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娅开始认真打量她,从上到下,目光一丝不让地逡巡着,带有几分不客气的侵略意味。最后她收回眼风,莞尔笑道:“这可能会导致你和他的关系覆水难收,何必呢?”

    她似是怜惜,又似是感慨:“但你这个年纪,最可贵的就是天真。”

    还不等阮绘露琢磨透她的意思,姚娅再斟一盏茶,继续道:“我会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也希望你替我保密。”

    言下之意是,请她不必多管闲事。

    再无谈判余地。

    晚上阮绘露突然被噩梦惊醒,冷汗浸透后背,窗外正狂风大作。

    而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梦的内容。

    早上跟池画一起吃早餐也心不在焉,把烧卖咬得味同嚼蜡,池画看她神色憔悴,问:“怎么了,没睡好?”

    阮绘露点点头:“不知怎么昨天半夜醒来了,之后总觉得心慌。”

    “难道是台风要来的缘故?昨晚风好大。”池画把手机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本地恶劣天气预警,“说是超强台风近日登陆,今天下班咱俩去囤点东西吧。”

    “好。”

    阮绘露刚到识璞,正碰上姚娅出去。她硬着头皮喊了声姚总,姚娅神情很淡地点了个头,真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不愧是干大事的人,真的有说翻篇就翻篇的魄力。

    可惜当事人风平浪静,吃瓜群众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姚娅前脚进了电梯,后脚夏雪亭就端着杯美式凑上来献殷勤:“露露,今天的咖啡。”

    “谢谢。”阮绘露觑见她眼底的探知欲,无奈道,“问昨天的事儿?”

    “对啊!”不愧是她的小露露,真是心有灵犀。夏雪亭开心地眨眨眼,“怎么一回事啊,你真是三观跟着五官跑,不管姚总,忙着追帅哥?”

    “这……”阮绘露抿了口咖啡,大脑飞速运转,“毕竟是我一直维护的商务伙伴嘛,况且……”

    “什么商务伙伴值得得罪老板啊?露露,你不老实哦。”

    “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被夏雪亭逼得没招,她只得凑过去,低声说了实情。谁料下一秒这个大喇叭就开始八十分贝尖叫,要不是阮绘露及时捂住她的嘴,夏雪亭的尖叫得响彻整个识璞。

    “啊啊啊啊姐们,你也太牛了!”夏雪亭双眼一亮,“快开班吧,我学!”

    “学什么?”阮绘露不是凡尔赛,是真的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我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吸引了他……”

    “这才是老天安排的感情啊!什么时候也天降个帅哥拯救我就好了。”说到这里,夏雪亭又抓起阮绘露的手,默默祈祷,“吸你好运,给你吸光!”

    阮绘露哭笑不得,但突然开始反复思考自己刚说完的话,李崇裕到底喜欢她什么呢?还喜欢这么久?

    毕竟生活不是辛德瑞拉的童话,红男绿女的情感故事多也功利。当时情感上头没问缘由,现在仔细想想,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反而有些古怪。

    她心思烦乱,找了份文稿校对,闷头看了一上午,直至午休肚子饿了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一上午过去,只有池画的喋喋不休。

    那些藏于平静表象下的微妙情绪,如同被磕出裂缝的蛋壳,任由时光催化、侵袭,直至彻底腐坏。如果平时李崇裕没有跟她报备,她只觉得是他工作繁忙,但眼下失望与猜忌交织着,她意外地产生一隙不安。

    阮绘露点开消息,映入眼帘的却是——

    【ch:露露,你猜怎么滴,李崇裕今天请假了!请!病!假!】

    【ch:他可是个铁人啊,Janice说高烧都挣扎着开会的主,居然一下请了两天假!!】

    【ch:不会跟你出去玩了吧?你知不知道什么隐情?】

    阮绘露只觉得心脏急速下坠,有些头晕。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抓起包找许季青请假:“青哥,我突然有点急事,想请半天事假,稍后跟姚总报告。”

    “没事,等会儿我有工作跟姚总报告,我跟她说。”许季青神情关切,“怎么了?你脸色很差。”

    “还好,谢谢青哥关心。”

    她苍白笑笑,收回目光时看见田文文翻了个白眼。后者很快避开目光的交错,叽里咕噜好像抱怨了什么,但阮绘露眼下无力与她计较。

    黑云压城,狂风肆虐。

    台风即将到来,连出租车都变得紧俏,阮绘露等了十几分钟没等到,只能挤地铁。一路上人人都在讨论台风天屯粮的事情,她这才想起跟池画的约定,以防万一,提前打了声招呼:“画画,我去一趟李崇裕那儿,要是下班还没信,你就先去买东西。”

    池画很快回复她一个“ok”。

    上次来长岭湾别墅乘着李崇裕的车,这次她作为访客,理所应当被安保拦下,要求填访问对象信息,她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压根没记住李崇裕家在哪区哪栋。

    于是只能眼巴巴等人来接。

    李崇裕在大门看到阮绘露时,第一感觉是她皱巴巴的,像只耷着耳朵的垂耳兔。

    “李先生,您在电话里说一声,我们可以把这位小姐送到您家门口的,不必白跑一趟。”物业倒是殷勤,忙不迭奉上笑脸,“要不,我安排摆渡车送您二位过去?”

    “不用了,不远。”李崇裕揉了揉阮绘露毛茸茸的脑袋,牵过她的手,“走吧。”

    像领走一位属于他的小朋友。

    阮绘露沉默着跟他走,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如同她心间漩涡。

    其实来之前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关心他哪里不舒服,又或者只是安慰他两句。但是在看到李崇裕那一刻,乱七八糟的念头钻进脑海,只想问一个无理取闹的问题: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房子,刚关上门,李崇裕将她抵在门上,毫无预兆地吻了过去。

    他的吻比台风天的暴雨更迅疾、肆虐,舌尖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一日未打理,浅浅的胡茬刮刺着她娇嫩的肌肤,更因为心里蕴藏的莫名情绪,她变得格外敏感,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挣扎着,用手推开他。

    李崇裕也愣了片刻,眸底深沉,窥不见情绪。阮绘露有些害怕他这样的眼神,怕他的神秘,更怕他的欲.望,怕一瞬即逝的情绪,佐证他爱的并不是她这个人。

    她尚有些红肿的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半晌,阮绘露错开脸,不再与他目光相接:“我听说你请了病假,所以想来看看。”

    “嗯。”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算是吧,晚上没睡好。”他话音慵懒,扶着她的脸颊,迫她将头转正面对他,“不是故意不给你发消息,上午试图补觉,但并不是很成功。”

    距离太近,他的呼吸也在煽动着她心跳。阮绘露不是第一次因他靠近而感到危险,但如果说之前的恐惧来源于未知,那这一刻,她十分确定这种情绪是因为心底的不安全感。

    阮绘露覆上他的手,细细摩挲着,“我没有计较这个事情,既然你要休息,那我回去了。”

    “你还打算回去?”

    “半天假也要扣全天工资的。”她小声嘀咕。

    “不光是这个意思。”李崇裕靠近,气息缱绻,“我和我妈的关系这样,你还打算在她手下干活吗?”

    蓦地溯回停车场那一幕,他靠近耳边的话好像是——

    “阮绘露,要不辞职吧。”

    她心中似经历了一场地震,颤得生疼,启口时,声线都在抖:“你昨天就想让我辞职,是不是?”

    他“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积蓄已久的心绪在此刻如山洪爆发,阮绘露只觉得鼻尖酸涩,一字一句地问:“李崇裕,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是伴侣还是玩物,是独立的人,还是可以随时被冠名贴标签豢养的所有物?

    “你?”李崇裕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女朋友。”

    “好。”阮绘露吸了吸鼻子,“那我再问你,你觉得作为你的女朋友要有什么品质,又或者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大抵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问题,李崇裕思索须臾,无奈地笑着揉揉她耳垂:“怎么突然问这些?你聪明、有想法,人也很可爱,喜欢你需要什么理由?”

    如果在平时,这样含糊的回答可以蒙混过关,但在阮绘露产生怀疑之后,李崇裕无理的要求和饱含欲.望的索取动摇了她的信任,让刚刚巩固的感情摇摇欲坠。

    她掰开他贴在脸颊的手,他想靠近,她再度推远,李崇裕怕她离开,双手撑在门上形成桎梏圈住她,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分威严:“你又怎么了?”

    “我怎么了?”阮绘露仰起脸,不知何时眼眶早已湿润,“你随意决定我的人生,心情好了多眷顾我一下,心情不好了连不舒服也要瞒着我,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是送货上门让你宣泄兴趣的工具,还是任你支配的玩偶娃娃?”

    “李崇裕,你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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