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如此误会,微臣惶恐!”一番慷慨激昂陈词,惊得贾丞相顿时慌张跪倒在地。

    “惶恐?”

    魏幼宁气在头上,一鼓作气正要开骂,奈何却被那位许久未开口的天子打断:“宁儿,够了。”平淡威严的语气让殿内瞬间恢复了平静。

    “先前枉死的人,给他们各自家中发些抚慰金,剩下还在里边的人,好好款待,就让他们安心在里面度过后半生,以示皇恩浩荡。”

    “父皇……”

    “宁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皇帝如此决绝,魏幼宁只好作罢,恭恭敬敬作揖道:“是。”

    “明河道先前发大水,赈灾的银两拨下去了么?”

    “启禀皇上,已经拨下去了。”人群之中站出一个矮小的老头,笑眯着眼答道。

    “好,朕乏了,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殿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从乌云后跳了出来,阳光拂照大地。雪地上,众臣的身后留下排排脚印。

    “晚意,你怎么在这?”魏幼宁才下来马车,便瞧见宋晚意站在公主府门口,立即小跑过去。

    瞥见她身旁的李靖尘,还有两个拎着包裹的侍女,魏幼宁似乎很是惊讶,赶紧将几人带到府中讲话。

    “殿下,我……”宋晚意突然觉得羞于启齿,她低着头,突然有些后悔这个决定,还是同李靖尘住在一起吧。

    想着,宋晚意正想收回话,却被魏幼宁抢先。魏幼宁指着茯苓和芍药,打趣笑道:“你终于答应与我同住了,先前磨了你好几次,这泼天的福分终于轮到我了。”

    宋晚意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魏幼宁早已让人带着茯苓和芍药下去安排。

    见李靖尘走上前来,似乎想要同宋晚意说些什么,魏幼宁赶紧说道:“李大人伤势还未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若是又受了伤,我这公主府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见宋晚意也点头赞同,李靖尘只好作罢,同两人拜了别,便被书礼扶着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宋晚意叹了口气,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哪料魏幼宁却一把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两人围着圆桌坐下。

    魏幼宁知道她是有心事,而且这心事和叶南风有关,不然也不会来她这公主府坐着唉头叹气。

    魏幼宁让人煮了热茶,又端上些许糕点,想要博她一笑,宋晚意仍然在发呆。

    “晚意,你怎么了?”魏幼宁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宋晚意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闷声喝茶。

    “叶大人,是吗?”魏幼宁抿了口茶,笑道,“闹别扭了?”

    见她仍然没有说话,魏幼宁叹了口气,也不再逼她,总得给她些时间才是。

    屋外突然走进一个面生的侍女,轻声趴在魏幼宁耳边道:“殿下,都备好了。”

    魏幼宁听了这话顿时欣喜,她扶着身子站起,拉起宋晚意便要往外走:“给你准备的院子,快和我去瞧瞧。”

    宋晚意仔细地扶着她,连连笑道:“好,好。”

    两人默契地对今日之事闭口不谈,只是拉些家常。

    正午,魏幼宁让人备了午膳,正要带着宋晚意尝尝府中新来的厨子的手艺,却突然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

    “殿下,叶大人求见。”魏幼宁将目光移向宋晚意那张淡漠的脸,试探地小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见宋晚意没有抗拒,魏幼宁便让人暂时不用摆膳,带着人离开了院子,给她留了些地方。

    屋内只有宋晚意一人呆呆地坐着,她目中无神地透过大门,望向远方,不一会儿果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晚意,你这是什么意思?”男人怒气冲冲地往屋内走,一把将门合上,低头怒视着她的眼睛。

    宋晚意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雪景道:“仵作之职太辛苦,民女没有这样的精力,还望大人见谅。”

    “你怎么了?”叶南风皱着眉拉起她的手臂,却被她快速甩开。

    宋晚意后退了几步,拉开与叶南风的距离:“男女授受不亲,大人请自重,若是无事,大人请回吧,我心意已决。”

    “你若是觉得辛苦,我们可以不干。”叶南风不知所措地挤出笑容轻声哀求道,“跟我回去,好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怎能伪装得这样惟妙惟肖,她竟然都快信了?

    心中燃起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宋晚意冷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大人请回吧。”

    “我哪里做错了,惹你这样嫌?”叶南风往前迈了几步,宋晚意便往后迈几步。

    “大人多想了。”

    叶南风心生诧异,抬起的指尖禁不住颤动了一下,变得冰凉,手脚别扭,双手茫然地垂落下来,又不甘地抓紧她的双肩:“你今日去见李靖尘了是吗?他和你说了什么?有什么条件?他羽翼未满,你想查案,也该利用我才是。”

    宋晚意挣扎了一下,想要将他的手拉开,却被他握的更紧,指尖仿佛要陷入肉里。

    叶南风发了狂,眼底含泪低声哀求道:“你想要什么?权利?人手?我都可以给。你想杀什么人,做什么事,我替你处理。他能给你什么?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仿佛砧板上的肉,人人宰割。”

    他似乎失了理智,俯身下来将她环抱住,凑上来想要亲吻她,宋晚意吓得紧捏着他的脖颈,威胁道:“你疯了?”

    叶南风似是笃定了她不会用力去掐他,俯身下去撬开她的双唇,与那一丝柔软交织在一起。

    薄唇被她咬伤,鲜红的血液沿着嘴角滴落而下,落到他的长袍上。叶南风似乎忘记了疼痛,反倒是进攻得更加猛烈。

    宋晚意突然停止了挣扎,他下意识半睁开眼睛垂头看她。

    睫毛微颤,心中的愤怒顿时化成悔恨,她在哭吗?

    叶南风捧着她的脸,俯身吻住她的眼睛,似是想要把那些悲伤都替她吞掉。

    宋晚意趁机脱身,猛地将他推开,后退了几步。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圆桌,是方才距离的三倍。

    原来是她的诡计,叶南风心中自嘲,不屑一笑,眼神躲闪地垂下头去闷声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似是想要走上来,可瞧见她那样警惕的神情,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是。”

    心如刀割,长痛不如短痛,此次一别,日后再见,也只是拔刀相向。

    宋晚意收起眼底的悲伤,故意露出讥笑道:“先前不过是利用,大人怎么还当真了?如今有了更好的出路,还请大人勿要阻拦。”

    热泪盈眶,好一个更好的出路,叶南风仰头苦笑,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显得不那么狼狈。

    他背过身去,似乎是不敢面对那张脸,他连着咽了好几口气,低声哽咽道:“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宋晚意不想日后因此再有羁绊,便决绝道:“没有。”

    “好,祝宋仵作前程似锦。”说罢,叶南风便只身迈了出去。

    孤单的身影在偌大的白色雪景里,显得更加落寞。

    大雪纷飞,终得吹散了有情人的心。

    心中反反复复总是叶南风那张脸,宋晚意日日便去刑部卷宗库呆着,拼命地翻阅卷宗,想要借此忘记心底的人。

    近日并无什么案子,凌云得了空,便偷偷守在刑部卷宗库的附近等待,好不容易看到了熟悉马车,待车中女子下车走进去后,他赶紧大喊道:“茯苓!”

    茯苓正要跟进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了一跳,她循声望去,只见凌云在旁边的一个巷子口同她挥手。

    茯苓吩咐了随从几句,便只身朝凌云走去,她看了看凌云怀中的纸盒,埋怨道:“你做什么?这样大喊大叫的。”

    “那个,那个,这个送给你。”凌云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纸盒递给她,“先前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簪花,这是赔礼,对了,还有。”凌云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直精巧玲珑的簪花递给她。

    茯苓叹了口气,接过那些东西:“多谢。”说罢,她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凌云一把抓住。

    茯苓下意识看向凌云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惊得凌云立即松开。

    “我我我……那个……”凌云手足无措,见她一脸疑惑,他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道,“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见面做什么?”一说起这事,茯苓更加生气,“你家好主子又想让我带什么话,惹我家姑娘生气?!”

    凌云急得手忙脚乱,脱口而出道:“不是这样的,是我想见你。”这话一说出来,他自己也愣住了。

    茯苓红了脸,微微低头嗔怪道:“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害臊。”

    “那你愿意见我不?”

    “不见,你定和你家主子一样,没什么好心思。”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凌云一时着急,手臂猛地一抖,撞到了墙角,他吃疼地收回手臂。

    “你没事吧?”茯苓吓了一跳,下意识凑过去检查。

    这一撞,是值得的,凌云欣喜万分,咧开嘴看着她傻笑。

    茯苓涨红了脸,着急地躲开他的目光转身往回走。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这一次虽然没有人回答他,凌云心中却有了主意。

    夕阳西下,李靖尘同宋晚意一同走出卷宗库,两人有说有笑,正要一同坐上马车去用晚膳,忽的被一小厮拦住。

    “李大人,不好了,工部侍郎于府中自尽而亡,说是因为贪污了赈灾的钱款,畏罪自尽!”

    “什么?!”两人面面相视,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详之感。

    “快,速速前往林氏府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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