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黑,仰头望去,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既凉又清,洒下冰一样的清辉。

    嗷呜一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响起,在冰冷的寒冬更加有穿透力,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气温越来越低,恨不得呵出一口气都能凝成白霜,怀里的人轻轻打着颤,吴公子紧紧地将人搂在怀里,然而仍旧无济于事,怀里的人颤抖的更加厉害。

    吴公子将衣袍解开,将人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衣襟中,终于,怀里的人不颤了,他不禁露出会心地一笑。

    突然,一声虚无缥缈的“大哥”传来,吴公子耳廓微微动了下,又是一声“大哥……”传来,声音渐大。

    吴公子刚要出声,奈何却哽在了喉间,他突然生出了不想出了这方陷阱的想法,他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了一跳。

    吴公子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过怜香惜玉的心思。

    但是这一回,他想怜,想惜。

    外面的声音渐小,由不得他再拖延,吴公子冲着陷井口高喊:“在这……黑子……我们在这!”

    黑子看着大哥和那个吴公子针尖对麦芒地斗了起来,他本也想帮着大哥打吴公子。可是他们的速度太快,等他团起个雪团时,大哥和吴公子已经跑远了。

    他本就因为母亲和弟弟妹妹的死而伤心难过,再没有心思去追着他们打雪仗。

    黑子走到院中梅花树下,现在还不到梅花开花的季节,但那梅树枝条即使在寒冬腊月天仍旧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的傲气风骨,使他深受震撼。他不禁抬手摸了摸伸展在眼前的枝条,触手冰凉。

    却又,暗含生机。

    是啊!即使此时不动声色,但等条件成熟,便会含苞绽放,傲雪含香……

    雪渐渐停了,天也放晴了,看着太阳带着最后一点余晖隐入了天际,原本暗橙的天空渐渐变成青紫,苍青,靛蓝。

    黑子不禁打了个寒颤,此时天已黑透,大哥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他记得他们是向山上跑去的,他也一点点向山上搜寻,他一边喊着大哥,一边摸索着前进。

    在月光的照耀下,刚落过雪的地面一片晶莹,仿佛闪着晶光。但是有的地方雪厚,他一脚踩进去,厚厚的积雪几乎没过了他的小腿。

    脚上这双靴子还是大哥之前给他买的,当时大哥带着他出了同阳城后,就一路向北。北方苦寒,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他身上还穿着乞丐的衣裳和鞋子,大哥看他冻得瑟瑟发抖却一声不吭,便特意赶去城里的成衣店买了衣裳和靴子拿回来让他换上。

    他从小到大还没穿过新衣,小时候,有位好心大婶看他七八岁还整天光着屁股,便从家里拿了套大人的衣裳给他。他小小的人装进了大大的套子里,母亲给他将裤腿和衣袖都挽起缝上,让衣袖和裤腿和他的身材相匹配。每当他长个后,母亲便会将裤腿和衣袖再放出来延长一些。可是那本就半旧的衣裳,哪里经得住常年的穿着磨损,没两年,那个衣裳便破的不成样子。

    有一次,他听其他乞丐说可以偷死人的衣裳穿,没补丁,还是“新的”。他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破的几乎快要遮不住身子,便趁着有个大户人家死人下葬后,他便半夜偷偷的将坟挖开,将死人的寿衣扒了下来。哪承想刚穿了一天“新衣”的他,便被大户人家抓住,寿衣被脱了下来不说,还被毒打了一顿。事后,他听说,原来是他们乞丐中有人向那户人家告的密,然后从中得了些银两。

    至此,他才知道,原来,他“听说”的可以偷死人衣裳穿,是他们故意透露给他的……

    原来,世间人可以阴险至此。

    从此以后,他便再没有和其他的乞丐来往过。

    除了,二狗哥。

    黑子将脚从积雪中拿出,与之前穿的破旧草鞋不同,靴子即使踩进了积雪中,也不会有雪进入到靴子里。

    “嗷呜”一声,是狼嚎,黑子本能地瑟缩了下,这个山中有狼,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不止是一匹!

    黑子汗毛倒竖,想要跑回山脚那个茅草屋。

    可是大哥还没回去。

    万一,大哥回去了呢?

    他脑海里有两个人在不停地争辩,一个说大哥已经回去了,一个说大哥还没回去。要不,回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他不禁转身向回走了一步,但是如果大哥没回去呢,她在这冷夜寒冬中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黑子鼓起勇气,大喊了一声:“大哥。”

    没有人应答。

    他又喊了一声:“大哥。”

    还是没人应答。

    他觉得他四周好像有绿色的眼睛在盯着他,黑子不禁边向回快走,边大喊:“大哥……大哥……”

    突然,一声低低的回音:“在这……这……这……”

    黑子不禁竖起耳朵细细听,是在东方。他不禁向东方快速奔去,可是声音又没了,他不禁停下了脚步,不一会儿那声音又传来,这次的声音清晰了很多,是对他说的:“我们在这!黑子。”

    黑子不禁带着期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这么多日子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心中充满期盼,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陷阱边,就着月光看到陷阱中一个男人将另外一个“男人”搂在怀里,他不禁问道:“大哥怎么了?”

    “她受伤了。”吴公子说着向上扔给黑子一把短刃,“去截段粗点的树枝来。”

    黑子看了眼四周:“这附近的松树太高,树枝也太高了。”

    “那就跑远一点。”

    “周围有狼,你听到了吗?”

    吴公子又扔了个火折子上来:“点个火把会吧?”

    黑子接住了仍上来的火折子,然后拿着短刃站起身,望了望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光秃秃的好像杨树的大树,他便向那方奔了过去。

    不一会儿,黑子气喘吁吁的拉着一根粗树枝过来,趴到陷阱边:“我感觉狼好像就在附近了,我看到好几双狼眼。”

    “先把树枝递过来。”

    黑子将树枝一头伸到了陷阱中,只见吴公子脚尖轻轻点地,又在树枝上一点,便带着景文昭轻盈地落到了地面上。他刚落地,便有一匹狼迫不及待地向他攻来。

    吴公子轻蔑的哼了一声,一闪身躲开了狼的攻击。

    紧接着便是“嗷呜”一声,黑子吓得一个激灵,以为身边来了一头狼。

    结果却是吴公子,在对着银月仰天长啸。

    不一会儿,远处一声悠长的狼啸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黑子感觉到身周的碧绿色的眼睛渐渐都消失了,那种周身的压迫感也消失了,他震惊地看向吴公子:“它们……”

    吴公子抱着景文昭边走边说:“我只是告诉它们,我们是它们的同类,无意闯入此地。”

    “你……你竟然会狼语。”黑子惊讶地看向吴公子。

    四皇子府,书房。

    窗外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洒下,屋内人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枝俏皮的梅枝突然弹了进来,溅了几片雪花落在那张俊美的脸上,不过须臾便化作了一滴晶莹的水滴。

    那人修长的、骨节分明手指摸过梅枝,窗外的这株梅树,是他在他“杀了”她那年所种,如今竟已亭亭如盖。

    原来竟已过了八年了,景宇淳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铅灰色的天空下雪花悠悠飘着,像一朵朵蒲公英在天空飞舞。

    “来人。”景宇淳说道。

    “殿下。”白超从外走进。

    在白超将门打开时,一阵北风携着雪花从窗户卷了进来,吹的景宇淳的衣袍翻飞。面窗而站的景宇淳微微闭眼,任由雪花飞落在他的脸上。

    景宇淳嘴角勾起一抹森凉的笑意:“去京城散布消息,就说八年前叛军入城,柯大将军拼死消灭了叛军……”他的声音淹没在风雪中,但仍旧一丝不落的传入了白超的耳中。

    “是,殿下。”

    白超刚走出去,马冀便走了进来,直到马冀将门关上后,风雪才停止了飞卷。

    景宇淳走到桌案旁坐下,马冀抱拳行礼道:“殿下,您之前让搜查的红香苑,属下在一处破旧仓库搜到了这个。”说着便将几枚暗器和一条鼓鼓囊囊的腰带递了上去。

    景宇淳接过暗器,霎时一个女子甩出暗器的潇洒身姿便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景宇淳从怀里取出两枚飞镖——那是“周阳”扮作公子哥的暗器,以及那次去围猎的路上,他从狼眼中取下的……

    他将暗器放到一旁,然后拿起这条一看便是女子的腰带,他顺着腰带一点点仔细看过去……

    景文昭是在山下的一处小医馆中醒来的,她记得昨日她掉进了陷阱,右小腿被陷阱中的倒刺刺穿,吴公子替她将小腿从木棍上拔出,之后便是钻心的疼痛。再之后她只记得自己很冷,后来突然身边有个暖炉,她奋力地向暖炉靠去,她觉得暖和多了,可是渐渐地,即使有暖炉在仍旧觉得很冷,仍旧不能解身上的寒冷,再后来她便感觉身子被包在一床被子中,既温暖又踏实。再之后,她便睡了过去。

    一位大婶掀帘进来,看她醒了,便走到火炕边坐下,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细心且俊俏的夫君。”

    景文昭皱眉:“夫君?”

    大婶一拍额头:“看我这脑袋,你们还不是夫妻。虽然不是夫妻,也差不多了。”她端详着景文昭的面容,“你还别说,姑娘这面容贴着这个假胡子,要不是昨日你那夫君坚持让我,而不让我夫君给你上药,我还真不知你竟是个女子。”

    此时吴公子也掀帘而进,笑道:“你醒了?”

    大婶看到吴公子进来,对吴公子挤眉弄眼道:“昨日这小娘子的伤可给夫君担心坏了,我就不碍你们的事了。”说罢就掀帘走了出去。

    吴公子摇头失笑。

    景文昭对着吴公子笑道:“夫君?”

    吴公子也笑道:“娘子。”

    她冲他招了招手,笑道:“你来。”

    吴公子走到炕边:“何事?”

    景文昭笑意温柔:“再近点。”

    吴公子直接坐到了炕上,就在吴公子刚坐到炕边时,景文昭抬手便直取他的喉咙,不料却被吴公子一把抓住了手臂,而景文昭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只手一拳打向他的胸膛。

    吴公子闷哼一声,抓住了她的双手手腕,笑道:“果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居然恩将仇报。”

    “如何恩将仇报,你说来听听?”被制住双手的景文昭唇角一勾,仿佛他要说的不合她意,她便会再次暴起。

    “好。昨日呢,我看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冻的瑟瑟发抖,便将其抱在怀里供其取暖,而那只小兔子却不安分,一直在我怀里拱来拱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来我又看其仍旧冻得发颤,我便将衣袍解开,将其包裹在自己的衣襟内,然后还带其回来治伤,没想到那只小兔子醒来后却要害我,你说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景文昭有些别扭地想将手抽出,原来昨日她以为的“暖炉”竟是吴公子!

    可是吴公子却没放手,轻声道:“身为女子,可以不必那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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