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千寻立刻回头看向他。
一排排头颅多米诺骨牌似的往后转，几十只黑洞洞的眼珠子一齐看着他。
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江春临一手搭在桌上，脚踩着桌杠往后仰，笑容夹杂了一点无奈：“嗨嗨，别这样。”
缪宇潼缓过来之后第一个扑上去：“我靠！我没看错！你真是学霸啊兄弟！”
班里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反应过来，吹口哨拍桌子的都有，纷纷围到他身边。
“真假的啊——”
“哟，真学霸，第一次见——”
江春临招架不过来，一转头，窦千寻不声不响地坐了回来，没什么表情。
江春临伸手拉着她：“哎......”
门口又有人喊：“窦千寻！何飞喊你！”
窦千寻甩了两下胳膊，没甩掉。
她忽然有点想笑。
“珍稀鸟禽观测学？”她转头注视着他，唇角勾起，语气却很冷，“去湿地观测丹顶鹤？嗯？”
江春临的笑容缓缓暗下来，手也渐渐松了劲。
窦千寻甩开，站起来，没看他。
“江春临，你这个人真的很虚伪。”
说完抬脚便走。
桌面上收拾得很干净，反射着微亮的水光。
周围的人也静下来，面面相觑。
江春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眸中涌起一层阴郁。
缪宇潼没碰上这一幕，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立刻高喊：“江春临！下次数学卷子放前面放点儿呗！”
一圈儿人扭头看着他，没吱声，空气中充满了迷之沉默。
江春临抬眸望向他，眉眼冷淡，声音也像浸了寒冰：“凭什么？”
缪宇潼被噎，莫名地看向四周：“怎么了？”
大家摇了摇头，纷纷散开了。
办公室里空调常年开着，四季如春，连垂蔓的绿萝都舒展。
窦千寻站在何飞前面，睫羽低垂，微卷的马尾松松地垂在脑后，右手背在身后。
“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吧？”何飞还是穿着他那一套五彩运动套装，坐在文气的办公室里格格不入。
窦千寻轻轻摇了摇头。
“何老师？你们体育组开会。”办公室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冲他挥了挥哨子。
“等一下！”何飞没顾上回答，抬头应道。
“何老师，上次调研组报告还没交，ddl宽限到今晚，你抓紧。”一个女老师走过他时放了一沓文件。
“好的好的。”何飞忙道。
“何老师，季之棠她把我水杯砸碎了——”
“回去！”何飞简直要抓狂，“我马上回班解决！”
“老师，你不是要去开会吗？”窦千寻善意提醒。
“哦对。”何飞抓起手册和签字笔，临走时又转过头来，把她按在座位上，“总成绩在桌面上，你自己打开看。”
窦千寻莫名地坐在办公椅里，窗外的何飞走出门时还被绊了一跤。
她打开表格。
成绩还没汇总好，不是按照高低排名的，她屏着呼吸慢慢往下滑——
“窦千寻”三个字被标蓝，在一群黑体中亮得扎眼，总成绩532，英语137，小三门只有地理是B，其余都是A，最后的年级排名是一个明亮的数字“2”。
那一刹心脏落回原处，接着又猛烈地跳动起来，握着鼠标的手微微濡湿。
她在三十四中从未，从未够到过如此高的排名和分数。
该喜还是该忧？
忽然，一声突兀的女声幽幽地飘过来。
“考得不错啊。”
窦千寻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回头一看是金绮妍。
化着淡妆的脸笼上笑意，小巧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悬着，染蓝的发尾在肩头飘着一缕。
她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张了张嘴，只发出单音节。
金绮妍笑意更浓，越过她的肩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按动鼠标：“我来查成绩。”
窦千寻顿时浑身紧绷。金绮妍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倒映着电脑屏幕的蓝光。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白皙锁骨处悬着的玉佛，一晃一股幽香。
“啊......”金绮妍缓缓道，“还可以，”
窦千寻连忙抬头，“金绮妍”三个字是黑体，后面的年级排名写着“6”。
“行，谢谢你啊。”金绮妍捋了下头发，朝她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这人走路时无声，犹如鬼魅。
窦千寻回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样？”程无双进来，一手撑着椅背，“我刚刚看见金绮妍出去了，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窦千寻下意识摇摇头。
“那走吧，去吃缪宇潼他们家馄饨。”程无双一扬下巴，“今天刚考完没有晚自习。”
结果刚走到教室门口，何凤梅女士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今晚不上晚自习阿是啊？”
窦千寻垂眸望着眼前的花圃，用手指狠狠揪下两片。
“嗯。”
“那快点回来吧，明达又发烧了，在市人民医院这边等验血，不知道是支气管炎还是什么......”
“知道了，一会儿来。”窦千寻打断了她的絮叨。
她挂断电话抬眸，眼前的程无双抱胸倚着墙柱看着她，那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又去给你弟陪床？”
窦千寻像叹气一样点了下头，右手食指把书包肩带往上勾了勾。
“行吧，”程无双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去了。”
“要不要我们给你打包一份回来当早餐？”缪宇潼从窗户口把头伸出来，“真好吃，不骗你，香得整条街都流口水。”
“你神经病啊！”程无双骂他，“明早不坨啦？”
缪宇潼仍笑嘻嘻地趴在那儿。
白下市医院历史悠久，连带着住院部的构树都一股铁锈味儿。
穿着校服出现在医院里的窦千寻犹如刷新在非主线地点的NPC，一出现就吸引了一大批目光，上至八旬老头下至三岁小孩，都一齐安静地盯着这个奇怪的入侵者。
她被盯得发毛，在门诊部的八卦阵上游荡了半天，才想起来该去住院部，于是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住院部好歹吵闹点，有点人气儿，医生、护士、家属一齐忙得不可开交，小孩儿被病痛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泡面味甚至能压过消毒水味儿。
市医院实在太老旧，病房甚至不够分，她绕了半天才在走廊上发现窦明达。
何凤梅正在旁边小声打电话：“......我就跟你讲那鱼是发物，你还非要夹鱼籽给他，凉的！性凉的东西他不能吃你阿知道啊？前天......”
窦明达咳了几天，瘦成了小小的一只躺在走廊里，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跟床单一样白。
窦千寻慢慢地走过去，把书包放在床角，单膝跪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
“现在降下来一点，”何凤梅把电话里的人搁在一边，转头跟她说，“今天老师打电话来讲的，三十九度，乖乖，烧这么高，把人头都烧昏得了。”
“他怎么睡过道？”窦千寻抬眸。
“么得房间哎，凑合凑合得了。”何凤梅用扇子给他扇蚊子，“就是老是有人走来走去，打电话，吵。”
窦千寻闻言起身，走到最近的病房门口，用指节在门上叩了叩。
里面所有人顿时转头看她。
“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孩儿在过道里休息，阿能轻一点啊？”她用白下官话说，脸上带笑。
于是姨姨婆婆爷爷爹爹嬢嬢之类的人物开始纷纷道歉，说好的好的。
窦千寻回去坐下，在床边看了一会儿。
“是吧？阿可怜啊？”何凤梅跟她说，“你小时候也这样，老生病，小小的一团，手臂都被扎青了。”
“验血结果出来了？”她问。
“原因他们讲那个什么名词我也搞不懂，反正是肺炎，”何凤梅拍着大腿，“哎哟，又落下多少功课......”
窦千寻静静听了一会儿，隔壁病房里又渐渐开始大笑，夹杂着小孩的咚咚咚地跑来跑去、尖叫，躺着的窦明达开始难受地扭动、揉眼。
她立刻站起来，一脚“轰”地把那房门踹开。
房门撞到墙上后开始缓缓回弹，被她用脚抵住。
所有人又都看着她。
“我给你们脸了阿是啊？”她脸色冷下来，“有病房不好好住就给我滚出来！你！马上把你扔出去喂大灰狼！”
拿着玩具的小孩呆呆地站着，过了两秒开始嚎啕大哭。
还没等大人反应过来，护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把她拉走，又哄小孩又骂家属。
“算了算了，明达都醒了，正好现在起来吃点东西，晚上再睡。”何凤梅说，“你想吃点儿什么？叫姐姐去给你买。”
窦明达揉了揉眼睛，喃喃道：“青草蛋糕。”
“什么？”窦千寻怀疑自己听错了。
“花头精！”何凤梅给了他一巴掌，解释道，“懒羊羊吃的那个，别管他，他发神经。”
“你到底想吃什么？”窦千寻问，“我现在下去给你买，一会儿人家打烊就吃不了了。”
窦明达想了想，又说：“豆腐脑。”
这次轮到窦千寻扬起巴掌：“我呼不死你，个五二歹鬼。”
“哎你别说，医院门口说不定真有，你小时候也爱吃的，你忘啦？”何凤梅说。
于是跑腿专员窦千寻出发了。
这个点哪有豆腐脑？她一边骂，一边坐电梯下楼，穿过提着药瓶吊水、犹如孤魂游荡着的人群，掀起软塑胶帘，走下住院部门口的台阶。
白下的早春总是格外寒凉，露水与玉兰花瓣一齐沉在湿漉漉的夜里，然后被行人碾碎成幽香的花泥。
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中只有风声。
我就说了，这时候哪有豆腐脑？
她在蓝色的医院里走了一圈，忽然看到大门处笼着一团昏黄的光，热气从光里蒸腾向上。
还真给窦明达猜准了。
窦千寻走过去，隐隐看见豆腐脑摊前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裁剪合身的蓝白校服，修长的双腿懒散地立着，垂在衣角边的右手缠着白绷带。
她犹疑了片刻，试探着出声：
“江——”
一排排头颅多米诺骨牌似的往后转，几十只黑洞洞的眼珠子一齐看着他。
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江春临一手搭在桌上，脚踩着桌杠往后仰，笑容夹杂了一点无奈：“嗨嗨，别这样。”
缪宇潼缓过来之后第一个扑上去：“我靠！我没看错！你真是学霸啊兄弟！”
班里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反应过来，吹口哨拍桌子的都有，纷纷围到他身边。
“真假的啊——”
“哟，真学霸，第一次见——”
江春临招架不过来，一转头，窦千寻不声不响地坐了回来，没什么表情。
江春临伸手拉着她：“哎......”
门口又有人喊：“窦千寻！何飞喊你！”
窦千寻甩了两下胳膊，没甩掉。
她忽然有点想笑。
“珍稀鸟禽观测学？”她转头注视着他，唇角勾起，语气却很冷，“去湿地观测丹顶鹤？嗯？”
江春临的笑容缓缓暗下来，手也渐渐松了劲。
窦千寻甩开，站起来，没看他。
“江春临，你这个人真的很虚伪。”
说完抬脚便走。
桌面上收拾得很干净，反射着微亮的水光。
周围的人也静下来，面面相觑。
江春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眸中涌起一层阴郁。
缪宇潼没碰上这一幕，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立刻高喊：“江春临！下次数学卷子放前面放点儿呗！”
一圈儿人扭头看着他，没吱声，空气中充满了迷之沉默。
江春临抬眸望向他，眉眼冷淡，声音也像浸了寒冰：“凭什么？”
缪宇潼被噎，莫名地看向四周：“怎么了？”
大家摇了摇头，纷纷散开了。
办公室里空调常年开着，四季如春，连垂蔓的绿萝都舒展。
窦千寻站在何飞前面，睫羽低垂，微卷的马尾松松地垂在脑后，右手背在身后。
“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吧？”何飞还是穿着他那一套五彩运动套装，坐在文气的办公室里格格不入。
窦千寻轻轻摇了摇头。
“何老师？你们体育组开会。”办公室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冲他挥了挥哨子。
“等一下！”何飞没顾上回答，抬头应道。
“何老师，上次调研组报告还没交，ddl宽限到今晚，你抓紧。”一个女老师走过他时放了一沓文件。
“好的好的。”何飞忙道。
“何老师，季之棠她把我水杯砸碎了——”
“回去！”何飞简直要抓狂，“我马上回班解决！”
“老师，你不是要去开会吗？”窦千寻善意提醒。
“哦对。”何飞抓起手册和签字笔，临走时又转过头来，把她按在座位上，“总成绩在桌面上，你自己打开看。”
窦千寻莫名地坐在办公椅里，窗外的何飞走出门时还被绊了一跤。
她打开表格。
成绩还没汇总好，不是按照高低排名的，她屏着呼吸慢慢往下滑——
“窦千寻”三个字被标蓝，在一群黑体中亮得扎眼，总成绩532，英语137，小三门只有地理是B，其余都是A，最后的年级排名是一个明亮的数字“2”。
那一刹心脏落回原处，接着又猛烈地跳动起来，握着鼠标的手微微濡湿。
她在三十四中从未，从未够到过如此高的排名和分数。
该喜还是该忧？
忽然，一声突兀的女声幽幽地飘过来。
“考得不错啊。”
窦千寻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回头一看是金绮妍。
化着淡妆的脸笼上笑意，小巧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悬着，染蓝的发尾在肩头飘着一缕。
她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张了张嘴，只发出单音节。
金绮妍笑意更浓，越过她的肩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按动鼠标：“我来查成绩。”
窦千寻顿时浑身紧绷。金绮妍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倒映着电脑屏幕的蓝光。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白皙锁骨处悬着的玉佛，一晃一股幽香。
“啊......”金绮妍缓缓道，“还可以，”
窦千寻连忙抬头，“金绮妍”三个字是黑体，后面的年级排名写着“6”。
“行，谢谢你啊。”金绮妍捋了下头发，朝她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这人走路时无声，犹如鬼魅。
窦千寻回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样？”程无双进来，一手撑着椅背，“我刚刚看见金绮妍出去了，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窦千寻下意识摇摇头。
“那走吧，去吃缪宇潼他们家馄饨。”程无双一扬下巴，“今天刚考完没有晚自习。”
结果刚走到教室门口，何凤梅女士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今晚不上晚自习阿是啊？”
窦千寻垂眸望着眼前的花圃，用手指狠狠揪下两片。
“嗯。”
“那快点回来吧，明达又发烧了，在市人民医院这边等验血，不知道是支气管炎还是什么......”
“知道了，一会儿来。”窦千寻打断了她的絮叨。
她挂断电话抬眸，眼前的程无双抱胸倚着墙柱看着她，那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又去给你弟陪床？”
窦千寻像叹气一样点了下头，右手食指把书包肩带往上勾了勾。
“行吧，”程无双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去了。”
“要不要我们给你打包一份回来当早餐？”缪宇潼从窗户口把头伸出来，“真好吃，不骗你，香得整条街都流口水。”
“你神经病啊！”程无双骂他，“明早不坨啦？”
缪宇潼仍笑嘻嘻地趴在那儿。
白下市医院历史悠久，连带着住院部的构树都一股铁锈味儿。
穿着校服出现在医院里的窦千寻犹如刷新在非主线地点的NPC，一出现就吸引了一大批目光，上至八旬老头下至三岁小孩，都一齐安静地盯着这个奇怪的入侵者。
她被盯得发毛，在门诊部的八卦阵上游荡了半天，才想起来该去住院部，于是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住院部好歹吵闹点，有点人气儿，医生、护士、家属一齐忙得不可开交，小孩儿被病痛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泡面味甚至能压过消毒水味儿。
市医院实在太老旧，病房甚至不够分，她绕了半天才在走廊上发现窦明达。
何凤梅正在旁边小声打电话：“......我就跟你讲那鱼是发物，你还非要夹鱼籽给他，凉的！性凉的东西他不能吃你阿知道啊？前天......”
窦明达咳了几天，瘦成了小小的一只躺在走廊里，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跟床单一样白。
窦千寻慢慢地走过去，把书包放在床角，单膝跪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
“现在降下来一点，”何凤梅把电话里的人搁在一边，转头跟她说，“今天老师打电话来讲的，三十九度，乖乖，烧这么高，把人头都烧昏得了。”
“他怎么睡过道？”窦千寻抬眸。
“么得房间哎，凑合凑合得了。”何凤梅用扇子给他扇蚊子，“就是老是有人走来走去，打电话，吵。”
窦千寻闻言起身，走到最近的病房门口，用指节在门上叩了叩。
里面所有人顿时转头看她。
“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孩儿在过道里休息，阿能轻一点啊？”她用白下官话说，脸上带笑。
于是姨姨婆婆爷爷爹爹嬢嬢之类的人物开始纷纷道歉，说好的好的。
窦千寻回去坐下，在床边看了一会儿。
“是吧？阿可怜啊？”何凤梅跟她说，“你小时候也这样，老生病，小小的一团，手臂都被扎青了。”
“验血结果出来了？”她问。
“原因他们讲那个什么名词我也搞不懂，反正是肺炎，”何凤梅拍着大腿，“哎哟，又落下多少功课......”
窦千寻静静听了一会儿，隔壁病房里又渐渐开始大笑，夹杂着小孩的咚咚咚地跑来跑去、尖叫，躺着的窦明达开始难受地扭动、揉眼。
她立刻站起来，一脚“轰”地把那房门踹开。
房门撞到墙上后开始缓缓回弹，被她用脚抵住。
所有人又都看着她。
“我给你们脸了阿是啊？”她脸色冷下来，“有病房不好好住就给我滚出来！你！马上把你扔出去喂大灰狼！”
拿着玩具的小孩呆呆地站着，过了两秒开始嚎啕大哭。
还没等大人反应过来，护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把她拉走，又哄小孩又骂家属。
“算了算了，明达都醒了，正好现在起来吃点东西，晚上再睡。”何凤梅说，“你想吃点儿什么？叫姐姐去给你买。”
窦明达揉了揉眼睛，喃喃道：“青草蛋糕。”
“什么？”窦千寻怀疑自己听错了。
“花头精！”何凤梅给了他一巴掌，解释道，“懒羊羊吃的那个，别管他，他发神经。”
“你到底想吃什么？”窦千寻问，“我现在下去给你买，一会儿人家打烊就吃不了了。”
窦明达想了想，又说：“豆腐脑。”
这次轮到窦千寻扬起巴掌：“我呼不死你，个五二歹鬼。”
“哎你别说，医院门口说不定真有，你小时候也爱吃的，你忘啦？”何凤梅说。
于是跑腿专员窦千寻出发了。
这个点哪有豆腐脑？她一边骂，一边坐电梯下楼，穿过提着药瓶吊水、犹如孤魂游荡着的人群，掀起软塑胶帘，走下住院部门口的台阶。
白下的早春总是格外寒凉，露水与玉兰花瓣一齐沉在湿漉漉的夜里，然后被行人碾碎成幽香的花泥。
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中只有风声。
我就说了，这时候哪有豆腐脑？
她在蓝色的医院里走了一圈，忽然看到大门处笼着一团昏黄的光，热气从光里蒸腾向上。
还真给窦明达猜准了。
窦千寻走过去，隐隐看见豆腐脑摊前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裁剪合身的蓝白校服，修长的双腿懒散地立着，垂在衣角边的右手缠着白绷带。
她犹疑了片刻，试探着出声：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