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得兄长召见商量日后之事,林琰早早入了宫。

    瞧见日头还早不到晌午,林琰悠然慢步出了大内,思量去校场接着练剑。

    迎面就见自家小厮火急火燎跑来,嘴里断续说着:“王爷……四宝楼店家……托人来话,您看上的砚台……要被人买走……”

    小厮话还没说完,林琰双眸微微一沉,大跨步往前走去,利落上马严厉道:“行了!我自己去看看,你先回府。”

    长街策马,林琰一路未敢停歇,经人引着去包间换件寻常人家的衣裳。

    这才慢悠悠晃到前厅口,隔着帘子隐隐瞧见两人。

    一男一女正面对交谈,女子一身浅绿色齐腰襦裙,腰间系着一块镂空团花白玉佩,还有一个绣着茱萸的香囊,她身边的男子一身深蓝色右衽长袍,下摆挂着同样的物件,不过多了一个黑玛瑙平安扣。

    这等物件林琰觉得眼熟,一时竟记不起在何处见过。他用扇子挑起帘子,想上前去碰碰运气。

    谁知云沅和云泽同时看见他后,立马噤了声。

    一时间他的出现略显突兀,好在店里的伙计反应极快,见他来了跑上去点头问好,又把砚台的事同他讲一遍。

    云泽一听便明白了这位就是老早定好的买家,如此横刀夺爱实在不好开口,正踌躇不前间。

    同行云沅上去行礼,先开了口:“实在抱歉,这位公子,今日是我们兄妹二人唐突了,不知这块砚台早有买家。本不该开这个口,实在是家中有人喜欢这物件,喜欢到如痴如醉,才厚着脸想问公子能否割爱,我们兄妹二人定感激不尽。”

    林琰不为所动实则心底犹豫,天底下的砚台终究是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他实在是不忍心。

    云沅言毕悄悄细端他的神情,确实是自己不懂事,立马改口:“公子实在对不住,让你为难。这砚台就算了,我们二人送些其他东西给公子算是对今日事的补偿。”

    说完云沅便问伙计,下一批的砚台何时来?

    期间二人视线相撞,云沅眉眼间沾染上笑意对他点头回应。

    林琰放缓神情,点头回应她。

    一霎时,林琰回想起黑玛瑙是被云大将军送给兄长一块,某日兄长还邀他一同把玩,他们二人想必是云家的。

    “伙计不必记了,这块砚台就当送个人情给这两位吧。”林琰在二人背后沉稳开口。

    云沅和云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感激之情。

    林琰被他们这么一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听姑娘说家中有人懂行,我倒想见见,说不定还能成朋友。”

    云沅本要答话,被一旁许久不说话的云泽抢先,“家中确实有人懂行,不知公子是何家?”

    林琰把崔越名头托出,和他二人闲聊起来。

    一旁的伙计放下记簿,手上不敢有任何懈怠找好盒用黄麻纸捆好外皮,把它送到姑娘手上。

    云沅点头接过,掏出两锭银子搁在柜台上,“伙计,还请劳烦你,今日崔公子瞧上的东西就从这一锭银里出,另外一锭就算是砚台钱,不用找了。”

    她与崔越的视线短暂交汇,而后匆匆分别。

    崔越暗中端详面前的人,肤色白皙,明眸皓齿,宛如洁白无瑕的月光。

    伙计隔着柜台忙说谢谢贵人。

    云沅转过身来朝他二人行礼,“那我便先行告退了。”临走时暗暗触碰云泽衣袖让他留人。

    不知道被拉着说了多少废话,林琰可算等到云承,这人一张口便让他钦佩不已。

    “细观砚台温润细腻,纹理清晰,星晕明显。手摸起来如孩儿面,似美人肤,吹气盈珠。用手扣砚听声铿锵玲珑。这用起来肯定就是储墨不涸,久磨不损了。”

    林琰跟着欣慰地直点头,他们二人走后林琰心里少有慰藉,砚台结知己,如何都不亏本。

    回去路上云承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云泽几次开口都生生忍住。

    同行的云承早就有所察觉,他缓缓言语:“今日的事回去不要同小妹讲,她日后进了宫中学礼,自然就知道崔越是何许人。”

    云泽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反观云承未有任何表示还逐渐走远。

    他低头打量自己今日衣着,心里不断回想。

    崔越那么短的时间改口,果真有所图谋。

    日子也算快,院里种的花草在一场雨后都逐渐支棱起来,树上的蝉鸣阵阵传入耳来,闷热的日子里有这些仿佛不再难熬。

    云沅开始收拾东西进宫去。

    她招呼玲儿和香儿来帮忙,玲儿见状就从柜子里拿出云沅的几件常穿衣裳问:“小姐,这几件都拿走,如何?”

    “行吧,不用太多够一月换洗便好。”云沅瞧着衣裳颜色淡雅素净,深得她心。

    “小姐,你要不要带些首饰?”香儿含笑着朝梳妆镜前走去,“就是日常用的那些。”

    云沅扭头看她轻笑应答:“好啊,那再给我找两本书看看。”

    “小姐啊,您是学规矩的,怎么还当是去玩呢?”玲儿焦急开口规劝,“要是宫里人知道肯定笑话小姐不知规矩的。”

    香儿反倒不以为然:“小姐是去学规矩没错,但也不能不让人解闷啊!再说了小姐那么聪慧肯定学得快。”

    “好了好了,我还没说要拿哪两本书呢,你们这就急,我心里有数呢,别担心啊。”

    云沅把书架上的医书拿走两本,塞在衣服上层,绑好包裹。

    还未出门大兄大嫂迎了上来,云沅背起包裹没有丝毫踌躇,朝他们走去。

    身怀六甲的大嫂拉着云沅的手,“阿沅,宫里规矩多,不可胡闹啊!”说着还替云沅理了理鬓发,眼底的不舍与怜惜溢出眼眶。

    “大嫂嫂,阿沅会好好的,别再忧神了,对肚里的孩儿不好。”

    云沅伸出手抚摸起大嫂嫂的肚子,竟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踢她,她低下头言语:“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看你。”

    “时辰不早了,阿沅,走吧!你二兄今日没法送你,等你回来那日我让他去宫门等你。”陪着的大兄默默接过云沅手里的包裹,一边扶着妻子慢走,一边又扭头看着她。

    云府大门前,云沅见到等候多时的父亲,上前行礼,柔声道:“爹爹要好好照顾自己,女儿一月即归。”

    “行了,快去吧,别误了时辰。”云父朝她摆摆手,眼神里多了些许闪躲。

    父亲向来说一不二,往常发生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们。

    云沅无奈苦笑,随后将视线向兄嫂投去,“好,大兄大嫂嫂,保重。”云沅踏着马凳上了马车。

    坐稳后云沅掀起帘子冲他们点头。

    云父无言站在门口轻叹,车夫驱动马车一点点消失在这条道口,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自从云母故去,自己立下不续弦不纳妾的誓言。

    如今女儿要嫁人了,他纵有万般不舍也要接受。

    马车咕噜噜碾在路上,聆听声音推算何时到,是漫漫长路的乐子。

    帘外小厮出声提醒云沅,“小姐,宫门到了 。”

    她撩起帘子一角,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刚站好还没来得及细观这遮天蔽日的宫门却听见:“这位便是云家妹妹吧,好清秀的样貌,难怪仁王殿下喜欢。”

    顺声寻去,云沅轻笑起来:“姐姐是刘太尉家的吧,阿沅这里有礼了,姐姐谬赞了,实在不敢当。”

    还没行礼却被她一把拉起,挽着拍了拍手背,“日后不用行礼,你我二人还算是个伴呢,走吧走吧,别让女官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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