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就到了这里,孔长青最终还是对着一步并作两步跨台阶上楼的女孩背影开口。

    “你知道的,被信息素控制的我们几乎不能算是有思考能力的人类,而我,想尽力避免自己的大脑成为摆设。”

    蓝鸢转过身来,因着几节台阶处在高处,此刻低垂着眉目注视着他,平静而淡定,如山涧里自顾自流淌的清泉,透着一种可视的凉意。或许这真的是属于Beta的天性,更是属于她的。

    随后她笑起来,把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懂了,先生。”

    “这里的先生是指?”孔长青将手里属于她的那份文件袋抬手递给她,饶有兴趣地等待对方给出回答。

    用于淑女与绅士之间的尊敬,还是夫妻之间的称谓?

    “看您怎么想,”她耸耸肩然后说,“哪种更符合您的需求您就选哪种。”

    好吧,无论再乖巧的猫,天性都是利己性的狡猾。

    “你和你姐姐——”

    “怎么?”

    “一样勇敢。”

    孔长青看见她咧开了嘴,不用多想那笑里多半掺和讥诮的含义。但他竟也不觉得冒犯,反而不知怎么想到难得有人会以俯视的姿态笑看他,这不失为一种新奇。

    这时的他并不会知晓,未来的他即使与爱人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百分之四,他仍旧会不可自拔地陷入疯狂。

    午饭过后,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准备休息。在孔长青的陪同下,蓝鸢从这栋别墅中选了一间最僻静的角落当做栖息之地。

    家中的常住阿姨钱姨劝说好几次两人要不要住得近些,蓝鸢是着急布置自己的房间没有多做回应,于是阿姨将眼光投向了站在一旁插兜旁观的孔长青,对于后者笑着说随她喜欢深深叹了口气。

    孔长青倒是觉得这的确属于并且是很适合她作为黑猫的选择。

    下午孔长青一直在书房处理公务,等到钱姨前来敲门询问今晚晚饭做些什么的时候才恍然夜晚将要降临。

    他摘下眼镜揉捏几分酸涩的眉眼,随后问道:“夫人呢?”

    钱姨站在门口回答道:“刚刚已经问过了,她还在收拾房间呢,说看您的意思。”

    ||

    走到蓝鸢的房间门口,房门大开着,很轻易就能看见她的位置,人此刻正在往书架里放书。

    房间的布置比他想象的要简洁,整体的色调更偏复古的昏暗沉闷。一个人居住的环境是人的外化表现,会在很大程度反应出主人的精神世界。

    比较吸引他的是那张放置在房间角落的三角帐篷,以及一只两边绳索从天花板坠落到离地面半人高的秋千。

    过多的打量是很冒犯的行为,孔长青将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抬手在房门上敲了敲,随口问道:“夫人,晚上想吃些什么?”

    蓝鸢从最后的木梯台阶跳下的动作被这一声吓得踉跄几步,表情异常地丰富。疑惑,震惊,排斥再有几分忍辱负重。

    “叫我全名就好了。”她把木梯搬进放置杂物的小房间后进洗手间洗手,和孔长青一起往餐厅走去的时候开口提议。

    孔长青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地说好,继而再次询问晚饭的事情。

    蓝鸢皱了皱脸,感觉“等会儿吃什么”这个问题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困扰她,到现在也还是阴魂不散。

    “都可以的,你晚饭一般吃什么?我不挑食。”

    蓝鸢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爱吃和极其无法接受的食物,只要是入嘴感觉后还行的,她都能吃得下。没有蓝鸽维持身材和体重的要求,对饮食也不怎么在意,家里阿姨做什么就吃什么。

    有时候外出她和蓝鸽一起都只用点一份食物,蓝鸽总是吃咬一两口就递给蓝鸢,后者毫不嫌弃地接过然后吃掉。

    蓝鸢从午休之后就一直在收拾整理搬家公司堆放在房间里的物品,一连劳动有好几个小时。沉浸在其中尚且不觉得累,稍微停下休息片刻便觉得疲倦饥饿了。

    她撩了撩后颈的微微汗湿的长发散热,听到身边的人回答她的问题。

    “我晚餐一般在公司食堂或者应酬上解决。”

    但她此刻没有再去回答的他的心情,只是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事实证明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并没有为晚餐吃什么而继续烦恼,因为在还没有走到用餐厅的时候孔长青接听了一个电话,电话另一端的人让他们一起回老宅吃饭。

    蓝鸽逃婚是在一个月之前,这期间蓝鸢不知道被询问了多少次人到底在哪里此类的问题,于是半主动半被迫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画自己的漫画。

    怎么说,效率竟然出奇的高,感觉跟辟谷修炼一样,感觉画技都提升了不少。

    直到今天她才被放出来,就被告知要去和孔长青去领结婚证,然后此刻的流程应该是要去见家长。

    “我需要换衣服吗?”蓝鸢看了看自己身上宽松的白色吊带和军绿色阔腿裤,询问孔长青的意见。

    陪蓝鸽出席一些场合的时候她总会经历一番折磨,而瞧着孔长青的表情似乎眼下的情形可能还更加严峻。

    蓝鸢现有的出席宴会的礼裙一部分是蓝鸽为她买的或者量身定制的,还有一部分是她某段时间沉迷服装设计,结果在某次生日蓝鸽把它们全部变成了现实。

    她提前问好了需要什么风格的穿着,最终选了一套墨绿改良旗袍。锁骨处和胸口两颗盘口,侧腰配合腰线微收,拉链设计,下摆开衩到膝,布料中藏有竹的手绣浅金暗纹。

    蓝鸢甚至为此搭配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

    在蓝鸽的调教下她如今能够很快速地为自己画一个全妆,头发随意地用深褐木簪簪了一个低矮的发髻。

    蓝鸢站在全身镜前走了两步转了个圈,然后用视线询问从她涂口红开始就倚靠在门边观摩的人。她甚至怀疑蓝鸽当初如此执着于教会她这些是不是早就在为如今做准备了。

    孔长青跨步来到蓝鸢的身后站立,他的衬衫和蓝鸢衣裙是同一个色系,叠穿正黑色的马甲,领带是近乎于黑的绿,西服外套和西裤泛着水鸟羽毛的色泽质感。

    镜中两人半重合的身影对比完美演绎了Alpha和Beta的性别差异。垂直方向看蓝鸢一米七的身高堪堪只能抵达身后人的肩膀,横向对比她整个人感觉是对方的一半多。

    他站在她身后,高大而伟岸,沉默而稳重,彼此身上的绿如同旁生的树与竹的枝桠在交错流动,显出一种极为微妙的和谐。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孔长青错开视线将目光停留在对方的唇上,片刻后询问:“有其他的口红色号吗?”

    蓝鸢双手交叉在胸前抬眉:“你是指什么颜色?”

    “红色再明显一些会更好,我认为。”

    “我的肤色适合低饱和度的唇色,”蓝鸢的手指在口红盒里摸了一圈,又看向孔长青,“你觉得今晚的氛围会是怎么样的?”

    “会不会有很多人来找我们麻烦?”这大概率是明知故问,毕竟他们都知道不久前才发生了一场腥风血雨,而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可能,”孔长青的语气里含着明显的无奈,不过接下来的话更显沉稳笃定,“我会处理好的。”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蓝鸢用裸棕色膏体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叠涂了一层,搭配原本的蛇系眼妆,将凌厉的气场再削尖了些。随后她直起身体,满意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她身穿用母亲的天鹅绒窗帘做的裙子,带上插有公鸡尾毛的帽子,出发去征服世界了。”——这是这件旗袍的诞生灵感,不过是中式的表达。

    “走吧。”

    如果这是蓝鸽以另类的方式交给她的任务,那么她会让她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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