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枭尘随蘅月回了灵剑宗,成了她座下唯一的弟子。

    他因天生具有仙脉,是绝佳的修仙之体,是故仙法咒术学得极快,他虽是宗门里年纪最小的,但短短一年内已能在新弟子中排到前头,堪称奇迹。

    在修炼之路上,宁枭尘从不敢松懈,除了为早日完成和蘅月守护世间的宏愿,也更因为他身为剑尊首徒,有义务承担起维护师尊颜面的责任。他告诫自己,只有不断变强,成为她的骄傲,才能不丢师尊的脸面,不让人笑话师尊。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阴晴也好,风霜也罢,日头出山便能看见他在习武场上练剑的身影,夜色降临,他又会在屋里修习术法,至深夜无声时。

    宁枭尘修为突飞猛进之程度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短短三年,他便从什么也不会的小少年成长为所有弟子中拔尖的那一批。那时的修仙宗门里谁不知道宁枭尘这一号传奇人物?

    所有人都说他疯,修起仙来不要命。

    只有他知道,他对自己越狠,师尊的目光就会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瞬。所以累也好,痛也罢,只要能时时得到她的关注,都值得。

    宁枭尘入灵剑宗的第三个年头,迎来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机会。当时适逢灵剑山下一群狼妖作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山下百姓求到灵剑山,蘅月便应下此事,当日携宁枭尘下了山。

    蘅月与宁枭尘在山野间搜寻片刻,找到狼妖藏身的巢穴,那是被一片密林笼罩的岩穴,狼群白日便栖身在洞穴中,周遭妖气凝重。

    他们落在山林里,缓缓向岩穴走去。

    狼妖嗅觉灵敏,自然也即刻发现了他们。守门的狼妖及时报信,狼首领便率群狼冲出洞穴,狼妖们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个方位环抄过来,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

    十余只狼妖将他们困在原地,凶恶嘶吼,露出獠牙,看起来极不好惹。可蘅月和宁枭尘非凡人,依据妖气可辨别对方境界,他们发现这群狼数量众多,却修为不深,还处在将要化形的阶段,当下只有狼形一种形态。

    化形阶段的妖并无多少妖力,在修士眼中,它们与寻常动物并无多大差别。

    “阿宁,你修炼已满三年,虽剑法咒术有所成,但实战少,修为还需在实战中精进。眼下正是极好的实战机会,阿宁,它们就交给你了。”

    蘅月脚下起风,飞至一旁的树上,将战场交给宁枭尘。

    “是,师尊。”宁枭尘即刻亮剑,环视一圈群狼,而后突然瞄准一只狼以剑刺去。他身形如风闪去,挥舞剑影,一击劈下,那狼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已被剑光横切成两半,哀鸣也发不出。

    宁枭尘转而刺向一旁的另一只狼,剑光去,那狼身首分离,血液直洒三丈之外。

    两狼战败,死状惨烈,剩下的狼终于意识到危机。随着狼首领一声嘶吼,狼群突然环绕宁枭尘快速奔跑起来,它们正是以此乱他方向,只待他迟疑时,群狼依次弹跳而起,向他撕咬去。

    宁枭尘一一应付咬来的群狼,在它们的动作中寻找时机,一旦找到空隙,便置其于死地,长剑出,狼身碎。片刻之后,场上仅剩下七头狼,其中半数也负伤在身。

    狼首领眼见他难缠,只能放手一搏。就见它仰天长啸,身上突然发出一层红光,妖气竟陡然间大盛。另六只狼也如它一样,同时向天长啸,身上披满红光。

    狼首领一步跃起,奔向空中,另六只狼随它号令,向它奔去,相撞之时,它们的身体竟与狼首领融合起来。于是狼首领的身躯极速变大,变得更加精壮,爪牙武装,武力陡增。

    狼首领融合了它们的力量,化身成一头约莫一丈高的巨狼。它落地的一瞬间,地面晃了晃,妖气令附近山林簌簌作响。

    宁枭尘望着它猩红的眼睛,眼眸中冷冽杀气着实瘆人。它低头沉吟,眸子却盯紧宁枭尘,前爪缓缓拨地,是在积蓄力量,要发动全力一击。

    “你便是合为一体又如何?”宁枭尘手中剑光锃亮,周身释出仙气,与妖气对峙。

    妖气终不敌,被逼了回去。狼首领更是恼怒,终于蓄力一跃,飞到几丈高空中。它狰狞狂怒,亮出獠牙利爪,俯冲下来。

    宁枭尘持剑以待,与它爪牙相遇之际,他亦倾全身之力注入剑中,二者相接处陡然光芒大耀,狂风大作。

    仙气制衡妖力,在宁枭尘全力压制下,狼首领攻势大大削弱,只是仗着力量强大,仍有逼退宁枭尘之势。

    宁枭尘便不与他拼力道,在适当时机撤剑,飞跃到它的上方。他身影极快,几乎电光火石间,便回转了身体,俯身突刺下来。他周身仙气迅速凝结,与利剑结成一道巨大剑光,随着他手臂向下一送的动作,这道剑光直从后方刺入它大脑之中。

    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功夫,狼首领头颅表面都有了裂纹。耀眼光芒从裂纹间射·出来,仙力侵袭如江水倾泄,势不可挡,即刻分解了它的力量,将它身躯重重打落地面。

    血流如溪,染透地面。狼首领眼眸顿时失去颜色,再不动弹。

    “恶狼作恶,理应斩杀,阿宁做得很好。第一次实战,你便能发挥出最好的实力,证明这力量你已掌控得当,寻常妖魔已不是你的对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守护一方了。”

    蘅月在他身上施了个涤净术,将血污化去。自他眉心处注入一道灵力,帮他恢复体力。

    宁枭尘笑着擦擦汗,抬头看她:“师尊教诲,弟子不敢忘。师尊放心,他日我定能成为修仙大成者,配与师尊并肩作战。”

    “我期待你与我并肩作战。”蘅月轻抚他的额头,将乱发梳理开。

    宁枭尘看着她的眼睛,这动作让他脸颊微微发热起来。

    不等他调整好微乱的情绪,一旁红光忽闪,一道影子从蘅月身后疾冲过来。

    宁枭尘想也没想,冲到她后方,正要御力化解这一击,那影子却稍快一步击中他身躯。即使下一瞬他的力量将影子劈散了,宁枭尘还是被影子的力量击退半步,胸口一阵痛感,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阿宁!”

    宁枭尘擦去嘴角的痕迹,转身朝她一笑:“师尊放心,我没事。刚才那影子该是狼妖还未消散的灵魂吧,我已将它击碎,没有危险了。”

    “你明知道它不可能伤到我,何故犯傻?”

    “我来不及想,我怕它会伤害师尊,我不想师尊有危险。”宁枭尘确实是下意识便挡在她身前,因为蘅月是他唯一在意的人,保护她是他的本能。

    蘅月叹口气,抚上他脑袋,看着他说:“阿宁,以后不许因我犯险。就像你想保护我一样,我也在意你,你受伤,我也会难过。你当爱惜自己,你安好,我才觉得安好。”

    “师尊见不得我受伤么?我受伤了,师尊便会心疼我么?”

    “你受伤,我自然心疼,比自己受伤还疼。”

    宁枭尘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的柔情,似水一样轻抚着心灵,那样轻易便击中柔软的心深处。

    他们之间不只有师徒的应尽之义,更超然之上,有家人的温暖。她让他感受到了关爱,让他有了温暖的家,这样难得的东西,都由她赐予了,宁枭尘觉得,她好像是无所不能的神明,那样轻易便给予了他渴求的东西,她很厉害,很神圣。

    宁枭尘仰望着蘅月,目光虔诚好似她的信徒,静静地望她许久。

    蘅月回以微笑。这抹笑意似阳光暖化了寒冰,复苏了荒芜的原野,也为宁枭尘的心带来生机。好像心底有东西苏醒,开始生长,在他的心中撑出一片开阔空间,让他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让他开始有了索求。

    这样的感觉何尝不是一种渴望呢?他渴望她的关爱和温暖。宁枭尘不再满足于只做她的弟子,他向往和她成为家人。

    现在他明白,只要他受伤,这一切便可得到了。

    于是往后的日子里,宁枭尘修炼得更疯了。除了如先前一样没日没夜修炼之外,他还主动挑战凶恶的秘境,接下最凶险的试炼任务。

    他不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临险境时,他不求生,甚至希望伤得越重越好,这样他爬到她脚下时,向上仰望,她的眼神才越动容,声音才越温柔。

    宁枭尘便这样滋养着心中的欲望。初时他还有自制力,分得清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满足,可渐渐的,他迷惘了,二者的边界渐渐消磨,他便再分不清痛苦和满足,于是痛苦也成了满足。

    他爱上了痛苦的感觉,获得痛苦,便是获得满足。

    蘅月不在身边时,他会自己臆想,在意识中神化蘅月,将她奉为自己的神明,而他是轻贱若蜉蝣的微小生命,这样的对比之下,她的赐怜才越可贵,她才越圣洁。

    他才越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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