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重玉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见喜鹊趴在旁边，脑袋一点一点地，像小鸡啄米。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手掌慢慢恢复了力气，才撑着床板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揉自己的下巴。
大概是俯卧在床上很长时间，喜鹊担心她一直趴着会喘不过气来，就将一只蚕丝锦枕垫在她的下巴上。只是蚕丝锦枕再怎么软和，也抵不住贺重玉结结实实趴了那么久，下巴快僵成一块木疙瘩了。
这副动静惊扰了喜鹊，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视线刚滑过贺重玉，眼神立刻清明。
“没事罢？还疼不疼啊？”
喜鹊伸手就想扒贺重玉的衣领，被她轻轻拍了一下手背，嘟囔道：“药还是我给你换的呢！这会儿怕什么羞啊！”
见贺重玉已经懒懒散散地盘起腿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喜鹊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叹了口气，认命地端起方桌上的药碗堵到贺重玉嘴边。
“喝了罢，多喝药好得快！”
闻到一股呛人的药草味，贺重玉皱了皱鼻子，索性一闭眼闷头一饮而尽。
“哪个无良大夫开得药？普通养气散还加黄连？还加了足量的黄连！”
这股药汁呲溜滑入喉咙，贺重玉顿时就察觉了不对劲，这哪是什么“灵丹妙药”，分明就是普通的养气散，补气止虚的，在大雍任何一家药店都能轻松配到，贺重玉就不止一次帮母亲去配过！
“你懂个屁！黄连清热降火，最治心悸不宁，对你有奇效！”
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褐衣青年，青年身上还挂着一只硕大的药箱。他没两步就走到床边，脸色不善地瞅着贺重玉，一把扯来她的手腕，眯着眼睛，伸出两指搭了个脉。
脉象似乎一切正常，他咂了两下嘴，这才掀起眼皮，淡淡地说：“行了，没事了。”
喜鹊站在一旁都惊呆了，她猛然回过神，叉着腰指着青年大吼：“季纯心你个臭流氓！你怎么能不敲门就进来！”
季纯心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刚才站在门外确实是打算敲门的，这不是正好听见贺重玉说道“无良大夫”，刚抬起来准备叩门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大力推开了它……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嚣张的神情，扬着下巴和喜鹊对吼：
“这就是你们对待救命大夫的态度？哼！真是狗咬吕洞宾、子系中山狼、翻脸不认人、卸磨就杀……杀……嘶，我不和你这小丫头计较！”
“嗯哼，卸磨就杀什么呀，怎么不说了？”喜鹊张狂地两手叉腰，得意洋洋。
“没良心的丫头！真没良心！”季纯心扭头冲贺重玉叫道，“你也不管管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子不教父之过！”
贺重玉看着这俩人耍宝，一时意识不清是什么情况，她虚虚拱手问道：“阁下是哪位啊？”
季纯心听见这话，眉毛快飞到了天上，他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长须，拉长了声调：“在下季纯心，太医院副！”
院副，太医院的二把手啊，贺重玉琢磨了一下他的身份，一时间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惊讶。
这副惊讶的神情让季纯心非常受用，他得意地挑挑眉，“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罢！”
他顺手拖了个凳子就在床边坐下，还闲适地翘起了二郎腿，至于那个沉重的药箱已经被他随手放在了地上，或许是嫌药箱太过庞大，他抬脚将箱子望旁边踢了踢，两手还散漫地搭在膝头。
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是太医院副！就是寻常医馆的坐馆大夫都不会这么对待自己视如第二条性命的药箱罢？
贺重玉不禁狐疑地盯着他，她转头看向喜鹊，“这家伙真是院副？”
喜鹊很不想承认，但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说：“是，这家伙确实是太医院的院副，是苏令使请来的。”
“诶诶，准确来说，我是被他逼来的！”季纯心懒洋洋地抬起胳膊挥了挥，得到喜鹊怒视的眼神。
喜鹊继续说，“这家伙好吃懒做，不过医术是很高明……洛京鼎鼎有名的千金堂，就是因为这家伙去坐馆才声名四起。”
千金堂是洛京闻名遐迩的医馆药堂，贺重玉听说过它的声名，也听说过里面那位医术出神入化的季大夫，但贺重玉没想到这个季大夫就是季纯心，她还以为那般神医一定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呢！
季纯心出身千金堂，当然早年的千金堂并没有后来这般名气，只是耐不住季纯心此人天赋异禀，于医术一道是一日千里，后来自然而然地就被皇家招揽了，他甫一进入太医院就是首席御医，不到两年就做到了院副的位置。
而真正让季纯心和千金堂都名声大放的是，季纯心作为御医，似乎已经达到了他作为医师的终点，但每月休沐他依旧回千金堂坐诊，而且若是贫苦百姓问诊，分文不取，还自搭药材。
但似乎是太医院的事务终究繁忙，这位传闻中宅心仁厚的季大夫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出现在千金堂了，人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千金堂的时候，他却又神奇地现身了。
季纯心没好气地抱怨，“我这儿刚给一个病人扎着针呢，老苏就火急火燎地扯着我往外跑……”
不过若是单凭苏子津一人，季纯心怎么也要牢骚两句才肯动身，但谁让皇帝下旨了呢。
当时贺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又恰逢苏子津这个大嘴巴貌似不经意间提起，宫中的御医赶来到底麻烦，但季纯心坐诊的千金堂离贺宅只有一条街，于是皇帝立刻下旨将季纯心打包送来了贺宅……
换句话说，到贺重玉醒来为止，季纯心就没能离开贺宅一步。
“嘿，我说你这姑娘也挺奇怪的啊，敢顶撞陛下……陛下还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季纯心说的“顶撞”太过委婉了，他思忖着若换个人干出这事，只怕拖家带口就奔赴了黄泉，哪像贺重玉，陛下把他摁在贺宅为她医治，生怕她死了。
这就是让季纯心最恼火的地方了——贺重玉区区一点皮外伤，也要劳动他堂堂太医院副？隔壁躺着的那小子都比她伤得重！
但当时朝凤楼前实在看不出来，许多人都以为贺重玉恐怕性命攸关，毕竟她挨的杖数还比宁远多一些，而且又是个姑娘，最重要的是，宁远还撑着一口气，还能说话呢，贺重玉已经两眼一黑倒了。
这俩人合力挨了八十杖，幸运的是都没死，不幸的是看着已经半死不活了。群臣面面相觑，他们耳边充斥着贺贵妃那凄厉的哭喊，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羞愧。连皇帝脸上都露出一丝犹疑。
因为这场千秋大典，整条街只有两座辇轿，皇帝的龙辇和贵妃的凤辇，但伤员却还有个身份尴尬的宁远。
贺重玉是贵妃胞妹，贵妃舍不得妹子，拿凤辇送她回家自无不可，但宁远就难办了，他是男子，而且总不能让他搭龙辇罢？
好在关键时刻，人群里一个老汉吆喝了一声，一把拽下他那贴着墙根竖起来的板车。
这老汉还是贺重玉的熟人，就是当日为她运送内监之礼的那人。老汉那时还放口说，下次有这样的美差记得还找他，结果这时机来得这么快。
只是这次，老汉的板车上运得不是他往日的蔬菜瓜果，也不是那日贺重玉委派的珍宝箱笼，而是两个血呼啦次的大活人。
巧了，板车驮着这俩人刚到贺宅门前，季纯心也连奔带跑地赶到了，两波撞到了一起。
喜鹊一开始还是很尊敬这位传闻中的季院副，但谁让季纯心本性放荡不羁，竟指着昏厥不醒的贺重玉对喜鹊说：
“她没事儿，就一些皮外伤，养养就行。”
这轻飘飘的态度狠狠戳了喜鹊的肺管子，她当场大叫：“你个庸医！江湖郎中！我家姑娘都这样了还没事呢！”喜鹊当即就揣着钱袋准备去医馆找靠谱大夫。
“你才是庸人庸眼罢……我看你一点不了解你家姑娘！”季纯心一边手上生风般写药方，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她的身体状况，比普通青壮都板实，你要担心还不如担心隔壁那位。”
隔壁住的是宁远，他这会儿被闪亮的银针扎得像马蜂窝，正龇牙咧嘴地趴在床上。
“没事那我家姑娘怎么还没醒啊！”
季纯心写药方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喜鹊，眼皮都猛地一跳，“长期郁结于心，肝气郁滞，猛然急火……就晕了呗。”
简单点说，贺重玉活生生把自己气晕过去了。
“而且她似乎有惊梦之症，神思不属，现在可有得晕呢，起码得睡一天。”
季纯心敲了敲桌面，“所以，快给她捣药去罢，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药，至于这个方子嘛，等她醒来，两剂熬成一剂，口服即可。”
过了一夜，贺重玉依旧昏睡不醒，喜鹊没法儿判断，天亮之后每隔一个时辰就熬一罐药，因此贺重玉刚醒就喝上了温好的苦药汤。
贺重玉舔了舔后槽牙，依旧能感受到口腔中那股浓郁的苦味，腹诽着，本就放了足量的黄连，还两剂并作一剂熬，不苦成这样才怪呢！
“行了，既然没事我就不留了，你和隔壁那小子的外伤药我都写了方子，照着用就行。”季纯心抻了抻腰，背起药箱就提了告辞。
但他走到门边时，忽然扭头朝贺重玉笑道，“你胆子挺大，这事儿做得，有品！”他竖起大拇指，将手猛地往前一送，而后丝滑地行了个拱手礼，“告辞！”
季纯心迈着阔步走出门外……
“您可算醒了，昨天呐，还有今天上午，不知道来了多少客人呢，都是来探病的。”喜鹊给贺重玉整理着床铺，一边说道。
“不过他们都被季大夫轰走了，说你需要静养，要我说也是，哪有主人还病倒在床上没醒过来，就急忙上门的……”
“但有个人是提前下了拜帖的。”喜鹊忽然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一份名帖递给贺重玉，“来头还挺大！”
贺重玉有些好奇，她正捧着一杯清茶祛嘴里的苦味，所以没来得及翻开名帖查看，只眼神瞅了喜鹊一眼。
喜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道：“太子妃啊。”
“噗——”
贺重玉嘴里的茶喷了一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喜鹊：“什么？太子妃？咱们大雍还有太子妃这种东西？”
喜鹊也觉得纳闷，她知道的比贺重玉还少呢！
贺重玉连忙盯着手里的名帖——大雍不仅有太子妃，还有太子呢！这名帖是用的太子府的名义。
青天白日的怎么就见鬼了呢……太子？太子不是早就死了？
这时，管家婆子来禀报，太子妃登门！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手掌慢慢恢复了力气，才撑着床板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揉自己的下巴。
大概是俯卧在床上很长时间，喜鹊担心她一直趴着会喘不过气来，就将一只蚕丝锦枕垫在她的下巴上。只是蚕丝锦枕再怎么软和，也抵不住贺重玉结结实实趴了那么久，下巴快僵成一块木疙瘩了。
这副动静惊扰了喜鹊，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视线刚滑过贺重玉，眼神立刻清明。
“没事罢？还疼不疼啊？”
喜鹊伸手就想扒贺重玉的衣领，被她轻轻拍了一下手背，嘟囔道：“药还是我给你换的呢！这会儿怕什么羞啊！”
见贺重玉已经懒懒散散地盘起腿窝在柔软的被子里，喜鹊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叹了口气，认命地端起方桌上的药碗堵到贺重玉嘴边。
“喝了罢，多喝药好得快！”
闻到一股呛人的药草味，贺重玉皱了皱鼻子，索性一闭眼闷头一饮而尽。
“哪个无良大夫开得药？普通养气散还加黄连？还加了足量的黄连！”
这股药汁呲溜滑入喉咙，贺重玉顿时就察觉了不对劲，这哪是什么“灵丹妙药”，分明就是普通的养气散，补气止虚的，在大雍任何一家药店都能轻松配到，贺重玉就不止一次帮母亲去配过！
“你懂个屁！黄连清热降火，最治心悸不宁，对你有奇效！”
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褐衣青年，青年身上还挂着一只硕大的药箱。他没两步就走到床边，脸色不善地瞅着贺重玉，一把扯来她的手腕，眯着眼睛，伸出两指搭了个脉。
脉象似乎一切正常，他咂了两下嘴，这才掀起眼皮，淡淡地说：“行了，没事了。”
喜鹊站在一旁都惊呆了，她猛然回过神，叉着腰指着青年大吼：“季纯心你个臭流氓！你怎么能不敲门就进来！”
季纯心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刚才站在门外确实是打算敲门的，这不是正好听见贺重玉说道“无良大夫”，刚抬起来准备叩门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大力推开了它……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嚣张的神情，扬着下巴和喜鹊对吼：
“这就是你们对待救命大夫的态度？哼！真是狗咬吕洞宾、子系中山狼、翻脸不认人、卸磨就杀……杀……嘶，我不和你这小丫头计较！”
“嗯哼，卸磨就杀什么呀，怎么不说了？”喜鹊张狂地两手叉腰，得意洋洋。
“没良心的丫头！真没良心！”季纯心扭头冲贺重玉叫道，“你也不管管她，知不知道什么叫子不教父之过！”
贺重玉看着这俩人耍宝，一时意识不清是什么情况，她虚虚拱手问道：“阁下是哪位啊？”
季纯心听见这话，眉毛快飞到了天上，他捋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长须，拉长了声调：“在下季纯心，太医院副！”
院副，太医院的二把手啊，贺重玉琢磨了一下他的身份，一时间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惊讶。
这副惊讶的神情让季纯心非常受用，他得意地挑挑眉，“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罢！”
他顺手拖了个凳子就在床边坐下，还闲适地翘起了二郎腿，至于那个沉重的药箱已经被他随手放在了地上，或许是嫌药箱太过庞大，他抬脚将箱子望旁边踢了踢，两手还散漫地搭在膝头。
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是太医院副！就是寻常医馆的坐馆大夫都不会这么对待自己视如第二条性命的药箱罢？
贺重玉不禁狐疑地盯着他，她转头看向喜鹊，“这家伙真是院副？”
喜鹊很不想承认，但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说：“是，这家伙确实是太医院的院副，是苏令使请来的。”
“诶诶，准确来说，我是被他逼来的！”季纯心懒洋洋地抬起胳膊挥了挥，得到喜鹊怒视的眼神。
喜鹊继续说，“这家伙好吃懒做，不过医术是很高明……洛京鼎鼎有名的千金堂，就是因为这家伙去坐馆才声名四起。”
千金堂是洛京闻名遐迩的医馆药堂，贺重玉听说过它的声名，也听说过里面那位医术出神入化的季大夫，但贺重玉没想到这个季大夫就是季纯心，她还以为那般神医一定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呢！
季纯心出身千金堂，当然早年的千金堂并没有后来这般名气，只是耐不住季纯心此人天赋异禀，于医术一道是一日千里，后来自然而然地就被皇家招揽了，他甫一进入太医院就是首席御医，不到两年就做到了院副的位置。
而真正让季纯心和千金堂都名声大放的是，季纯心作为御医，似乎已经达到了他作为医师的终点，但每月休沐他依旧回千金堂坐诊，而且若是贫苦百姓问诊，分文不取，还自搭药材。
但似乎是太医院的事务终究繁忙，这位传闻中宅心仁厚的季大夫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出现在千金堂了，人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千金堂的时候，他却又神奇地现身了。
季纯心没好气地抱怨，“我这儿刚给一个病人扎着针呢，老苏就火急火燎地扯着我往外跑……”
不过若是单凭苏子津一人，季纯心怎么也要牢骚两句才肯动身，但谁让皇帝下旨了呢。
当时贺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又恰逢苏子津这个大嘴巴貌似不经意间提起，宫中的御医赶来到底麻烦，但季纯心坐诊的千金堂离贺宅只有一条街，于是皇帝立刻下旨将季纯心打包送来了贺宅……
换句话说，到贺重玉醒来为止，季纯心就没能离开贺宅一步。
“嘿，我说你这姑娘也挺奇怪的啊，敢顶撞陛下……陛下还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季纯心说的“顶撞”太过委婉了，他思忖着若换个人干出这事，只怕拖家带口就奔赴了黄泉，哪像贺重玉，陛下把他摁在贺宅为她医治，生怕她死了。
这就是让季纯心最恼火的地方了——贺重玉区区一点皮外伤，也要劳动他堂堂太医院副？隔壁躺着的那小子都比她伤得重！
但当时朝凤楼前实在看不出来，许多人都以为贺重玉恐怕性命攸关，毕竟她挨的杖数还比宁远多一些，而且又是个姑娘，最重要的是，宁远还撑着一口气，还能说话呢，贺重玉已经两眼一黑倒了。
这俩人合力挨了八十杖，幸运的是都没死，不幸的是看着已经半死不活了。群臣面面相觑，他们耳边充斥着贺贵妃那凄厉的哭喊，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羞愧。连皇帝脸上都露出一丝犹疑。
因为这场千秋大典，整条街只有两座辇轿，皇帝的龙辇和贵妃的凤辇，但伤员却还有个身份尴尬的宁远。
贺重玉是贵妃胞妹，贵妃舍不得妹子，拿凤辇送她回家自无不可，但宁远就难办了，他是男子，而且总不能让他搭龙辇罢？
好在关键时刻，人群里一个老汉吆喝了一声，一把拽下他那贴着墙根竖起来的板车。
这老汉还是贺重玉的熟人，就是当日为她运送内监之礼的那人。老汉那时还放口说，下次有这样的美差记得还找他，结果这时机来得这么快。
只是这次，老汉的板车上运得不是他往日的蔬菜瓜果，也不是那日贺重玉委派的珍宝箱笼，而是两个血呼啦次的大活人。
巧了，板车驮着这俩人刚到贺宅门前，季纯心也连奔带跑地赶到了，两波撞到了一起。
喜鹊一开始还是很尊敬这位传闻中的季院副，但谁让季纯心本性放荡不羁，竟指着昏厥不醒的贺重玉对喜鹊说：
“她没事儿，就一些皮外伤，养养就行。”
这轻飘飘的态度狠狠戳了喜鹊的肺管子，她当场大叫：“你个庸医！江湖郎中！我家姑娘都这样了还没事呢！”喜鹊当即就揣着钱袋准备去医馆找靠谱大夫。
“你才是庸人庸眼罢……我看你一点不了解你家姑娘！”季纯心一边手上生风般写药方，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她的身体状况，比普通青壮都板实，你要担心还不如担心隔壁那位。”
隔壁住的是宁远，他这会儿被闪亮的银针扎得像马蜂窝，正龇牙咧嘴地趴在床上。
“没事那我家姑娘怎么还没醒啊！”
季纯心写药方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喜鹊，眼皮都猛地一跳，“长期郁结于心，肝气郁滞，猛然急火……就晕了呗。”
简单点说，贺重玉活生生把自己气晕过去了。
“而且她似乎有惊梦之症，神思不属，现在可有得晕呢，起码得睡一天。”
季纯心敲了敲桌面，“所以，快给她捣药去罢，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药，至于这个方子嘛，等她醒来，两剂熬成一剂，口服即可。”
过了一夜，贺重玉依旧昏睡不醒，喜鹊没法儿判断，天亮之后每隔一个时辰就熬一罐药，因此贺重玉刚醒就喝上了温好的苦药汤。
贺重玉舔了舔后槽牙，依旧能感受到口腔中那股浓郁的苦味，腹诽着，本就放了足量的黄连，还两剂并作一剂熬，不苦成这样才怪呢！
“行了，既然没事我就不留了，你和隔壁那小子的外伤药我都写了方子，照着用就行。”季纯心抻了抻腰，背起药箱就提了告辞。
但他走到门边时，忽然扭头朝贺重玉笑道，“你胆子挺大，这事儿做得，有品！”他竖起大拇指，将手猛地往前一送，而后丝滑地行了个拱手礼，“告辞！”
季纯心迈着阔步走出门外……
“您可算醒了，昨天呐，还有今天上午，不知道来了多少客人呢，都是来探病的。”喜鹊给贺重玉整理着床铺，一边说道。
“不过他们都被季大夫轰走了，说你需要静养，要我说也是，哪有主人还病倒在床上没醒过来，就急忙上门的……”
“但有个人是提前下了拜帖的。”喜鹊忽然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一份名帖递给贺重玉，“来头还挺大！”
贺重玉有些好奇，她正捧着一杯清茶祛嘴里的苦味，所以没来得及翻开名帖查看，只眼神瞅了喜鹊一眼。
喜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道：“太子妃啊。”
“噗——”
贺重玉嘴里的茶喷了一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喜鹊：“什么？太子妃？咱们大雍还有太子妃这种东西？”
喜鹊也觉得纳闷，她知道的比贺重玉还少呢！
贺重玉连忙盯着手里的名帖——大雍不仅有太子妃，还有太子呢！这名帖是用的太子府的名义。
青天白日的怎么就见鬼了呢……太子？太子不是早就死了？
这时，管家婆子来禀报，太子妃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