棒。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能看出来不是很会找话题,问及我租的房子在哪儿时,我顿了顿,关了火源转身去拿盘子。

    “离单位不远,我一般在单位住,那房子里只放了些衣服和一些不常用的…都是打包好的.”

    为什么打包好?我们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干我们这一行的,遗书是早写好的,如果我死了,这些东西会有人帮我捐出去。

    “所以,我也不需要买什么,一会儿回去拿了就好——倒是需要买点儿菜,不然我中午真不知道做什么了。”我低头笑了一下,和他一起把碗盘端了出去。

    他好像又在神游,转身拿筷子时突然扭头,“你需要往局里请假吗?”

    “不用,我昨天报备过了,把攒的年假请了。”我慢吞吞地说。他始终没直接问我昨天为什么会跑到离单位离住所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想死。但我听出来了,他一直在想,或许也在怕。

    一

    怕什么呢?我接过他递来的筷子,这幅两人对坐共进早餐的画面实在是太温暖太美好,以至我差点忘了背后的荒唐——一个陌生人,还是想死的陌生人,被他带回了家竭尽照料。万一,我仍然想死呢?那不就牵扯到他了吗;或者;没那么严重,只是被人知道他家里还住了个女人,情人吗?同居吗?尽管事实并非如此,可仍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

    我又麻烦别人了。还是我最爱的人。

    华晨宇,让我一个人去死不好吗?至死都想着你,爱你,把你当遥不可及的神明和珍宝。为什么,你非要踏进这滩烂泥,接一个你本可以不知情袖手旁观的烂摊子。

    他却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至少在我看来,吃着饭又走了神,半晌冒出来一句:“中午我想吃肉”

    我差点呛住,不再想那些杂事,脑子里飞速地在食谱里翻:“炸的炒的煮的?想吃牛肉鸡肉鱼肉?”

    他被我吓一跳,放下筷子一秒回神:“你都会做啊!”

    “昂”我直接一个孔雀开屏。

    “这…好厉害,还能点菜,”他夸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盈了满眼的细碎日光,直接击中了我休眠已久的妈粉心,第一次为自己掌握了一项技能而得意。

    什么肉都行,我不挑。

    后来我才知道,“不挑”的意思等于“都要。”

    经过我据理力争买菜不该开骚红色超跑,否绝了其他几个更靓的颜色和品牌后,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开了一辆相对内敛点儿的。

    华晨宇头上还按了个假发套来挡他那过分炸眼的小粉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能想到各各样的发型下,是他可以专门出一本染发图鉴五颜六色呢?

    五颜六色都说少了!

    不过、嘿嘿,美人好美啊.白口罩上一双笑眸,他的小耳钉比鱼钩还勾人,嘶哈,好人妻(bushi)

    我素来是行动派,反正花的是他的线,不到二十分钟,肉、菜,料,我已经拎了三大兜放他车上

    他回来时,我已经在车上歇着了。我不用看也知道他拎了一大兜子零食。谁知他把零食放好,上车塞给我几个盒子袋子。我手机差点掉地上,回过神来小心地抱好。都是衣服,很贵的那种,我哭笑不得,我是真的对这些不感兴趣——国家机关上班的,穿这还整成贪污受贿了呢。

    我抬眼看他,他还挺不好意思的,装得很会的样子,一开口的小紧张把他全暴露了:“……礼物。我对服务员形容了你的样子,简单挑了几套。”

    我看着他一紧张就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手,又被可爱坏了,起了逗弄的心思:“华sir,我蹭你吃蹭你住已经够过分了,你这是要包养我的节奏啊。”

    “没有,没,”他慌里慌张地扭头解释,耳朵又红了一片,“就是,礼物,我总该给你准备点礼物吧。”他想指下口罩又顿住,低头摆弄方向盘,小声嘀咕:“我才没那么轻浮,”

    受不了了,他吃可爱多长大的吧。我扑哧笑出来,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就是玩笑,你慌什么呀——好歹我是吃国家收入,虽然比你差远了,但也算铁饭碗,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如果是贪图你的财富和地位,我还配爱你吗?

    “确实,你很独立,阿年,你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有那么强的生活能力是挺少见的。”他感叹瞬间又成了三十多成熟男人的语气,我却分不是在夸赞还是什么。

    “不是包养,或许,有你在,可以教教我怎么生活。”

    能教你多久呢?我心中苦涩。没有特殊的关系捆绑,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我能在你给我用来躲雨的乌托邦里待多久。

    “好,不过如果你有真正想同居的人了,要先和我说一声啊——我房东是个上了年纪的奶奶,联系她得先找她在上海的儿子,需要提前联系。”我强笑着说出来,尽管在我说完后车内气氛瞬间凝下来,我也装得不在意。

    “别想那么远了,”他低声道:“先去拿一趟你的东西,然后回家。”

    我给他指了路,心里却把“回家”这个字反复品味了好几遍,兀自笑起来,声音也柔了许多,“嗯,回家,我也有礼物给你。”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专心开车。

    到了家,他帮我拎了几乎所有东西,就让我抱了几个衣服袋子,看着多,其实对我这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女性先锋来说,简直是轻飘飘的。

    就是开门时他腾不出手,有些麻烦。“一会儿把你指纹也录进去,别回不了家。”

    我们先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他拿过零食去填perper的零食小柜子;一面又催我喝药,又催我试衣服。

    我找不到一次性杯子,还认准了那个我用过的碗。药旁边放着糖,我皱着眉喝完药,犹豫了一下,伸手了块糖。

    他或许也在给我养习惯吧、学会宽容自己一些,依赖别人一些。

    “快试一下衣服、看看适合不适合。”

    他是一条裤子没给我买啊,裙子从薄的到厚的,从风衣到大袄,全是浅色系。我一件又一件地试穿,一次又一次地从房间里出来给他看。他靠在沙发上,始终笑着看着我。M的,那种三十多岁男人的成熟魅力总是这样不经意流露出来,这坐姿,这眼神,这种从容随性独属艺术家的气质。给姐花痴得走路都差点绊住。

    “好美,现在上交给国家的人才质量都那么高吗?”他声过来替我捋好领口,把我松了的头发又紧了紧。

    笑死,别人夸我也就算了,你可是大明星,什么好看女人没见过。

    他敲我脑袋,装成凶巴巴的语气:“喂,不信我?我说的可是大实话。”

    我捂着头小声反驳:“可别,你见过好看的那么多。”

    “好看,我看谁都挺好看的——但美就不一样了,美才是那种特殊的,能留住人目光的.呃,艺术——你笑什么?”他“气极败坏”地又要敲我头,我笑着躲开了、“我懂我懂,还得是华sir眼光好,给我挑的礼物真是太好看了。”

    “行啊,花言巧语的,”他抱臂看我,一脸傲娇“我的礼物呢?”

    “先把你微信给我,我发给你。”嘿嘿,偶像的微信——这搁以前我怎么敢想?

    他干脆利落地加了我,我也不废话,把我珍藏的手写版二百行情诗发给他。

    发完我就逃往厨房,被正主当面看也太丢人了。

    吃肉啊,时间充裕,先炖上汤吧。我穿着件家居的白裙子,犹豫了一下,没去换、还是系上了围裙。

    我心不在焉地切着菜,心里却仍是忐忑不安。那诗写的时候我是很满意,但现在拿到正主面前也……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管了,是哭还是笑,反正总不可能笑话我吧。

    我在厨房磨磨蹭蹭好久,三菜一汤,菜量都不是很多,他的饮食偏好我还不清楚,得慢慢摸索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我顿时紧张起来,脊背瞬间紧绷.

    “阿年,”

    我没忍住,扭头看他。他这人情绪一上来就容易眼眶发粉发红,很多时候都是在我们火星人面前,不是委屈也不是不甘,是爱与感动为他涂上的玫瑰色眼妆,衬着中间愈加柔美的清泓。

    “我很奇怪,你好像和我认识很多年了一样了解我。”

    “艺术会说话,华先生,你的眼睛也骗不了人。”我垂着眼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吧,还有一个问题,”他突然笑起来,“万渡星大大,你还是我老婆粉呢?”

    啥?

    我震惊地睁大眼,是我低估了他的能力了?这么快就把我马甲掀了?

    “呃,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最后一页,下面有留笔名…我搜了搜,然后就看见你写的其他文章……人的小爱好嘛,我懂,挺好的哈哈……”他眨了眨眼睛,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又开始招魂儿

    别招了,没魂儿了,尴尬死了也是死,没救了

    偏他还添油加醋:“阿年,你脸红透了,

    我默默捂住了脸,瓮声瓮气地哼唧:“我没脸了”

    他乐得不行,伸手扒拉我:“老婆粉也是粉,难

    不成我还求着你当我妈粉不成?”

    “…你还没看我写的别的文吧,”我语气毫无波澜地反驳,“呃,看了一个你对《七重人格》的联想,很有思想啊小孩儿,”他斟词酌句地安慰我,又哭笑不得。

    “那就是了,你还没看我写的别的,等你看了,你可能就接受不了了。”

    “接受不了什么?”

    我张张嘴,却说不出口,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吧。我总是这样想。我不是不想倾诉,可能是太早熟,小时候我就在想,这毕竟是自己的事,说了又怎么样呢?又没人能真正理解,自己或许还会影响到对方,占用了别人的时间还让人和你一样难过。我心量没那么小,不至于什么小石子都往心里扔,一般能放进去的,都是巨石。我看过医生,可真正坐在那里时,我已经不是不想说了,而是不会说,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我对他的爱,是潘朵拉魔盒吧,放出来的东西反倒让人惧怕。一下子全打开全释放会伤到他,慢慢掀起一点儿往外露又会让他痛苦,把他越推越远……尽管盒底是有希望的,我却何德何能,让我爱的人因施救于我而遍体鳞伤?

    “接受不了什么?你不会也写的水仙文吧。”受不了看很多个自己搞基?我有些无语,这孩子。水仙阴影太大了。(虽然但是,水仙好香的,真的)

    “不是,你…”我抬眸看他眼,却直直撞入的目光,便又慌忙躲开视线。我转身去掀起汤盖子搅拌,雾气将我笼住,我低声说:“反正都找到我号了,自己看吧。”

    “饭好了,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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