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曹芊芊又神秘地拉过胡轻曼,问她关于兴源的事。

    “他早就卸任了,我怎么问?”

    “职务是没了,不过兴源那块地还是归他管。”曹芊芊说,最近兴源地块有动向,可能要卖了。是萧贺晨在主持。她在一份文件上看到了,留的还是萧贺晨的名字。

    “你这样说来,倒真有可能。”胡轻曼回想起,萧贺晨去启听上班,穿着都很随意,休闲服加个大单肩包,偶尔刘海还用发箍扣着,整个人很闲适。但有时候,他穿得很正式,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坐的是周叔的车。“那块地怎么了?”

    “听说要卖,但是不晓得卖哪去。”

    “你想干吗?”

    “我想那边要是开发起来,会很畅销。”闻达地产在H市的业务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兴源那块地卖了,她可以跳槽到接手的公司去,毕竟她对那块地很熟,熟到头破血流了。

    “好吧,不过我不懂这方面的,我有机会问问。”胡轻曼也怕萧贺晨不回答,他很少提及闻达的事。有几次她主动提了,他会借故打断。

    曹芊芊继续说:“其实兴源那块地很好,当初买过来又便宜,现在好好开发,绝对可以卖高价。”她还是想到一线岗位卖房子去,毕竟提成高。分部这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风光了,部门撤并和解散的很多。还一直在精简人员。

    两人聊着往陇山走。离别时。曹芊芊又问了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家?给你爸爸看看?”

    “我还没打算呢。”就算是正常的恋情,三个月也还是考察期,带回家还是太快了点。

    “那你早些安排好。我听我妈说,珍姨也关心起你的事,她怎么突然对你那么上心了?”

    说起谢文珍的转变,胡轻曼笑着把过年那会儿的事说了。

    曹芊芊砸砸嘴。“所以人也都是会变的。”之前谢文珍那么帮扶娘家,胡家在她眼里就像个过客。现在她又一心一意对胡家。“你珍姨也是个实心眼的人,谁对她好,她也知道的。”

    “嗯。”胡轻曼轻轻应了。看了下时间,快九点了,两人便分开,各自寻回。

    回到陇山墅,林婶已经睡了。萧贺晨在客厅等胡轻曼回来。没有点大灯,只点了阅读灯。他靠在躺椅上,像昨晚的她。

    她想起爸爸也是这样等她回家的。这种熟悉感袭来,心中痒丝丝的。脸上也跟着绽放了笑容。

    “回来了。”他放下书,走到门边接她的大肩包。她的包很重,很多东西都放里面。每次他帮忙提,都会说道一番。

    胡轻曼换了家居服,走到书房。萧贺晨在开电脑。

    “我问你啊。”

    “什么?”他给她摆好椅子,让她坐着。

    “兴源那块地……”她看他抬眼,眼中有点锐光,不禁低声了下去。以前提起兴源他就不怎么接茬。

    “问吧。”

    这次挺意外,他没有打断。

    “是不是要卖了?卖给谁?”

    “还没谈下来。”他看了她一眼,“怎么问这个?”

    “是我闺蜜,她想知道。”胡轻曼老实说了,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嗯。她消息倒灵通。”他坐到对面,解释说,“这是我卸任时答应的。兴源的事完了,我就完全不管闻达的事了。”

    “噢。”她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讲义。英语老师要教她口语了。

    “兴源卖完了。我送你个礼物。”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语气普通。

    “你送我东西够多了。”她听闻,抬头看他。每个礼拜一束玫瑰准时送到办公室,上周末又带她去买了衣服。

    他抛了个不准拒绝的眼神。看她缩了脖子,失笑着说开始上课了。

    =

    今天是星期五。临近下班时间。胡轻曼和付眉在对几句口语。

    付眉点头说可以了。

    坐对面的胡轻曼松了口气。

    “别紧张。”付眉笑说,“又带了翻译,还有曾主管给你坐镇呢。”

    “那我们能流利地交流,总好一些。”胡轻曼还是有点发怵,不过这一个月的突击学习,口语进步了不少。而且那位英国人,说的肯定是英音,听起来应该会比萧贺晨的美音更清楚些。

    付眉下班后,胡轻曼还在办公室等曾霜的指示。

    快六点了,曾霜打了电话过来,让她下楼。

    胡轻曼坐着曾霜的车,一路到了老城区的旧时租界。

    今晚订在法国餐厅香榭丽。这自然是胡轻曼提议的。这餐厅档次不低,又符合欧洲人的用餐习惯。最重要的,她与客户的翻译沟通过,那位外国老总很喜欢法餐。

    两人到了预定的位置,聊了几句,不一会儿,英国老总带着女翻译来了。相互寒暄后,只要开了口,接下来的语言也就流畅了。胡轻曼慢慢地舒缓,多少能接上一些话。

    为这次非正式的会面,她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包括用餐礼仪等,磨着让那位忙碌的萧老师教的,这会儿统统派上用场。心中高兴,想着回去了要好好谢谢他。

    席间相谈甚欢。听着英国老总说着家乡的天气和家族徽章,胡轻曼跟着曾霜适时地发出惊呼和赞美声。

    正吃着,胡轻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中想着没那么巧吧。随着楼梯声响起,她无比确定那是萧贺晨的声音。她转头去寻找声源,他已经经过她这桌。

    不过他没有停留,而是带着一位女士去了斜对面的靠窗的小桌子。那桌有架小屏风挡着,有很好的私密性。

    很熟稔地给女士拉凳子,请她点餐。

    胡轻曼没看清那位女士的面孔。因为是背对着胡轻曼这桌。她探了探头,也只能看到女士的侧脸。但她能看到萧贺晨,就算他的脸被小屏风挡住了一半,她也能脑补出他的全部面貌。

    对面的老总许是看出了胡轻曼的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问的语气很关心,可能英国的绅士特别能体会女士的心情,胡轻曼一点点的不良情绪流露都被察觉。

    她赶紧说没有,还问对方饭菜是否可口。

    用餐还在继续。这边从听故事谈到了合作。这是本顿饭的重头戏,是需要胡轻曼讲解的。她早就练习了很多遍,加上女翻译的帮助,大体上交流没出问题。她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曾霜,收到了个肯定的眼神。

    心中松了口大气,再瞟一眼小屏风那边。那边在点餐,服务员把空挡挡住了,她看不到人,不过能听到声音。

    服务员问要不要试一下新菜“Baiser”。

    萧贺晨回答可以。

    胡轻曼手中的叉子掉落到地上,发出了乒乓响。那边的服务员回头,立即叫了另外一位服务员来收拾。

    曾霜都察觉出胡轻曼的情绪不对,让她去卫生间整理一下。

    她客气地和人道歉后,提了包去卫生间补妆。

    她在卫生间洗了手,旁边有化妆台,她坐下。不知是化妆台的镜子过多,还是灯光太耀眼,一阵晕眩袭来。最近早上醒来时,和高考前那会儿有点像,需要先坐上一两分钟,直接起来会犯晕。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这次的大单很要紧,连续忙了一个月,她的精神太紧绷了。

    这时身边有人轻声问她要不要帮助。她抬头见是一位外国女人,面容和善。她忙说不用。等那人离开后,她打开包,补了口红和粉底。又反复照了镜子,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才慢慢走出。路过小屏风那桌时,她看到了萧贺晨带来的女士。

    应该称之为女生,看起来很年轻。衣着安逸,挽着低发髻,两绺刘海斜斜地垂到耳边,眼眸柔和,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慢地说话。时不时地捋着一边的刘海,发出赞叹的声音。许是餐桌上点了蜡烛,她看到女生的眼睛里有火苗一样的光亮,在摇曳闪烁。

    萧贺晨轻声细语的音调适时响起,令她回想起当初他们俩见面时的氛围。

    她停留了几秒,移开了目光,回到自己的桌子前。

    接下来她时不时地接话,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太过糟糕。

    “阿晨,这新菜味道很好。你尝尝。”女生说的话很温软,飘到胡轻曼的耳朵里却像个炸雷。

    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改了称呼。现在那个女生轻轻松松就这样喊他,可见两人关系比较接近。心中嫉意陡然纵生,像有一张大渔网,罩住了越发颤抖的心。

    这时,曾霜正好提起要不要再加点菜。毕竟桌面上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胡轻曼心下一动,语带犹豫,问面前的英国男人,要不要加一道新菜“Baiser”。

    不过英国人一听菜名就笑了。“亲爱的胡小姐,这菜你应该和你的爱人共用,而不是和我这样的糟老头。”英国男人威廉年近花甲,圆圆的脸笑得和蔼。

    曾霜还不明所以。一旁的女翻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低头问威廉。

    威廉和女翻译低语了一下,女翻译回传,这道菜他不吃,说不合适。

    曾霜不解一道菜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但看对方那么坚决,就不提这个事,用其他话题岔开了。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胡轻曼吃得手心汗涔涔的。放桌下捏了捏,细微动作被曾霜看到了。

    她碰了碰胡轻曼,示意快结束了。

    周围的用餐客人都换了一波,对面的威廉也适时地提出要再见了。曾霜使眼色让胡轻曼去付款。

    她去一楼收银台付了钱,拿了发票。回来时,曾霜已经送了客人出门。

    “你刚刚怎么了?”曾霜开着车,胡轻曼坐在副驾上,低着头,脸色松垮垮的。

    “没什么呢。”

    “那送你到哪?”

    突听这样问。她一时不知所措,这会儿她不想回陇山墅。

    “轻曼?”曾霜一再询问,她已经开到大道上,前面就是分叉的路,去东新区还是市区需要在那里决定。

    “我去市区吧。”

    “哦。”曾霜还问了具体地方。听到胡轻曼说去老街,她笑了一下。“这么晚。还有另外的约?”

    胡轻曼不想与她多说这些,只好问今晚谈得怎么样。曾霜对胡轻曼的晚上表现还算肯定,只是说她太紧张了。毕竟对方带了翻译,慢慢沟通就可以了,不用那么急切地用英语对话。

    胡轻曼听了点头。工作上没出篓子就好。

    这时曾霜又问及那道菜的事,为什么威廉会觉得一道菜不合适。

    胡轻曼说了一下那道菜名字的含义。她已经捡不要紧的部分说了,还是惹得曾霜动了气。

    “胡轻曼,这种事,以后先和我沟通一下。你这样直接问,很容易引起误会。”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胡轻曼,觉得这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或者说,有点喜欢走捷径。看她平时做事也算稳重老道,怎么会在这样场合问出这样的问题,太容易引起误解了。难不成看对方是个外国人,就这样急哄哄地暗示?

    胡轻曼见曾霜的脸色不大对,心想可能让她误解了。连忙解释了一下,她只是听说这道菜不错,但不知背后的深意,是她思虑不周。

    曾霜不置可否。

    老街是步行街,曾霜停在市民广场附近。看胡轻曼恹恹的,她就说了些让她早点回家,虽然是周末,但也不要玩的太晚之类的话。

    与曾霜道别后,胡轻曼慢慢踱步在老街。这会儿渐渐变得闷热,街上游玩的人还很多。周围的商铺开着炫目的灯光揽客。不远处的得月楼依旧人声鼎沸。

    人群随着光影在流动,偶有人停留,看了看神色奇怪的胡轻曼,然后很快走开。

    她找了张休息椅坐了下去。这椅子是街角的茶饮店的。有服务员过来点单。她随便指了个,一会儿一杯冰凉凉的饮料就端了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只看到杯面上飘了半个青柑。

    是青柠红茶。她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又是红茶。

    虽然是冰的,但是没由来的一阵心燥,烦乱地扯开了外套拉链。

    身旁有人在找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

    胡轻曼也听到了,她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未接电话有五六个,都是刚刚打来的。

    又打来了一个。

    她按掉了。

    是萧贺晨打来的。她不想接。

    已经被他无视了两个小时,这会儿找她干什么。

    她还是不想回陇山墅,这里离长盛小区很近了,直接回家得了。

    她站起来,包重重的,包带压了一下手。握着的饮料打翻了,惊到了其他人。还好那人也没说什么,看了眼走开了。

    倒了就倒了。刚刚的服务员上来清扫,说些什么也没听清。反正她付了钱的。

    耳朵又开始闷闷的。鼻涕卷土重来,一点点的黏腻爬进鼻腔。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前天和胡昌邦接过电话,说是家里要重新做几件木制家具,顺便把她住的小房间也收拾一下。这会儿她回去,可能要睡沙发了。

    而且也没换洗的衣服,睡在沙发更是难受。

    举目四望,一侧的广告牌闪着橙黄变鲜绿的光,薄荷曼波的色泽充斥着大街,路人们抬头看着大电视,述说着今年流行的各种词汇。

    周遭都是绿色,绿得反光,绿得发光。到处都是绿,就像那天她隐匿在花房里,连带着她的情绪也泛起了浓绿般黏稠的恶心。

    =

    胡轻曼去老街旁的一家酒店办入住。当前台找她要身份证时,她掏了许久的包,没有找到。平时用不上身份证,所以她没带出来。

    “能用电子的吗?”她打开手机。

    这家酒店不接受电子证入住。

    周围几家酒店都是如此。

    手机里,微信上有红点。她只拨号给了曹芊芊。这里离她家很近。

    “什么?”曹芊芊听说,不可思议地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你怎么了?”

    “……”她回答不出来。

    “你在哪?定位发我。”

    胡轻曼连点开微信的力气都没有,只说了旁边一家酒店的名字。那头听了,只让她原地等着。

    一刻钟后,她见到闺蜜踩着共享单车过来了。

    “你怎么回事?”曹芊芊气喘吁吁的。

    “没有吵架,只是有点不痛快。”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不想可怜巴巴地望着萧贺晨,乞怜的样子令自己不齿。

    “别发神经了。”闺蜜斥责了几句,“这都快十一点了,你一个人呆这里,成什么样?”她提议先回长盛,而且天气预报说凌晨会有雨,这会儿正笼罩着暴雨前的闷热。

    胡轻曼说家里可能在装修,回去了也没地方住了。她让曹芊芊给她开个酒店。

    “没有。就算带身份证了也不给你开。”闺蜜一屁股坐到旁边,样子比她还生气。听完了胡轻曼的自述,她叹了口气。“我当什么事!你也要听听他的解释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胡轻曼嘟哝了一句。这种被无视又不是第一次了。一次比一次过分。

    “只是这样你就生闷气,以后怎么过啊?”曹芊芊说,“我和男朋友比这还严重的事都有,但是都是坐下来慢慢谈的。你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算什么?”

    “如果要解释,也无非是那些话。”不乏是工作上的事,或者是某个重要的人,他无暇分心云云。毕竟现在关系不能太公开。尤其是关系到闻达那边的人。

    “你觉得今天他见的人是和闻达有关的?”

    “嗯。”根据他的衣着判断,应该是的。

    “你别傻了。”曹芊芊握了握她的手,手心潮湿,拳头握了很久。“我叫车,你快回去。”

    “不。不用了……”胡轻曼已经看到黑色商务车到了。

    是了。萧贺晨想知道她的行踪容易得很,只要问问保镖就可以了。他等她那么久,不过是给她时间,让她像只宠物,摇尾乞怜地自己回来。

    曹芊芊也看到了。她是闻达的员工,自然见过这辆车。她催着胡轻曼快点过去。

    胡轻曼顿觉自己很狼狈。抬头看看天,沉闷的空气裹着潮湿,越发地厚重,压着心头。城市里的光随着入夜时间的到来,渐次熄灭,只留下路灯和通宵达旦的店铺招牌还亮着。

    十二点了,变回原型的灰姑娘要回家了。

    她不是灰姑娘。她连家都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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