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亦安以为无论如何，王祺耀都会来找她麻烦。可几天下来，她的生活里竟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不知是否因这场生辰宴，那些参宴的富商名流听说了同县的这家绣坊，好些人都来购买她的绣品。
念亦安依然秉持着绣品不出厉州的原则，那些厉州之外的人都被婉拒了。
可渐渐有人来打听她的手法是自何处学来，念亦安不禁有些担心。于是后来都让账房充当老板，自己则躲到后面去专心绣花。
就在这些好奇的顾客减少，恢复到以往的景象，念亦安觉得王祺耀不再会为那事上门时，王祺耀忽然气急败坏地出现在街口。
念亦安等不及送孩子的看门人回来，连忙把门关上。
门刚刚关上，门外便传来王祺耀不断踹门的声响。
“给我开门！”他一下又一下地踹着。
见念亦安不答，门口忽然消停下来。
正担心他又要做什么时，念亦安听见王祺耀贴在门口，小声道：“我说，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全街的人知道吧？”
“我有什么秘密？他们都知道我不是断袖了。”念亦安虽无所谓地说着，却暗暗担心。
“我倒数三声，你若不怕，我便在街上喊出来了。”王祺耀说罢，便开始倒数起来，“三，二——”
念亦安咬牙拉开一条缝。
可她刚一拉开，王祺耀带来的力士便把门拽了下来。
王祺耀冲过来，抓住念亦安的领口：“好啊，你竟是个女人，还骗了我这么久！若不是我听见爹爹和那位贵客谈话，我怕是要被你瞒一辈子！”
“你是不是喝醉了？”念亦安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证明我醉没醉，倒不如证明你是不是男人来得快！”王祺耀说罢，竟又一次冲上来，要扒掉念亦安的衣服。
“你做什么？！”念亦安眼看衣裳就要被他扯下来，捏上拳头，直接砸上王祺耀的脸。
“啊！”
王祺耀一声惨叫。
念亦安拳头生疼。看来自己这三年练得还是不错的。
王祺耀将捂住脸的手拿下来，手上全是流下来的鼻血。
外头的小厮听见惨叫，连忙跑过来，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呆住。
“她……她无故打我！给我押回去，好让我爹来评评理！”
念亦安斗不过，很快便被扭送到知县府邸去。
那王知县起初还为儿子被打而愤怒，可听闻打人者竟是念亦安，却立即变了脸色。
“你……唉！”王知县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只好吩咐一旁的小厮将念亦安关到一旁的屋里。
“你这孩子，干什么和她打啊？”王知县听上去很着急。
“我就想看看她是男是女，扒了她衣裳。”王祺耀满是无所谓。
“时良不就是男人吗？你难道不知？”
“可上回那位贵客，不是给你说了她是女子吗！”王祺耀犟道，“爹爹难道你——”
王祺耀话未说完，便被王知县捂住嘴。
“你什么时候听见的？让你偷听了吗？！”
“他当然是在我和你说话时听见的。”
门外骤然传来声响。
王知县浑身一震，连忙拉着王祺耀一并行礼：“卑职教子无方，实在是得罪大人了。”
“听上去，贵公子将那位念姑娘带回来了。不知，她身在何处？”
“就在此处！”王知县回罢，连忙叫人跑去把念亦安带出来，生怕耽误一点时间。
念亦安被推搡着来到来者面前。
抬起头，她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那位炙手可热的御史大夫、沈瑾逸的岳丈，楚玺。
楚玺端详了一番，慢声慢气地开口：“你这几年，男装得十分巧妙。若非我多看了几眼，还真看不出你就是我女婿的那个小通房。如今连知县的公子都有力气打成这般模样了。”
念亦安嘴巴被堵上，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他。
楚玺毫不在意，转过身对王祺耀道：“你做得可真好，把这个我女婿找了三年的人，直接送到了我面前。”
这三年，他一直都还在找念亦安？
念亦安心下小小一惊，却来不及为这个细节多加思索。
只见王知县使着眼色，让王祺耀上去道谢。
却听一声剑出鞘，王祺耀在念亦安面前瞪大双眼，直挺挺地倒下去。
整个屋子里只有王祺耀挣扎抽搐的声音。
还有他喉咙里血往上涌的咕噜声。
“此子心不定，日后定坏大事。”楚玺平静道，“今日我便帮你防患于未然。”
王知县浑身战栗，整个身子僵得不能动弹，却依然尽力压制哭腔，对楚玺行礼道：“卑职，谢谢大人。”
虽然之前在枢密院见过沈瑾逸杀人，但念亦安都是在人死之后才瞧见的。
这是她第一回见到一个片刻之前还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成了尸体。
流出来的血四下漫延，染湿了王知县的鞋。
楚玺将目光转向念亦安。还在发呆的王知县立刻转过头，示意一旁的小厮把塞在念亦安口中的布团取出来。
念亦安直视楚玺：“那么，接下来你要杀我吗？”
楚玺讥笑一声，扔下剑，低头瞧了眼流到他手上的血，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替他擦拭。
“我自然要杀了你。”他朝她走来，“之前你在沈府那么多年，我都没有机会杀你。但你现在送到了我面前。”
念亦安便笑：“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我的父母，就是被你害的。”
“我不会与你多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我都不在乎。反正死人是说不出话的。”
念亦安知道楚玺很精明，不会轻易被自己套出话来，也不会被自己拖延时间。
在如此大的杀意之下，念亦安却总是能在危急关头头脑极为清醒。
“你直接杀了我，还不如留个活口，物尽其用。”她道。
楚玺嗤笑道：“妍儿都嫁过去了，沈瑾逸就是我女婿，还有什么需要你的？”
就在他说话中途的一瞬，念亦安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异色。
“一具死尸只会让他放弃楚家，但活着的人，可以成为他永远够不着的诱饵。”
见楚玺不说话，念亦安便知自己赌对了。
“毕竟，楚姑娘这三年下来，起码也符合七出中‘无子’一条吧？哪怕小侯爷不休妻，和离也是够了。沈小侯爷再如何也是皇亲国戚，就算再娶，也有无数人家想把女儿送过去。”
楚玺没有任何反应，淡淡道：“你身处县城，消息却还是挺灵通的。”
“不是消息灵通，只是我跟在小侯爷身边那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念亦安硬着头皮道，“他要做的事，我能轻易猜到。想必令爱还不能做到这一点吧？”
楚玺不愧是弄权之人，一个他眼中的奴婢这般说他女儿，都还能处变不惊。
“小侯爷虽明面上是大人的女婿，大人各处压他一头。”念亦安决定更进一步，“但真实情况，大人当然心知肚明。”
“你可知，做奴仆的，太聪明不是好事？”楚玺眼中的杀意极盛。
“我能在季侯府上做世子的贴身侍女这么多年，受到小侯爷耳濡目染，自然不会是个蠢笨之人。”
念亦安露出无奈的模样，“可我也说了，我不过是个侍女，知道再多，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给大人提供些其他的思路而已。”
见他不说话，念亦安继续激将道：“虽说小侯爷对令爱并没有多为喜爱，但令爱看上去是极为痴迷于他的。大人也不愿意见到唯一的嫡女受委屈吧？”
楚玺冷笑道：“当年若是你父亲有你这么能说会道，指不定，还能多活几个月。”
念亦安听他此言，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此时此刻便拿起一旁的剑杀了他。
可她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不能被他瞧出一丝怀念父亲的样子。
“那只能说明，我父亲没有我有本事。”她故作轻松地调侃。
见念亦安竟对她父亲这幅态度，楚玺不禁心下大悦，杀意减下大半，转身对王知县吩咐，要他把念亦安安顿好，不得再出去做生意。
而后他转过身，环视一圈周围的奴仆，指向地上王祺耀的尸身：“若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下场就和他一般。”
所有人都低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念亦安明白自己又要被软禁了。
听闻楚玺过几日便要离开，届时会派几个自己的人来守她。
念亦安必须在他派自己人来守之前逃走，还不能让他立即抓到自己。
她耐心却又焦急地等待着机会，终于在有一日听见门外两个守门之人的聊天。
看上去王知县虽然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但克扣下人工钱，门口两人都在抱怨说，这么累的活居然不会多给工钱。
“别说了，好好干吧，不然命都没了。”其中一个道，“起码现在的工钱还能保证不饿死。”
“要赚钱？我有个法子。”念亦安凑过去，“你们若信我，便不必在此苦兮兮地守门了。”
二人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耳朵却竖得极高。
“富贵总是险中求。”念亦安故作神秘，“你们知道，城里的青楼每日挣的钱，你们要挣多久吗？”
“我们才不会去青楼卖屁股！”二人连忙道，“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被三公子玩坏的男人成了什么样！”
听见此话，念亦安不得不庆幸自己当时跑掉了。
接着她便继续游说道：“谁要你们去卖了？你们就没想过，若是把我卖了，能赚多少钱吗？”
二人便笑：“这钱若是挣了，我们也没命花！连知县三公子都能被那人说杀就杀，我们算什么？”
念亦安朝他们弯弯手指，要他们靠近些。
“办事灵活些，他当然就杀不掉你们了。”
几日之后，整个同县陷入了一场惊慌中。
平日里和知县井水不犯河水的山匪竟闯入县城，打劫了知县府邸。
人们都说，知县自知得来的东西不干净，加之这伙山匪确实厉害，哪怕被打劫了，也依然不敢报复。
唯一蹊跷的，便是从此之后没有听说过绣坊时老板的消息。
只知道他被知县公子拉入府中之后不久，便有人来铺子上叫他们把剩下的东西都卖了，赚的钱让店里几个人平分了去。
据说他们走的时候没注意火烛，一把大火把剩下的店铺和院子都烧了个精光。
之后几日，接连有老人小孩，还有许多妙龄女子，来这座烧作灰的屋子之前送上菜肴与鲜花。
*
一个月后。
云周久看着窗外斜阳，手上的两颗核桃不停地转动。
“大人，还是没有消息。”身后的小吏道。
听见早已预料到的答案，他垂下眼来：“知道了。”
自从收到念亦安问同县知县的“贵客”的信后，他便再也没收到过回信。
云周久敢断定，念亦安后续的失踪与这封信中的贵客脱不开干系。
可任他如何打听，都不知道那贵客究竟是何人。
“诗云阁那边又在问，能否让他们的头牌每日去街上巡回卖艺。”
云周久有些厌烦：“不是说了，这几日绝对不能上街吗？何必再问？”
“他们说是个新头牌。就连京城的头牌都比不上半分。”小吏道，“还说，若是大人不信，可以亲自去瞧上一眼。”
“我不感兴趣。”云周久将手中的核桃转得愈发快速，“为新通判准备的宴席如何了？”
“嗯……诗云阁还说，他们能献美人迎接新通判。”
“恐怕这位新通判也不会对这些美人感兴趣吧。”云周久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抬脚缓缓走向窗边：“他最感兴趣的美人，不是找了三年了吗？”
他不知为何沈瑾逸会自请离京，做厉州通判。
只是不知是否因这场生辰宴，那些参宴的富商名流听说了同县的这家绣坊，好些人都来购买她的绣品。
念亦安依然秉持着绣品不出厉州的原则，那些厉州之外的人都被婉拒了。
可渐渐有人来打听她的手法是自何处学来，念亦安不禁有些担心。于是后来都让账房充当老板，自己则躲到后面去专心绣花。
就在这些好奇的顾客减少，恢复到以往的景象，念亦安觉得王祺耀不再会为那事上门时，王祺耀忽然气急败坏地出现在街口。
念亦安等不及送孩子的看门人回来，连忙把门关上。
门刚刚关上，门外便传来王祺耀不断踹门的声响。
“给我开门！”他一下又一下地踹着。
见念亦安不答，门口忽然消停下来。
正担心他又要做什么时，念亦安听见王祺耀贴在门口，小声道：“我说，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全街的人知道吧？”
“我有什么秘密？他们都知道我不是断袖了。”念亦安虽无所谓地说着，却暗暗担心。
“我倒数三声，你若不怕，我便在街上喊出来了。”王祺耀说罢，便开始倒数起来，“三，二——”
念亦安咬牙拉开一条缝。
可她刚一拉开，王祺耀带来的力士便把门拽了下来。
王祺耀冲过来，抓住念亦安的领口：“好啊，你竟是个女人，还骗了我这么久！若不是我听见爹爹和那位贵客谈话，我怕是要被你瞒一辈子！”
“你是不是喝醉了？”念亦安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证明我醉没醉，倒不如证明你是不是男人来得快！”王祺耀说罢，竟又一次冲上来，要扒掉念亦安的衣服。
“你做什么？！”念亦安眼看衣裳就要被他扯下来，捏上拳头，直接砸上王祺耀的脸。
“啊！”
王祺耀一声惨叫。
念亦安拳头生疼。看来自己这三年练得还是不错的。
王祺耀将捂住脸的手拿下来，手上全是流下来的鼻血。
外头的小厮听见惨叫，连忙跑过来，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呆住。
“她……她无故打我！给我押回去，好让我爹来评评理！”
念亦安斗不过，很快便被扭送到知县府邸去。
那王知县起初还为儿子被打而愤怒，可听闻打人者竟是念亦安，却立即变了脸色。
“你……唉！”王知县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只好吩咐一旁的小厮将念亦安关到一旁的屋里。
“你这孩子，干什么和她打啊？”王知县听上去很着急。
“我就想看看她是男是女，扒了她衣裳。”王祺耀满是无所谓。
“时良不就是男人吗？你难道不知？”
“可上回那位贵客，不是给你说了她是女子吗！”王祺耀犟道，“爹爹难道你——”
王祺耀话未说完，便被王知县捂住嘴。
“你什么时候听见的？让你偷听了吗？！”
“他当然是在我和你说话时听见的。”
门外骤然传来声响。
王知县浑身一震，连忙拉着王祺耀一并行礼：“卑职教子无方，实在是得罪大人了。”
“听上去，贵公子将那位念姑娘带回来了。不知，她身在何处？”
“就在此处！”王知县回罢，连忙叫人跑去把念亦安带出来，生怕耽误一点时间。
念亦安被推搡着来到来者面前。
抬起头，她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那位炙手可热的御史大夫、沈瑾逸的岳丈，楚玺。
楚玺端详了一番，慢声慢气地开口：“你这几年，男装得十分巧妙。若非我多看了几眼，还真看不出你就是我女婿的那个小通房。如今连知县的公子都有力气打成这般模样了。”
念亦安嘴巴被堵上，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他。
楚玺毫不在意，转过身对王祺耀道：“你做得可真好，把这个我女婿找了三年的人，直接送到了我面前。”
这三年，他一直都还在找念亦安？
念亦安心下小小一惊，却来不及为这个细节多加思索。
只见王知县使着眼色，让王祺耀上去道谢。
却听一声剑出鞘，王祺耀在念亦安面前瞪大双眼，直挺挺地倒下去。
整个屋子里只有王祺耀挣扎抽搐的声音。
还有他喉咙里血往上涌的咕噜声。
“此子心不定，日后定坏大事。”楚玺平静道，“今日我便帮你防患于未然。”
王知县浑身战栗，整个身子僵得不能动弹，却依然尽力压制哭腔，对楚玺行礼道：“卑职，谢谢大人。”
虽然之前在枢密院见过沈瑾逸杀人，但念亦安都是在人死之后才瞧见的。
这是她第一回见到一个片刻之前还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成了尸体。
流出来的血四下漫延，染湿了王知县的鞋。
楚玺将目光转向念亦安。还在发呆的王知县立刻转过头，示意一旁的小厮把塞在念亦安口中的布团取出来。
念亦安直视楚玺：“那么，接下来你要杀我吗？”
楚玺讥笑一声，扔下剑，低头瞧了眼流到他手上的血，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替他擦拭。
“我自然要杀了你。”他朝她走来，“之前你在沈府那么多年，我都没有机会杀你。但你现在送到了我面前。”
念亦安便笑：“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我的父母，就是被你害的。”
“我不会与你多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我都不在乎。反正死人是说不出话的。”
念亦安知道楚玺很精明，不会轻易被自己套出话来，也不会被自己拖延时间。
在如此大的杀意之下，念亦安却总是能在危急关头头脑极为清醒。
“你直接杀了我，还不如留个活口，物尽其用。”她道。
楚玺嗤笑道：“妍儿都嫁过去了，沈瑾逸就是我女婿，还有什么需要你的？”
就在他说话中途的一瞬，念亦安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异色。
“一具死尸只会让他放弃楚家，但活着的人，可以成为他永远够不着的诱饵。”
见楚玺不说话，念亦安便知自己赌对了。
“毕竟，楚姑娘这三年下来，起码也符合七出中‘无子’一条吧？哪怕小侯爷不休妻，和离也是够了。沈小侯爷再如何也是皇亲国戚，就算再娶，也有无数人家想把女儿送过去。”
楚玺没有任何反应，淡淡道：“你身处县城，消息却还是挺灵通的。”
“不是消息灵通，只是我跟在小侯爷身边那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念亦安硬着头皮道，“他要做的事，我能轻易猜到。想必令爱还不能做到这一点吧？”
楚玺不愧是弄权之人，一个他眼中的奴婢这般说他女儿，都还能处变不惊。
“小侯爷虽明面上是大人的女婿，大人各处压他一头。”念亦安决定更进一步，“但真实情况，大人当然心知肚明。”
“你可知，做奴仆的，太聪明不是好事？”楚玺眼中的杀意极盛。
“我能在季侯府上做世子的贴身侍女这么多年，受到小侯爷耳濡目染，自然不会是个蠢笨之人。”
念亦安露出无奈的模样，“可我也说了，我不过是个侍女，知道再多，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给大人提供些其他的思路而已。”
见他不说话，念亦安继续激将道：“虽说小侯爷对令爱并没有多为喜爱，但令爱看上去是极为痴迷于他的。大人也不愿意见到唯一的嫡女受委屈吧？”
楚玺冷笑道：“当年若是你父亲有你这么能说会道，指不定，还能多活几个月。”
念亦安听他此言，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此时此刻便拿起一旁的剑杀了他。
可她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不能被他瞧出一丝怀念父亲的样子。
“那只能说明，我父亲没有我有本事。”她故作轻松地调侃。
见念亦安竟对她父亲这幅态度，楚玺不禁心下大悦，杀意减下大半，转身对王知县吩咐，要他把念亦安安顿好，不得再出去做生意。
而后他转过身，环视一圈周围的奴仆，指向地上王祺耀的尸身：“若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下场就和他一般。”
所有人都低着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念亦安明白自己又要被软禁了。
听闻楚玺过几日便要离开，届时会派几个自己的人来守她。
念亦安必须在他派自己人来守之前逃走，还不能让他立即抓到自己。
她耐心却又焦急地等待着机会，终于在有一日听见门外两个守门之人的聊天。
看上去王知县虽然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但克扣下人工钱，门口两人都在抱怨说，这么累的活居然不会多给工钱。
“别说了，好好干吧，不然命都没了。”其中一个道，“起码现在的工钱还能保证不饿死。”
“要赚钱？我有个法子。”念亦安凑过去，“你们若信我，便不必在此苦兮兮地守门了。”
二人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耳朵却竖得极高。
“富贵总是险中求。”念亦安故作神秘，“你们知道，城里的青楼每日挣的钱，你们要挣多久吗？”
“我们才不会去青楼卖屁股！”二人连忙道，“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被三公子玩坏的男人成了什么样！”
听见此话，念亦安不得不庆幸自己当时跑掉了。
接着她便继续游说道：“谁要你们去卖了？你们就没想过，若是把我卖了，能赚多少钱吗？”
二人便笑：“这钱若是挣了，我们也没命花！连知县三公子都能被那人说杀就杀，我们算什么？”
念亦安朝他们弯弯手指，要他们靠近些。
“办事灵活些，他当然就杀不掉你们了。”
几日之后，整个同县陷入了一场惊慌中。
平日里和知县井水不犯河水的山匪竟闯入县城，打劫了知县府邸。
人们都说，知县自知得来的东西不干净，加之这伙山匪确实厉害，哪怕被打劫了，也依然不敢报复。
唯一蹊跷的，便是从此之后没有听说过绣坊时老板的消息。
只知道他被知县公子拉入府中之后不久，便有人来铺子上叫他们把剩下的东西都卖了，赚的钱让店里几个人平分了去。
据说他们走的时候没注意火烛，一把大火把剩下的店铺和院子都烧了个精光。
之后几日，接连有老人小孩，还有许多妙龄女子，来这座烧作灰的屋子之前送上菜肴与鲜花。
*
一个月后。
云周久看着窗外斜阳，手上的两颗核桃不停地转动。
“大人，还是没有消息。”身后的小吏道。
听见早已预料到的答案，他垂下眼来：“知道了。”
自从收到念亦安问同县知县的“贵客”的信后，他便再也没收到过回信。
云周久敢断定，念亦安后续的失踪与这封信中的贵客脱不开干系。
可任他如何打听，都不知道那贵客究竟是何人。
“诗云阁那边又在问，能否让他们的头牌每日去街上巡回卖艺。”
云周久有些厌烦：“不是说了，这几日绝对不能上街吗？何必再问？”
“他们说是个新头牌。就连京城的头牌都比不上半分。”小吏道，“还说，若是大人不信，可以亲自去瞧上一眼。”
“我不感兴趣。”云周久将手中的核桃转得愈发快速，“为新通判准备的宴席如何了？”
“嗯……诗云阁还说，他们能献美人迎接新通判。”
“恐怕这位新通判也不会对这些美人感兴趣吧。”云周久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他抬脚缓缓走向窗边：“他最感兴趣的美人，不是找了三年了吗？”
他不知为何沈瑾逸会自请离京，做厉州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