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毅不招女生待见,却见不得谭恒澈和女生的关系比自己融洽,见冯寂染和他撞个正着,颇像那些少女漫里的狗血桥段,当即不悦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腾地一下站起来,横冲直撞地下了座位。

    他起身的动作过于迅猛,胯骨撞在桌沿,将冯寂染的课桌撞歪,导致她桌肚里的纸张纷纷扬扬落得满地都是。

    他最近挨打挨得多,做了亏心事以后第一反应就是举起双手护住头。

    冯寂染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蹲下身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这里面有学校发的问卷调查表,有档案资料,还有之前她找刘虹萍要的过往成绩单。

    这些成绩单恰好覆盖在其他资料上面。

    成绩单的表头除了年头月份,以及他们班的年级不同,格式都是一样的,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刚考完试就出成绩了。

    张耀毅头脑简单,眼神也不怎么好,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先入为主地露出惊讶的神色,好在定睛一看及时反应了过来,才没有在宿敌面前丢人现眼。

    随即他又想到:冯寂染不是这学期才转到他们班的吗?怎么会有他们班的成绩单?

    电光石火之间,他脑海中灵光一现,顿时回想起上次冯寂染找他打听谭恒澈成绩的事,不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冯寂染肯定是因为倾慕谭恒澈,才会在往期成绩单上找谭恒澈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暗自瞪了“艳福不浅”的谭恒澈一眼,又冷哼一声,经过谭恒澈时,故意撞了一下谭恒澈的肩。

    谭恒澈和冯寂染之间的距离早已随着冯寂染蹲身捡纸拉开了。

    张耀毅本不用跟他接触,就能顺畅地从他们之间经过,却非要撞过来,明显是故意为之。

    谭恒澈不悦地“啧”了一声,侧眼瞄了冯寂染一眼,恹恹作罢。

    要不是冯寂染在旁边,他真想把张耀毅揪回来理论一番,绝不甘心善了。

    而在冯寂染面前,他不想显得太凶悍。

    倒不是怕她回去告状,而是顾忌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

    他心知肚明,她从初遇就不怎么待见自己,如今更是怕自己表现得太强势,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疏远。

    从前他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对他人的赞美也不感冒,但自从上次他在校外从那帮社会青年手中救下了冯寂染,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感受到了一瞬间热血上头无畏冲锋的英勇,让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想成为一座巍峨的高山。

    冯寂染不知道谭恒澈为什么失神,她捡完自己的资料塞回肚子里,见谭恒澈仍在神游天外,当机立断从他旁边经过,走到教室最后面,将喝空的牛奶盒扔进了垃圾桶。

    等她回到座位的时候,谭恒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教室里。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往期成绩单抽出来看了一眼。

    考前她不仅聚焦于前十的同学,同时也注意到了十一到二十五名的分数相差并不远。

    跟她在镇上上学时的情况不同:断层没有了。

    她看到这里有这么多出色的竞争对手,给自己设了许多假想敌,满心想着只要一鸣惊人地考到第一就能一雪前耻,这样她一定能在新环境里站稳脚跟。

    然而月考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她紧张地苦心筹备了一周,结果卷子发下来,难度比她想象得低太多,给她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挫败感。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从小县城转到大城市的转学生,和这些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比起来竟然学有余力。

    失望之余她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至少能给父母和资助她上学的谭家人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

    月考试卷是考完第二天在老师和学生们的共同努力下批阅完毕的,年级排名还没出来就走漏了风声。

    冯寂染每科都是满分,不需要按正常流程排序都知道她的排名。

    在系统上录她成绩的时候,谭恒澈正在旁边将已经录过成绩的试卷分到相应的班级。

    他弯腰蹲在地上,手上分发着物理试卷,脚下走着螃蟹步。

    办公室的电脑前,骤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牛逼啊!全科满分啊!”

    他们实验班的语文老师最先凑过去,推了推眼镜:“好久没有看到过满分了。我这次参加评卷,整个年级的作文也就给了五个满分。”

    此言一出,吸引了更多师生围观。

    前排的人念出满分得主的姓名:“高二(1)班,冯寂染。”

    “一班以前有这号人吗?”

    “这是我们班的转学生。”

    “怪不得能进一班,一班的都是怪物。”

    谭恒澈听到冯寂染的名字“唰”地回头,当即从地上弹起来,拖着蹲到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电脑前,仗着自己的身高和无损的视力,亲眼看到了冯寂染的分数。

    他也不呆在办公室里帮忙了,兴奋得奔走相告。

    “冯寂染!出分了!你每科都是满分!”

    冯寂染的指甲边缘长了一根倒刺,正试探着拔掉,听到他的高呼,直接用力过猛,撕开了一道血口子,不由把受伤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缓解伤口处的刺痛。

    “多大了还吃手?”谭恒澈笑着问。

    冯寂染不满地看向他。

    这不都是他一惊一乍害的吗?

    他这么一喊,全班都在看着他俩。

    冯寂染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转回头看向他:“你呢?”

    谭恒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刚才分物理试卷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卷子了,扣了一分。

    谭恒澈沉默两秒,不太情愿地说道:“我接近满分。”

    冯寂染见到他这副强撑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轻咳了一声,不置一词。

    赵伊婷闻言扭过头冲她比大拇指:“太厉害了宝贝!做你朋友太有面子了!”

    说完又嘘谭恒澈,“别跟我宝贝套近乎噢,她现在可是全科满分的大佬,你高攀不起了。”

    谭恒澈压根没把赵伊婷的奚落放在眼里,忽略了赵伊婷,吊儿郎当地对冯寂染说:“真厉害,恭喜了。你英语成绩不是不好吗?在我面前扮猪吃老虎?”

    冯寂染把责任推给他:“我只是口语不好,没说笔试和听力也不好,是你自己想当然。”

    她唯一的弱点,却是在应试教育中最不中用的。

    赵伊婷仗着冯寂染全科满分的势,嚣张地说:“连我们染染都考不过,你是不是不行?”

    冯寂染尴尬地拉了赵伊婷一把,抬头看向谭恒澈,害怕他受到质疑和挑衅不高兴。

    她的心态是谭恒澈帮她调整的,她对他十分感激。

    这次月考之后,她已然意识到,她能考到这个分数,并不是智商决定的,只不过她洞悉了规则,每一科都在既定的规则下按要求答题,没有一丝冒险的想法,答的全部是最安全的标准答案,甚至作文她也围绕的是爱国主义主题,胜在立意。

    所以她比超纲学习的同学更稳重,比谭恒澈这种精力分散的博学者更细心。

    她这样的应试风格是在小镇里被培养出来的。

    在小镇里,所有的老师都告诉她,不要在答题的时候加入自己的想法。

    可到了大城市以后,她每天都在观察着周围同学的学习状态。

    他们好像大多数精力都没有放在学习上,分数上的咬紧不放只是假象。

    他们在老师的引导下,更加注重培养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会拿很多在分数上无法体现的成本去试错。

    如果她真的鼠目寸光地把焦点放在自己的分数上沾沾自喜,以为这样就赢了,那她就输定了。

    她的成长,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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