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带上我吧。”

    林禾霁身形一僵,本认为她正睡着,便想独自一人出去,由是轻手轻脚着往门口挪,却不想还是被她觉察到。

    “好,我在外面等你,你准备好就出来。”

    “我没什么可准备的了,先生咱们这就走吧。”

    印小小下得床来林禾霁才注意到她竟是合衣歇了一宿,可面上的憔悴分明已是整夜未眠。

    “嗯。”

    天际仅破了一线,周遭还是雾蒙蒙的样子。

    二人前后伴着往前走,一个比一个的瘦削,若逢着风来怕是便会散了。

    亦步亦趋,他随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不是不想走上前去,只是顾虑太多反而阻了步子,只得以这样的方式默默陪着她。

    风仍是冷的,街上也显凄清,三人就这么走着,不觉便到了门前。

    时间虽早可房中已站满了人,走动的、吵嚷的、叹气的……将街中一方衬得热闹却荒唐。

    “林先生您来了,快,快进来!”

    “阿威,去倒茶!”

    林禾霁摆了摆手,虚虚倚靠在墙上,“辛苦各位为水月缃奔忙,林某感激……”

    众人纷纷靠近向前,一位又一位迭声表愿,“林先生,我们跟定了您的,这次的风波一定能闯过去!”

    “是啊!自打水月缃初成我们便在的,桩桩件件跟定着,怎么可能会生纰漏!”

    “林先生您放心,我们大家伙都支持您!咱们一定能度过这道难关!”

    “……!”

    “谢……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泪痕布了满面,力量却渐充盈四肢五骸,她正视过每人的眼睛,深向前方躬身鞠礼。

    事务繁多且亟待处理,众人纷纷各承其责处理起事务,房中重现喧嚣。

    “小承,你随我来。”

    “好!”

    三人走到一间单隔开来的房间,将房门紧闭后,林禾霁开始问起当日所出事端的前后经过。

    可奇怪的是,那人似乎对实情并不清楚,可他却又是与警方一脉对接的人,这样一看,那天夜里所生的事反倒成了个迷。

    “值守的人员现在在哪?要是槐生走得晚他们该会看到才是,若是因着应酬,那又是跟谁?”

    “先生,值守的那几个一前一后都请了假,不是腹痛就是精神受了刺激,只怕是在火场里吓失魂了。”

    “全都请了假?!”

    “是,不过这确实也能理解,那天夜里火势太猛,找着他们几个时人都快垮了,蹲墙边直嗝气。”

    “你把他们住址给我,我急需向他们确证些事,至于治疗及照养费用,有一分就担一分,别在这方面短了他们。”

    “好,我这就去查!”

    “小绛,你怎么了?”

    “他……还是去了。”

    萧亦了然,踱步过去将她揽在怀中,“豫咫他看上去行止粗鲁,可这心却自小就细,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的吗,那么小一个人竟会为了我去挑衅几个大块头,他怎么会不怕,可就是因着我俩亲近,他便不惜以弱拼强地去护我。”

    “我们哥俩儿自小……没什么亲人,看着别家团圆和睦也是说不出的羡慕,只能相互紧凑着报团取暖,也是因着这吧,我们都极渴望能有个家,有个不会拆散我们哥俩儿的家。”

    “万幸,爹来了。他给了我哥俩儿一个家,给了我们此前绝不可想象的衣食住行及栽培教育,比这更重要的,是爹对我们极好,就像一位真正的父亲。”

    “豫咫更是喜欢缠粘着爹,想不到吧,平日里看着不可一世的人回到家却是个缠着爹求抱的鼻涕虫。豫咫他啊,从未体会过家庭的暖,如今爹将这些带了来,爹与我对于他,便是一切。”

    “直到……爹……豫咫他也崩溃了,他颓废了很长时间,整日不人不鬼地活着,想是就算有人举了把刀置他颈上他都不屑去躲。”

    “他顺着爹的意思去了荌城,见到了禾霁,一切由着缘分渐连接升温。如今而言,禾霁对于他已非寻常定义可诠解,眼下禾霁历着这样的难,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严绛轻轻点了点头,回身紧抱住他,“我想帮她!我想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成效就见那么一点都好!她那么难,我到底能做些什么……”

    “小绛,我已经在想办法,你别慌了神,禾霁她一定能度了这关。”

    此后无言,二人紧紧依偎望向窗外院景,明明各种条件齐备却抑不住花的颓势,一院已蔫了半院的玫瑰。

    “先生,都在这儿了!”

    “好,小小我们走吧。”

    车刚停驻一只脚已踏了下来,几步走到门前叩门却许久不见应声,附耳听着更觉其中荒凉,似已没了人。

    “巧合还是……”

    不远处,影子一闪而过,鬼鬼祟祟循着暗不透影的小巷蹿远了。

    浮影惑人,水光之下巨蛟眸动,前行一步或生或死,可环环相扣,敌不过势已初成……

    纸上列出的地址一一去过,任将门拍得声响如何,在外喊得如何,终未有一人应声,或说,她拍过的门后……只剩一间空屋。

    寒意自脚底缓缓爬升,当来到最后一处还未见人来应时,心瞬地凉了个彻底。

    “先生,怎么……这怎么可能?!”

    在这样的时候她反而镇定下来,微闭住眼捋着几日间所听所看到的一切,“一定有漏处,一定有……”

    印小小见那人正思索着,也不敢再去扰他,独自一人蹲在树根旁抑着声地掉泪。

    “槐生不嗜酒,与客应酬大多以茶为主,便是饮酒也不至于到了失态的地步……第一种说法,先暂排除,他绝不会因着大醉落入水中。”

    “另一说法,槐生在仓房处待到半夜才走,若是醉了走到门前那些值守的人一定会将他送回家去,若是清醒着出了门,却又为什么落了水?他自小便在城内城外的跑,就算是闭着眼也能摸到地方,又怎么可能是踏错了路……”

    “眼下当晚负责值守的人全都没了下落,只能说明这事有问题,若是能将他们找回一两个倒还好,若是找不到,我又能从哪里入手将事查清?”

    想了许久,天色已大亮起来,巷里间愈发显出热闹。

    “哎!你们怎么在这儿待着,快让让快让让,车子挡路呐!”

    林禾霁回过了神,忙示意司机将车开出去。

    老汉重将推车抬起,边抱怨着边朝前走,“穷人家巷子里哪经得这么天天的堵呐!前儿一回今儿又一回,人模狗样地往这处蹿,嘿!不知道的还真琢磨着李老二发了呢!”

    “老伯您刚说的什么?!”林禾霁打了个激灵,紧跟几步从侧拦住了老汉的去路。

    “嘿!哪来的猪狗货色跟你大爷叫板!坐个轿车了不起啊,我还就说了你能把我咋的?!”

    她的脸一红,面上僵了瞬,知是那人对她生了误会便先露出一副笑脸,“不不不,老伯您误会了,我刚听您说前天这处也来了一辆轿车,还拦了您的路是吗?”话出口的同时,由袋中掏出几张钱币一股脑地塞给了老汉。

    “哎呦呦,小爷您这……害!我这口没个把门的冲撞着您了,别跟我计较啊……”

    “不会,老伯您认识这户人家的人吗?”

    老汉将车一放,听着她的话登时拍了几下大腿,“咋能不认识,李老二四口子么!”

    “他们是前几年过来的,拖家带口往这来找活计,他那婆娘嘴碎的呦,啧!人都不愿靠过来跟她唠,耳朵脏,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李老二倒是个老实人,遇着街坊们需要人手就过去帮帮,前段日子我这老腰直不起来时还是他帮着我把货摊子置街上,又帮着我推回来,这人是真不错!”

    “他家中啊还有俩孩子,老大是个男孩,身体不太好,一年到头不见得出来几回,老小是个丫头,倒是随了李老二的性子,也是个热心肠子。”

    “他家一向过的苦,一年到头不见挣着啥钱,到了年月也见不得他给家老小割买点肉吃。”

    “怪道在前儿突然从他家门前停了辆车,那时他婆娘指挥着老大老小往车上搬东西,我正赶着点推车去街上,嘿!一句话没说全那婆娘就撒了泼,直没差把我脑袋顶掀喽!”

    “当时我那个气么!又不能跟个娘们计较,真真憋屈了个人。”

    “最后还是李老二出来把他婆娘拉走了,又叫车上那人挪开我这才过去,哼!发了了不起啊,就这么着看不起街坊邻里了?!”

    印小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林禾霁的身侧,听完老伯一番话立时问道:“他们有没有说起过搬去哪儿了?”

    老汉拍着头想了会儿,“我像是听着他们说了句,‘离了这处就没事儿了,你可别再惹出什么乱子!’的话,至于搬去哪儿还真没听他说起过。”

    忽地,老汉跺了跺脚,“原来是惹了事要去躲啊,我还以为是爆什么大财了嚣张成那样,哼!就他那婆娘的嘴到别处去也讨不了好!不过……他哪儿来的钱雇车呐?还真是个稀奇事儿,得惹了多大的麻烦才舍下血本花钱雇车呐。”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都现出疑色,“老伯,您还记得那车长什么样子?后头的号码又瞧见了吗?”

    “就跟你这车一个样儿,至于那号我倒没注意。”

    “好,谢谢老伯!”

    二人匆匆奔着车去,老汉见人已上车驶远了,便拿出那些钱一张张数着,越看越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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