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秘密基地欸）
允棋已然安静的起来了，他没有注意萧楠复杂的目光，兀自站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痴痴看着陆意。
“您去给他看看。”萧楠轻叹，指着允棋，轻声对王太医吩咐。
王太医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那个狼狈的小侍，又看向萧楠，萧楠知她不解，却没解释什么，微微颔首。
“……是，”王太医迟疑着过去了，她是着实没遇上过这种情况。
像她这样的太医，别说允棋这种奴才，就连宫里不受宠的主子和品阶不高的朝臣都没资格让她亲自看诊。
今天这事，仔细想想，还真只有七殿下做的出来，也只有她，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听从了。
其她的，要么身份不够，要么不屑为这些奴婢出头，王太医心下情绪翻涌，实在是，她单听过些有关七殿下品性难得的赞誉，今日却实实在在体悟到了。
对自己嫡亲的皇兄也好，这个手段不光彩的侧夫也罢，甚至是对自己这个太医的尊重，对这个低贱的下人的关心……诸此种种，并非是那种糊涂的烂好心，反到是清醒通透却仍愿心存的一份善意。
这位地位尊崇荣宠不断的天家贵胄，实在是个令人心生敬意风光霁月的人物。
“小郎君，让老妇帮你瞧瞧吧。”于是王太医不自觉放缓了语调，那张苍老而常略带着傲慢的面容柔和下来，显得有些慈祥。
她觉得比起七殿下，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傲气的，果然还是该学学这份气度，这不刚一放下那份架子，顿时轻松了不少呢。
允棋一心关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主子，加上两人间的动静并不大，丝毫没有留意，如今听见如在耳侧的声音，才回过神。
但他并不觉得是在和他说话，“小郎君”这样的称呼与他是不搭也无关的，惊疑不定的抬头，却见王太医看着他，再次柔声细语重复：“小郎君？”
“额啊——”允棋见白日还严厉的太医如此“慈眉善目”，吓得后退半步，失声的嗓子发出艰涩沙哑的呜咽，面色更加惨白。
王太医只当他受宠若惊，心态一变，感觉也变了，比如这个奴儿头上的青紫，她当时只觉厌烦，说了没法子他还非磕来磕去，平白显得她不愿救似的。
如今么，虽说还是这副凄风苦雨的悲惨样，她却觉得为主子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个忠烈的性子。
再者，她隐约记得他好像并非是个哑巴，怕是悲痛到失声。
“这嗓子可拖不得了……”知他也答不了话，王太医心怀怜悯，也不磨着，自顾自捋起衣袖伸手给他把脉。
允棋满心惶恐，却也不敢拒绝，王太医便顺势看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手，近看还能看到尖锐的木屑插在黑褐色的细碎伤口中，让人心惊胆颤的。
王太医顿时明了七殿下复杂的神情了，不过她在宫中多年，这种事见的多了，比这还惨烈的也不在少数，若非是受了七殿下的感怀，她高低撇过脸，骂一句晦气。
不过她此时冷静下来，却只是收敛了笑，淡淡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略过，把脉，收手，然后叮嘱。
“我写个方子，小郎君一日三服喝着，莫再大悲大怒，过些日子就缓过来了。”
其实这奴儿的嗓子，若是有太医肯施针替他调理，当下就能开口，用药则慢了许多，而且拖久了，若非上好的药难保不会有后患，但她没提。
允棋不知她的心思，反应过来王太医竟是为他诊治，受宠若惊，先是给她行了一礼，又默默朝着萧楠的背影跪下。
他知道，若非七殿下吩咐，王太医绝不会屈尊做这样的事的，萧楠站在陆意床边，听到动静转过头，王太医在一边写方子，允棋跪在那儿，轻轻顿首。
萧楠看着他恭敬谦卑甚至有些虔诚的姿态，没有叫他起来，又转过头，假装没有看见。
她的目光落在病塌上瘦骨麟浔的男子，他无声无息的躺在那儿，安静，沉寂。
印象里，他似乎一直是这样乖乖巧巧的性子，安安静静待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不给人添任何麻烦，对于任何一点善意都受宠若惊，总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子，小心翼翼，如履薄病，不自觉的去讨好，去忐忑。
事实上，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在她看来，陆意应当是个清冷、聪慧、果断的男子，只是运气有些不好，偏偏找上了她。
她并不讨厌陆意，正如她与太女说的，他长的好，性子也算有趣，只是出现的不算时候。
她曾经不太理解陆意百般算机，算得上万无一失，以他的条件，只要愿意，做什么都该无往不利，聪慧如他，怎么偏偏选人上犯了蠢，怎么偏偏，拿清白去赌，还留下满身的把柄。
如今看来，那件事，怕也是他这辈子最大胆，也几乎压垮了他的事。
所谓的机关算尽，怕也是孤注一掷诸多巧和的结果，他好像，真的没有退路，最不该去赌的清白，好像是他，唯一剩下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他竟还是赌输了，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皇姐说她不欠陆意，她从不否认，她也不会因为陆意可怜就改变主意，她同样也不认为陆意欠她什么，系统那本天花的药方，才是她娶他的原因，并非是陆意逼迫了她，至于之后的种种麻烦，她理应承担。
她不打算迁怒为难他什么，也没有刻意善待怜悯他，皇姐看来的好，仅仅是她的本心使然，那些冷待与疏离，也不过本心使然。
正如皇姐所言，她必须考虑两位受到牵连的姐姐，考虑皇家的颜面，她也以为以陆意的那份聪慧，有陆侧夫的位子，自然能过的很好，她自认无愧与心。
但如今，面对陆意，她也想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到了这个境地。
心下发堵，萧楠莫名有些喘不上气，难得心烦气躁的控制不住脾气，抿着唇，她一声不吭的大步出了门，没人敢拦她，她走了，反到是让大家松了口气，各司其职的安排事务。
再怎么说，七皇女府也就陆侧夫这一个男主子，没人敢怠慢，更和况萧楠眼见的关切，众人伺候的相当小心，王太医也总算不用亲历亲为的忙里忙外，总算有了来给嫡皇女侧夫看诊的实感。
至于允棋，萧楠走了，更不会有人在意他，下人倒知道他是陆侧夫贴身的人，接了药方一起去熬，只当结个善缘。
*
萧楠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很想在外面透透气。
理智上，今天这趟，她不该回，纵是回了，也不该久待，宫里皇兄那边还不知人醒了没有，宫外严府有没有处理好她也该走一趟，就连钱老太傅遇刺之事也得有人去好好调查……
无论做些什么，甚至回宫请阿姐亦或是母皇帮忙也罢，总归比在这里抛下所有人无所事事地团团转好。
道理如此，但谁能永远照着道理走呢，她也不想想太多，只是甩开了人，找了个地方一个人站着。
系统就默默看着她晕头转向地到处乱窜，满脸备受打击的茫然，最后好像还迷路了，小小的人在寒风中形影瑟瑟，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张精致却稚嫩的脸上，与其说是烦躁，不如用委屈合适些——
七殿下，只有十五岁的萧楠，她这一天乱、杂、忙，系统一直以为她应对的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也算游刃有余。
敏锐，果断，冷静，尤其难得的就是那份少年赤诚，纯粹热烈。
如今，见她的心痛，气愤，疑虑，思考，本以为她会成长，没想到是一场出乎意料的“叛逆”。
系统哭笑不得，这个小姑娘，果然永远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小殿下在外人面前一直是进退有度的，估摸着这会子应该又把它忘了，别看现在不清醒，委委屈屈小可爱，清醒了也是个谨慎谋划，大胆布局的……大可爱。
一本正经算计它的样子现在想来也很有趣。
系统虽说已经不能完全笃定剧情的可靠，今天却是第一此次对剧情产生了质疑，一年真的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这样的萧楠，真的会像剧情里那样无恶不做吗？
系统不愿想了，也不再去想了，缘分一场，它现在什么都不打算顾虑，只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究竟会走到哪种地步。
【滴！临时任务完成！奖励古法造纸术*1】
声音响起的时候，萧楠的确安静了一会儿才回复，不过不像系统以为的，她并不会因为情绪上涌就忘记它的存在。
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又把造纸术给了她，只是抬起了眼，轻轻说：“你陪我说说话吧。”
她不知何时爬上了假山，双手压着那身繁复华美的皇女礼服的裙摆，无视冰雪，不惧严寒。
什么嘛，系统眼皮子一跳，突然觉得萧楠还有熊孩子的潜质，看她明明被冻得瑟缩，却还大大咧咧的晃着腿玩，系统深吸口气。
【你下来】
虽然这个世界法则与其它世界不同，男性负责生育，因为环境影响，崇尚纤弱温文的君子作风，最好是个寒霜暮雪的病弱美人。
女性的地位更高，拥有更优良的身体素质，也没有了月经的造访，不过尽管如此，系统还是看不得她这么折腾自己。
难怪云恣让她别用自己让他疼，比起这个胡闹的“熊孩子”，系统倒宁愿萧楠矜持的端着架子，疏离的自称本殿。
“好”不过萧楠并非真的不怕冷，也不是固执不听劝的人，闻言她也不再和自己莫名的执拗较劲，听话地跳了下来。
“好冷……”指尖缩回宽大的袖子，脸和脖子也忍不住贴紧了衣领，站在地上，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萧楠才像后知后觉感慨了句。
呼吸间，热气凝结成白雾，缕缕散开，萧楠看着有趣，但又冷得发抖。
还知道冷，系统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又是觉的可怜巴巴的，又是莫名生气。
系统冷眼看了一个多月，萧楠是个很有修养的孩子，就算是难免的情绪起伏也是自己平覆，不与人说，更不迁怒。
若是开心或实在难过，她会做一些她认为出格或失礼的事，但在系统看来，就是偶尔发一下小孩子脾气，比如上次的那个小雪球，比如这次偷偷一个人待会儿，爬假山。
【你找个地方我们再聊。】
系统彻底没脾气，它也不知道，身为嫡幼女，尊贵的七皇女，皇帝千娇百宠的小女儿，又身处阶级社会金字塔的顶峰，不说被宠得目中无人、嚣张拔扈，也不该这么……乖？
“这里不好吗的？”萧楠眨眼，系统没理她，只是心里更复杂了。
看，更乖了，虽说懂事不一定代表过得不好，但肆无忌惮是宠爱中长大的孩子才有的特权。
“好吧”萧楠叹气，她蹙着眉，艰难的直起身，慢吞吞绕到假山后面，系统呼吸都乱了，就见她拨弄几下，低沉的一阵轰隆隆的响，一个密道露了出来。
还以为她要蹲这呢……系统松了口气，随即心间一跳，只见萧楠垂着眸，看不清喜怒。
“既然让你发现了……”她慢条斯里地抬起双手哈了口气，氤氲雾气中神色晦暗不明，系统的心七上八下，说不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真像大白的惊喜多一点，却见她笑弯了眼，笑吟吟到：
“那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喽~”
萧楠缓步走进暗室，石门合上，墙上整整齐齐一排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眼望得到头的小空间，只放了摆了文房四宝的书桌和一张铺满了裘绒的小塌，奇珍异宝随意丢满了角角落落，构造简单，却个个价值连成，世间罕见。
【……】
它现在不怀疑她的受宠了，但是，就这？就这？它所有的怀疑与忐忑，化为了一声气极反笑的叹息。
没有什么伪装，没有什么蛰伏，就是个单纯的“秘密基地”。
萧楠自然地径直过去往软塌一趴，头埋在毛绒绒的白裘里一动不动，系统愣是半天说不出话，不说这一晃带给它多大的“惊喜”，就是她说好着要和它聊天，却眼见的要睡着了。
系统都不用怀疑，这位恶趣味的小殿下绝对不是无意的，它忍了忍，却是笑了。
【小殿下，您还要陪聊吗？】
“让我睡半个时辰。”
闷闷的嗓音像是耍赖，系统轻笑。
【好】
“您去给他看看。”萧楠轻叹，指着允棋，轻声对王太医吩咐。
王太医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那个狼狈的小侍，又看向萧楠，萧楠知她不解，却没解释什么，微微颔首。
“……是，”王太医迟疑着过去了，她是着实没遇上过这种情况。
像她这样的太医，别说允棋这种奴才，就连宫里不受宠的主子和品阶不高的朝臣都没资格让她亲自看诊。
今天这事，仔细想想，还真只有七殿下做的出来，也只有她，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听从了。
其她的，要么身份不够，要么不屑为这些奴婢出头，王太医心下情绪翻涌，实在是，她单听过些有关七殿下品性难得的赞誉，今日却实实在在体悟到了。
对自己嫡亲的皇兄也好，这个手段不光彩的侧夫也罢，甚至是对自己这个太医的尊重，对这个低贱的下人的关心……诸此种种，并非是那种糊涂的烂好心，反到是清醒通透却仍愿心存的一份善意。
这位地位尊崇荣宠不断的天家贵胄，实在是个令人心生敬意风光霁月的人物。
“小郎君，让老妇帮你瞧瞧吧。”于是王太医不自觉放缓了语调，那张苍老而常略带着傲慢的面容柔和下来，显得有些慈祥。
她觉得比起七殿下，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傲气的，果然还是该学学这份气度，这不刚一放下那份架子，顿时轻松了不少呢。
允棋一心关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主子，加上两人间的动静并不大，丝毫没有留意，如今听见如在耳侧的声音，才回过神。
但他并不觉得是在和他说话，“小郎君”这样的称呼与他是不搭也无关的，惊疑不定的抬头，却见王太医看着他，再次柔声细语重复：“小郎君？”
“额啊——”允棋见白日还严厉的太医如此“慈眉善目”，吓得后退半步，失声的嗓子发出艰涩沙哑的呜咽，面色更加惨白。
王太医只当他受宠若惊，心态一变，感觉也变了，比如这个奴儿头上的青紫，她当时只觉厌烦，说了没法子他还非磕来磕去，平白显得她不愿救似的。
如今么，虽说还是这副凄风苦雨的悲惨样，她却觉得为主子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个忠烈的性子。
再者，她隐约记得他好像并非是个哑巴，怕是悲痛到失声。
“这嗓子可拖不得了……”知他也答不了话，王太医心怀怜悯，也不磨着，自顾自捋起衣袖伸手给他把脉。
允棋满心惶恐，却也不敢拒绝，王太医便顺势看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手，近看还能看到尖锐的木屑插在黑褐色的细碎伤口中，让人心惊胆颤的。
王太医顿时明了七殿下复杂的神情了，不过她在宫中多年，这种事见的多了，比这还惨烈的也不在少数，若非是受了七殿下的感怀，她高低撇过脸，骂一句晦气。
不过她此时冷静下来，却只是收敛了笑，淡淡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略过，把脉，收手，然后叮嘱。
“我写个方子，小郎君一日三服喝着，莫再大悲大怒，过些日子就缓过来了。”
其实这奴儿的嗓子，若是有太医肯施针替他调理，当下就能开口，用药则慢了许多，而且拖久了，若非上好的药难保不会有后患，但她没提。
允棋不知她的心思，反应过来王太医竟是为他诊治，受宠若惊，先是给她行了一礼，又默默朝着萧楠的背影跪下。
他知道，若非七殿下吩咐，王太医绝不会屈尊做这样的事的，萧楠站在陆意床边，听到动静转过头，王太医在一边写方子，允棋跪在那儿，轻轻顿首。
萧楠看着他恭敬谦卑甚至有些虔诚的姿态，没有叫他起来，又转过头，假装没有看见。
她的目光落在病塌上瘦骨麟浔的男子，他无声无息的躺在那儿，安静，沉寂。
印象里，他似乎一直是这样乖乖巧巧的性子，安安静静待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不给人添任何麻烦，对于任何一点善意都受宠若惊，总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子，小心翼翼，如履薄病，不自觉的去讨好，去忐忑。
事实上，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在她看来，陆意应当是个清冷、聪慧、果断的男子，只是运气有些不好，偏偏找上了她。
她并不讨厌陆意，正如她与太女说的，他长的好，性子也算有趣，只是出现的不算时候。
她曾经不太理解陆意百般算机，算得上万无一失，以他的条件，只要愿意，做什么都该无往不利，聪慧如他，怎么偏偏选人上犯了蠢，怎么偏偏，拿清白去赌，还留下满身的把柄。
如今看来，那件事，怕也是他这辈子最大胆，也几乎压垮了他的事。
所谓的机关算尽，怕也是孤注一掷诸多巧和的结果，他好像，真的没有退路，最不该去赌的清白，好像是他，唯一剩下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他竟还是赌输了，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皇姐说她不欠陆意，她从不否认，她也不会因为陆意可怜就改变主意，她同样也不认为陆意欠她什么，系统那本天花的药方，才是她娶他的原因，并非是陆意逼迫了她，至于之后的种种麻烦，她理应承担。
她不打算迁怒为难他什么，也没有刻意善待怜悯他，皇姐看来的好，仅仅是她的本心使然，那些冷待与疏离，也不过本心使然。
正如皇姐所言，她必须考虑两位受到牵连的姐姐，考虑皇家的颜面，她也以为以陆意的那份聪慧，有陆侧夫的位子，自然能过的很好，她自认无愧与心。
但如今，面对陆意，她也想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到了这个境地。
心下发堵，萧楠莫名有些喘不上气，难得心烦气躁的控制不住脾气，抿着唇，她一声不吭的大步出了门，没人敢拦她，她走了，反到是让大家松了口气，各司其职的安排事务。
再怎么说，七皇女府也就陆侧夫这一个男主子，没人敢怠慢，更和况萧楠眼见的关切，众人伺候的相当小心，王太医也总算不用亲历亲为的忙里忙外，总算有了来给嫡皇女侧夫看诊的实感。
至于允棋，萧楠走了，更不会有人在意他，下人倒知道他是陆侧夫贴身的人，接了药方一起去熬，只当结个善缘。
*
萧楠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很想在外面透透气。
理智上，今天这趟，她不该回，纵是回了，也不该久待，宫里皇兄那边还不知人醒了没有，宫外严府有没有处理好她也该走一趟，就连钱老太傅遇刺之事也得有人去好好调查……
无论做些什么，甚至回宫请阿姐亦或是母皇帮忙也罢，总归比在这里抛下所有人无所事事地团团转好。
道理如此，但谁能永远照着道理走呢，她也不想想太多，只是甩开了人，找了个地方一个人站着。
系统就默默看着她晕头转向地到处乱窜，满脸备受打击的茫然，最后好像还迷路了，小小的人在寒风中形影瑟瑟，弱小可怜又无助。
那张精致却稚嫩的脸上，与其说是烦躁，不如用委屈合适些——
七殿下，只有十五岁的萧楠，她这一天乱、杂、忙，系统一直以为她应对的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也算游刃有余。
敏锐，果断，冷静，尤其难得的就是那份少年赤诚，纯粹热烈。
如今，见她的心痛，气愤，疑虑，思考，本以为她会成长，没想到是一场出乎意料的“叛逆”。
系统哭笑不得，这个小姑娘，果然永远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小殿下在外人面前一直是进退有度的，估摸着这会子应该又把它忘了，别看现在不清醒，委委屈屈小可爱，清醒了也是个谨慎谋划，大胆布局的……大可爱。
一本正经算计它的样子现在想来也很有趣。
系统虽说已经不能完全笃定剧情的可靠，今天却是第一此次对剧情产生了质疑，一年真的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这样的萧楠，真的会像剧情里那样无恶不做吗？
系统不愿想了，也不再去想了，缘分一场，它现在什么都不打算顾虑，只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究竟会走到哪种地步。
【滴！临时任务完成！奖励古法造纸术*1】
声音响起的时候，萧楠的确安静了一会儿才回复，不过不像系统以为的，她并不会因为情绪上涌就忘记它的存在。
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又把造纸术给了她，只是抬起了眼，轻轻说：“你陪我说说话吧。”
她不知何时爬上了假山，双手压着那身繁复华美的皇女礼服的裙摆，无视冰雪，不惧严寒。
什么嘛，系统眼皮子一跳，突然觉得萧楠还有熊孩子的潜质，看她明明被冻得瑟缩，却还大大咧咧的晃着腿玩，系统深吸口气。
【你下来】
虽然这个世界法则与其它世界不同，男性负责生育，因为环境影响，崇尚纤弱温文的君子作风，最好是个寒霜暮雪的病弱美人。
女性的地位更高，拥有更优良的身体素质，也没有了月经的造访，不过尽管如此，系统还是看不得她这么折腾自己。
难怪云恣让她别用自己让他疼，比起这个胡闹的“熊孩子”，系统倒宁愿萧楠矜持的端着架子，疏离的自称本殿。
“好”不过萧楠并非真的不怕冷，也不是固执不听劝的人，闻言她也不再和自己莫名的执拗较劲，听话地跳了下来。
“好冷……”指尖缩回宽大的袖子，脸和脖子也忍不住贴紧了衣领，站在地上，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萧楠才像后知后觉感慨了句。
呼吸间，热气凝结成白雾，缕缕散开，萧楠看着有趣，但又冷得发抖。
还知道冷，系统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又是觉的可怜巴巴的，又是莫名生气。
系统冷眼看了一个多月，萧楠是个很有修养的孩子，就算是难免的情绪起伏也是自己平覆，不与人说，更不迁怒。
若是开心或实在难过，她会做一些她认为出格或失礼的事，但在系统看来，就是偶尔发一下小孩子脾气，比如上次的那个小雪球，比如这次偷偷一个人待会儿，爬假山。
【你找个地方我们再聊。】
系统彻底没脾气，它也不知道，身为嫡幼女，尊贵的七皇女，皇帝千娇百宠的小女儿，又身处阶级社会金字塔的顶峰，不说被宠得目中无人、嚣张拔扈，也不该这么……乖？
“这里不好吗的？”萧楠眨眼，系统没理她，只是心里更复杂了。
看，更乖了，虽说懂事不一定代表过得不好，但肆无忌惮是宠爱中长大的孩子才有的特权。
“好吧”萧楠叹气，她蹙着眉，艰难的直起身，慢吞吞绕到假山后面，系统呼吸都乱了，就见她拨弄几下，低沉的一阵轰隆隆的响，一个密道露了出来。
还以为她要蹲这呢……系统松了口气，随即心间一跳，只见萧楠垂着眸，看不清喜怒。
“既然让你发现了……”她慢条斯里地抬起双手哈了口气，氤氲雾气中神色晦暗不明，系统的心七上八下，说不清是失望多一点还是真像大白的惊喜多一点，却见她笑弯了眼，笑吟吟到：
“那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喽~”
萧楠缓步走进暗室，石门合上，墙上整整齐齐一排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眼望得到头的小空间，只放了摆了文房四宝的书桌和一张铺满了裘绒的小塌，奇珍异宝随意丢满了角角落落，构造简单，却个个价值连成，世间罕见。
【……】
它现在不怀疑她的受宠了，但是，就这？就这？它所有的怀疑与忐忑，化为了一声气极反笑的叹息。
没有什么伪装，没有什么蛰伏，就是个单纯的“秘密基地”。
萧楠自然地径直过去往软塌一趴，头埋在毛绒绒的白裘里一动不动，系统愣是半天说不出话，不说这一晃带给它多大的“惊喜”，就是她说好着要和它聊天，却眼见的要睡着了。
系统都不用怀疑，这位恶趣味的小殿下绝对不是无意的，它忍了忍，却是笑了。
【小殿下，您还要陪聊吗？】
“让我睡半个时辰。”
闷闷的嗓音像是耍赖，系统轻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