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越来越近,姜离几人也能看清尘埃里的东西了。

    可以说不是个东西。

    老汉看清身影之后,连忙拉着自己的孙儿拉到身后,看样子如果不是有姜离在,怕是现在就跑没影了。

    尘埃渐渐落定。

    原来那群被姜离拉进做官黑名单的世家子弟跑出来纵马。

    他们一行约有十来人,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田地中被他们践踏的稻子,其中骑的最慢的一个掏出几两银子丢在地上嘟囔着:“邪了门了,回回都是他赢。”

    “我这新马花了八百金呢!”当中一个穿蓝衣的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八。

    “我就说你们无论找了什么马都比不过我的追风,哈哈哈哈!”其中一个穿着月牙白的青年男子一边摸着自己爱马的鬓毛一边说道。

    他笑的肆意张狂,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壮举,这就是厉家的小少爷厉寧。

    他的视线往四周一扫就发现了姜离一行人,突然发现这几人中竟有十分貌美的公子和小娘子。

    正常来说就算不认识姜离但是看到那特殊马车也知道人家非富即贵,不会上去招惹。

    厉寧要么不吱声离开,要么守礼的过来打声招呼。

    坏就坏在,喝了酒的厉寧是个混不吝的。

    而且虽然说他不认识姜离,但是他认识站在一旁的裴安啊!

    裴明那个野蛮人的小白脸哥哥。

    厉寧因为裴安他弟弟裴明成了全城的笑柄,打架就打架,这野蛮人居然扒他衣服。

    害的他以为裴明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思,去了两次裴府,裴明都不在,第三次去的时候,那家伙摆出来一副我不怕你,再来打一架的架势,厉寧就知道那是个啥也不懂的傻子。

    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就拿他哥哥撒气!

    厉寧摇摇晃晃的下马,色咪咪的盯着姜离,他好男风,但是他是不介意偶尔换个口味的,尤其是抢裴家的人。

    他因为裴明丢了个人,现在从裴明哥哥这里抢回来一个,公平合理。

    他的同伴们看着厉寧下马往小娘子那边走去,也不拦着,笑眯眯的坐在马上看着厉寧往那边走去。

    等厉寧凑近了,姜离和裴安闻到一股呛嗓子的酒味。

    是辛辣的白酒味。

    酿白酒废粮,姜离早就下令不许用粮食酿酒,只能用果子酿酒。

    公主都只能喝果酒,他们厉家却用粮食酿白酒,真是好样的。

    姜离双眼浮动杀意,熟悉的疼痛一点点浮现心尖,她早已习惯。

    厉寧下了马离近了才发现这小娘子长的美极了,站在那,圆润小脸只有巴掌大,肌肤雪白无瑕,黛眉弯弯,一双杏眼却冷冰冰的瞪着他,更让厉寧兴奋。

    厉寧眯着眼睛凑上前来:“小娘子哪里人?怎的跟个商户厮混一起?哥哥带你离这卑贱商户远一点。”说着居然就要去拉姜离的手。

    裴安拦着姜离身前,脸色阴沉地把厉寧的手打开。

    厉寧捂着自己的手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目狰狞地说道:“你个贱商!”

    一家子贱商!竟敢伤我!

    酒劲一上来,厉寧甚至有更疯狂想法,反正他们人多,他打死了这裴安抢了这小娘子回去,只要处理好,谁能知道这事!

    厉寧眸子中一点点浮现疯狂。

    还没等他招呼人动起手来,就又听一阵马蹄声响,这荒郊野岭的竟然出现一队骑兵,把这地团团围了起来,仔细看去,竟然是黑甲军。

    驾马的小邓站在桥上等着姜离和老汉聊天的时候,就模模糊糊看到一群人纵马踩农田。

    小机灵鬼他知道殿下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立刻就去调兵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厉寧去拉姜离的手,整个人气炸了,但是他毕竟还小只能气愤的喊人。

    “侍剑姐姐!”

    侍剑威风凛凛的骑着高头大马看厉寧竟然敢伸手去拽公主殿下,人都没有下马,就一鞭子朝着历寧挥了过去。

    剩下的黑甲军也去抓其他人。

    “干什么!”

    “你们是谁的部下?”

    “我父亲是枳阳伯!”

    甚至有人居然还想骑马跑掉。

    看着那片被踩下去的稻田闻着空气恶臭的酒味,姜离看着那群人脸上露出厌恶,蛀虫!

    姜离真的是,一句话也不想对这些蛀虫多说,挥了挥手,让侍剑和小邓拉走这群人。

    裴安见殿下看着那片田地不说话,就自己擅自开口安慰老汉,温和说:“老丈勿怕。”

    见殿下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却依旧没有开口,裴安眸光流转继续开口问:“他们这群人,经常这样来这纵马嘛?”

    老汉看着那一队士兵抽出来的明晃晃的刀,押着那群公子哥离开。

    虽然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是公主身边什么官,但是从把刀抽出来开始事态就已经升级了,老汉他不想掺和进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要是这些贵人来找他们麻烦,怎么办的好?

    顿时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了。

    姜离看他战战兢兢的不说话,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开口说:“老丈回家去吧。不会有事的。”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看着侍剑把那群人打包起来捆在一起。

    裴安看着不敢抬头的老汉,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塞到手里安慰道:“回家给娃娃买糖吃,不会有事的。”然后快步离开跟上姜离。

    “殿下。”

    “嗯?”

    “殿下勿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厌恶这群人而已。”

    学圣贤书,却没有一点仁德,这样的人还想做官。

    姜离出来没有带着那串念珠,觉得手里空落落的,不自觉的拇指摩挲是指关节仿佛手里依旧有念珠一样。

    姜离走到稻田边,看着被踩到泥中的稻穗叫来侍剑,“去把此地亭长叫来。”

    公主殿下叫个人能有多快?

    一柱香,十五分钟,亭长刘叶就出现在姜离眼前。

    刘叶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颠出来了。

    在家舒舒服服的吃饭呢,一队骑兵就跑到你家,啥也不说,亮了一下牌子就拉着你走。

    刘叶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见过这位大人,不知大人何人?有何事?”

    刘叶心里想着,你要是来消遣我的,不管多漂亮多大的官我高低得去写个匿名告你一状。

    姜离站在那一片被践踏的田地旁,指着倒伏的麦子问刘叶:“这样的事多吗?你负责本地治安,就这样让人践踏农田?”

    刘叶眉宇间闪过不耐,“多不多的,能怎么样呢?看阁下衣着不差,应该也是了解这些人的,扔下银钱赔偿的已经算好的了。”

    “如果不是恐惧于公主殿下威严,这点银钱也不会有,如果有人上前阻挠还要被他们打一顿,得点银钱已经很好了。”

    刘叶揉揉有些发麻肿胀的大腿,为了这种事把他叫过来,真晦气!

    “恐惧于我的威严。”姜离回过头来轻轻的重复了刘叶这句话。

    刘叶听清姜离说什么,当时就吓的一个激灵,这人!说我?!

    她是公主殿下!

    刘叶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乖乖,这群人完蛋了。

    知道姜离身份后,刘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在刘叶的陪伴下,姜离在附近又走访了几家农户,依旧用的公主府的女官身份。

    家境好的有耕牛,加上家里孩子多,因此多些存粮,身上衣服能新点。

    家境差的各有各的惨法。

    有一户人家,丈夫服徭役时是负责运送粮食的,没想到叛军在路上设伏,受了伤,缠绵病榻,家中一切都落在妻子身上。

    公主府的补贴不够,妻子再怎么勤勉也养不起三个孩子和卧床的病人,这些日子妻子也病了,家徒四壁还有外债只能硬挺着,这样的人家,迟早是要沦为其他人的奴仆。

    还有一户人家,父兄夫皆战死,倒是都有男丁,几个妯娌和姑嫂搬到一起过日子,一起赡养婆婆抚育孩子,日子过得到是也不差。

    但就是家里没有男人才出了事,一醉酒男子闯了门意图□□,还好都是干农活的妇人,几个人加在一起不比男人差,扭打送到游缴哪里。谁知道那男人胡说是奸夫私通,不是□□。

    不好判,一来二去这案子就拖了。闲言碎语逼的那妇人自杀了,她的几个孩子还没有锄头高就要下地耕种了。

    还有一户人家,是青砖垒的房屋,结果敲开门,就只有一白发老翁带着一六七岁女娃娃生活,爹参军死了,娘参军也死了,成年的哥哥也战死了。

    这青砖房子便是公主府按照抚恤政策的规格建的房子、还有按抚恤标准分的上田,不过这家里也只剩一老翁一女娃。

    即使陇西允许他们立女户,不至于被吃绝户,也是活的艰难。

    姜离又在田间走了走,看着沉甸甸的麦穗却不觉得欢喜,交了税,留下明天口粮和麦种,余下收成不过是能扯几匹布罢了,一场病,一场雨都能让他们活不下去,可就这样人人都说是好日子。

    想着师父口中的天下大同,人人有饭,人人有衣的日子,姜离叹了口气,上了马车启程回玉门。

    她无能,只能先灭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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