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狠厉掌风袭来，苏顺慈手撑身底翻身一跃，轻巧地避开攻击，落到坑外。
她仰头，熟悉的面孔让她有些诧异。
镇北候之孙程滦？
迎面山坡上，他一袭玄衣劲装，迎风抱剑而立，高束的发尾与鲜红发带纠缠在风中，唇角擒着抹浅淡的笑意，尚未口言，先飞身点跃至苏顺慈跟前。
她防备地后退一步，程滦却也止在那儿不动，一步之隔，倒叫苏顺慈更仔细记起了他。
桃花眼，潘安貌。
太子门客中有谋略的不及他出身侯爵，家中兴盛的又不及他功夫上乘，武功高强的却又不比他模样俊逸。
各项比分一拉平，此人能拿得出手的竟只有一张脸，而奈何这副容貌，实在是生得漂亮。
苏顺慈私以为，此人若愿入女皇后宫，该是能做到贵君级别，前途无限。
此刻，程滦用他那‘前途无量’的脸冲苏顺慈温和一笑，言道，“苏小姐果非短命之人，这小家伙实在多忧了一场。”
他伸手挠挠肩上乌鸦的小脑袋，乌鸦则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这一幕撞进苏顺慈眼里，眼前冒出的却是‘戏耍’二字，她冷笑道，“小侯爷是盼着我短折而死。”
“ 此言妄矣。”程滦否认一步上前，眸光熠熠道，“令堂乳娘送来的毒，可是我为小姐换上的假死药。”
“九龙山上冷眼旁观的，也是你吧。”
“程某分明救了苏小姐。”
苏顺慈眉梢轻挑，“小侯爷费心求我福大命大，总算讨着机会要人报恩了？”
“哎，苏小姐这话听着像骂人了。”程滦微微前倾下身子，眼底挟着精光，语气却真挚道，“我救你，无论九龙山中还是相府宅内，无关东宫，只有一片真心。”
苏顺慈蓦地笑了，“这世上的真心有价，不知，小侯爷的真心抵不抵得上九宫五万金？”
“自然，可价千金。”
程滦轻轻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枚枚刻有白鹤图徽的腰牌，玉雕白鹤，振翅而飞，那是九宫的腰牌。
他果然知情。
“知道苏小姐在为苍镇旧案谋算，调查北凉暗探。然昨日事发实在突兀，又太过混乱，那名引来北凉刀客的九宫线人，程某便派人跟了跟。”
“却不想跟上山道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刀砍死了。”
“另，九宫在京都的据点作坊昨夜走水，灭火不及，坊内一十五人尽数丧命。”
苏顺慈凛目惊愕，垂下眉去。
九龙山交易外泄，引来北凉追杀、九宫灭门，若无陈嬷嬷求饶脱口的半月之期，她还真要认了这茬，只是一场做事不力的意外。
毕竟，她就算有命活着去九宫兴师问罪，那香坊也尽是冤魂，泄露交易一事，根本死无对证。
更莫说，若无程滦这一变数，九龙山与相府后宅的双重谋算，她早就死了两次。
耳边，响起沉默后，试探再起的话，“若猜的不错，作坊纵火与昨日追杀应当同出一伙，北凉暗探。”
程滦言语微顿，见凉白月光下，眼前那张脸略显苍白起来。
他眸光一转，盯着人又道，“北凉暗探，隶属北凉王亲军白虎卫，他们敢在我朝京都如此行事，若不是胆大妄为无所顾忌了，那便是有所依仗。”
“这一群恶徒烧杀十六条人命，九龙山追击，怎么偏偏留了你一线生机？”
苏顺慈眉心一拧，眸底生锐，“你什么意思？”
“难道……苏小姐从未疑心过相府？”
“小侯爷高看他们了。”她语气嘲讽道，“若主谋杀我之人是苏家，摔下山坡的时候我就会被一箭射杀，哪里有命活着等你来救。”
“一群亡命之徒饶我，不过为利，在我身上能谋求什么？想来小侯爷和他们一样清楚。”
“呵，”程滦被她戳中了心思，黑亮的瞳仁微微一弯，“这些事，或许与昨日城中的异事有关。”
“北凉暗探在京都养了一个商队，昨夜，这商队却离奇失踪，城门府衙处查不到一点踪迹。”
此人脱口的消息竟和她昨日所知一样，只可惜名单还没到手，那些刀客就来了，只是这北凉商队为何会突然消失，所求为何呢？
“商队几人，原先据点何处，可有亲朋家属？”
苏顺慈连发数问，程滦却只是摇头，“都不清楚。”
“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商队，还离奇失踪？”
程滦沉下一声，神色多了几分严谨，解释道，“北凉人每隔三个月会传信到一个货栈，与城内北上的官民商队时间几乎重合。此货栈会定期更换地点，传信或用信鸽，或用人，每次查到一半，线索就断。”
“虽如此，但仍可断定北凉暗探有一经营商队，否则无法解释他们的行为。”
“昨日正是他们该传信的三月之期，全城监察，却无半分消息。”
“昨日也该有不少商队出入城内，你们就没查到半点线索？”
“每支商队都在规章内，毫无缺漏。”
这就怪了，处处无错，却处处透漏着不对。
“都在规章之内，便是缺漏，有人在护着他们。”苏顺慈眸光轻动，忽地，又想起什么，扯起了纤眉，“你一介都察院御史，如何得知这些军机要事？这不是枢密院辖内吗？”
“都察院监察百官，有调阅各处文书之权，这些密辛，用些手段也不难得知。”
程滦坦荡荡道，“我密查北凉，就是要洗刷十七年前北境战败之辱，光复我程氏门楣。”
“好，”苏顺慈突然应了一声，“我助你。”
“你我合作，消息共享，如何？”
“荣幸之至。”
三更，都城北墙，两道黑影一跃而下，他们避开巡逻士兵，溜进小巷，一路朝城内而去。
“苏小姐如今回城，打算在哪里落脚？”
“李元白与我娘交好，我去他那儿躲一阵子。”
程滦眼睛微转，道，“大理寺少卿，皇家子弟？”
“嗯。”苏顺慈点头，“他可信。”
许是心中焦急，她往前走得很快，快到眼睛有些模糊，连看前面的房屋都有了重影，“怎么头晕？”
她伸手一抓，手还没碰到什么支柱，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喂，”
程滦站在原地喊了一声，人毫无反应，他拂了拂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屋檐上突然下来一人跟在他身后，“公子，孙先生在府中候着了。”
程滦蹲下，单手去探苏顺慈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他撸了撸袖子，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走，回府看病。”
“公，公子，咱们就这样把未来太子妃带走啊。”
“她从昨夜病到现在，再不治，这未来太子妃就死了。”
“回府。”
月华悄悄爬上两人肩头，将人影拉长，黑夜如同点了星火的笼子，将这座都城里的人包围起来。
无边黑暗里，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女孩茫然地看向周围，恐惧与无措如同万千根触手，从后背抚摸上来，撕扯起她的灵魂。
忽地，远处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
“你是谁？”
“我？”小女孩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粗糙幼小的手掌突然变成大人的手，又回到原状，不安开始在心中升腾。
突然，黑漆漆的地面霎时变成一张巨大的镜子，倒映在镜子里的身体也忽大忽小，一个现代裙装、一个麻布粗衣，两具身体来回交换，镜中传来的光线快要闪瞎她的眼睛。
那道声音也开始急促起来，不停地在问她，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轰——”
头顶黑暗忽然被撕出一个大洞，巨大的、耀眼的白光照亮了黑笼里的每一处，冰莹的雪花从洞中纷扬落下。
寒冷在一瞬间穿透女孩的骨脊，她紧紧闭上眼睛，耳边是刀剑厮杀声，浓厚的血腥味窜进鼻子里，火光在眼前闪烁，雪花一片一片地砸在脸上，疼如刀割。
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声嘶力竭，“活下去，别再回来！”
“先生，她的病究竟如何？”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孙先生将用具一一放回，答道，“内力丧失之症，一则是与高手交战，重伤所致；二则便是遭人所害，毒伤。”
“毒？”程滦微微眯眼，“多久了？”
“两年有余。”
“可有解法？”
“毒性太深，除非刮骨，再将手脚筋挑出，一一除毒，辅之长期疗养，才可除根。”
守在程滦身后的常季忍不住开口，“刮骨之痛，已非常人能受，若再挑去手筋和脚筋，那和要人性命有什么区别？”
“公子，这顺水人情还是不要做了，害人害己呐。”
“公子不必担忧，”孙先生悠悠开口，“此毒，虽坏了这姑娘的内力，但毒性入骨也让她的身体能抵御这世间大部分的毒药。”
“说句不好听的，就好比用毒者常年炼毒的药罐子，再放些什么新毒进去，于药罐子，也是无碍的。”
“人生于世，一个姑娘家，只会些拳脚功夫也够用了。”
孙先生解释完，又开口劝道，“再不济，还有公子在呢。”
“先生误会，她不是……”常季急的出来跳脚。
程滦打断他，起身作礼，“夜里辛劳，多谢先生了。”
“常季，送先生回房。”
……
清晨，刑部官衙内，一主簿匆匆跑进偏堂。
“大人，京兆尹府刚刚移交一份前日的命案，报案者是，是景和寺。”
案前执笔的手一顿，王绥之抬头发问，“景和寺何人？”
“上下三百一十二人。”
“所有人？”王绥之搁下笔，匆匆起身来到那主簿跟前，接过案卷，“死者是谁？”
“镇北候府，程二爷正妻，柳妙意。”
“他们状告杀人者是……是镇北候之孙，程滦。”
此刻，镇北候府内，一夜辗转，苏顺慈总算从梦魇中脱身，勉强睁开眼时，一道强光闪过，窗外朗日立刻被一个身影挡住。
“醒了？”
程滦把浸湿的汗巾放回盆后，顺势坐在床边，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看来我今日不必去相府那个灵堂吊唁了。”
苏顺慈眉一簇，拍开他的手，“这是哪儿？镇北侯府？”
“喝水，”程滦将温水递到她嘴边，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公子，出事了公子。”
“进。”
话落，一个模样周正的少年提着食盒推门而入，他向苏顺慈点点头，随即转向程滦，
“中宫刚传来消息，今日一早，景和寺上下状告您奸……奸·杀柳二夫人，京兆尹把案子上交刑部，刑部又把消息递到宫里。”
“御书房内，陛下震怒，太子殿下上书请开三司会审，令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协同办案，刑部侍郎王绥之主审。”
程滦抬手接过苏顺慈喝空的茶碗，眼眸微动，“他们，要提审我？”
“正是。”
“何时开审？”
她仰头，熟悉的面孔让她有些诧异。
镇北候之孙程滦？
迎面山坡上，他一袭玄衣劲装，迎风抱剑而立，高束的发尾与鲜红发带纠缠在风中，唇角擒着抹浅淡的笑意，尚未口言，先飞身点跃至苏顺慈跟前。
她防备地后退一步，程滦却也止在那儿不动，一步之隔，倒叫苏顺慈更仔细记起了他。
桃花眼，潘安貌。
太子门客中有谋略的不及他出身侯爵，家中兴盛的又不及他功夫上乘，武功高强的却又不比他模样俊逸。
各项比分一拉平，此人能拿得出手的竟只有一张脸，而奈何这副容貌，实在是生得漂亮。
苏顺慈私以为，此人若愿入女皇后宫，该是能做到贵君级别，前途无限。
此刻，程滦用他那‘前途无量’的脸冲苏顺慈温和一笑，言道，“苏小姐果非短命之人，这小家伙实在多忧了一场。”
他伸手挠挠肩上乌鸦的小脑袋，乌鸦则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这一幕撞进苏顺慈眼里，眼前冒出的却是‘戏耍’二字，她冷笑道，“小侯爷是盼着我短折而死。”
“ 此言妄矣。”程滦否认一步上前，眸光熠熠道，“令堂乳娘送来的毒，可是我为小姐换上的假死药。”
“九龙山上冷眼旁观的，也是你吧。”
“程某分明救了苏小姐。”
苏顺慈眉梢轻挑，“小侯爷费心求我福大命大，总算讨着机会要人报恩了？”
“哎，苏小姐这话听着像骂人了。”程滦微微前倾下身子，眼底挟着精光，语气却真挚道，“我救你，无论九龙山中还是相府宅内，无关东宫，只有一片真心。”
苏顺慈蓦地笑了，“这世上的真心有价，不知，小侯爷的真心抵不抵得上九宫五万金？”
“自然，可价千金。”
程滦轻轻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枚枚刻有白鹤图徽的腰牌，玉雕白鹤，振翅而飞，那是九宫的腰牌。
他果然知情。
“知道苏小姐在为苍镇旧案谋算，调查北凉暗探。然昨日事发实在突兀，又太过混乱，那名引来北凉刀客的九宫线人，程某便派人跟了跟。”
“却不想跟上山道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刀砍死了。”
“另，九宫在京都的据点作坊昨夜走水，灭火不及，坊内一十五人尽数丧命。”
苏顺慈凛目惊愕，垂下眉去。
九龙山交易外泄，引来北凉追杀、九宫灭门，若无陈嬷嬷求饶脱口的半月之期，她还真要认了这茬，只是一场做事不力的意外。
毕竟，她就算有命活着去九宫兴师问罪，那香坊也尽是冤魂，泄露交易一事，根本死无对证。
更莫说，若无程滦这一变数，九龙山与相府后宅的双重谋算，她早就死了两次。
耳边，响起沉默后，试探再起的话，“若猜的不错，作坊纵火与昨日追杀应当同出一伙，北凉暗探。”
程滦言语微顿，见凉白月光下，眼前那张脸略显苍白起来。
他眸光一转，盯着人又道，“北凉暗探，隶属北凉王亲军白虎卫，他们敢在我朝京都如此行事，若不是胆大妄为无所顾忌了，那便是有所依仗。”
“这一群恶徒烧杀十六条人命，九龙山追击，怎么偏偏留了你一线生机？”
苏顺慈眉心一拧，眸底生锐，“你什么意思？”
“难道……苏小姐从未疑心过相府？”
“小侯爷高看他们了。”她语气嘲讽道，“若主谋杀我之人是苏家，摔下山坡的时候我就会被一箭射杀，哪里有命活着等你来救。”
“一群亡命之徒饶我，不过为利，在我身上能谋求什么？想来小侯爷和他们一样清楚。”
“呵，”程滦被她戳中了心思，黑亮的瞳仁微微一弯，“这些事，或许与昨日城中的异事有关。”
“北凉暗探在京都养了一个商队，昨夜，这商队却离奇失踪，城门府衙处查不到一点踪迹。”
此人脱口的消息竟和她昨日所知一样，只可惜名单还没到手，那些刀客就来了，只是这北凉商队为何会突然消失，所求为何呢？
“商队几人，原先据点何处，可有亲朋家属？”
苏顺慈连发数问，程滦却只是摇头，“都不清楚。”
“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商队，还离奇失踪？”
程滦沉下一声，神色多了几分严谨，解释道，“北凉人每隔三个月会传信到一个货栈，与城内北上的官民商队时间几乎重合。此货栈会定期更换地点，传信或用信鸽，或用人，每次查到一半，线索就断。”
“虽如此，但仍可断定北凉暗探有一经营商队，否则无法解释他们的行为。”
“昨日正是他们该传信的三月之期，全城监察，却无半分消息。”
“昨日也该有不少商队出入城内，你们就没查到半点线索？”
“每支商队都在规章内，毫无缺漏。”
这就怪了，处处无错，却处处透漏着不对。
“都在规章之内，便是缺漏，有人在护着他们。”苏顺慈眸光轻动，忽地，又想起什么，扯起了纤眉，“你一介都察院御史，如何得知这些军机要事？这不是枢密院辖内吗？”
“都察院监察百官，有调阅各处文书之权，这些密辛，用些手段也不难得知。”
程滦坦荡荡道，“我密查北凉，就是要洗刷十七年前北境战败之辱，光复我程氏门楣。”
“好，”苏顺慈突然应了一声，“我助你。”
“你我合作，消息共享，如何？”
“荣幸之至。”
三更，都城北墙，两道黑影一跃而下，他们避开巡逻士兵，溜进小巷，一路朝城内而去。
“苏小姐如今回城，打算在哪里落脚？”
“李元白与我娘交好，我去他那儿躲一阵子。”
程滦眼睛微转，道，“大理寺少卿，皇家子弟？”
“嗯。”苏顺慈点头，“他可信。”
许是心中焦急，她往前走得很快，快到眼睛有些模糊，连看前面的房屋都有了重影，“怎么头晕？”
她伸手一抓，手还没碰到什么支柱，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喂，”
程滦站在原地喊了一声，人毫无反应，他拂了拂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屋檐上突然下来一人跟在他身后，“公子，孙先生在府中候着了。”
程滦蹲下，单手去探苏顺慈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他撸了撸袖子，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走，回府看病。”
“公，公子，咱们就这样把未来太子妃带走啊。”
“她从昨夜病到现在，再不治，这未来太子妃就死了。”
“回府。”
月华悄悄爬上两人肩头，将人影拉长，黑夜如同点了星火的笼子，将这座都城里的人包围起来。
无边黑暗里，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女孩茫然地看向周围，恐惧与无措如同万千根触手，从后背抚摸上来，撕扯起她的灵魂。
忽地，远处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
“你是谁？”
“我？”小女孩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粗糙幼小的手掌突然变成大人的手，又回到原状，不安开始在心中升腾。
突然，黑漆漆的地面霎时变成一张巨大的镜子，倒映在镜子里的身体也忽大忽小，一个现代裙装、一个麻布粗衣，两具身体来回交换，镜中传来的光线快要闪瞎她的眼睛。
那道声音也开始急促起来，不停地在问她，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轰——”
头顶黑暗忽然被撕出一个大洞，巨大的、耀眼的白光照亮了黑笼里的每一处，冰莹的雪花从洞中纷扬落下。
寒冷在一瞬间穿透女孩的骨脊，她紧紧闭上眼睛，耳边是刀剑厮杀声，浓厚的血腥味窜进鼻子里，火光在眼前闪烁，雪花一片一片地砸在脸上，疼如刀割。
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声嘶力竭，“活下去，别再回来！”
“先生，她的病究竟如何？”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孙先生将用具一一放回，答道，“内力丧失之症，一则是与高手交战，重伤所致；二则便是遭人所害，毒伤。”
“毒？”程滦微微眯眼，“多久了？”
“两年有余。”
“可有解法？”
“毒性太深，除非刮骨，再将手脚筋挑出，一一除毒，辅之长期疗养，才可除根。”
守在程滦身后的常季忍不住开口，“刮骨之痛，已非常人能受，若再挑去手筋和脚筋，那和要人性命有什么区别？”
“公子，这顺水人情还是不要做了，害人害己呐。”
“公子不必担忧，”孙先生悠悠开口，“此毒，虽坏了这姑娘的内力，但毒性入骨也让她的身体能抵御这世间大部分的毒药。”
“说句不好听的，就好比用毒者常年炼毒的药罐子，再放些什么新毒进去，于药罐子，也是无碍的。”
“人生于世，一个姑娘家，只会些拳脚功夫也够用了。”
孙先生解释完，又开口劝道，“再不济，还有公子在呢。”
“先生误会，她不是……”常季急的出来跳脚。
程滦打断他，起身作礼，“夜里辛劳，多谢先生了。”
“常季，送先生回房。”
……
清晨，刑部官衙内，一主簿匆匆跑进偏堂。
“大人，京兆尹府刚刚移交一份前日的命案，报案者是，是景和寺。”
案前执笔的手一顿，王绥之抬头发问，“景和寺何人？”
“上下三百一十二人。”
“所有人？”王绥之搁下笔，匆匆起身来到那主簿跟前，接过案卷，“死者是谁？”
“镇北候府，程二爷正妻，柳妙意。”
“他们状告杀人者是……是镇北候之孙，程滦。”
此刻，镇北候府内，一夜辗转，苏顺慈总算从梦魇中脱身，勉强睁开眼时，一道强光闪过，窗外朗日立刻被一个身影挡住。
“醒了？”
程滦把浸湿的汗巾放回盆后，顺势坐在床边，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看来我今日不必去相府那个灵堂吊唁了。”
苏顺慈眉一簇，拍开他的手，“这是哪儿？镇北侯府？”
“喝水，”程滦将温水递到她嘴边，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公子，出事了公子。”
“进。”
话落，一个模样周正的少年提着食盒推门而入，他向苏顺慈点点头，随即转向程滦，
“中宫刚传来消息，今日一早，景和寺上下状告您奸……奸·杀柳二夫人，京兆尹把案子上交刑部，刑部又把消息递到宫里。”
“御书房内，陛下震怒，太子殿下上书请开三司会审，令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协同办案，刑部侍郎王绥之主审。”
程滦抬手接过苏顺慈喝空的茶碗，眼眸微动，“他们，要提审我？”
“正是。”
“何时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