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白塔里的启天司便拆了个干净，昔日那些个雕梁画栋如今徒留几座残屋，被羽衣卫翻查得满地狼籍。
主司部三十人凡参与了谋害皇储的一律处死，其余听命行事的严惩。各级别凡有贪墨徇私的皆按轻重程度依法处置。
帝阙白塔里如日中天的司法部——启天司，朝夕间便只留雪泥残迹，阴潮的地牢里腥咸的风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渐渐地消散，一切黑暗龌龊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被曝晒。
广睦王府全族下死狱，左相与廷尉宫审后判处穆氏族人流放之刑。当夜，广睦王被凌迟处死，废帝穆承昀于狱中咬舌自尽。
左相闻讯而来，所见的便是一地血肉和一具在血泊里的尸体。眼前的恐怖惨状令他窒息，他颤颤巍巍地跨过一堆碎肉，便见谛兰长公主舀了一瓢滚烫的水淋在手中的短刃上，白烟绕在锋利的薄刃上，水里掺着血丝流下，浇在地上的碎肉上。
左相犹如泡身在血海里，嗅觉被血的味道熏得失灵，他尽力发出声：“殿下，虽说广睦王被判处死刑，也不用殿下您亲自动手啊！”
长公主的面上溅了血，干涸的血滴点在桃花眼下，戾气毕露，狠毒的神色如蛇蝎，她一边洗着刀，一边睨来，冷声道：“本宫早便想这般做了。”
左相就快要晕厥了，连连吩咐身后的人：“今夜之事本官不能听见半点风声！快些将这里处理了！”
长公主道：“将这些拿去喂狗。”
左相被侍从扶着，一手掐着人中，一手挥了挥，无力道：“按殿下说的做。”
谛兰洗净了刀，踩着一地的血走出死狱尽头，耳边散不尽的是穆承昀的尖叫。
观刑，观至亲之人的死刑，是何滋味？
痛到自尽？
她笑出了声，呵，自尽？
这倒是个好法子。
一了百了，还能与他在地下相见。
可当时在北疆的雪原上，她的刀已经横在颈上，却被心脏的一阵刺痛阻拦。心有灵犀，是他在痛吗？
人若死去，这样的感应还会存在吗？
是不是，他还在？
因着这个念头，这一丝希望，她放下了刀。
倾尽一切颠覆了冰封雪原，她几乎掘地三尺却都没有找到他，只有那柄春归剑，在夜色火光里被她寻到。
白雪与一季春归，他的剑，与她的白雪刀，本是一对。
如今，春归的主人迟迟不归，七载未回，她从寻到剑的那一日便将它交付于慕容十一，由他替她守剑。
睹物思人，每看一眼都如凌迟，而今这春归伤人的很。
南下梁州，皇城的女官带着圣旨到了清溪王府。
管家匆匆跑来报信，清溪王楚含章领全府在前厅相迎。青衣女官缓步而来，身态端庄，八位侍从站于她身后，皆垂首静默。
青衣女官向楚含章屈膝一礼，恭谨道：“臣见过王爷王妃。”
楚含章见礼作揖的手顿住，未料及这位宣诏女官会率先向他行礼，他立时有些错愕。
绛螭不动声色扫过清溪王妃面上的憔悴，垂下眼睑，展开手中的圣旨。
楚含章携王妃正要跪下听宣，却听女官说：“殿下有吩咐，两位不必跪。”
清溪王面上浮现诧异，绛螭迎上他疑惑的目光，淡淡莞尔，“殿下素来敬重王爷王妃。”
她眼神落在站在后面的侧妃身上，微敛笑意，有些冷然，“鸾宫颁诏，侧妃与庶女为何不跪？可是在藐视长公主之威？”
裴侧妃母女两人惶然跪地，侧妃连声道：“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女官居高睥睨她，不多理睬，开始宣读圣旨：“摄政长公主诏：清溪王楚含章环瑾握瑜，清廉忠贞。清溪王世子楚翊则渊清玉絜，心向社稷，有功待赏。本宫惜爱贤能，故召清溪王楚氏回朝，官复原职，任太傅。”
宣旨完毕，绛螭笑言：“恭喜太傅。”
楚含章竭力按下心中震撼，接过圣旨，朗声道：“谢长公主殿下。”
青衣女官颔首，目光转向他身旁的人，思及谛兰殿下的吩咐，温声道：“请太傅与夫人节哀，楚小姐定然不愿太傅与夫人为她心哀伤身。”
“妾身谢过长公主殿下关怀。”顾容瑾柔声答谢，心里稍暖。
能遣女官来劝慰一番，这位长公主并非传闻中那般。
绛螭叮嘱道：“太傅，夫人，还请二位尽快收拾行装，楚将军凯旋之日便是太傅回朝之时。”
她屈膝告辞，便款款离开了。
楚含章有片刻出神，当年因夏公案他受辱蒙冤，偌大的帝阙再无他楚氏容身之地。革职南迁，受祖荫庇护，得了个清溪王的名头在梁州安家。远离庙堂七年，也刻意地不去关注朝堂之事，只安心在这一方水土浑噩度日。
未曾想，嫡子一朝奔赴疆场，立下了功名。
而他，也将回朝。
手掌被人握住，楚含章低首看去，顾容瑾依在他身侧，柳眉含烟，道：“夫君，你该回去了。”
楚含章揽住她，下颌抵在她颈侧，彼此温存，“阿瑾。”
顾容瑾轻声道：“谛兰长公主的圣旨是如你所愿。”
“知我者莫若吾妻。”
顾容瑾轻笑，心下的感伤淡去几分，“夫君，待阿绯头七过了，我们便去帝阙吧。”
她眼若秋水，说出“阿绯”二字时难忍酸楚，眸子里是收不住的泪意。
楚含章低声劝解着，二人一道回了后院。徒留裴夫人和二小姐相护搀扶着站在原地，裴夫人一脸嫉恨，二小姐楚娆落寞低头。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梁州此景是帝阙见不到的风光，雪峰藏云，山顶上的护国寺半隐在云雾里，悠远不可及。
楚绯头七将过，顾容瑾瞒过楚含章孤身上山拜佛，求见普慧大师。雪水湿了绣鞋，大氅上染了草露，浑身狼狈地来到了护国寺，侍女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担忧道：“夫人，当心染了风寒。”
她细致整理一番，跨过门槛，走入寺中。甫一入寺，便发觉今日的护国寺与平素不同。
花蹊瞅着寺里陈设，细声道：“夫人，今日是有人在做法会吧？”
顾容瑾颔首，压低声音，“想必是请法师为亡亲超度，我们先避让些。”
二人正噤声绕过香案，却听有一道低柔的嗓音叫住她们：“夫人且慢。”
这嗓音不甚清越，很柔，且还微微的哑，咬字的韵味很是熟悉，让顾容瑾不由自主地驻足望过去。
只那一眼，她愣住了。五步之外，女子披着月白的斗篷，露出的容颜秾丽明艳，浅笑吟吟望着她，眸含熹微，温和又明净。
这样的眼神......顾容瑾紧紧盯着她的双眸，刹那间以为是阿绯在看着她。
女子走近，她才惊觉，眼前的人是一双桃花眸，并非是娇俏杏眸。
顾容瑾别开眼，心里发涩，只听白衣女子轻声问道：“夫人可是清溪王妃？”
顾容瑾转过眼，强撑着才没失了态，微颔首，“姑娘何故喊住我？”
女子屈膝浅施一礼，桃花眸里有淡淡涟漪，她坦然与顾容瑾对视，道：“幸遇王妃。今日是楚小姐头七，山下民众自发为楚小姐祈福，普慧大师正在寺中办楚小姐办法事。”
顾容瑾闻言，顿时泪眼迷蒙，“是阿绯的法事？”
女子温言安抚：“不错。王妃，普慧大师功德深厚，有他替楚小姐诵经，楚小姐定能安然轮回，来生圆满。”
顾容瑾点点头，仍然忍不住掩面低泣。花蹊扶着她，也红了眼，还不忘向白衣女子道谢：“多谢姑娘。”
女子眸光温柔，落在顾容瑾身上，花蹊奇怪地望着她伫立半晌，待顾容瑾平缓了心情，她提步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一枚平安符。
她眉眼间干净明澈，嗓音轻柔，“王妃，民女素来敬重您与王爷，楚小姐于我亦有救命之恩。”
顾容瑾讶然，“阿绯曾救过姑娘的命？”
女子颔首，莞尔道：“或许楚小姐不记得了吧。民女一直将其记在心里，只惋惜于如今无从相报。”
她递去那枚平安符，素白的掌心捧着金丝红线的平安符袋，眸光赤诚恳切。
“民女昨夜在佛堂诵经，为王妃求得此平安符，惟愿王妃一生安康。”
顾容瑾望着她，心被重重撼动，动容道：“姑娘真心，我自当收下。”她接过平安符，温然一笑。
白衣女子亦轻勾唇角，回以一笑。顾容瑾惊讶地发觉自己与她之间莫名的亲昵，与她对视时心里的伤都似是抚平了些许。
有小沙弥走来，他奉师父的命来带已故之人的亲人去厢房，不曾想会遇到请师父做法事的那位贵人。他先是看了看顾夫人，又瞧了瞧白衣女子，为难地顿足，欲言又止。此时，白衣女子出声道：“想来小师父是要与王妃说些什么的，民女便不多打扰了。”
她拂袖退开，正要离去，却被顾容瑾喊住。
“姑娘，可否让我知道你的姓名？”顾夫人柔声问道。
白衣女子抬手拉低了斗篷的帽子，半幅容颜都藏在了暗处，顾容瑾只看得见她弯起的一边唇角。
“我随母姓慕，单字一个昭，岁月昭昭的昭。”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随着露草晨风传来，而她的身影慢慢远了，在人群里隐淡。
顾容瑾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低喃，“慕昭。”
主司部三十人凡参与了谋害皇储的一律处死，其余听命行事的严惩。各级别凡有贪墨徇私的皆按轻重程度依法处置。
帝阙白塔里如日中天的司法部——启天司，朝夕间便只留雪泥残迹，阴潮的地牢里腥咸的风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渐渐地消散，一切黑暗龌龊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被曝晒。
广睦王府全族下死狱，左相与廷尉宫审后判处穆氏族人流放之刑。当夜，广睦王被凌迟处死，废帝穆承昀于狱中咬舌自尽。
左相闻讯而来，所见的便是一地血肉和一具在血泊里的尸体。眼前的恐怖惨状令他窒息，他颤颤巍巍地跨过一堆碎肉，便见谛兰长公主舀了一瓢滚烫的水淋在手中的短刃上，白烟绕在锋利的薄刃上，水里掺着血丝流下，浇在地上的碎肉上。
左相犹如泡身在血海里，嗅觉被血的味道熏得失灵，他尽力发出声：“殿下，虽说广睦王被判处死刑，也不用殿下您亲自动手啊！”
长公主的面上溅了血，干涸的血滴点在桃花眼下，戾气毕露，狠毒的神色如蛇蝎，她一边洗着刀，一边睨来，冷声道：“本宫早便想这般做了。”
左相就快要晕厥了，连连吩咐身后的人：“今夜之事本官不能听见半点风声！快些将这里处理了！”
长公主道：“将这些拿去喂狗。”
左相被侍从扶着，一手掐着人中，一手挥了挥，无力道：“按殿下说的做。”
谛兰洗净了刀，踩着一地的血走出死狱尽头，耳边散不尽的是穆承昀的尖叫。
观刑，观至亲之人的死刑，是何滋味？
痛到自尽？
她笑出了声，呵，自尽？
这倒是个好法子。
一了百了，还能与他在地下相见。
可当时在北疆的雪原上，她的刀已经横在颈上，却被心脏的一阵刺痛阻拦。心有灵犀，是他在痛吗？
人若死去，这样的感应还会存在吗？
是不是，他还在？
因着这个念头，这一丝希望，她放下了刀。
倾尽一切颠覆了冰封雪原，她几乎掘地三尺却都没有找到他，只有那柄春归剑，在夜色火光里被她寻到。
白雪与一季春归，他的剑，与她的白雪刀，本是一对。
如今，春归的主人迟迟不归，七载未回，她从寻到剑的那一日便将它交付于慕容十一，由他替她守剑。
睹物思人，每看一眼都如凌迟，而今这春归伤人的很。
南下梁州，皇城的女官带着圣旨到了清溪王府。
管家匆匆跑来报信，清溪王楚含章领全府在前厅相迎。青衣女官缓步而来，身态端庄，八位侍从站于她身后，皆垂首静默。
青衣女官向楚含章屈膝一礼，恭谨道：“臣见过王爷王妃。”
楚含章见礼作揖的手顿住，未料及这位宣诏女官会率先向他行礼，他立时有些错愕。
绛螭不动声色扫过清溪王妃面上的憔悴，垂下眼睑，展开手中的圣旨。
楚含章携王妃正要跪下听宣，却听女官说：“殿下有吩咐，两位不必跪。”
清溪王面上浮现诧异，绛螭迎上他疑惑的目光，淡淡莞尔，“殿下素来敬重王爷王妃。”
她眼神落在站在后面的侧妃身上，微敛笑意，有些冷然，“鸾宫颁诏，侧妃与庶女为何不跪？可是在藐视长公主之威？”
裴侧妃母女两人惶然跪地，侧妃连声道：“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女官居高睥睨她，不多理睬，开始宣读圣旨：“摄政长公主诏：清溪王楚含章环瑾握瑜，清廉忠贞。清溪王世子楚翊则渊清玉絜，心向社稷，有功待赏。本宫惜爱贤能，故召清溪王楚氏回朝，官复原职，任太傅。”
宣旨完毕，绛螭笑言：“恭喜太傅。”
楚含章竭力按下心中震撼，接过圣旨，朗声道：“谢长公主殿下。”
青衣女官颔首，目光转向他身旁的人，思及谛兰殿下的吩咐，温声道：“请太傅与夫人节哀，楚小姐定然不愿太傅与夫人为她心哀伤身。”
“妾身谢过长公主殿下关怀。”顾容瑾柔声答谢，心里稍暖。
能遣女官来劝慰一番，这位长公主并非传闻中那般。
绛螭叮嘱道：“太傅，夫人，还请二位尽快收拾行装，楚将军凯旋之日便是太傅回朝之时。”
她屈膝告辞，便款款离开了。
楚含章有片刻出神，当年因夏公案他受辱蒙冤，偌大的帝阙再无他楚氏容身之地。革职南迁，受祖荫庇护，得了个清溪王的名头在梁州安家。远离庙堂七年，也刻意地不去关注朝堂之事，只安心在这一方水土浑噩度日。
未曾想，嫡子一朝奔赴疆场，立下了功名。
而他，也将回朝。
手掌被人握住，楚含章低首看去，顾容瑾依在他身侧，柳眉含烟，道：“夫君，你该回去了。”
楚含章揽住她，下颌抵在她颈侧，彼此温存，“阿瑾。”
顾容瑾轻声道：“谛兰长公主的圣旨是如你所愿。”
“知我者莫若吾妻。”
顾容瑾轻笑，心下的感伤淡去几分，“夫君，待阿绯头七过了，我们便去帝阙吧。”
她眼若秋水，说出“阿绯”二字时难忍酸楚，眸子里是收不住的泪意。
楚含章低声劝解着，二人一道回了后院。徒留裴夫人和二小姐相护搀扶着站在原地，裴夫人一脸嫉恨，二小姐楚娆落寞低头。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梁州此景是帝阙见不到的风光，雪峰藏云，山顶上的护国寺半隐在云雾里，悠远不可及。
楚绯头七将过，顾容瑾瞒过楚含章孤身上山拜佛，求见普慧大师。雪水湿了绣鞋，大氅上染了草露，浑身狼狈地来到了护国寺，侍女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担忧道：“夫人，当心染了风寒。”
她细致整理一番，跨过门槛，走入寺中。甫一入寺，便发觉今日的护国寺与平素不同。
花蹊瞅着寺里陈设，细声道：“夫人，今日是有人在做法会吧？”
顾容瑾颔首，压低声音，“想必是请法师为亡亲超度，我们先避让些。”
二人正噤声绕过香案，却听有一道低柔的嗓音叫住她们：“夫人且慢。”
这嗓音不甚清越，很柔，且还微微的哑，咬字的韵味很是熟悉，让顾容瑾不由自主地驻足望过去。
只那一眼，她愣住了。五步之外，女子披着月白的斗篷，露出的容颜秾丽明艳，浅笑吟吟望着她，眸含熹微，温和又明净。
这样的眼神......顾容瑾紧紧盯着她的双眸，刹那间以为是阿绯在看着她。
女子走近，她才惊觉，眼前的人是一双桃花眸，并非是娇俏杏眸。
顾容瑾别开眼，心里发涩，只听白衣女子轻声问道：“夫人可是清溪王妃？”
顾容瑾转过眼，强撑着才没失了态，微颔首，“姑娘何故喊住我？”
女子屈膝浅施一礼，桃花眸里有淡淡涟漪，她坦然与顾容瑾对视，道：“幸遇王妃。今日是楚小姐头七，山下民众自发为楚小姐祈福，普慧大师正在寺中办楚小姐办法事。”
顾容瑾闻言，顿时泪眼迷蒙，“是阿绯的法事？”
女子温言安抚：“不错。王妃，普慧大师功德深厚，有他替楚小姐诵经，楚小姐定能安然轮回，来生圆满。”
顾容瑾点点头，仍然忍不住掩面低泣。花蹊扶着她，也红了眼，还不忘向白衣女子道谢：“多谢姑娘。”
女子眸光温柔，落在顾容瑾身上，花蹊奇怪地望着她伫立半晌，待顾容瑾平缓了心情，她提步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一枚平安符。
她眉眼间干净明澈，嗓音轻柔，“王妃，民女素来敬重您与王爷，楚小姐于我亦有救命之恩。”
顾容瑾讶然，“阿绯曾救过姑娘的命？”
女子颔首，莞尔道：“或许楚小姐不记得了吧。民女一直将其记在心里，只惋惜于如今无从相报。”
她递去那枚平安符，素白的掌心捧着金丝红线的平安符袋，眸光赤诚恳切。
“民女昨夜在佛堂诵经，为王妃求得此平安符，惟愿王妃一生安康。”
顾容瑾望着她，心被重重撼动，动容道：“姑娘真心，我自当收下。”她接过平安符，温然一笑。
白衣女子亦轻勾唇角，回以一笑。顾容瑾惊讶地发觉自己与她之间莫名的亲昵，与她对视时心里的伤都似是抚平了些许。
有小沙弥走来，他奉师父的命来带已故之人的亲人去厢房，不曾想会遇到请师父做法事的那位贵人。他先是看了看顾夫人，又瞧了瞧白衣女子，为难地顿足，欲言又止。此时，白衣女子出声道：“想来小师父是要与王妃说些什么的，民女便不多打扰了。”
她拂袖退开，正要离去，却被顾容瑾喊住。
“姑娘，可否让我知道你的姓名？”顾夫人柔声问道。
白衣女子抬手拉低了斗篷的帽子，半幅容颜都藏在了暗处，顾容瑾只看得见她弯起的一边唇角。
“我随母姓慕，单字一个昭，岁月昭昭的昭。”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随着露草晨风传来，而她的身影慢慢远了，在人群里隐淡。
顾容瑾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低喃，“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