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离看向地上的雷鸣,焚香立刻跪下请罪:“奴婢见裴侍郎无琴可弹,就拿了殿下的雷鸣来,请殿下责罚。”

    裴安看焚香这样姿态就知道,这琴怕是什么贵重物件,连忙跟着焚香一起跪下:“是卑职弹的琴,还请殿下责罚卑职吧。”

    姜离没理两人先弯腰拾起地上的雷鸣。

    雷鸣是师父在来陇西的路上用路边发现的雷击木所做的琴,所以取名雷鸣,琴声沉闷却不失清亮。

    自师父去世后雷鸣一直被姜离束之高阁,后来去往长安时被姜离一起带走,她在长安的实力还是弱了些,一时不查被王家的人在琴中下了迷香,她清醒过来这琴和王家在圣人的命令下一起在火中化为灰烬,现在突然看到一时之间让姜离有些失神,沉浸在过往之事中。

    裴安跪在地上,低垂的头让人看不见他目光流转。

    在竹林时说拿雷鸣给他弹的时候顾清的反应,他就觉得不对,现在看着焚香跪下请罪,这琴看起来是个了不得的物件。

    为什么会拿给他来弹,偌大的公主府怎么会寻不到一把琴来?

    焦急的焚香,急到连琴案都不备下,这殿中也不让其他小婢女侍奉。

    古怪,事事都古怪!

    但他却私心得想让殿下更古怪些,这样让他能离殿下更近些。

    姜离回过神来看向地下跪着的焚香和裴安,先是伸出手轻轻扶起焚香说道:“我怎会怪你?你一向妥帖,今日亦然。”

    又看向裴安说道:“起来吧,今天的琴弦不是断了吗?依我看这雷鸣与你有缘,我赏赐与你!”

    起码这样这琴就不会化成灰烬了。

    一听这话,焚香和裴安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裴安先反应过来又跪下叩首道:“谢过殿下!”

    焚香看着裴安这样顺棍爬连假装推脱都不推脱一下就直接收了,比之前公主说要把雷鸣赏给裴安还要惊讶。

    你真是商户出身吗?不,你还真是商户出身,这都敢收!看不出这琴对殿下非比寻常吗?这可是青梅先生给殿下的礼物。

    姜离将雷鸣捧给裴安。

    裴安在给姜离恭敬行礼之后,珍重的把雷鸣接过,抱在怀中。

    “卑职定会爱护殿下所赐之物的!”

    裴安抱着雷鸣笑的眉目弯弯。

    他眉目精致有几分阴柔之美,往日里那温和的笑,让人觉得是温和的女郎,现在笑得眉目舒展开来,突然让人不觉得女气了。

    且这脸上笑容真挚,眼睛闪闪发亮,一看就知这人发自内心开心。

    姜离看了他这笑,目光也不禁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裴安手上轻抚雷鸣,看着殿下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心像是被蜜糖淹没,这是殿下第一个赏赐他的物件,且这物件还是被殿下珍视有些许来历的物件。

    为什么不要?因为这可能能是殿下珍视之物?

    越是珍视珍重之物就越要收下,如果只是一些金银俗物,他还不会这样开心呢。

    殿下赐我珍重之物是不是说明我在殿下眼中也是珍贵的呢?

    想到今天一连串古怪的事情,没关系,就算今天是事出有因,以后会让殿下珍视他的。

    裴安长期以来的乖巧还有刚刚变通发言还是有效的。

    外加他现在就是姜离解痛的良药。

    姜离语气温和对裴安开口说道:“留下用膳吧!”

    姜离对一旁跪着的焚香吩咐道:“传膳吧,加把椅子在正厅,让膳房加两道裴侍郎爱吃的菜,再温一壶青梅酒来。”

    “喏!”焚香得了吩咐,应声行礼告退。

    不多时,外面的小婢女就鱼贯而入。

    两个小婢女费力得把椅子抬到正厅圆桌前。

    姜离和裴安入座。

    又有四个婢女奉上各色糕点茶水。

    后又有小婢女手中捧着茶盏、痰盂、水盆、热帕来为姜离和裴安净手、漱口。

    裴安将手温热的清水拿出,清凉的药膏被风一吹,更加清凉。

    但是接下来面对小婢女直接递到嘴边的茶盏,裴安却身子僵硬显得有些局促,他家富足,但是这样的被人伺候还真没有过。

    裴安僵硬得伸手想接过自己来,却不慎打翻了。

    杯中茶水很少,但是翻出来还是打湿了那小婢女鞋袜还有裴安衣摆。

    婢女见自己犯错,将水溅到殿下客人身上,立刻跪下磕头。

    裴安见了忙道:“我无碍,快去换双鞋袜吧。”

    裴安在道馆修行时曾湿过鞋袜,因没有替换的,穿着湿透的鞋袜走了两个时辰,整只脚就被泡孚了。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

    裴安是真心关切,只是任由他如何劝那小婢女都不起身。

    “姑娘……”

    “她听不见你。”

    姜离放下热帕,扫过地下跪着的小婢女,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悲戚。

    “她们都是聋哑女,听不到你说话。”

    姜离淡淡吩咐:“带她们下去吧,梅娘。”

    梅娘是为首的聋哑女,二十余岁,身上头上没有半点首饰装饰却更显得整个人美艳,眉眼中带着清冷疏离,人往那一站仿佛是冬日里开的招摇又清冷的红梅。

    听到姜离的吩咐先是给姜离和裴安行了一礼,然后弯下身子,给跪在地上的小婢女打了一个手势。

    小婢女看到之后,缓缓起身,给姜离和裴安行礼,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都是聋哑女?”裴安看着这十六个年龄不一却都美丽动人的聋哑女有些惊讶。

    公主院中都是面容姣好的婢女很正常,但是面容姣好却都是聋哑女就有些不正常了。

    姜离沉默了一瞬开始给裴安讲解一些他之前了解不到的隐秘:“从来只听过纨绔子弟流连花柳,却没听过哪一家家主、贵人会和妓子有染。”

    “这难道不奇怪吗?”

    “尤其有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年轻时就是纨绔啊。”

    “洁身自好?不过是另有去处罢了。”

    “玉门有一处专供他们取乐的尼姑庵,里面都关押着他们搜罗来的聋哑女。”

    “但是天生聋哑又长的绝色的聋哑女能有多少?”

    “没有聋哑女就自己创造聋哑女,他们劫掠良家幼女,灌下哑药,囚在庵里从小培养,供他们取乐。”

    姜离说这话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但是裴安却能感到浓浓的悲伤和一闪而过的杀意。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在玉门毫不知情竟有这样的事情?”裴安心情有些复杂得问道。

    姜离把玩手中念珠,语气中夹杂了几分她自己察觉不出的厌恶:“他们怎么可能让这种消息走漏出去呢。”姜离顿了顿,“……我们,为了她们能更好生活,也封锁了这条消息。”

    裴安站起身来提起桌上茶壶为姜离奉茶,坚定的说道:“殿下仁义,我信殿下会给她们一个公道!”

    姜离目光落到裴安捧着茶盏的双手。

    不知怎么回想起那杯毒酒来。

    顾清单手捏着酒杯,向她走来。

    裴安见姜离突然捂住胸口,表情痛苦,连忙放下茶盏走到姜离身边关切道:“殿下!”

    “殿下,你没事吧?”

    姜离抬眼就是裴安那张慌乱关切的脸,眼中的关切满到要溢出来,心中的痛一点点散去。

    姜离抬眼诧异看向裴安,他不弹琴也有这个效果吗。

    两人视线交缠到一起,姜离能感受到裴安呼到她脸上的热息。

    两人呼吸交缠,场面一时暧昧起来,焚香就是这个尴尬时候进来,她轻轻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看默默站在门口。

    姜离从裴安的视线中挣脱开,看向焚香,挥手示意她上前来。

    “殿下。”焚香上前行礼,开始带着哑女们上菜。

    裴安知道自己失礼,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不再言语。

    只是关切的目光还是会偶尔落到姜离身上。

    姜离感受到落到她身上灼人的视线,执箸的手顿了顿。

    想到裴安弹琴红肿的指尖,姜离指了指眼前这盘五彩笋丝,对焚香说道:“这盘给裴侍郎。”

    秋季只有鞭笋,味道鲜美,产量极低。

    翠绿的嫩笋和胡萝卜、白萝卜、红辣椒、豆干一起炒了,琥珀一样的酱汁挂在上面,让人食指大动。

    焚香为姜离布菜的手一顿,但还是将这盘秋季罕见的笋丝移到了裴安身前。

    她真的是在裴安这个人身上看到太多第一次了。

    裴安看到摆到自己手边的五彩笋丝温和的向姜离一笑,“谢过殿下!”

    姜离觉得落在身上的视线更加灼人,心中突然升起几分烦乱。

    “斟杯酒给我。”举起酒杯向焚香讨酒喝。

    喝些酒就好了。

    金黄的酒液从白玉酒壶中落到琉璃酒杯中。

    仿佛倒空了顾清的心。

    顾清看着自己缠着白布的左手,语气幽幽问道:“裴安还在九华阁里?”

    白苏伺候顾清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自家主人如此失态和狼狈的模样。

    白苏有些害怕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消息让顾清变的更糟,但是主子开口问询,他不敢不答。

    白苏看着顾清的神情小心翼翼说道:“那位和我说,殿下在后殿与裴侍郎一同用膳,并赐了道五彩笋丝给裴侍郎。”

    见白苏吞吞吐吐,就知道还有,他眉眼间带着烦躁问道:“还有呢?”

    白苏低下头不敢看顾清:“还说,见雷鸣也在裴安手中,好像也被赐给裴安了。”

    顾清压不住自己胸膛中情绪,慢慢攥紧拳头,洁白的纱布上又染上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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