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月倒也想过,要么干脆直接花钱买情报?反正是死人的钱,挥霍起来不用心疼!然而稍加思虑,便果断弃了这条路子。

    还是那个理。她不知道烈焰帮在情报方面的信誉如何,也不知道烈焰帮与陆家会不会有外人不清楚的深层联系,花钱买来的还真未必就更详细可靠。

    就算烈焰帮与陆家并无深交,给出的情报有效,那也保不准他们转头把“有人购买陆家相关情报”当做新的情报卖给陆家……

    只要最后她被陆家弄死了,就没人会知道其中鬼祟,谈不上有碍信誉……搞这种买卖的,还指望能有什么节操可言吗?

    情报生意要做的下去,须得有一定的武力支撑。她先前闹那一场,烈焰帮所展现的武力却着实有限,这客栈内必然还另有高手坐镇,专门负责交易,不理其他事务。

    至于这掌柜的,不会一点武功,又能在明面上操持着客栈生意,应当是负责收集整合信息的人,有事问他准没错了……

    江挽月这一番深思熟虑,掌柜的当然不可能知道。

    他是搜集情报的,了解的东西越多,越明白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这种出身不凡背景强大又性情刁钻爱惹事的小屁孩子绝对是个中翘楚。

    这小公子把“飞鸿照影”往出一亮,他就知道,甭管这位什么来历,他自己肯定惹不起。

    一旦这位在这地界出点什么事闹大了,人家家里老的追究过来,帮里的实力招架住招架不住先搁在其外,肯定没人愿意出面保他一命,不先给他扣个“自作主张给帮里招祸”的罪名处置了他就不错了。

    所以说,他现在就得把这小祖宗哄好哄高兴了,直到安全的给他送出青羊集,送出自家的势力范围,才算了结。

    抱着这种心态,他哪儿能想得到,对方折腾了这么许多,其实只是来白嫖他的情报的?

    掌柜的听得他问起周边情形,半点没起疑心,不加犹豫地开口,从各家江湖势力分布说起。

    这些虽不是江挽月最迫切想知道的,却大大补充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真说起来倒是比她想知道的更加重要。

    她听得仔细,一一详细记在心中,面上反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掐着时间露出不耐烦地样子,敲着桌子道:“够了够了!我又不是打算挨家挨户地上门挑战,你总给我说这些干什么!说点别的。”

    掌柜的被打断了话也没脾气,好声好气询问:“小公子想听点儿什么?”

    “哪里有好吃的好看的好玩儿的,”江挽月不假思索地说一句,然后又皱眉想了想,“本地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典故传说,或者一些江湖前辈的经历传闻,又或者有什么新鲜事儿,有没有热闹可看?”

    想吃喝玩乐,你花几个大子儿在城门口雇个帮闲,想听故事你往茶楼去找个说书的,再不济的你回家找你爹妈,你找我干嘛!

    掌柜的又气又笑,仗着自己站着比较高,这闹人的小子看不见,偷偷翻了个白眼。

    无奈归无奈,这还得应付着。他随意说了几件真真假假的江湖传闻,想着把这一茬儿对付过去就得了,不曾想把人给惹恼了。

    “你说这些乱七八糟尽人皆知的鬼话,是把小爷当不懂事的小孩儿来敷衍糊弄?”江挽月冷笑,横眉觑他,“怎么,是觉得小爷的匕首不够利?”

    你还不如不懂事的小孩儿呢,人家没你这么难伺候!

    心中吐槽一句,掌柜的还是不得不搜刮一下脑子里的东西,挑捡些不犯忌讳不泄密又能真让这位满意的东西来。

    “小公子,你是从东南那边安庆府兴城过来的,可知道咱们青羊集往东北,是什么地界?”

    可算到正题了。

    江挽月默默松了口气,故作思索道:“北边不都是怀阳府的范围,东北西北一道山隔着而已,什么地方值得你专门问这一句!”

    掌柜的强制自己忽略了带刺儿的后一句,艰难维持着笑意:“小公子没有记错,确是怀阳府范围,东北方向是怀阳所属的潞城。”

    “我刚刚没来得及跟您说的,怀阳府有个武林世家姓陆,这家您不熟,不过他家有个子弟,据传是被澜江剑派……”

    “哦,我好像有点印象。”江挽月沉吟,“我知道了,是那个天生剑心通明的,他家在这边儿啊!”

    “没错,正是您说的这家。”掌柜的点头,心中道一声果然。

    他听了小公子这一句,言外之意仿佛是与那位剑心通明的陆家子见过的样子,更加深了对方身份非比寻常、竟然可以与澜江剑派的核心弟子相交的刻板印象。

    压根儿没想到,原是他心中先入为主,已认定了这小公子是外地远来的,全然忽略了这事在怀阳府周边,早被陆家炫耀得妇孺皆知……

    “您和那位认识?”他忍不住问。

    “有过一面之缘。”

    杀父之仇,只要我不死,他早早晚晚的肯定找上门来,提前说一声“见过”也不算错嘛!

    “怎么,他家有什么稀罕事儿?”江挽月直了直腰,换个姿势,饶有兴趣地问。

    掌柜的见他眼睛倏地一下亮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与先前懒洋洋全然不同的期待,心知这回可算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不敢卖什么关子,赶紧接着道:“我要说的,正是那位的尊父。”

    “那位天资卓绝,但他这位……就性情不大受框束,时常有些俗人不大能解的作态。陆家主拿这个长子没什么办法,又怕于那位的道心有碍,索性令他到潞城来随意逍遥。”

    啧啧啧,什么叫“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今天算是领教了……

    这掌柜的这番言辞,明明挑不出一个不是,组合起来又满满的阴阳怪气,任谁来都听得懂究竟是褒是贬,又让等闲人没法挑理……江挽月大长见识,心中咋舌不已。

    “这位陆老爷,平生最好一桩,就是……”

    掌柜的便将那人好幼女,时常借娶亲敛财享乐的事悉数说来——

    这些破烂事在这一带根本算不得隐秘,寻常人或许顾忌陆家势大,他说上几句,陆家还能为这找上门来?

    陆家最值得顾忌的,就是澜江剑派的那一位,可澜江剑派在数千里外呢,他还能长翅膀飞过来不成!

    比起远在天边的那个,让眼前这个小爷高兴才是正经。他听着陆家的破事,一脸兴奋夹杂着不屑,这明摆着是和陆家那个有过节,拿这些事取乐啊!

    掌柜的说完一长串的前提,终于提到了江挽月最关心的东西。

    “五天之前,陆老爷又办了一场亲事,就是这场亲事,出了点问题。”

    “哦?”江挽月来了兴致,幸灾乐祸地猜测,“娶亲之事出了岔子,莫不是有人给他带了一顶有颜色的帽子?”

    “虽不中,亦不远也。”掌柜的脸上露出相似的表情。

    “娶亲当天没闹出什么动静,但第二天一早,城门才开没一会儿就给封了,说是陆家失窃,丢了一件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难道就是……”

    “没错,对外说是什么珍宝,其实就是当天娶进门的那位新娘子让人给拐带走了!”

    “城内,陆家联合官府封城三天搜寻,城外又派了好几路人手往各个方向追查,硬是连个影子都没找着。”

    江挽月乐不可支,追问:“然后呢,陆家就这么算了?那个陆老爷什么反应?”

    “城里没找着,城外没追上,不算了还能怎么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已经够笑话了!”

    掌柜的也乐:“陆老爷从头到尾连面儿都没露,据说是气得够呛起不来床了,估摸着是没脸见人。”

    起不来床,没脸见人?这是对活人的形容。

    那人没死?不可能!

    是掌柜的起了疑心有意试探?还是,他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是陆家那边着意放出这种风声?

    江挽月心中一沉,越发警惕,不敢有丝毫破绽。

    两人对着笑了半天,江挽月又问:“陆家就没去查查那新娘子的底细?或许和她家里有什么关系呢。”

    “哪儿能不查啊,但这事最离奇的就在这儿了!”掌柜的拍手道,“陆家抓了那新娘子的父母,才知道那女孩儿根本不是亲生的,是两个刁奴把主家生病痴傻的小姐给带出来了!”

    江挽月愣了一下:“这可奇了,难不成是那女孩儿家里把她接走了?可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情况。”

    “这就不清楚了。”掌柜的摇头,“估计是有些来历的,不然潞城这边为什么要专门把人往怀阳府主家送呢!”

    ……

    江挽月探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也不心急,又拉着掌柜的闲扯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话,免得暴露自己的关注点。

    掌柜的说得嘴皮子都磨薄了,外头一个伙计“咚咚咚”敲门叫他:“掌柜的,陆家来人了!”

    一句话令雅间内两个满心不耐的人都支楞起来。

    江挽月为的什么不必多说。

    掌柜的,他……这才悄悄说了陆家的笑话,陆家人突然上门,哪怕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这心里也有点虚……

    “小公子,你看,我这……”

    江挽月摆摆手:“去吧去吧!”

    掌柜的哈着腰出门,抖抖肩膀振奋振奋精神,才往楼下去。江挽月假作无聊,随后出门,倚着栏杆往楼下大堂看,心中思量着方才所得的消息。

    陆家主的不肖长子,陆家剑道天才的父亲,确实是死了,她可以肯定。

    这件事就算她不认识人弄错了,程大哥那晚也绝对确认过,不会有错。

    那,为什么,这消息没有传出来?

    反倒是新娘子不见了的消息看似遮遮掩掩,实际大肆传播?

    对于这种所谓的世家而言,家中有人遭人暗算身亡的事传出去,怎么都比这种桃色新闻体面好听吧!

    更何况,前者更方便大动干戈追查,哪怕手段过激一些也无人敢置喙,毕竟死的人身份特殊。程大哥和她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而后者到底还牵扯着“□□幼女”的线头,大肆宣扬焉知不会引来别的麻烦……

    这既不合逻辑,也不合情理,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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