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兰沅念夜里休息得好，自然精神头十足。
汀儿很快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进了门服侍人起身洗漱，只是她眸底两道黑眼圈，一眼便能瞧出她夜里是没睡好的。
“是外间的小榻睡着不习惯？”兰沅念关心道，“不若你今夜便去和芷儿同住？我夜里也不起身，你其实不必守着我的。”
“哪里会不习惯，奴婢只是从未见过昨夜庙会的热闹，觉得稀奇激动罢了。”汀儿回着话，兰沅念坐在铜镜前，汀儿自然也瞧见了她颈间那枚鲜艳的红印。
汀儿年长兰沅念几岁，从前又是混军营的，哪里瞧不出那是什么。
兰沅念这般体贴她，一片真心，她却狼心狗肺，将覃淮放进了屋子，让兰沅念吃了亏。她登时自责极了，只觉得心中难受，更是替兰沅念委屈，免不得红了眼眶。
“这怎的还哭上了？”兰沅念借着铜镜瞧着汀儿，她连忙起身关心道，“可是赵姝那边让你受了委屈？”
汀儿摇头，她真情实意道，“姑娘真体贴奴婢，奴婢以后也会更尽心侍奉姑娘的。”
“平白说这话做什么，”兰沅念拿出怀中巾帕替汀儿擦着泪，她只觉汀儿举止奇怪，但还是柔声安慰道：“你和芷儿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都把你们当亲姊姊一般看待。”
“往后万不可如此见外了。”
“是，姑娘。”汀儿三两下擦干了泪，她道，“姑娘还要去跪经，奴婢这就替您梳妆。”
“不必了，你夜里没歇好，定然是累着了。”兰沅念拉着汀儿的手，体贴道：“你去厢房换芷儿来吧，也好顺道去憩上一时半刻的。”
汀儿自知状态不算好，若跟着兰沅念出门见了外人也是丢了兰沅念的脸面，她低头应下，端着那水盆退身出去了。
见汀儿离了屋子，兰沅念笑容渐淡，她瞧着铜镜，自然早就瞧见了她颈间这个印子。
这不像是被蚊虫叮咬的，更不像是因着过敏生的红疹，她夜里睡觉虽不安分，但也不可能平白弄了这么块印子也未察觉。
汀儿出自镇北侯府，在她身边也只才呆了五年，倒也不是不会听命于旧主。
兰沅念蹙眉，她虽心悦覃淮，却不代表她能接受一个男子大半夜闯进自己的卧房做这些不轨之事。
如此轻浮之举，他倒是做的心安理得。
兰沅念这头蹙眉心烦着，芷儿正进了门。
见着自家主子颈间的印子，芷儿“咦”了一声，道：“这寺中的蚊子也真是厉害，奴婢待会给姑娘你寻块皂角来擦一擦。”
“无妨，只用脂粉盖一盖便是。”兰沅念声线平稳，倒是听不出其中情绪。
白笙原是夷陵人士，在夷陵便已是有名的才子。一连中了三元，少年才高，他于殿试已是胸有成竹。
近来他也算得上清闲，自然也是有这个时间和兰沅念一行人一道跪经的。
才进了佛堂，跪了不到片刻。
便见昨夜里让他们写诗的那个小沙弥带着笑意出现在白笙面前，那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施主，住持想见一见您。”
兰沅念跪在一旁，自然听到了这个动静。
白笙将要殿试，若得慧真法师指点，前途怕更是无量。
她正欲侧身向白笙道句恭喜，却见那沙弥也朝着她行了礼，道：“还请女施主随贫僧一路前去。”
“慧真法师不是只寻一位有缘人吗？”兰沅念不解。
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和白笙一道去见慧真法师，也不知明日城里会有怎样的传言。
“佛曰，不可说。”僧人还是笑着，他开口道：“女施主见了主持，兴许能解心中疑惑。”
兰沅念只好点头，由芷儿扶着起了身，她回了一礼，道：“既如此，便有劳师父带路了。”
出了佛堂，复行数十里，便见的一处密林，那小沙弥先是朝着那密林前的石阵扔了块卵石，那密林渐渐幻化，他恭敬带着白笙、兰沅念二人夹道进了林中。
走过密林深处，便是豁然开朗，世外桃源一般。
不远处立着一座瞧着再朴实无华的竹屋。
小沙弥领着他们进了屋子，屋内燃着檀香，入目便是一位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的女子。
她身着素衣，却留着乌发，想来是带发清修。眸间带着清淡疏离，宛若九天玄女，高雅冷冽。
算着年岁，兰沅念只以为这是慧真法师的徒弟，却听见那小沙弥朝着那女子敬重道：“主持，人带到了。”
“嗯，你下去罢。”那女子的声线宛若山中清泉，听来如沐春风。
“白施主，兰施主。”那女子起了身，她面若止水的瞧着兰沅念眸底的惊讶，道：“贫僧便是寒山寺住持。”
“见过主持。”白笙神色一直无甚波澜，他抱拳行礼。
“见过主持。”兰沅念回过神来，她福了福身子，端正的行了个礼。
慧真颔首，示意二人坐下。她抬手给兰沅念、白笙二人倒了清茶，道：“贫僧今日本不欲唤两位施主一道而来，奈何贫僧先头算了一卦，见两位施主命中纠葛颇深，怕最好是一道而来才能说清的。”
“白施主可曾好奇你的命数？”慧真问道。
“命数天定，不应多思。”白笙如实答话。
慧真浅笑着，道：“贫僧观施主命格，见星辰落于紫微垣，玉衡照临。”
兰沅念在一旁听着，心中一震，她熟读四书五经，自然知道紫微玉衡，便是龙脉所系。
既是龙脉所系，便是有帝王之相。
这位慧真法师显然不是个会坑骗人的江湖骗子，她既下了定论，那便是八九不离十。
可如今皇帝还在位上，太子更是势高权大，也不像是会发生什么大变数的模样。且白笙是夷陵人士，哪能是皇帝子嗣。
难道是皇帝年轻时在夷陵留下的风流韵事…..
“住持怕是说笑了。”白笙依旧云淡风轻，“某出身寒微，就算有此命格，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慧真并没有理会白笙这句话，她慈眉善目对着兰沅念道：“兰施主，贫僧也替你卜了命格。”
“斗宿之上，紫微垣内，凤星闪烁。”
“……”兰沅念不知道自己能接什么话。
什么意思，说她有凤命，白笙有帝王命。
这是嫌弃他二人活的太久了吗？安上这样的名头，倘若流传出去，她又有几个头够砍的，保不准还要连累整个尚书府。
慧真见两人都垮着脸，开口补充道，“两位施主不必如此慌神。玉衡照临，主帝王，却也能是辅政重臣；紫微凤星，主中宫，却也能是皇族妃妾。”
这句话显然无济于事。
兰沅念只觉得更糟糕了。
这便是说她要么会当皇后，要么就是嫁给哪个王爷。
前者是嫁给太子，等于说她要去和现下地位稳固的太子妃争位子。后者是嫁给亲王，相当于她将来要和一众妾室打擂台。
男子三妻四妾虽是常事，可帝王家哪里能和寻常人家相提并论。当真去打擂台，那招招都可能是要丢命的算计，兰沅念可不想自己余生只能在深宫后院里勾心斗角，熬成怨毒妇人。
白笙这头也算不上好，他蹙着眉，“主持说某与兰世妹命格纠乱，这是何解？”
“龙德显赫，帝王之相，凤韵华贵，吉星拱照。然男属紫微，女照瑶光，星宿相冲，天机难料。”慧真捏着茶杯，轻抿了口苦茶，接着道：“若分，龙游四海，凤舞九天，各得其所。若合，龙凤不鸣，嗣息难续。”
“便无半点可改的变数吗？”白笙眉宇间似堆满烦忧之色，他心绪有些乱。
“此乃命中所注，难以轻易化解。”
“施主若欲破局，或可于来年三月三日登泰山之巅，向天献三白之祭。”慧真道，“再于星辰交错之时，焚香九炷，诵经九卷，乞求天眷，此法虽艰，或能挽狂澜于既倒。”
兰沅念闻言，眼下心中除了有些讶然以外，倒也没什么感觉。
她原本眼下就对白笙并无男女间的爱慕之情，再者说，她若后头真嫁了白笙，即便是没有子嗣又如何。
如今京中贵胄人家也不乏有子嗣艰难，从旁支过继的官爵夫人。
她也乐得清闲，不去受那生子的苦楚。
且退一万步说，她又不是非要嫁白笙。
京中还有那么多贵胄人家有适龄公子，江南她也曾听闻几位品行不错的郎君。
这六七个月的时间长着，她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谋上一位合适的夫婿。
想到此处，兰沅念便细声细气地随心问道：“若合，除去子嗣一事外，是否还会影响彼此原定命格？”
白笙听了兰沅念问这话，心生喜意，他眼角微挑，神色仍旧是一本正经。
慧真沉思，缓缓摇头，道：“惟此而已。”
微风轻起，衣袂飘飘，白笙闻言，垂眸沉思片刻，神色愈发深沉。
“敢问主持，紫微可是落在西南方？”
慧真垂目点头，道了声是。
西南疆域，有国璇玑。其国富庶，物华天宝，素以矿石织锦闻名天下。
璇玑国十六年前发过一场宫变，君后罹难，唯一的嫡子也不知所踪。国主自此意志消沉，将国事扔给了君后的嫡亲兄长——也就是宰辅身上。
那位宰辅是个忠诚正直的，多年来恪尽职守，也多次派出兵士能人去寻胞妹留下的孩子。可天大地大，若想找一人，便如大海捞针一样难。
这些事情，兰沅念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白笙生于夷陵，同璇玑国邻土而居，这些旧事，他自幼时起便总听着城中的人说道。
他的养父母是夷陵人士，只可惜双双丧命于多年前的那场疫灾中，多年来，他虽有心寻找身生父母，可终究没有音信。
今日慧真法师这一言，倒让他无端将这些联系起来。
若当真如她所言，倒也能说通了。
可命理之事虚妄如浮云，白笙半信半疑，这点虚虚实实大多难做定论，思虑过多不过更是空得忧愁，倒不如不念不想。
既想通了，白笙心中也轻快了些，他对着慧真深深行礼，道：“多谢主持解惑。”
“既是缘分，便乃天定。”慧真站起身，便是要送客，“二位施主都是有福之人，定能功德圆满、万事顺遂。”
“多谢慧真师傅。”兰沅念站起身谢了礼，想起自家母亲临行前嘱咐她求签一事，正欲开口，却被慧真止住了话头。
“世间万物，非问则宁。言多必失，怕是只会徒增烦恼。”慧真悠然道。
兰沅念身子一顿，倒是不再出声询问，她轻轻伏身行礼。
随后，她与白笙并肩而行，缓步出了门。
小沙弥候在道旁，他面见二人出来便合掌微笑，“二位施主，请随小僧回佛堂。”
语罢，他转身领路，带着兰沅念白笙二人走向那片灯火通明，佛香袅袅。
汀儿很快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进了门服侍人起身洗漱，只是她眸底两道黑眼圈，一眼便能瞧出她夜里是没睡好的。
“是外间的小榻睡着不习惯？”兰沅念关心道，“不若你今夜便去和芷儿同住？我夜里也不起身，你其实不必守着我的。”
“哪里会不习惯，奴婢只是从未见过昨夜庙会的热闹，觉得稀奇激动罢了。”汀儿回着话，兰沅念坐在铜镜前，汀儿自然也瞧见了她颈间那枚鲜艳的红印。
汀儿年长兰沅念几岁，从前又是混军营的，哪里瞧不出那是什么。
兰沅念这般体贴她，一片真心，她却狼心狗肺，将覃淮放进了屋子，让兰沅念吃了亏。她登时自责极了，只觉得心中难受，更是替兰沅念委屈，免不得红了眼眶。
“这怎的还哭上了？”兰沅念借着铜镜瞧着汀儿，她连忙起身关心道，“可是赵姝那边让你受了委屈？”
汀儿摇头，她真情实意道，“姑娘真体贴奴婢，奴婢以后也会更尽心侍奉姑娘的。”
“平白说这话做什么，”兰沅念拿出怀中巾帕替汀儿擦着泪，她只觉汀儿举止奇怪，但还是柔声安慰道：“你和芷儿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都把你们当亲姊姊一般看待。”
“往后万不可如此见外了。”
“是，姑娘。”汀儿三两下擦干了泪，她道，“姑娘还要去跪经，奴婢这就替您梳妆。”
“不必了，你夜里没歇好，定然是累着了。”兰沅念拉着汀儿的手，体贴道：“你去厢房换芷儿来吧，也好顺道去憩上一时半刻的。”
汀儿自知状态不算好，若跟着兰沅念出门见了外人也是丢了兰沅念的脸面，她低头应下，端着那水盆退身出去了。
见汀儿离了屋子，兰沅念笑容渐淡，她瞧着铜镜，自然早就瞧见了她颈间这个印子。
这不像是被蚊虫叮咬的，更不像是因着过敏生的红疹，她夜里睡觉虽不安分，但也不可能平白弄了这么块印子也未察觉。
汀儿出自镇北侯府，在她身边也只才呆了五年，倒也不是不会听命于旧主。
兰沅念蹙眉，她虽心悦覃淮，却不代表她能接受一个男子大半夜闯进自己的卧房做这些不轨之事。
如此轻浮之举，他倒是做的心安理得。
兰沅念这头蹙眉心烦着，芷儿正进了门。
见着自家主子颈间的印子，芷儿“咦”了一声，道：“这寺中的蚊子也真是厉害，奴婢待会给姑娘你寻块皂角来擦一擦。”
“无妨，只用脂粉盖一盖便是。”兰沅念声线平稳，倒是听不出其中情绪。
白笙原是夷陵人士，在夷陵便已是有名的才子。一连中了三元，少年才高，他于殿试已是胸有成竹。
近来他也算得上清闲，自然也是有这个时间和兰沅念一行人一道跪经的。
才进了佛堂，跪了不到片刻。
便见昨夜里让他们写诗的那个小沙弥带着笑意出现在白笙面前，那沙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施主，住持想见一见您。”
兰沅念跪在一旁，自然听到了这个动静。
白笙将要殿试，若得慧真法师指点，前途怕更是无量。
她正欲侧身向白笙道句恭喜，却见那沙弥也朝着她行了礼，道：“还请女施主随贫僧一路前去。”
“慧真法师不是只寻一位有缘人吗？”兰沅念不解。
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和白笙一道去见慧真法师，也不知明日城里会有怎样的传言。
“佛曰，不可说。”僧人还是笑着，他开口道：“女施主见了主持，兴许能解心中疑惑。”
兰沅念只好点头，由芷儿扶着起了身，她回了一礼，道：“既如此，便有劳师父带路了。”
出了佛堂，复行数十里，便见的一处密林，那小沙弥先是朝着那密林前的石阵扔了块卵石，那密林渐渐幻化，他恭敬带着白笙、兰沅念二人夹道进了林中。
走过密林深处，便是豁然开朗，世外桃源一般。
不远处立着一座瞧着再朴实无华的竹屋。
小沙弥领着他们进了屋子，屋内燃着檀香，入目便是一位瞧着不过二三十岁的女子。
她身着素衣，却留着乌发，想来是带发清修。眸间带着清淡疏离，宛若九天玄女，高雅冷冽。
算着年岁，兰沅念只以为这是慧真法师的徒弟，却听见那小沙弥朝着那女子敬重道：“主持，人带到了。”
“嗯，你下去罢。”那女子的声线宛若山中清泉，听来如沐春风。
“白施主，兰施主。”那女子起了身，她面若止水的瞧着兰沅念眸底的惊讶，道：“贫僧便是寒山寺住持。”
“见过主持。”白笙神色一直无甚波澜，他抱拳行礼。
“见过主持。”兰沅念回过神来，她福了福身子，端正的行了个礼。
慧真颔首，示意二人坐下。她抬手给兰沅念、白笙二人倒了清茶，道：“贫僧今日本不欲唤两位施主一道而来，奈何贫僧先头算了一卦，见两位施主命中纠葛颇深，怕最好是一道而来才能说清的。”
“白施主可曾好奇你的命数？”慧真问道。
“命数天定，不应多思。”白笙如实答话。
慧真浅笑着，道：“贫僧观施主命格，见星辰落于紫微垣，玉衡照临。”
兰沅念在一旁听着，心中一震，她熟读四书五经，自然知道紫微玉衡，便是龙脉所系。
既是龙脉所系，便是有帝王之相。
这位慧真法师显然不是个会坑骗人的江湖骗子，她既下了定论，那便是八九不离十。
可如今皇帝还在位上，太子更是势高权大，也不像是会发生什么大变数的模样。且白笙是夷陵人士，哪能是皇帝子嗣。
难道是皇帝年轻时在夷陵留下的风流韵事…..
“住持怕是说笑了。”白笙依旧云淡风轻，“某出身寒微，就算有此命格，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慧真并没有理会白笙这句话，她慈眉善目对着兰沅念道：“兰施主，贫僧也替你卜了命格。”
“斗宿之上，紫微垣内，凤星闪烁。”
“……”兰沅念不知道自己能接什么话。
什么意思，说她有凤命，白笙有帝王命。
这是嫌弃他二人活的太久了吗？安上这样的名头，倘若流传出去，她又有几个头够砍的，保不准还要连累整个尚书府。
慧真见两人都垮着脸，开口补充道，“两位施主不必如此慌神。玉衡照临，主帝王，却也能是辅政重臣；紫微凤星，主中宫，却也能是皇族妃妾。”
这句话显然无济于事。
兰沅念只觉得更糟糕了。
这便是说她要么会当皇后，要么就是嫁给哪个王爷。
前者是嫁给太子，等于说她要去和现下地位稳固的太子妃争位子。后者是嫁给亲王，相当于她将来要和一众妾室打擂台。
男子三妻四妾虽是常事，可帝王家哪里能和寻常人家相提并论。当真去打擂台，那招招都可能是要丢命的算计，兰沅念可不想自己余生只能在深宫后院里勾心斗角，熬成怨毒妇人。
白笙这头也算不上好，他蹙着眉，“主持说某与兰世妹命格纠乱，这是何解？”
“龙德显赫，帝王之相，凤韵华贵，吉星拱照。然男属紫微，女照瑶光，星宿相冲，天机难料。”慧真捏着茶杯，轻抿了口苦茶，接着道：“若分，龙游四海，凤舞九天，各得其所。若合，龙凤不鸣，嗣息难续。”
“便无半点可改的变数吗？”白笙眉宇间似堆满烦忧之色，他心绪有些乱。
“此乃命中所注，难以轻易化解。”
“施主若欲破局，或可于来年三月三日登泰山之巅，向天献三白之祭。”慧真道，“再于星辰交错之时，焚香九炷，诵经九卷，乞求天眷，此法虽艰，或能挽狂澜于既倒。”
兰沅念闻言，眼下心中除了有些讶然以外，倒也没什么感觉。
她原本眼下就对白笙并无男女间的爱慕之情，再者说，她若后头真嫁了白笙，即便是没有子嗣又如何。
如今京中贵胄人家也不乏有子嗣艰难，从旁支过继的官爵夫人。
她也乐得清闲，不去受那生子的苦楚。
且退一万步说，她又不是非要嫁白笙。
京中还有那么多贵胄人家有适龄公子，江南她也曾听闻几位品行不错的郎君。
这六七个月的时间长着，她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谋上一位合适的夫婿。
想到此处，兰沅念便细声细气地随心问道：“若合，除去子嗣一事外，是否还会影响彼此原定命格？”
白笙听了兰沅念问这话，心生喜意，他眼角微挑，神色仍旧是一本正经。
慧真沉思，缓缓摇头，道：“惟此而已。”
微风轻起，衣袂飘飘，白笙闻言，垂眸沉思片刻，神色愈发深沉。
“敢问主持，紫微可是落在西南方？”
慧真垂目点头，道了声是。
西南疆域，有国璇玑。其国富庶，物华天宝，素以矿石织锦闻名天下。
璇玑国十六年前发过一场宫变，君后罹难，唯一的嫡子也不知所踪。国主自此意志消沉，将国事扔给了君后的嫡亲兄长——也就是宰辅身上。
那位宰辅是个忠诚正直的，多年来恪尽职守，也多次派出兵士能人去寻胞妹留下的孩子。可天大地大，若想找一人，便如大海捞针一样难。
这些事情，兰沅念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白笙生于夷陵，同璇玑国邻土而居，这些旧事，他自幼时起便总听着城中的人说道。
他的养父母是夷陵人士，只可惜双双丧命于多年前的那场疫灾中，多年来，他虽有心寻找身生父母，可终究没有音信。
今日慧真法师这一言，倒让他无端将这些联系起来。
若当真如她所言，倒也能说通了。
可命理之事虚妄如浮云，白笙半信半疑，这点虚虚实实大多难做定论，思虑过多不过更是空得忧愁，倒不如不念不想。
既想通了，白笙心中也轻快了些，他对着慧真深深行礼，道：“多谢主持解惑。”
“既是缘分，便乃天定。”慧真站起身，便是要送客，“二位施主都是有福之人，定能功德圆满、万事顺遂。”
“多谢慧真师傅。”兰沅念站起身谢了礼，想起自家母亲临行前嘱咐她求签一事，正欲开口，却被慧真止住了话头。
“世间万物，非问则宁。言多必失，怕是只会徒增烦恼。”慧真悠然道。
兰沅念身子一顿，倒是不再出声询问，她轻轻伏身行礼。
随后，她与白笙并肩而行，缓步出了门。
小沙弥候在道旁，他面见二人出来便合掌微笑，“二位施主，请随小僧回佛堂。”
语罢，他转身领路，带着兰沅念白笙二人走向那片灯火通明，佛香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