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祝府
演武场处，一位妙龄女郎正在练习剑法。她体态轻盈，落剑稳重，一看就是受人精心教导。
她叫展芮，也叫祝满。只是祝满这名字，如今她不知罢了。
“阿昕，夫人怎么还没来看我？往日这个时候，夫人都会在一旁看我习剑的。”展芮习剑良久，歇息时向侍女嘟囔着。
“姑娘，安心些。夫人不过是要在院中礼佛三个月罢了，很快就过去了。”阿昕回道。
“夫人年年如此。您啊，年年都要这般。”阿昕笑道。
展芮羡慕地望向府中那棵高耸的桂花树，有些呆呆的。她喃喃自语：“三个月太慢了。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个月已经好久了。”
“阿昕，我时常在想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正在换茶的阿昕，碎碎念：“娘亲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夫人礼佛时会想念我，舍不得我吗？”
阿昕默默注视着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夫人不是您的娘亲。她日日都会这般提醒您的。”
“我知道。”展芮委屈：“夫人她，似乎讨厌我。若不是……，夫人根本不会允许我习文练剑。”
“可我还是很感激夫人对我的照顾。我想喊她娘亲，日日侍奉她。”她垂眸言道。
展芮话锋一转：“可是夫人，她不许我喊她娘亲的。”
她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她不知道。
夫人那样好，无论何人都会对她有天生的汝慕，她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夫人总会笑着对其他敬重她的小辈，却总是冷对自己。
夫人待您……
那般模样，也算得一个“好”字吗？
阿昕默默想道。
她想到母亲曾与她说过的……
顿时，她开始转移话题：“姑娘，一会儿奴去逛集市，要奴给您带点什么呢？”
“对了，我竟忘了此事。”展芮果然被吸引住了：“集市？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说罢，她沉默地思考。
阿昕长舒一口气。
……
……
她百般想着，始终无法落定主意。
这时，展芮耳边传来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它们接二连三，十分激烈。
展芮吓了一激灵，从思考中回到现实。
她疑惑：“今日是什么日子啊？放这么多鞭炮，一定是很高兴的事情吧！”
“啊！”阿昕双手一拍，突然道：“奴怎么把这事忘了。”
她有些惊喜，又有些迫不及待：“今日是殿试放榜，有学子游街盛景。那场面，真是……”
“您可得快些想了。”阿昕催促。
“你怎么这么激动，阿昕。”展芮不在乎：“学子游街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会比话本子里的故事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阿昕语气很激动：“那么多前途光明又俊俏的郎君，满裕京的姑娘们都会去凑热闹。”
“姑娘您是不知道，那群姑娘们可比奴激动多了。”
“她们一掷千金，把沿街酒楼都包了。自己则带着许多鲜花待在上面。郎君们经过，便将鲜花抛给心悦喜爱的郎君。”阿昕脸上一片春光，十分美妙：“若有知情识趣的郎君，就会择自己喜欢的一朵簪在头上。”
“真是令人激动。”阿昕暗搓搓期待。
展芮瞠目结舌，一脸复杂地望着她。
她咳了咳，掩盖心思，不动声色转回刚才的话题：“哎呀，姑娘，别说其他的了。您还是快些想，要给您带什么东西吧？”
展芮苦笑：“实在是无法抉择啊！都是那么难以抛弃，要我如何舍弃一个选择另一个啊！”
“不如，你都给我买些？”展芮试探道。
“好啊！奴当然可以帮姑娘您全都买回来。”阿昕笑着揶揄：“不过姑娘，银子……可得您出。”
展芮一下便蔫了。
她虽攒了不少私房，可一点都不舍得花。她期待有一日，自己也能去府外买喜爱的东西。每次托阿昕带点什么，她都一脸心痛，不舍得买太贵的，害怕花太多银钱。
自己出府？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可是夫人从不许此事的。
她向来最听夫人的话。
要破例一次吗？
她的眼神再次瞥向府中桂树。
它开得再茂盛，终不过困于府内这四方天的。
只有努力开放，才能看到府外光景。
她也一样。
话本中的绝世女侠，从来都是破而后立。
而她，也只有勇敢出府，才能看到更多她不曾见到的光景，才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思及此，她暗下决心：
定要出府中一看。
她极力遮掩，正了正身子，神色自然地催促：“那阿昕，你就……捎几本最新侠女话本好了。快点去吧！”
阿昕应声离开，即刻出府，未曾发现些许不对劲。
展芮见其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唇角轻轻扬起，“嗖”的一下窜回房间。
不一会儿，她背着个包袱，蹑手蹑脚的，像是执行秘密任务一般。
阿昕缓缓爬过那处渐趋“庞大”的狗洞，然后拍拍手上、身上的灰尘和杂草。
看来爬狗洞一事果真需要克制些！总不能让阿娘同夫人看到，府中院墙因一洞而塌，罪魁祸首竟是吃得越发多的自己。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突然，她感觉到背上有轻轻的触感。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不对，是有人在拍她的背。
她脸上一白。
回首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姑娘怎么在这？
她怎么会知道这狗洞？
不对，是她怎么知道我会爬这狗洞？
“您怎么在这，姑娘？”她推搡着展芮，意图令展芮从狗洞再度回府：“快回去快回去，别被夫人发现了。”
“我不回去。”展芮灵巧地躲到一旁，摇摇阿昕的胳膊，意图用软化阿昕：“阿昕，我还从未出过府，你带我见识见识呗！”
阿昕推开她手，不吃这一套：“姑娘，夫人她不准您出府。这要是让我娘知道，会打我板子的。”
“您不是最听夫人话吗？”
“阿昕，我……我想看看府外的世界。”展芮推心置腹：“你知道的，我好多年从没有看过府外世界，只待在府中。好无聊的。”
“我知道，夫人礼佛日，你娘也不许你出府。要是你出府让你娘知道，也是一顿板子。”
“同样是一顿板子，你带我去，岂不是更划算些。”展芮神色俏皮。
“姑娘，阿昕不是傻子。”阿昕叹了口气：“您若出府，那不就跟池子里的鲤鱼入了大海一般。还能回府吗？又岂止一顿板子？”
“你家姑娘，是不会不回去的。”展芮不遗余力：“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在乎夫人吗？”
“我这次带上了所有私房，咱们在府外痛快玩上三个月，就立刻回府。”展芮坚定保证，而后小声吐槽：“反□□内也不会有人注意咱们。”
阿昕仍在犹豫。
展芮拉着她的手撒娇：“我日日在府中待着，只你一人陪我。那般寂寞清苦，实在难熬。”
“阿昕，咱们看了那么多侠女话本来打发时光，我对当侠女的日子，外面的花样世界是那般向往。”展芮眼睫垂下来，有些可怜：“却……只能在练剑之时，想象自己当侠女的模样，想象外面世界多精彩。”
她叹道：“唉。”
未听见同意的声音，展芮微微抬眼观察阿昕神色，继续装可怜：“唉！”
声音渐渐加大：“唉！”
缓缓移动身体，靠近阿昕身侧：“唉！”
声音又大了三分：“唉！”
“罢了罢了，不如就陪姑娘玩这一回！”阿昕暗暗思虑，到底还是心软：“姑娘也实在可怜。”
“最多，暗中给娘递个消息？”
心中拿定了主意，阿昕正了正神色表示无可奈何：“好吧，好吧。不要再“唉！”了，姑娘。答应您还不行吗！”
“好！”展芮笑道。
“那我们先去找个客栈落脚？”
“嗯。”
她们拉着手，摇摇晃晃走向客栈。
长街上，两匹骏马飞奔而过。酒楼里等着瞧游街的姑娘们一下便认出了是何人。
她们你来我往兴奋起来，竟然将准备给学子的花抛出去一部分。行人瞧见此景，啧啧称奇。
祝府清晖园，展宓跪在佛前，转动着佛珠，虔诚礼佛。
她面前是一尊佛像，它制作精美，金灿灿的身，富贵吉祥。
然而，最令展宓看重的，是它的气运。那可是她一步一跪，亲去寺庙求来的。
绝非其他佛像可比。
有它在，儿女定能转世托身到好人家，一辈子富贵如意。
这时，丹卿悠悠前来。她弯下身子禀报：“娘子，贺郎君来了。”
展宓蓦地睁眼，脸色很难看：“不见，我几时在礼佛时见过旁人。”
“贺霁的规矩都喂狗了？”
丹卿补充：“娘子，贺郎君刚从江南回来。”
“她是特地先来见您的，甚至尚未回府。”丹卿咬重“特地”二字求情。
展宓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冷道：“叫他去正堂见我。”
贺霁走进清晖园。
一踏进去，便见一不明物体飞过来。
他下意识一退。
“啪啦”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
贺霁与丹卿定睛一看，地上是一破碎的瓷器。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又一不明物体又飞了过来。
贺霁本能身子后倾。
又一瓷器碎在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笑：“丹卿姑姑，姑母今日好大的气。谁惹她了？”
声音清楚地传进正堂，落进展宓耳朵里。
展宓冷道：“贺霁滚进来。”
贺霁听从此话，从善如流地行礼：“贺霁见过姑母，姑母万安。”
展宓半晌未叫他起身。
贺霁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丝毫。
丹卿看着这一幕，有些焦急。
她轻轻碰触展宓，劝：“娘子……”
展宓神色微动：“起来吧！”
“谢姑……”贺霁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展宓悠悠问罪：“贺郎君如今风头正盛，我岂敢在您面前放肆？”
“连让你跪久一点，都有人心疼了。”展宓瞥了眼丹卿，不满道。
“姑母何出此言？”贺霁言笑晏晏反驳：“贺霁是姑母养大的，姑母就如贺霁的亲娘一般。给您跪上多少个时辰，您都受得起。”
“是吗？”展宓直勾勾盯着他，冷冷发问：江南的贺郎君，居功至伟。除奸佞，平民愤。何等清明！”
“百姓们爱戴你，却不知……你给她们换的官，都是太子的人。”
“姑母。”贺霁敛了敛笑意：“我选的人，都是好官。与是否是殿下的人无关。”
“无关吗？”
“你扪心自问，你的选择，未曾掺杂私心？”展宓质问。
“姑母，”贺霁作揖一礼：“江南，该是陛下的江南，而非姜家的江南。”
展宓抿了口茶水，随及重重地盖上盖子，生气：“你也知道江南该是陛下的江南啊！江南不是太子的江南。你安的什么心？”
她越说越气，竟将茶盏也抛了出去。
贺霁一丝未躲。
滚烫的茶水洒在贺霁的衣衫上，茶盏四分五裂。
贺霁下跪请罪，额头被砸出的一抹红鲜明。
“你与太子就这般心急，就这么在乎手中权柄？”
“今日图谋江南，明日是不是就算计着要谋夺陛下的位子了？”
贺霁连忙解释：“姑母，殿下他绝无二心，一心为陛下。”
“陛下是殿下的君父，殿下怎会图谋不轨？”
“殿下她一片诚心啊，姑母。”
展宓仍未解气，又被这人气到，将手边摆件丢出。
贺霁手上被砸出一抹红。
展宓气自己，气自己竟给太子养个走狗。
自己养的孩子，竟然向着太子，向着白溶月她们。
贺霁作揖，急道：“姑母，是姜家手中权柄过重啊！”
“住口。”展宓训斥：“姜南她，算你的长辈。小时候她待你，也算得上一句“好”。你开口姜家，闭口姜家，就这般报她。”
“你的规矩呢？都喂狗了。”
展宓呼吸有些急促，丹卿焦急地替她抚背顺气。她语气渐渐缓和：“我们这些人，昔日同陛下征战，有了三分情谊，陛下信任我们，信任姜南，这才给我们安排权力。”
“然而这些事，哪容你一个小辈置喙？”展宓语气渐渐上扬：“我今日同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太子如何，我管不着，我又不是她母后。”
展芮语气略带威胁：“但是你这个，他手底下忠心的狗。最好时常提醒他，老实坐在该坐的位子上，少管闲事。”
“姜南再不济，也比他母家强。”
“若想管，不如先将他母家管个清楚明白，再来管其他。”
贺霁还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展宓已挥挥手，不想听了。
丹卿皱着眉头，来到贺霁面前。她扶起贺霁，送其离开。
贺霁不得已被送出了清晖园。
丹卿有心替自家娘子解释：“郎君，我们娘子近日礼佛，可能没心思听您说太多，请见谅。”
她抬头看向贺霁头上的上，神色复杂道：“郎君奔波劳累，回去时就别骑马了，便先将马儿留在咱家照料。就先坐茗郎君的轿子回府吧！”
“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去。”
贺霁谢道：“多谢姑姑安排。”
贺霁坐上轿子，丹卿目送其离开。
路上，长随朱洵担心：“郎君，您的伤……还好吗？”
“无事，小伤而已。”贺霁淡道。
“郎君您回京，片刻未歇就来拜见夫人。”朱洵有些气愤，他不解：如此好意，夫人怎能如此？”
“您也没做错什么！他怎能如此跋扈？”
“朱洵，不要如此说姑母。”贺霁制止：“姑母于我，恩重如山。她生气，我受着是应该的。”
“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就连你也是她给我的。”
“更何况，姑母过得太苦了。”
朱洵仍未解气：“那也不能如此啊？您那伤我瞧着都心惊。”
“您不知道，刚刚在里面，我大气都不敢喘。吓死了。”
贺霁轻笑。
他道：“姑母与殿下，心都是好的。姑母她只不过是……不了解殿下，又太过心疼陛下罢了。”
朱洵闻其意，听话地闭嘴。
那群人的事情太过复杂，他搞不懂。
搞不懂啊！
看着离去的轿子，丹卿回府道：“娘子，他们走了。”
好一会儿，展宓仍未回话。
怔怔的，无所适从的。
展宓有些恍然：“丹卿，我方才……我做错了吗。”
未等丹卿回话，她又喃喃：“才没有做错。”
“毛都未长齐的小崽子就敢妄为，他该。”
“丹卿，今日我不知怎么了？”她又道：“礼佛之时，我好像总听到哭声。你说，是裳裳她俩吗？”
丹卿安慰：“不会的，裳姑娘会因您年年为她礼佛而托生到好人家，幸福一生。”
“我啊,”展宓带着泪，颤声道：“盼着她俩能幸福，又日日想念他俩。真是矛盾。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丹卿心疼：“您花样年华，老什么啊！不老，您会长命百岁。”
“可是那样，见裳裳他们就会晚些。”展宓喃喃：“我应该还能认出他们吧？”
而后，她肯定道：“肯定能认出来的，我是他们娘亲啊！”
丹卿神色复杂看着面前这一幕，十分心疼，痛心。
找好了客栈，交了三个月的银钱。展芮和阿昕先去了长街，寻了个馄饨摊，坐下吃馄饨，顺便看学子游街盛况。
“阿昕，这里好热闹！比府里热闹多了。”展芮兴奋道。
阿昕一笑。
自然比府里热闹，祝茗郎君事务繁忙，鲜少归家。贺霁郎君又早就开府独居。
只夫人与娘子两人。
如何会热闹？
更何况夫人还是个素来冷清的性子。
打马游街，一甲三位首当其冲。最打眼的便是那身着红袍，簪着一朵花儿的状元郎。
从前人人都说，皇帝会点最俊美的那位作探花郎。可如今这状元郎倒比探花还俊美三分。
展芮坐在摊子里，便见状元郎那匹马经过自己面前。她仰头看去，那人清俊面容此刻分外清楚。
然而只一瞬，马儿便远去。吃着馄饨，他暗暗沉思。
而后她忍不住：“阿昕，状元郎簪着朵花游街，是成亲了吗？”
阿昕用手指推了推她额头，嘲笑：“想什么呢，姑娘。”
“簪朵花，就叫成亲了？那状元郎的花，说不准是亲妹妹簪的呢！”
“姑娘您的好奇心啊，可真盛！”
展芮“嘿嘿”笑。
状元郎的马匹已然远去，她盯着最前方的背影。
那状元郎眉眼如此温润，与他相处定如和煦春风。倒叫人有些向往与其相处了。
说不准，我们能成为朋友。
酒楼里的女儿家们兴奋地喊着这些郎君们的名字，将手中的花抛掷到他们面前。
数量不少，准头倒差了些。多数只抛到了街道两旁。
展芮好奇地瞧着一个一个从她眼前经过的郎君们。
一朵鲜花悄然落到她眼前，她眼疾手快抓到手里。
她抬头，欲寻找抛掷之人，却不得，只听姑娘家们歇斯底里地喊“孟允棠”的名字。
孟允棠。
这是哪位郎君？名字倒很好听。
街上鞭炮声阵阵，姑娘们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展宓听到，眉头紧锁：“外面怎如此吵闹？”
丹卿高兴：“丹贞今日早早禀报，今日殿试放榜，咱家小郎君乃是榜眼。”
展宓听到这消息，也很高兴。方才积攒的郁气疏散：“修儿争气。如此，哥哥嫂嫂也安心。”
“是啊，修公子金榜题名，日后定然前途无量。”丹卿笑着回：“丹贞还说，修公子除却被封翰林院编修，还被必须另授京兆尹一职。”
展宓声音一沉，感叹：“原先那个京兆尹是白家的人，陛下实是在敲打白溶月。”
展宓又问：“状元，探花是何人？”
丹卿回：“状元郎乃是已致仕的孟阁老之孙孟允棠，授翰林院修撰，另授国子监司业，才华出众，人长得也不错。”
“那探花郎出身倒普通些，不过一寒族子弟，姓唐，唤作唐文元。”
“孟家出了个状元。”展宓轻笑：“那孟阁老昔日便是国子监祭酒，陛下有心抬举。”
“孟家也是好福气，不枉孟阁老苦心孤诣多年，受过流放那般苦楚。”
“而今孟家，算是有盼头了。”展宓感叹
展芮与阿昕吃了馄饨，便在长街逛着，逛个新鲜。七拐八绕，竟到了一处穷巷。
展芮停了脚步，阿昕顺着展芮的视线看了去，只一眼便吓破了胆。她连忙拉着展芮避到一旁。
她悄悄开口：“姑娘，他们在打斗，很危险。咱们快走吧！”
展芮握住她的手，有些焦急地回：“不行，我得去救那人。以多欺少，岂能纵容？”
“更何况，”展芮附在阿昕耳畔，悄悄道：“你不觉得，那个轿子特别眼熟吗？特别像祝茗哥哥的轿子。”
“我若走了，祝茗哥哥岂不是要被人欺负了？”
阿昕悄悄探头看。
粉色的轿帘，如此张扬，确是茗郎君无疑。
“那也不行啊！姑娘，这太危险了。”阿昕按住了展芮蠢蠢欲动的，想要扯走她手中帷帽的手，“你听我说，茗郎君敢如此，定然胸有成算。您别去。”
“万一祝茗哥哥是突然遇这些歹人，并未做准备呢！否则怎会只一长随与这些人打斗。”展芮越说越激动，更抑制不住要上前的心：“阿昕，你藏好了，等我。我去去就回，也让我做一回侠女。”
说罢，她从阿昕手中扯走帷帽，跃上屋檐，落于轿前。
“姑娘！”
“姑娘！”
阿昕“撕心裂肺”地喊。
“您又不听我的！”阿昕痛心疾首。她见事情无法改变，只得悄悄藏到一处草垛子里。
演武场处，一位妙龄女郎正在练习剑法。她体态轻盈，落剑稳重，一看就是受人精心教导。
她叫展芮，也叫祝满。只是祝满这名字，如今她不知罢了。
“阿昕，夫人怎么还没来看我？往日这个时候，夫人都会在一旁看我习剑的。”展芮习剑良久，歇息时向侍女嘟囔着。
“姑娘，安心些。夫人不过是要在院中礼佛三个月罢了，很快就过去了。”阿昕回道。
“夫人年年如此。您啊，年年都要这般。”阿昕笑道。
展芮羡慕地望向府中那棵高耸的桂花树，有些呆呆的。她喃喃自语：“三个月太慢了。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个月已经好久了。”
“阿昕，我时常在想一件事。”她转过头看向正在换茶的阿昕，碎碎念：“娘亲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夫人礼佛时会想念我，舍不得我吗？”
阿昕默默注视着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夫人不是您的娘亲。她日日都会这般提醒您的。”
“我知道。”展芮委屈：“夫人她，似乎讨厌我。若不是……，夫人根本不会允许我习文练剑。”
“可我还是很感激夫人对我的照顾。我想喊她娘亲，日日侍奉她。”她垂眸言道。
展芮话锋一转：“可是夫人，她不许我喊她娘亲的。”
她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她不知道。
夫人那样好，无论何人都会对她有天生的汝慕，她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夫人总会笑着对其他敬重她的小辈，却总是冷对自己。
夫人待您……
那般模样，也算得一个“好”字吗？
阿昕默默想道。
她想到母亲曾与她说过的……
顿时，她开始转移话题：“姑娘，一会儿奴去逛集市，要奴给您带点什么呢？”
“对了，我竟忘了此事。”展芮果然被吸引住了：“集市？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说罢，她沉默地思考。
阿昕长舒一口气。
……
……
她百般想着，始终无法落定主意。
这时，展芮耳边传来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它们接二连三，十分激烈。
展芮吓了一激灵，从思考中回到现实。
她疑惑：“今日是什么日子啊？放这么多鞭炮，一定是很高兴的事情吧！”
“啊！”阿昕双手一拍，突然道：“奴怎么把这事忘了。”
她有些惊喜，又有些迫不及待：“今日是殿试放榜，有学子游街盛景。那场面，真是……”
“您可得快些想了。”阿昕催促。
“你怎么这么激动，阿昕。”展芮不在乎：“学子游街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会比话本子里的故事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阿昕语气很激动：“那么多前途光明又俊俏的郎君，满裕京的姑娘们都会去凑热闹。”
“姑娘您是不知道，那群姑娘们可比奴激动多了。”
“她们一掷千金，把沿街酒楼都包了。自己则带着许多鲜花待在上面。郎君们经过，便将鲜花抛给心悦喜爱的郎君。”阿昕脸上一片春光，十分美妙：“若有知情识趣的郎君，就会择自己喜欢的一朵簪在头上。”
“真是令人激动。”阿昕暗搓搓期待。
展芮瞠目结舌，一脸复杂地望着她。
她咳了咳，掩盖心思，不动声色转回刚才的话题：“哎呀，姑娘，别说其他的了。您还是快些想，要给您带什么东西吧？”
展芮苦笑：“实在是无法抉择啊！都是那么难以抛弃，要我如何舍弃一个选择另一个啊！”
“不如，你都给我买些？”展芮试探道。
“好啊！奴当然可以帮姑娘您全都买回来。”阿昕笑着揶揄：“不过姑娘，银子……可得您出。”
展芮一下便蔫了。
她虽攒了不少私房，可一点都不舍得花。她期待有一日，自己也能去府外买喜爱的东西。每次托阿昕带点什么，她都一脸心痛，不舍得买太贵的，害怕花太多银钱。
自己出府？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可是夫人从不许此事的。
她向来最听夫人的话。
要破例一次吗？
她的眼神再次瞥向府中桂树。
它开得再茂盛，终不过困于府内这四方天的。
只有努力开放，才能看到府外光景。
她也一样。
话本中的绝世女侠，从来都是破而后立。
而她，也只有勇敢出府，才能看到更多她不曾见到的光景，才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思及此，她暗下决心：
定要出府中一看。
她极力遮掩，正了正身子，神色自然地催促：“那阿昕，你就……捎几本最新侠女话本好了。快点去吧！”
阿昕应声离开，即刻出府，未曾发现些许不对劲。
展芮见其背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唇角轻轻扬起，“嗖”的一下窜回房间。
不一会儿，她背着个包袱，蹑手蹑脚的，像是执行秘密任务一般。
阿昕缓缓爬过那处渐趋“庞大”的狗洞，然后拍拍手上、身上的灰尘和杂草。
看来爬狗洞一事果真需要克制些！总不能让阿娘同夫人看到，府中院墙因一洞而塌，罪魁祸首竟是吃得越发多的自己。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突然，她感觉到背上有轻轻的触感。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不对，是有人在拍她的背。
她脸上一白。
回首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姑娘怎么在这？
她怎么会知道这狗洞？
不对，是她怎么知道我会爬这狗洞？
“您怎么在这，姑娘？”她推搡着展芮，意图令展芮从狗洞再度回府：“快回去快回去，别被夫人发现了。”
“我不回去。”展芮灵巧地躲到一旁，摇摇阿昕的胳膊，意图用软化阿昕：“阿昕，我还从未出过府，你带我见识见识呗！”
阿昕推开她手，不吃这一套：“姑娘，夫人她不准您出府。这要是让我娘知道，会打我板子的。”
“您不是最听夫人话吗？”
“阿昕，我……我想看看府外的世界。”展芮推心置腹：“你知道的，我好多年从没有看过府外世界，只待在府中。好无聊的。”
“我知道，夫人礼佛日，你娘也不许你出府。要是你出府让你娘知道，也是一顿板子。”
“同样是一顿板子，你带我去，岂不是更划算些。”展芮神色俏皮。
“姑娘，阿昕不是傻子。”阿昕叹了口气：“您若出府，那不就跟池子里的鲤鱼入了大海一般。还能回府吗？又岂止一顿板子？”
“你家姑娘，是不会不回去的。”展芮不遗余力：“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在乎夫人吗？”
“我这次带上了所有私房，咱们在府外痛快玩上三个月，就立刻回府。”展芮坚定保证，而后小声吐槽：“反□□内也不会有人注意咱们。”
阿昕仍在犹豫。
展芮拉着她的手撒娇：“我日日在府中待着，只你一人陪我。那般寂寞清苦，实在难熬。”
“阿昕，咱们看了那么多侠女话本来打发时光，我对当侠女的日子，外面的花样世界是那般向往。”展芮眼睫垂下来，有些可怜：“却……只能在练剑之时，想象自己当侠女的模样，想象外面世界多精彩。”
她叹道：“唉。”
未听见同意的声音，展芮微微抬眼观察阿昕神色，继续装可怜：“唉！”
声音渐渐加大：“唉！”
缓缓移动身体，靠近阿昕身侧：“唉！”
声音又大了三分：“唉！”
“罢了罢了，不如就陪姑娘玩这一回！”阿昕暗暗思虑，到底还是心软：“姑娘也实在可怜。”
“最多，暗中给娘递个消息？”
心中拿定了主意，阿昕正了正神色表示无可奈何：“好吧，好吧。不要再“唉！”了，姑娘。答应您还不行吗！”
“好！”展芮笑道。
“那我们先去找个客栈落脚？”
“嗯。”
她们拉着手，摇摇晃晃走向客栈。
长街上，两匹骏马飞奔而过。酒楼里等着瞧游街的姑娘们一下便认出了是何人。
她们你来我往兴奋起来，竟然将准备给学子的花抛出去一部分。行人瞧见此景，啧啧称奇。
祝府清晖园，展宓跪在佛前，转动着佛珠，虔诚礼佛。
她面前是一尊佛像，它制作精美，金灿灿的身，富贵吉祥。
然而，最令展宓看重的，是它的气运。那可是她一步一跪，亲去寺庙求来的。
绝非其他佛像可比。
有它在，儿女定能转世托身到好人家，一辈子富贵如意。
这时，丹卿悠悠前来。她弯下身子禀报：“娘子，贺郎君来了。”
展宓蓦地睁眼，脸色很难看：“不见，我几时在礼佛时见过旁人。”
“贺霁的规矩都喂狗了？”
丹卿补充：“娘子，贺郎君刚从江南回来。”
“她是特地先来见您的，甚至尚未回府。”丹卿咬重“特地”二字求情。
展宓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冷道：“叫他去正堂见我。”
贺霁走进清晖园。
一踏进去，便见一不明物体飞过来。
他下意识一退。
“啪啦”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
贺霁与丹卿定睛一看，地上是一破碎的瓷器。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又一不明物体又飞了过来。
贺霁本能身子后倾。
又一瓷器碎在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笑：“丹卿姑姑，姑母今日好大的气。谁惹她了？”
声音清楚地传进正堂，落进展宓耳朵里。
展宓冷道：“贺霁滚进来。”
贺霁听从此话，从善如流地行礼：“贺霁见过姑母，姑母万安。”
展宓半晌未叫他起身。
贺霁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丝毫。
丹卿看着这一幕，有些焦急。
她轻轻碰触展宓，劝：“娘子……”
展宓神色微动：“起来吧！”
“谢姑……”贺霁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展宓悠悠问罪：“贺郎君如今风头正盛，我岂敢在您面前放肆？”
“连让你跪久一点，都有人心疼了。”展宓瞥了眼丹卿，不满道。
“姑母何出此言？”贺霁言笑晏晏反驳：“贺霁是姑母养大的，姑母就如贺霁的亲娘一般。给您跪上多少个时辰，您都受得起。”
“是吗？”展宓直勾勾盯着他，冷冷发问：江南的贺郎君，居功至伟。除奸佞，平民愤。何等清明！”
“百姓们爱戴你，却不知……你给她们换的官，都是太子的人。”
“姑母。”贺霁敛了敛笑意：“我选的人，都是好官。与是否是殿下的人无关。”
“无关吗？”
“你扪心自问，你的选择，未曾掺杂私心？”展宓质问。
“姑母，”贺霁作揖一礼：“江南，该是陛下的江南，而非姜家的江南。”
展宓抿了口茶水，随及重重地盖上盖子，生气：“你也知道江南该是陛下的江南啊！江南不是太子的江南。你安的什么心？”
她越说越气，竟将茶盏也抛了出去。
贺霁一丝未躲。
滚烫的茶水洒在贺霁的衣衫上，茶盏四分五裂。
贺霁下跪请罪，额头被砸出的一抹红鲜明。
“你与太子就这般心急，就这么在乎手中权柄？”
“今日图谋江南，明日是不是就算计着要谋夺陛下的位子了？”
贺霁连忙解释：“姑母，殿下他绝无二心，一心为陛下。”
“陛下是殿下的君父，殿下怎会图谋不轨？”
“殿下她一片诚心啊，姑母。”
展宓仍未解气，又被这人气到，将手边摆件丢出。
贺霁手上被砸出一抹红。
展宓气自己，气自己竟给太子养个走狗。
自己养的孩子，竟然向着太子，向着白溶月她们。
贺霁作揖，急道：“姑母，是姜家手中权柄过重啊！”
“住口。”展宓训斥：“姜南她，算你的长辈。小时候她待你，也算得上一句“好”。你开口姜家，闭口姜家，就这般报她。”
“你的规矩呢？都喂狗了。”
展宓呼吸有些急促，丹卿焦急地替她抚背顺气。她语气渐渐缓和：“我们这些人，昔日同陛下征战，有了三分情谊，陛下信任我们，信任姜南，这才给我们安排权力。”
“然而这些事，哪容你一个小辈置喙？”展宓语气渐渐上扬：“我今日同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太子如何，我管不着，我又不是她母后。”
展芮语气略带威胁：“但是你这个，他手底下忠心的狗。最好时常提醒他，老实坐在该坐的位子上，少管闲事。”
“姜南再不济，也比他母家强。”
“若想管，不如先将他母家管个清楚明白，再来管其他。”
贺霁还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展宓已挥挥手，不想听了。
丹卿皱着眉头，来到贺霁面前。她扶起贺霁，送其离开。
贺霁不得已被送出了清晖园。
丹卿有心替自家娘子解释：“郎君，我们娘子近日礼佛，可能没心思听您说太多，请见谅。”
她抬头看向贺霁头上的上，神色复杂道：“郎君奔波劳累，回去时就别骑马了，便先将马儿留在咱家照料。就先坐茗郎君的轿子回府吧！”
“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去。”
贺霁谢道：“多谢姑姑安排。”
贺霁坐上轿子，丹卿目送其离开。
路上，长随朱洵担心：“郎君，您的伤……还好吗？”
“无事，小伤而已。”贺霁淡道。
“郎君您回京，片刻未歇就来拜见夫人。”朱洵有些气愤，他不解：如此好意，夫人怎能如此？”
“您也没做错什么！他怎能如此跋扈？”
“朱洵，不要如此说姑母。”贺霁制止：“姑母于我，恩重如山。她生气，我受着是应该的。”
“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就连你也是她给我的。”
“更何况，姑母过得太苦了。”
朱洵仍未解气：“那也不能如此啊？您那伤我瞧着都心惊。”
“您不知道，刚刚在里面，我大气都不敢喘。吓死了。”
贺霁轻笑。
他道：“姑母与殿下，心都是好的。姑母她只不过是……不了解殿下，又太过心疼陛下罢了。”
朱洵闻其意，听话地闭嘴。
那群人的事情太过复杂，他搞不懂。
搞不懂啊！
看着离去的轿子，丹卿回府道：“娘子，他们走了。”
好一会儿，展宓仍未回话。
怔怔的，无所适从的。
展宓有些恍然：“丹卿，我方才……我做错了吗。”
未等丹卿回话，她又喃喃：“才没有做错。”
“毛都未长齐的小崽子就敢妄为，他该。”
“丹卿，今日我不知怎么了？”她又道：“礼佛之时，我好像总听到哭声。你说，是裳裳她俩吗？”
丹卿安慰：“不会的，裳姑娘会因您年年为她礼佛而托生到好人家，幸福一生。”
“我啊,”展宓带着泪，颤声道：“盼着她俩能幸福，又日日想念他俩。真是矛盾。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丹卿心疼：“您花样年华，老什么啊！不老，您会长命百岁。”
“可是那样，见裳裳他们就会晚些。”展宓喃喃：“我应该还能认出他们吧？”
而后，她肯定道：“肯定能认出来的，我是他们娘亲啊！”
丹卿神色复杂看着面前这一幕，十分心疼，痛心。
找好了客栈，交了三个月的银钱。展芮和阿昕先去了长街，寻了个馄饨摊，坐下吃馄饨，顺便看学子游街盛况。
“阿昕，这里好热闹！比府里热闹多了。”展芮兴奋道。
阿昕一笑。
自然比府里热闹，祝茗郎君事务繁忙，鲜少归家。贺霁郎君又早就开府独居。
只夫人与娘子两人。
如何会热闹？
更何况夫人还是个素来冷清的性子。
打马游街，一甲三位首当其冲。最打眼的便是那身着红袍，簪着一朵花儿的状元郎。
从前人人都说，皇帝会点最俊美的那位作探花郎。可如今这状元郎倒比探花还俊美三分。
展芮坐在摊子里，便见状元郎那匹马经过自己面前。她仰头看去，那人清俊面容此刻分外清楚。
然而只一瞬，马儿便远去。吃着馄饨，他暗暗沉思。
而后她忍不住：“阿昕，状元郎簪着朵花游街，是成亲了吗？”
阿昕用手指推了推她额头，嘲笑：“想什么呢，姑娘。”
“簪朵花，就叫成亲了？那状元郎的花，说不准是亲妹妹簪的呢！”
“姑娘您的好奇心啊，可真盛！”
展芮“嘿嘿”笑。
状元郎的马匹已然远去，她盯着最前方的背影。
那状元郎眉眼如此温润，与他相处定如和煦春风。倒叫人有些向往与其相处了。
说不准，我们能成为朋友。
酒楼里的女儿家们兴奋地喊着这些郎君们的名字，将手中的花抛掷到他们面前。
数量不少，准头倒差了些。多数只抛到了街道两旁。
展芮好奇地瞧着一个一个从她眼前经过的郎君们。
一朵鲜花悄然落到她眼前，她眼疾手快抓到手里。
她抬头，欲寻找抛掷之人，却不得，只听姑娘家们歇斯底里地喊“孟允棠”的名字。
孟允棠。
这是哪位郎君？名字倒很好听。
街上鞭炮声阵阵，姑娘们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展宓听到，眉头紧锁：“外面怎如此吵闹？”
丹卿高兴：“丹贞今日早早禀报，今日殿试放榜，咱家小郎君乃是榜眼。”
展宓听到这消息，也很高兴。方才积攒的郁气疏散：“修儿争气。如此，哥哥嫂嫂也安心。”
“是啊，修公子金榜题名，日后定然前途无量。”丹卿笑着回：“丹贞还说，修公子除却被封翰林院编修，还被必须另授京兆尹一职。”
展宓声音一沉，感叹：“原先那个京兆尹是白家的人，陛下实是在敲打白溶月。”
展宓又问：“状元，探花是何人？”
丹卿回：“状元郎乃是已致仕的孟阁老之孙孟允棠，授翰林院修撰，另授国子监司业，才华出众，人长得也不错。”
“那探花郎出身倒普通些，不过一寒族子弟，姓唐，唤作唐文元。”
“孟家出了个状元。”展宓轻笑：“那孟阁老昔日便是国子监祭酒，陛下有心抬举。”
“孟家也是好福气，不枉孟阁老苦心孤诣多年，受过流放那般苦楚。”
“而今孟家，算是有盼头了。”展宓感叹
展芮与阿昕吃了馄饨，便在长街逛着，逛个新鲜。七拐八绕，竟到了一处穷巷。
展芮停了脚步，阿昕顺着展芮的视线看了去，只一眼便吓破了胆。她连忙拉着展芮避到一旁。
她悄悄开口：“姑娘，他们在打斗，很危险。咱们快走吧！”
展芮握住她的手，有些焦急地回：“不行，我得去救那人。以多欺少，岂能纵容？”
“更何况，”展芮附在阿昕耳畔，悄悄道：“你不觉得，那个轿子特别眼熟吗？特别像祝茗哥哥的轿子。”
“我若走了，祝茗哥哥岂不是要被人欺负了？”
阿昕悄悄探头看。
粉色的轿帘，如此张扬，确是茗郎君无疑。
“那也不行啊！姑娘，这太危险了。”阿昕按住了展芮蠢蠢欲动的，想要扯走她手中帷帽的手，“你听我说，茗郎君敢如此，定然胸有成算。您别去。”
“万一祝茗哥哥是突然遇这些歹人，并未做准备呢！否则怎会只一长随与这些人打斗。”展芮越说越激动，更抑制不住要上前的心：“阿昕，你藏好了，等我。我去去就回，也让我做一回侠女。”
说罢，她从阿昕手中扯走帷帽，跃上屋檐，落于轿前。
“姑娘！”
“姑娘！”
阿昕“撕心裂肺”地喊。
“您又不听我的！”阿昕痛心疾首。她见事情无法改变，只得悄悄藏到一处草垛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