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婚礼,程序比较复杂,于秘书长嫁女儿,程序更是复杂上面罗复杂,复杂到家了。

    “太太,大本(操持婚丧嫁娶事宜的人)过来请您的安”小满端了一盘子精致的时令水果进来。

    “且让她客厅等着,我梳洗完就下去”说着苏暮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走到洗手台边洗脸。

    这个大本是于恨冬从南京派过来的,专门操持她和纪长弓的“婚事”,刚开始进纪公馆的时候,眼睛都要看到房顶上,句句话不离于恨冬和于秘书长,动不动就是,“三姨太,这是我们于先生要求的”或者是“三姨太,这个是于小姐亲自加上的”

    苏暮可看多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家伙,以为陕川还是南京,所以她没动声色,只是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拿出了放在客厅茶几抽屉下的勃朗宁小□□,用白底的兰花手绢擦了擦,笑着开枪打碎了一只花瓶。

    这一声枪响和瞬间炸裂的花瓶,以及整齐的跑进来的卫兵,吓得她尖叫一声,抱头蹲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

    “进了纪公馆,请叫我夫人”,苏暮柔和的一句话,都让她吓的脸色惨白,险些被门口的卫兵抬出去。

    有了上次的事情,苏暮故意让她在大厅多站了一会儿,帮她摆摆位置。

    等大本见到苏暮时,已经一刻钟过去了,小满没有让她坐,就是让她等着,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哪里还敢随便坐,只能小心的站在原地不动,这一刻钟的时间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怎么不坐?”苏暮见到大本时,故作惊讶的说,“快坐”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小满,上点茶水”

    “夫人,我是来给您送婚礼流程单的”大本垂目,不敢去看苏暮。

    苏暮接过单子,“现在婚礼,都有流程单了?想当年,我和督军在国外结婚时,也不过就是买了一对戒指,找了一个教堂,请了几个朋友,就结婚了”她摇摇头,打开流程单,看着流程。

    “请高堂这一项去掉”苏暮冷眼看着,大本有些惊慌,她虽然惧怕眼前这位喜笑不随心得三姨太,但这是四姨太特地加上的,这么去了她实在不好交差,只能鼓着勇气问,“夫人,这高堂是四姨太亲自加上的,去了不太好吧”

    苏暮冷眼看过去,“督军父母双亡,你是想犯谁的忌讳?!嗯?”苏暮说的冷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捅到人心最痛的地方。大本被苏暮吓出一身冷汗“没,没,是该删掉,是该删掉”

    苏暮继续往下看,“这是什么?”,她看到了大戏的节目单,“《状元媒》?”杨延昭和柴郡主的爱情故事,呵,于恨冬倒是会挑。

    “回太太,是”

    “请的哪家老板”

    “回太太,和春园的章老板”

    “嗯”

    苏暮和纪长弓结婚时,她还不知道纪长弓已经娶过两房姨太太,两人买了一对婚戒,在同学的瞩目下结了婚,当时她才十八岁,也是在十八岁,纪长弓父亲被杀,他们被迫回国,她第一次见到了病入膏肓的大太太,和完全不懂事的二姨太,而后大太太去逝,二姨太被纪长弓送出了国,纪公馆从此只剩一位姨太太,大家的叫法也从之前的三姨太,慢慢变成了太太,只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行了,你先回去吧,剩下我再看看”苏暮想起过去的事情,突然合上流程单。

    大本本以为苏暮还会说什么,但是竟然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先走了,这下,大本可先松了口气,仿佛活过来一样,快步就走了。

    晚些时候,纪长弓铁青着脸色从军政府司回来,一进门,就直奔书房,苏暮请了丽都花园的裁缝过来量身段,看到纪长弓脸色不悦,就猜到了应该是南京那边来了什么消息。

    “今天就这样吧”苏暮禀退了身边的人,穿好衣服,端上茶水进了书房。

    “出什么事了?”她轻声问

    “委员长那个老狐狸,想让我亲自去南京接亲”

    苏暮笑笑“这是于恨冬要求的吧,委员长应该还没有动心思”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动心思,如果我答应去,很大的可能就会被扣下,永远也回不了陕川了,即使我回了陕川,接亲的护卫队也恐怕回不来了”

    “那就不去”

    “不去?那老狐狸可能就等着这个不去了,正好治我一个尾大不掉之罪”

    纪长弓今天有点反常,平常的他早就想出办法,果断抉择了,今天倒有点故意了,似乎是说给苏暮听的。

    苏暮微微一笑,看来他想试探苏暮会不会因为这场迎亲而乱了阵脚,吃起小女儿家的酸醋,英雄向来喜欢时刻把握自己女人的想法,纪长弓也不例外,只是方法更加隐晦。

    “其实也简单,称病不出,派尤副官带上一队散兵游勇,两箱枪支弹药去南京,委员长既然不想同你撕破脸面,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不知道苏暮如此回答,纪长弓是否满意,

    “或者他之所以让你亲自去迎亲,本就是想试探你一下,谁去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军队和枪支弹药”纪长弓很满意苏暮不让他去的这个想法,一把揽过苏暮,大手在她的腰间来回婆娑。

    “不想让我去南京么?”话语间有点迷醉的娇憨。

    “不想”苏暮淡淡的笑着

    “嗯,我已经让长风出发了,和你说的一样,两箱弹药,一队散兵”纪长弓疲累的靠在苏暮身上,灼热的呼吸从苏暮的后背传来。

    果然苏暮是最了解纪长弓的,只是她没想到纪长弓做的这么绝,竟然派他二弟去,南京水深着呢,尤副官去尚可有一线生机,长风去,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不过不能回来才正如了纪长弓的意,一方面委员长那边有了交代,另一方面他的位置就算是彻底稳了,也不用整天担忧长风起什么歪心思了。只是可惜了长风才刚刚成年,不知道吃不吃的惯金陵的饭菜。

    “带了稠酒么?南京可喝不上这口”她目光有些木讷,喃喃说着。

    纪长弓目光也有些郁结,“带了两大车,够他喝上几年了”

    苏暮突然一激灵,和她相处的这个男人就像是正邪之间的一条线,只要稍微一动,正邪不分。

    长风到南京的日子,陕川下了第一场大雪,整整一夜,纪长弓在小书房也是整整一夜没有出来,在苏暮的印象里 ,只有送走二姨太梅以寒的时候他是坐了整整一夜。

    清早,纪长弓走后,苏暮打开了小书房的门,桌上一摊散乱的纸,是南京发来的电报,用娟秀的蓝色钢笔誊写在一张米黄色的纸上,“纪总督军怀亦兄勋鉴:金陵骤寒,令弟怀世旅途舟车,于公馆伤寒,护于家念夏北上陕川事宜,责成官邸卫队乘机,克日直达陕川,幸勿见怪,兄瑞元悬望之至”

    苏暮心头忽然一紧,等了数十天消息,到头来还是最不幸的那一个,长风被扣在了金陵,委员长拍了官邸的卫队护送于恨冬入陕川,说着好听是官邸卫队,说白了连个正经军都不是,乘机来,说明人也没几个,东西也没多少,还真是吝啬。

    苏暮小心的拿出一根铅笔,在下面的纸张上沙沙划了多次,一行□□的字迹出现在了纸上,委员长惠鉴:电悉。吾弟怀世幸得先生周护,吾心甚安,念夏北上事宜勿念,凛冬已至,迎春不远,弟已具请入。”

    好一句凛冬已至,迎春不远,苏暮将纸收进怀里,望着窗外的白雪皑皑,于恨冬要来也就这一两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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