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约会
普丽姆一开始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回顾记忆，努力寻找一切的症结所在，但脑海里那些有关西里斯的画面让她无法客观思考，所以她干脆做个负责转述的机器人，随便多卡斯听个够。
她们一路向下躲避人多的地方，当走到一楼的某个庭院内时，普丽姆也正巧说完了。
她们在石椅上坐下，背靠一片结出红果子的高灌木。迎着暮色，普丽姆小心地观察多卡斯，她并没有发现她所害怕的类似于指责或者嘲笑的表情，心底松了一口气。
但多卡斯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她的这口气冲到了嗓子眼。
“他的吻技如何？”
普丽姆难受地干咽了一口，像做贼一样四下看了看。
“我怎么知道。”她嘀咕，“我又没有可以对比的。”
多卡斯沉思片刻，严肃地说，“这事儿千万不能告诉玛丽，她会找我要钱的。”
“什么？”
“我们打了个赌，她赌你一定会和布莱克有一腿，我当时坚持认为你们两个没关系，但现在看来我输得很惨。”
普丽姆恶狠狠地说，“我会杀了你们……”
“但这代表了什么呢？”多卡斯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我是说你们现在又算什么关系？”
普丽姆眨了眨眼，不去看多卡斯审视自己的目光。
“只是一个吻而已，多拉，这代表不了什么。”她不停地揉搓书包的拉链，低头观察脚边的杂草。
多卡斯用肩膀撞了下她，“布莱克在跟你较劲呢，你看出来了吗？”
“很难看不出来。”普丽姆抿嘴笑了，“他这个人简单的时候就像一个单细胞白痴一样，把一切都写在脸上。”
“你认为他真的会和其他女生约会吗？”多卡斯的问题充满了潜台词，普丽姆读懂了一二。
普丽姆想到了决斗课前的教室门口，在看到西里斯和那女孩的互动之后，她所有的坏心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她不愿相信这是人们口中说的“吃醋”，因为吃醋就是一种直接的证明，证明她的心思不像以往那样单纯了。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心思——”她顿了顿，然后闭上眼睛朝后仰去，沐浴在黄昏最后的暖光中，“我没什么看法，因为我从来没有把西里斯·布莱克看作是我的所有物，也不认为我有资格去对这件事发表‘看法’。”
“听起来有些冷漠了。”多卡斯评价。
“你应该用冷静这个词。”普丽姆纠正她，“我不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冷静一些对我们都有好处。”
“你才不是冷静的人。”多卡斯犀利地直戳关键，“冷静和强装镇定是有区别的，普丽姆，亲爱的，我希望你不要自己骗自己。”
“你听起来就像某个红毛。”普丽姆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多卡斯摇晃着脑袋，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们可以来一场四人约会。”
“你是怕我被布莱克比下去吗？”
“毕竟你很争强好胜。”
普丽姆确实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她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这太诡异了。”她说，“我可不想把这种事变成某种比赛。”
“姑娘，跳出盒子思考。”多卡斯把她拉了起来，精神闪烁，“你是为了让自己感觉更好一些才去约会的，这事儿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
普丽姆认真地转了转眼睛，有些怀疑地扬起眉毛。
“所以，答应吗？”多卡斯又问。
普丽姆的目光来到庭院外围的走廊上，她瞧见了一个高瘦的身影，心里有了主意。
“我会的，多拉，但我要自己选择目标。”
“什么意思？”
“如果要去约会的话，为什么不找个我喜欢的呢？”普丽姆对她眨眨眼，然后快步追上了休·张的背影。
……
初冬时节，空气总是潮湿阴冷。周日这天，太阳难得地从云层后走了出来，给城堡内外带来了短暂的温度。
午后，普丽姆回到宿舍换上了运动袍，准备去球场赴约。她在门厅遇到了卢多·巴格曼，二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走出橡木大门。
普丽姆回头看了眼那一排接送学生去霍格莫德的马车，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从玛丽那里听说詹姆和西里斯跟着两个女生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其中一个正是漂亮的艾达。想到这个，普丽姆难以让自己保持好心情来面对接下来的友谊赛，但她必须打起精神，毕竟这是她先发起的活动。
她和巴格曼走进球场，看到在做热身活动的其他队员。有两名格兰芬多，隆巴顿和今年的新任找球手爱米琳·万斯，还有两名拉文克劳，海丝佳·琼斯和最显眼的休·张。
休·张对普丽姆展露笑容，俊秀的眉眼在阳光下令人移不开视线。他自然地来到普丽姆身边站好，大方地打量她。
“你今天很漂亮。”
普丽姆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她的马尾辫，“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刻意。”
“称赞约会对象是最起码的礼仪。”休·张说，“而且这也不算恭维，这是客观评价。”
“谢谢，你看起来也不错。”普丽姆学着他的语调说话，“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不算约会。”
普丽姆用打友谊赛交流技术这个模糊的借口把休·张喊了出来，她的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先了解一下他再考虑认真约会的事，毕竟他已经六年级了，不太可能对四年级的姑娘有兴趣。
但他答应了，还主动提出要在赛后一起散步。这就让今天的活动多了一层其他的意味。
“确实，还没有女孩一上来就喊我出来打球，我也有些糊涂了。”休·张笑说，“但我希望这是一次约会，希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普丽姆不假思索地问，“你喜欢我吗？”
休·张惊了一下，“你这么直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普丽姆急忙转过脸，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袖口，“先打球吧，今天可没有金色飞贼，让我看看你的追球技术怎么样？”
“希望不会让你失望。”休·张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骑上了扫帚。
普丽姆心里升起了小小的自得，新鲜感带来的刺激让她振作了精神，她忍住不扯动嘴角，逐渐明白掠夺者们为什么总是喜欢恶作剧了。
几个人抽签决定队伍，三人一组。普丽姆和隆巴顿熟悉彼此的打法，带着同队的海丝佳暂时领先。休·张不慌不忙地在半空飞行，他的球风诡异，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打出传球，像时隐时现的幽灵一样捉摸不定，缠得普丽姆没了脾气。
休·张最终耗尽了对手们仅剩的耐心，他乘虚而入，毫不费力地拿下了决胜球。
从扫帚上下来的时候，普丽姆没有感到运动过后的畅快，她跑去水槽边洗了把脸，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算不错吗？”休·张喘着粗气走了过来，他脱下了厚重的运动袍，只穿一件蓝色的毛衣。
“答应我……”普丽姆哑着嗓子，盘腿坐在了地上，“继续当你的找球手。”
休·张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之后递给普丽姆，“别担心，我不打算换位置。”
普丽姆接过啤酒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让她放松了不少。
黄昏的冷风吹过，枯草沙沙作响，其他的队员很识眼色地先一步离开了场地。休·张和他们招手再见，坦然地坐在了普丽姆旁边。他并不对二人独处感到任何的不自在，普丽姆由此推测休·张应该是个情场老手。
“你带酒出来干什么？”普丽姆问。
“我想你运动过后会口渴。”
普丽姆放下酒瓶，“你要知道，我酒量很好。”
休·张体会到她话外的意思，笑得肩膀都在抖，“你以为我是想灌醉你然后占便宜？”
他的笑声低沉，听起来已经不像男孩，普丽姆望着休·张的侧脸，失神地呢喃，“我错了，你其实也不需要用这种办法，抱歉。”
“没关系。”他没有生气，黑色的眼睛看了过来，“警惕性强一些总是好的。”
普丽姆点头，又拿起酒瓶将剩下的一饮而尽。她眺望看台后最后一丝微弱的余晖，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了。
不知道去霍格莫德的马车回来了没有。
“你又叹气了。”休·张突然说，“今天不开心吗？希尔。”
普丽姆沉默了，她用手指搅乱地上的杂草，心不在焉。
“你可以和我说说，如果你想的话。”休·张小声建议。
“我不想说。”普丽姆抬起头，伸手把自己的辫子解开，黑发散落在肩膀上，挡住了她的侧脸。
“那你需要我帮忙吗？我知道一个能让你开心起来的办法。”
她感到休·张的手碰到了自己一侧的头发，他用手指拨开发丝，手背轻抚她的脸颊。普丽姆看了过去，和他视线相碰。休·张缓慢地凑近了一些，普丽姆得以看清他轮廓分明的脸，还有他眼中暗藏的明确邀请。
她或许应该拒绝，因为这样的进展实在是太快了。可普丽姆深知她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快乐，想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而和一个英俊且有经验的男孩接吻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她没有理由说不。
多卡斯说得对，这会让她感觉更好一些，让她获得简单的满足感。
所以她仰起头，主动贴上男孩的嘴唇。
休·张却在此时后退了一下，他显然有些后悔。
“你确定吗？”他犹疑地问。
“我以为你喜欢我。”普丽姆抓住他的胳膊。
“我是喜欢你，但——”
“那就别废话了。”
普丽姆用吻堵住了他要说的话，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只是凭借着记忆中仅有的那次亲吻经历来行动。她的双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上半身压着他的胸膛。休·张配合地将她揽入怀中，动作温柔，但这种体贴是普丽姆不需要的。于是她不耐烦地加深了这个吻，击溃了休·张最后的矜持。
就在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深入时，普丽姆半睁着的眼睛看到了出现在墙边的那个瘦削的男孩。
莱姆斯呆呆地站在通道口，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样。
“该死！”普丽姆猛地推开休·张，慌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莱姆斯……”
莱姆斯半晌才开口，“我，我来喊你去吃饭……他们说你还在球场……”
“我——”
“你先忙，我走了！”
莱姆斯逃一样地跑了，普丽姆从没见过他跑得这么快，好像见了鬼。
休·张也站了起来，他整理好自己的衣领，轻咳一声，“我们——”
“抱歉！”普丽姆捡起外套，窘迫地捋顺自己的头发，“我得去追他，他是我朋友，那个，我得解释一下……”
休·张茫然地眨眼，“好吧，那么改天见？”
“再见！”
普丽姆狂奔出去，已经看不到莱姆斯的影子，她沿着斜坡往城堡走，在静谧的小路上逐渐冷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羞愧啃食着普丽姆，让她手脚冰凉。她喘着粗气，在心里痛骂自己的鬼运气。
不该有人知道的。她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这本该只是一次短暂的放纵，亲热结束就各自回去，她和休·张本就不熟，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她还要和莱姆斯说明一切，老天，她都能想象到莱姆斯这个老实人会怎么看自己……
普丽姆气愤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加快脚步朝城堡走去。
……
这天早些时候，西里斯坐在酒馆里，身边是他的约会对象。
艾达·贝尔是个优秀的姑娘。
她有浓密柔顺的棕色长发，巧克力般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美丽。她谈吐不俗，得体大方，在过去的一小时内，她全力维持气氛，让谈话继续，从未有过片刻的冷场。
“你会选什么课题？”贝尔轻柔地问，这声音在吵闹的酒馆内很容易变得模糊，所以她坐近了一些，希望西里斯能听清。
她轻轻触碰西里斯的肩膀，热切地注视着他。西里斯倚着沙发，胳膊随意搭在靠背上，他毫无波澜的表情中透露出倦怠之色，眼底涌动着不安的灰亮，深邃的五官在稍显昏暗的灯光下颇有些痞气的优雅。
他用一只手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不紧不慢地回答，“课题？”
“你上节课没有认真听吧。”贝尔解释，“艾格教授让我们挑选一个课题自己研究，我选了‘麻瓜的教育’。”
“有什么发现？”西里斯问。
贝尔用手臂撑着桌子，侧身看过来，“那可太多了，我正在搜集关于麻瓜大学的资料，你可以从专业的繁多窥见整个麻瓜世界的庞大程度，他们的社会可比这里复杂。”
“麻瓜拥有的世界更丰富一些，仅此而已。”西里斯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吧台，漫不经心地说，“剔除外部的肌肉，两个世界的内在骨骼都一样。”
“毫无新意，都一样地无聊”当然西里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他的语气和神态完美地传达了他的情绪，贝尔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她不理解西里斯话外的意思。
尽管西里斯很喜欢掌控对话的节奏，但他不愿主动解释什么，因为这会让对话落实到细节之处，细节问题让他抓狂。
“我乱说的。”西里斯胡扯一句，又看向了吧台，“你的朋友还真热情，她快黏在詹姆身上了。”
艾达·贝尔带来的女伴——娇小可人的邦尼·布朗此刻正在纠缠可怜的詹姆。他尴尬地躲开女孩的拥抱，尽力抱紧自己的双臂，镜片后的眼睛时不时看向西里斯，咒骂的话隐藏在视线交流之间。
西里斯狡猾地笑了一下，心里舒服多了。
还好他在出门的时候把詹姆骗了出来，不然西里斯绝对忍不到现在。他深知这场约会只是自己一时冲动的后果，但为了顽固的自尊心，西里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了下去。
他当然不会说和漂亮女生约会是一场折磨，这样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西里斯承认艾达·贝尔的确是个令人舒心的约会对象，她全程迁就自己敷衍的态度，用灵巧的话术引起一个又一个话题，同时又将气氛维持在微妙的暧昧中，这给了他足够的机会去发展一些关系，但西里斯依旧一步都不愿往前走。
因为西里斯感受不到任何动力。在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意识到艾达·贝尔，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之一，对自己的吸引力还没有树屋大。梅林，西里斯在心里焦虑地想，他现在极其渴望去禁林看看自己那还未完工的树屋。
贝尔在这时叹了口气，她同样看向自己的朋友。
“我早就告诉过邦尼，詹姆·波特有喜欢的女生，我劝她换个目标，但显然她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詹姆喜欢伊万斯这事儿人人都知道了吗？”西里斯有些挂不住面子。
“你没发现？”
西里斯烦躁地摇了摇头。他很少关注朋友之外的人，彼得才是那个热衷于到处搜集讯息的小蜜蜂。
贝尔轻笑，“我为什么感觉你对波特喜欢伊万斯这件事有很大的意见？”
“你搞错了。”西里斯说，“我不喜欢的是他执着于伊万斯这件事，好像非她不可。”
“但这多可爱啊，专情是一种美德。”
“不见得。”
西里斯对此嗤之以鼻，回忆起詹姆每次见到伊万斯时的古怪，发觉他总是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再是自己。
“这么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贝尔微微一笑，撑起脸颊靠近了一些，她说话时的气息扑向西里斯的嘴唇。
西里斯不想迎上去，但推开约会对象会显得过于粗鲁，于是他保持了原来的姿势。
“我比较习惯一个人。”他低声回答。
贝尔失望地后撤，她已经没有了刚来的时候的兴奋劲儿，她不理解对方晦暗不明的态度，于是开始暗暗观察西里斯·布莱克。
布莱克和她的距离只有几英寸，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挽住他的胳膊，然后亲吻他英俊的侧脸。这是在真正靠近他之前，贝尔幻想过的场景。她以为她能够在今天的约会后和朋友炫耀一番，说她成功地拿下了霍格沃茨外貌最出色的男生之一。
但她却连西里斯的一个笑脸都没见到。
女士们都知道布莱克有迷人的笑容，他笑起来张扬又热情饱满，仿佛是世上最潇洒的绅士。但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布莱克大多数时间是和朋友在一起，他很少单独行动。
冷漠又疏远，傲慢且自我，说话时若即若离的语气，总是难以停留在一个人身上的眼神，这些似乎才是布莱克的常态。他从没有真正地说过任何有拒绝意味的词句，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同样，他也不会告诉别人该如何和他交谈，他只是坐在那里，让人去取悦他。
可他难以被取悦。
“我想你不会和我有第二次约会了吧。”贝尔叹了口气，沮丧地坐回了桌子对面。
“抱歉。”西里斯推开空了的玻璃酒杯，“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很漂亮，也很风趣。”
他的赞扬听起来倒有些真心，贝尔立刻眉开眼笑。她放弃了继续约会的念头，只想探究一下这个男孩在想什么。
“我有些好奇。”她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出来？你显然对女孩没有兴趣——”
贝尔突然停下，她怔怔地看向远处的詹姆，瞳孔颤抖。
“我对男孩也没有兴趣。”西里斯阴沉地打断对方不靠谱的猜测。
“原来不是这样啊……抱歉。”贝尔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毕竟你总是和波特形影不离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女性——哦，等等！还是有一个的！”
西里斯敲打桌面的手指在这时停了下来。
“你们学院的那个很厉害的追球手，叫希尔是吗？我看到你们经常在一起活动。”贝尔轻笑，“有人猜过她是你的秘密情人呢。”
“谁猜的？”
“就是那些人呗……”贝尔露出八卦的表情，“她是吗？”
西里斯的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她是吗？”
贝尔想了想，缓缓摇头，“才不是，如果她是你女朋友，她今天就不会和卢多·巴格曼出去了。”
“什么？”西里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贝尔解释，“邦尼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她说卢多·巴格曼身边跟着一个女孩，我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希尔，她个子很高，我不会认错。”
“个子高的女生不少。”
“但她的气场让人感觉她能把卢多这个大男生一拳放倒。”
“……”
就是她没错了。
西里斯咬了咬牙，冷着脸拿起外套站了起来，“请见谅，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送你回去了。”
“这么着急？”
西里斯没有答话，他直奔詹姆那桌，然后把他的好哥们从女孩怀里救了出来。他们两个急匆匆地离开了酒馆，西里斯快步走在前面，抢了一辆空马车坐了进去。
“你真是有大毛病！西里斯。”
詹姆骂骂咧咧地坐在他对面，马车在这时动了起来，慢慢朝城堡晃去。
“要约会的是你，晾着人家妹子的也是你，我为了配合你差点被邦尼·布朗活吃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詹姆整理着自己的发型，恼怒地低吼，“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听见了吗？我告诉你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西里斯随口应了一声，心烦意乱地看向了窗外，此时的太阳快要落山，天色昏沉阴暗，西里斯的脚尖不停拍打地面，期望马车能再走快一些。
“你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惦记你的树屋？”詹姆问。
是啊……西里斯心里一空，自己回去要干嘛？他不可能抓住罗茜质问她为什么去见别的男孩，他一没有身份，二没有资格，毕竟他刚才还在和艾达·贝尔咬耳朵。他要是真敢对着罗茜说混账话，她肯定会把自己炸飞。
这时，他看到了对面的詹姆，灵光一现。
“问你一件事。”西里斯拍了拍詹姆的大腿。
“你说。”
“普丽姆对你来说就像妹妹一样，是吧？”
詹姆肯定地点头。
“哥哥是不是要帮妹妹把关，防止她被坏男孩欺负？”
“她被谁欺负了？”詹姆担心地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不可能啊，谁有本事能欺负她啊？也就你天天找她不痛快——”
“你停一下。”西里斯不想听詹姆接下来的话，抬手打断他，“我刚刚得到线报，她跟卢多·巴格曼出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巴格曼？那个击球手？”詹姆瞪大了眼睛，摸着下巴思考，“但我感觉他人挺不错的，普丽姆不会吃亏。”
眼看小算盘要落空，西里斯焦躁地问，“所以你什么也不做？”
“做什么——”詹姆突然回过神来，指着西里斯咧嘴大笑，“好啊，布莱克，你把我当枪使是不是？”
西里斯面不改色地问，“帮不帮这个忙？”
“我倒是没问题，大不了被普丽姆骂一顿。”詹姆耸耸肩，习惯性地抓了下头发，“但你必须知道，如果你不追求她，也不可能阻止其他人喜欢她。”
“我知道。”西里斯长长地叹了口气，眉毛拧在一起，一副嫌弃的模样，“但是……巴格曼？她不能选个更好一点的吗？”
“巴格曼很受欢迎。”
“他像个花枝招展的火鸡，听说还有赌，博的坏毛病。”西里斯不屑地咕哝。
詹姆放声大笑，“所以你想让我和她聊什么？”
“劝她换个优秀点的，至少不能是巴格曼这个水平。”
“要求有点高啊。”詹姆哼道，“我觉得你就是嫉妒了。”
“随你怎么说……”西里斯翻了个白眼，烦躁地低吼一声，用力拍打车门，“梅林！这天杀的马车是该死的蜗牛拉的吗！”
眼看好兄弟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詹姆心情复杂。他幸灾乐祸了一路，但在马车回到城堡的时候又开始担心自己。他可不知道怎么聊约会的事情，这事儿不都是女孩子之间才会聊的吗？普丽姆会和自己谈？
他们跳下马车向橡木大门走去，这时已经有很多人用过了晚餐，门厅内外像以往一样热闹。但男孩们并没有在礼堂见到普丽姆的影子，西里斯倒是发现了和朋友勾肩搭背的卢多·巴格曼，他身边什么女孩也没有。
“怪了。”詹姆说，“你的情报是不是出错了？”
西里斯疑惑地环顾四周，也开始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他暗自松了口气，和詹姆就近坐下。
彼得看到了回来的两人，端着盘子坐了过来，“约会怎么样？”
“没什么好说的。”西里斯咬了一口三明治。
“你看到普丽姆了吗？彼得。”詹姆问。
彼得回忆了一下，“下午见过她，她和拉文克劳的几个球员去打了一场友谊赛。”
“竟然不叫我。”詹姆念叨一句。
西里斯有些奇怪这场莫名其妙的友谊赛是谁发起的，他思考的时候，莱姆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脸色有些尴尬，眼神躲闪，耳朵竟然也变红了。
“你还好吗？哥们儿。”西里斯问。
莱姆斯不安地揉搓手里的叉子，皱着嘴巴，“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
西里斯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普丽姆罗丝从门口冲了进来，她还穿着红色的毛衣，散着头发，手里攥着外套。她气喘吁吁地找到莱姆斯，神色慌张，没注意到其他人也在。
“莱，莱姆斯，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结结巴巴，脸颊通红。
“我理解。”莱姆斯闷闷地说。
“不！”普丽姆笨拙地解释，“你不理解，你也不该看见……我是说，我在球场喝了点酒，刚才不太清醒，谁都有喝多了做蠢事的时候——”
“你做了什么蠢事？”
这声音就像迎面泼来的一捧冷水，普丽姆僵在原地，怔怔地看向莱姆斯旁边的人。
西里斯皱着眉头观察她的表情，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时他又看到拉文克劳的队长走进了礼堂。休·张从这边经过，他暧昧不清的眼神在普丽姆背后停留片刻。结合莱姆斯刚才的反应，一个合理的猜想在西里斯脑海中瞬间成形，他的眼眸变得冰冷，像利刃一般注视着普丽姆的嘴唇。
他有时真希望自己的反应能慢一点。
西里斯攥紧了拳头，过于极端的愤怒让他难以思考，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盯着普丽姆，她看似镇定的眼睛在躲避自己的审视，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西里斯放下手里的杯子，溅出了半杯的水。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你不吃了？”詹姆问。
“吃不下。”他一字一顿地说。
西里斯离开了，他的肩膀蹭过普丽姆的身侧，冷漠得像陌生人。
普丽姆转身望着西里斯离开的背影，无力地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水洒了一桌，染湿了她的袖口。
詹姆想起了刚才的话题，好奇地问，“你刚才到底干什么蠢事了？”
普丽姆和莱姆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了然地点点头，拉了一下嘴上不存在的拉链，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
“别问了。”普丽姆沮丧地扶额，握住了詹姆的手寻求依靠，“你把嘴闭上陪我待会儿就行了，我今天累死了。”
“那你多吃点。”詹姆给她拿了一块牛排。
“吃不下。”
詹姆啧了一声，“饿死你们两个算了！”
她们一路向下躲避人多的地方，当走到一楼的某个庭院内时，普丽姆也正巧说完了。
她们在石椅上坐下，背靠一片结出红果子的高灌木。迎着暮色，普丽姆小心地观察多卡斯，她并没有发现她所害怕的类似于指责或者嘲笑的表情，心底松了一口气。
但多卡斯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她的这口气冲到了嗓子眼。
“他的吻技如何？”
普丽姆难受地干咽了一口，像做贼一样四下看了看。
“我怎么知道。”她嘀咕，“我又没有可以对比的。”
多卡斯沉思片刻，严肃地说，“这事儿千万不能告诉玛丽，她会找我要钱的。”
“什么？”
“我们打了个赌，她赌你一定会和布莱克有一腿，我当时坚持认为你们两个没关系，但现在看来我输得很惨。”
普丽姆恶狠狠地说，“我会杀了你们……”
“但这代表了什么呢？”多卡斯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我是说你们现在又算什么关系？”
普丽姆眨了眨眼，不去看多卡斯审视自己的目光。
“只是一个吻而已，多拉，这代表不了什么。”她不停地揉搓书包的拉链，低头观察脚边的杂草。
多卡斯用肩膀撞了下她，“布莱克在跟你较劲呢，你看出来了吗？”
“很难看不出来。”普丽姆抿嘴笑了，“他这个人简单的时候就像一个单细胞白痴一样，把一切都写在脸上。”
“你认为他真的会和其他女生约会吗？”多卡斯的问题充满了潜台词，普丽姆读懂了一二。
普丽姆想到了决斗课前的教室门口，在看到西里斯和那女孩的互动之后，她所有的坏心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她不愿相信这是人们口中说的“吃醋”，因为吃醋就是一种直接的证明，证明她的心思不像以往那样单纯了。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心思——”她顿了顿，然后闭上眼睛朝后仰去，沐浴在黄昏最后的暖光中，“我没什么看法，因为我从来没有把西里斯·布莱克看作是我的所有物，也不认为我有资格去对这件事发表‘看法’。”
“听起来有些冷漠了。”多卡斯评价。
“你应该用冷静这个词。”普丽姆纠正她，“我不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冷静一些对我们都有好处。”
“你才不是冷静的人。”多卡斯犀利地直戳关键，“冷静和强装镇定是有区别的，普丽姆，亲爱的，我希望你不要自己骗自己。”
“你听起来就像某个红毛。”普丽姆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多卡斯摇晃着脑袋，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们可以来一场四人约会。”
“你是怕我被布莱克比下去吗？”
“毕竟你很争强好胜。”
普丽姆确实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她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这太诡异了。”她说，“我可不想把这种事变成某种比赛。”
“姑娘，跳出盒子思考。”多卡斯把她拉了起来，精神闪烁，“你是为了让自己感觉更好一些才去约会的，这事儿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
普丽姆认真地转了转眼睛，有些怀疑地扬起眉毛。
“所以，答应吗？”多卡斯又问。
普丽姆的目光来到庭院外围的走廊上，她瞧见了一个高瘦的身影，心里有了主意。
“我会的，多拉，但我要自己选择目标。”
“什么意思？”
“如果要去约会的话，为什么不找个我喜欢的呢？”普丽姆对她眨眨眼，然后快步追上了休·张的背影。
……
初冬时节，空气总是潮湿阴冷。周日这天，太阳难得地从云层后走了出来，给城堡内外带来了短暂的温度。
午后，普丽姆回到宿舍换上了运动袍，准备去球场赴约。她在门厅遇到了卢多·巴格曼，二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起走出橡木大门。
普丽姆回头看了眼那一排接送学生去霍格莫德的马车，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从玛丽那里听说詹姆和西里斯跟着两个女生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其中一个正是漂亮的艾达。想到这个，普丽姆难以让自己保持好心情来面对接下来的友谊赛，但她必须打起精神，毕竟这是她先发起的活动。
她和巴格曼走进球场，看到在做热身活动的其他队员。有两名格兰芬多，隆巴顿和今年的新任找球手爱米琳·万斯，还有两名拉文克劳，海丝佳·琼斯和最显眼的休·张。
休·张对普丽姆展露笑容，俊秀的眉眼在阳光下令人移不开视线。他自然地来到普丽姆身边站好，大方地打量她。
“你今天很漂亮。”
普丽姆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她的马尾辫，“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刻意。”
“称赞约会对象是最起码的礼仪。”休·张说，“而且这也不算恭维，这是客观评价。”
“谢谢，你看起来也不错。”普丽姆学着他的语调说话，“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不算约会。”
普丽姆用打友谊赛交流技术这个模糊的借口把休·张喊了出来，她的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先了解一下他再考虑认真约会的事，毕竟他已经六年级了，不太可能对四年级的姑娘有兴趣。
但他答应了，还主动提出要在赛后一起散步。这就让今天的活动多了一层其他的意味。
“确实，还没有女孩一上来就喊我出来打球，我也有些糊涂了。”休·张笑说，“但我希望这是一次约会，希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普丽姆不假思索地问，“你喜欢我吗？”
休·张惊了一下，“你这么直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普丽姆急忙转过脸，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袖口，“先打球吧，今天可没有金色飞贼，让我看看你的追球技术怎么样？”
“希望不会让你失望。”休·张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骑上了扫帚。
普丽姆心里升起了小小的自得，新鲜感带来的刺激让她振作了精神，她忍住不扯动嘴角，逐渐明白掠夺者们为什么总是喜欢恶作剧了。
几个人抽签决定队伍，三人一组。普丽姆和隆巴顿熟悉彼此的打法，带着同队的海丝佳暂时领先。休·张不慌不忙地在半空飞行，他的球风诡异，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打出传球，像时隐时现的幽灵一样捉摸不定，缠得普丽姆没了脾气。
休·张最终耗尽了对手们仅剩的耐心，他乘虚而入，毫不费力地拿下了决胜球。
从扫帚上下来的时候，普丽姆没有感到运动过后的畅快，她跑去水槽边洗了把脸，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算不错吗？”休·张喘着粗气走了过来，他脱下了厚重的运动袍，只穿一件蓝色的毛衣。
“答应我……”普丽姆哑着嗓子，盘腿坐在了地上，“继续当你的找球手。”
休·张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之后递给普丽姆，“别担心，我不打算换位置。”
普丽姆接过啤酒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让她放松了不少。
黄昏的冷风吹过，枯草沙沙作响，其他的队员很识眼色地先一步离开了场地。休·张和他们招手再见，坦然地坐在了普丽姆旁边。他并不对二人独处感到任何的不自在，普丽姆由此推测休·张应该是个情场老手。
“你带酒出来干什么？”普丽姆问。
“我想你运动过后会口渴。”
普丽姆放下酒瓶，“你要知道，我酒量很好。”
休·张体会到她话外的意思，笑得肩膀都在抖，“你以为我是想灌醉你然后占便宜？”
他的笑声低沉，听起来已经不像男孩，普丽姆望着休·张的侧脸，失神地呢喃，“我错了，你其实也不需要用这种办法，抱歉。”
“没关系。”他没有生气，黑色的眼睛看了过来，“警惕性强一些总是好的。”
普丽姆点头，又拿起酒瓶将剩下的一饮而尽。她眺望看台后最后一丝微弱的余晖，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了。
不知道去霍格莫德的马车回来了没有。
“你又叹气了。”休·张突然说，“今天不开心吗？希尔。”
普丽姆沉默了，她用手指搅乱地上的杂草，心不在焉。
“你可以和我说说，如果你想的话。”休·张小声建议。
“我不想说。”普丽姆抬起头，伸手把自己的辫子解开，黑发散落在肩膀上，挡住了她的侧脸。
“那你需要我帮忙吗？我知道一个能让你开心起来的办法。”
她感到休·张的手碰到了自己一侧的头发，他用手指拨开发丝，手背轻抚她的脸颊。普丽姆看了过去，和他视线相碰。休·张缓慢地凑近了一些，普丽姆得以看清他轮廓分明的脸，还有他眼中暗藏的明确邀请。
她或许应该拒绝，因为这样的进展实在是太快了。可普丽姆深知她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快乐，想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而和一个英俊且有经验的男孩接吻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她没有理由说不。
多卡斯说得对，这会让她感觉更好一些，让她获得简单的满足感。
所以她仰起头，主动贴上男孩的嘴唇。
休·张却在此时后退了一下，他显然有些后悔。
“你确定吗？”他犹疑地问。
“我以为你喜欢我。”普丽姆抓住他的胳膊。
“我是喜欢你，但——”
“那就别废话了。”
普丽姆用吻堵住了他要说的话，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只是凭借着记忆中仅有的那次亲吻经历来行动。她的双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上半身压着他的胸膛。休·张配合地将她揽入怀中，动作温柔，但这种体贴是普丽姆不需要的。于是她不耐烦地加深了这个吻，击溃了休·张最后的矜持。
就在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深入时，普丽姆半睁着的眼睛看到了出现在墙边的那个瘦削的男孩。
莱姆斯呆呆地站在通道口，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样。
“该死！”普丽姆猛地推开休·张，慌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莱姆斯……”
莱姆斯半晌才开口，“我，我来喊你去吃饭……他们说你还在球场……”
“我——”
“你先忙，我走了！”
莱姆斯逃一样地跑了，普丽姆从没见过他跑得这么快，好像见了鬼。
休·张也站了起来，他整理好自己的衣领，轻咳一声，“我们——”
“抱歉！”普丽姆捡起外套，窘迫地捋顺自己的头发，“我得去追他，他是我朋友，那个，我得解释一下……”
休·张茫然地眨眼，“好吧，那么改天见？”
“再见！”
普丽姆狂奔出去，已经看不到莱姆斯的影子，她沿着斜坡往城堡走，在静谧的小路上逐渐冷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羞愧啃食着普丽姆，让她手脚冰凉。她喘着粗气，在心里痛骂自己的鬼运气。
不该有人知道的。她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这本该只是一次短暂的放纵，亲热结束就各自回去，她和休·张本就不熟，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她还要和莱姆斯说明一切，老天，她都能想象到莱姆斯这个老实人会怎么看自己……
普丽姆气愤地拍打自己的脑袋，加快脚步朝城堡走去。
……
这天早些时候，西里斯坐在酒馆里，身边是他的约会对象。
艾达·贝尔是个优秀的姑娘。
她有浓密柔顺的棕色长发，巧克力般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美丽。她谈吐不俗，得体大方，在过去的一小时内，她全力维持气氛，让谈话继续，从未有过片刻的冷场。
“你会选什么课题？”贝尔轻柔地问，这声音在吵闹的酒馆内很容易变得模糊，所以她坐近了一些，希望西里斯能听清。
她轻轻触碰西里斯的肩膀，热切地注视着他。西里斯倚着沙发，胳膊随意搭在靠背上，他毫无波澜的表情中透露出倦怠之色，眼底涌动着不安的灰亮，深邃的五官在稍显昏暗的灯光下颇有些痞气的优雅。
他用一只手转动着手里的玻璃杯，不紧不慢地回答，“课题？”
“你上节课没有认真听吧。”贝尔解释，“艾格教授让我们挑选一个课题自己研究，我选了‘麻瓜的教育’。”
“有什么发现？”西里斯问。
贝尔用手臂撑着桌子，侧身看过来，“那可太多了，我正在搜集关于麻瓜大学的资料，你可以从专业的繁多窥见整个麻瓜世界的庞大程度，他们的社会可比这里复杂。”
“麻瓜拥有的世界更丰富一些，仅此而已。”西里斯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吧台，漫不经心地说，“剔除外部的肌肉，两个世界的内在骨骼都一样。”
“毫无新意，都一样地无聊”当然西里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他的语气和神态完美地传达了他的情绪，贝尔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她不理解西里斯话外的意思。
尽管西里斯很喜欢掌控对话的节奏，但他不愿主动解释什么，因为这会让对话落实到细节之处，细节问题让他抓狂。
“我乱说的。”西里斯胡扯一句，又看向了吧台，“你的朋友还真热情，她快黏在詹姆身上了。”
艾达·贝尔带来的女伴——娇小可人的邦尼·布朗此刻正在纠缠可怜的詹姆。他尴尬地躲开女孩的拥抱，尽力抱紧自己的双臂，镜片后的眼睛时不时看向西里斯，咒骂的话隐藏在视线交流之间。
西里斯狡猾地笑了一下，心里舒服多了。
还好他在出门的时候把詹姆骗了出来，不然西里斯绝对忍不到现在。他深知这场约会只是自己一时冲动的后果，但为了顽固的自尊心，西里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了下去。
他当然不会说和漂亮女生约会是一场折磨，这样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西里斯承认艾达·贝尔的确是个令人舒心的约会对象，她全程迁就自己敷衍的态度，用灵巧的话术引起一个又一个话题，同时又将气氛维持在微妙的暧昧中，这给了他足够的机会去发展一些关系，但西里斯依旧一步都不愿往前走。
因为西里斯感受不到任何动力。在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意识到艾达·贝尔，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之一，对自己的吸引力还没有树屋大。梅林，西里斯在心里焦虑地想，他现在极其渴望去禁林看看自己那还未完工的树屋。
贝尔在这时叹了口气，她同样看向自己的朋友。
“我早就告诉过邦尼，詹姆·波特有喜欢的女生，我劝她换个目标，但显然她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詹姆喜欢伊万斯这事儿人人都知道了吗？”西里斯有些挂不住面子。
“你没发现？”
西里斯烦躁地摇了摇头。他很少关注朋友之外的人，彼得才是那个热衷于到处搜集讯息的小蜜蜂。
贝尔轻笑，“我为什么感觉你对波特喜欢伊万斯这件事有很大的意见？”
“你搞错了。”西里斯说，“我不喜欢的是他执着于伊万斯这件事，好像非她不可。”
“但这多可爱啊，专情是一种美德。”
“不见得。”
西里斯对此嗤之以鼻，回忆起詹姆每次见到伊万斯时的古怪，发觉他总是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再是自己。
“这么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贝尔微微一笑，撑起脸颊靠近了一些，她说话时的气息扑向西里斯的嘴唇。
西里斯不想迎上去，但推开约会对象会显得过于粗鲁，于是他保持了原来的姿势。
“我比较习惯一个人。”他低声回答。
贝尔失望地后撤，她已经没有了刚来的时候的兴奋劲儿，她不理解对方晦暗不明的态度，于是开始暗暗观察西里斯·布莱克。
布莱克和她的距离只有几英寸，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挽住他的胳膊，然后亲吻他英俊的侧脸。这是在真正靠近他之前，贝尔幻想过的场景。她以为她能够在今天的约会后和朋友炫耀一番，说她成功地拿下了霍格沃茨外貌最出色的男生之一。
但她却连西里斯的一个笑脸都没见到。
女士们都知道布莱克有迷人的笑容，他笑起来张扬又热情饱满，仿佛是世上最潇洒的绅士。但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布莱克大多数时间是和朋友在一起，他很少单独行动。
冷漠又疏远，傲慢且自我，说话时若即若离的语气，总是难以停留在一个人身上的眼神，这些似乎才是布莱克的常态。他从没有真正地说过任何有拒绝意味的词句，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同样，他也不会告诉别人该如何和他交谈，他只是坐在那里，让人去取悦他。
可他难以被取悦。
“我想你不会和我有第二次约会了吧。”贝尔叹了口气，沮丧地坐回了桌子对面。
“抱歉。”西里斯推开空了的玻璃酒杯，“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很漂亮，也很风趣。”
他的赞扬听起来倒有些真心，贝尔立刻眉开眼笑。她放弃了继续约会的念头，只想探究一下这个男孩在想什么。
“我有些好奇。”她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出来？你显然对女孩没有兴趣——”
贝尔突然停下，她怔怔地看向远处的詹姆，瞳孔颤抖。
“我对男孩也没有兴趣。”西里斯阴沉地打断对方不靠谱的猜测。
“原来不是这样啊……抱歉。”贝尔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毕竟你总是和波特形影不离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女性——哦，等等！还是有一个的！”
西里斯敲打桌面的手指在这时停了下来。
“你们学院的那个很厉害的追球手，叫希尔是吗？我看到你们经常在一起活动。”贝尔轻笑，“有人猜过她是你的秘密情人呢。”
“谁猜的？”
“就是那些人呗……”贝尔露出八卦的表情，“她是吗？”
西里斯的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她是吗？”
贝尔想了想，缓缓摇头，“才不是，如果她是你女朋友，她今天就不会和卢多·巴格曼出去了。”
“什么？”西里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贝尔解释，“邦尼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她说卢多·巴格曼身边跟着一个女孩，我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希尔，她个子很高，我不会认错。”
“个子高的女生不少。”
“但她的气场让人感觉她能把卢多这个大男生一拳放倒。”
“……”
就是她没错了。
西里斯咬了咬牙，冷着脸拿起外套站了起来，“请见谅，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送你回去了。”
“这么着急？”
西里斯没有答话，他直奔詹姆那桌，然后把他的好哥们从女孩怀里救了出来。他们两个急匆匆地离开了酒馆，西里斯快步走在前面，抢了一辆空马车坐了进去。
“你真是有大毛病！西里斯。”
詹姆骂骂咧咧地坐在他对面，马车在这时动了起来，慢慢朝城堡晃去。
“要约会的是你，晾着人家妹子的也是你，我为了配合你差点被邦尼·布朗活吃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詹姆整理着自己的发型，恼怒地低吼，“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听见了吗？我告诉你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西里斯随口应了一声，心烦意乱地看向了窗外，此时的太阳快要落山，天色昏沉阴暗，西里斯的脚尖不停拍打地面，期望马车能再走快一些。
“你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惦记你的树屋？”詹姆问。
是啊……西里斯心里一空，自己回去要干嘛？他不可能抓住罗茜质问她为什么去见别的男孩，他一没有身份，二没有资格，毕竟他刚才还在和艾达·贝尔咬耳朵。他要是真敢对着罗茜说混账话，她肯定会把自己炸飞。
这时，他看到了对面的詹姆，灵光一现。
“问你一件事。”西里斯拍了拍詹姆的大腿。
“你说。”
“普丽姆对你来说就像妹妹一样，是吧？”
詹姆肯定地点头。
“哥哥是不是要帮妹妹把关，防止她被坏男孩欺负？”
“她被谁欺负了？”詹姆担心地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不可能啊，谁有本事能欺负她啊？也就你天天找她不痛快——”
“你停一下。”西里斯不想听詹姆接下来的话，抬手打断他，“我刚刚得到线报，她跟卢多·巴格曼出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巴格曼？那个击球手？”詹姆瞪大了眼睛，摸着下巴思考，“但我感觉他人挺不错的，普丽姆不会吃亏。”
眼看小算盘要落空，西里斯焦躁地问，“所以你什么也不做？”
“做什么——”詹姆突然回过神来，指着西里斯咧嘴大笑，“好啊，布莱克，你把我当枪使是不是？”
西里斯面不改色地问，“帮不帮这个忙？”
“我倒是没问题，大不了被普丽姆骂一顿。”詹姆耸耸肩，习惯性地抓了下头发，“但你必须知道，如果你不追求她，也不可能阻止其他人喜欢她。”
“我知道。”西里斯长长地叹了口气，眉毛拧在一起，一副嫌弃的模样，“但是……巴格曼？她不能选个更好一点的吗？”
“巴格曼很受欢迎。”
“他像个花枝招展的火鸡，听说还有赌，博的坏毛病。”西里斯不屑地咕哝。
詹姆放声大笑，“所以你想让我和她聊什么？”
“劝她换个优秀点的，至少不能是巴格曼这个水平。”
“要求有点高啊。”詹姆哼道，“我觉得你就是嫉妒了。”
“随你怎么说……”西里斯翻了个白眼，烦躁地低吼一声，用力拍打车门，“梅林！这天杀的马车是该死的蜗牛拉的吗！”
眼看好兄弟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詹姆心情复杂。他幸灾乐祸了一路，但在马车回到城堡的时候又开始担心自己。他可不知道怎么聊约会的事情，这事儿不都是女孩子之间才会聊的吗？普丽姆会和自己谈？
他们跳下马车向橡木大门走去，这时已经有很多人用过了晚餐，门厅内外像以往一样热闹。但男孩们并没有在礼堂见到普丽姆的影子，西里斯倒是发现了和朋友勾肩搭背的卢多·巴格曼，他身边什么女孩也没有。
“怪了。”詹姆说，“你的情报是不是出错了？”
西里斯疑惑地环顾四周，也开始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他暗自松了口气，和詹姆就近坐下。
彼得看到了回来的两人，端着盘子坐了过来，“约会怎么样？”
“没什么好说的。”西里斯咬了一口三明治。
“你看到普丽姆了吗？彼得。”詹姆问。
彼得回忆了一下，“下午见过她，她和拉文克劳的几个球员去打了一场友谊赛。”
“竟然不叫我。”詹姆念叨一句。
西里斯有些奇怪这场莫名其妙的友谊赛是谁发起的，他思考的时候，莱姆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脸色有些尴尬，眼神躲闪，耳朵竟然也变红了。
“你还好吗？哥们儿。”西里斯问。
莱姆斯不安地揉搓手里的叉子，皱着嘴巴，“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
西里斯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普丽姆罗丝从门口冲了进来，她还穿着红色的毛衣，散着头发，手里攥着外套。她气喘吁吁地找到莱姆斯，神色慌张，没注意到其他人也在。
“莱，莱姆斯，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结结巴巴，脸颊通红。
“我理解。”莱姆斯闷闷地说。
“不！”普丽姆笨拙地解释，“你不理解，你也不该看见……我是说，我在球场喝了点酒，刚才不太清醒，谁都有喝多了做蠢事的时候——”
“你做了什么蠢事？”
这声音就像迎面泼来的一捧冷水，普丽姆僵在原地，怔怔地看向莱姆斯旁边的人。
西里斯皱着眉头观察她的表情，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时他又看到拉文克劳的队长走进了礼堂。休·张从这边经过，他暧昧不清的眼神在普丽姆背后停留片刻。结合莱姆斯刚才的反应，一个合理的猜想在西里斯脑海中瞬间成形，他的眼眸变得冰冷，像利刃一般注视着普丽姆的嘴唇。
他有时真希望自己的反应能慢一点。
西里斯攥紧了拳头，过于极端的愤怒让他难以思考，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盯着普丽姆，她看似镇定的眼睛在躲避自己的审视，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西里斯放下手里的杯子，溅出了半杯的水。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你不吃了？”詹姆问。
“吃不下。”他一字一顿地说。
西里斯离开了，他的肩膀蹭过普丽姆的身侧，冷漠得像陌生人。
普丽姆转身望着西里斯离开的背影，无力地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水洒了一桌，染湿了她的袖口。
詹姆想起了刚才的话题，好奇地问，“你刚才到底干什么蠢事了？”
普丽姆和莱姆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了然地点点头，拉了一下嘴上不存在的拉链，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
“别问了。”普丽姆沮丧地扶额，握住了詹姆的手寻求依靠，“你把嘴闭上陪我待会儿就行了，我今天累死了。”
“那你多吃点。”詹姆给她拿了一块牛排。
“吃不下。”
詹姆啧了一声，“饿死你们两个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