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形的脸露不出疑惑的表情,只是他的手指分明颤着,谢浪闻嫌恶的离开他的接触,水色的衣袍迎风飘动,“我怎么会不信你,王爷,还记得我是谁吗?”

    钰王空洞的望着他,他空有一副狼子野心却无多少算计,皮囊有的只是阴毒却全无配的上这份阴毒的脑子,恍如方才醒悟,“是你害我!你这个……贱东西,活该亲娘是个婊/子!咳咳咳!”

    他还想怒骂,却冷不丁回神意识到他此时的希望全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又转变了态度,“本王的霸业就在眼前,你为何如此对待本王?若是你肯回心转意,我愿既往不咎。”

    他身处下风却还如此谈条件,谢浪闻也不恼怒,只是眯眼看了他半晌,“王爷的霸业就在眼前,我怎么会忘呢,我不会让你死的。”

    钰王焦黑的嘴唇瞬间咧开,有一分欣喜,可接下来年轻人不容置疑的话语却让他入坠阿鼻地狱。

    谢浪闻扬了扬眉梢,冷声道,“王爷无法死。活着却对我无用,反而还会添上不少麻烦,所以王爷……”

    他俯下身,清冷的眸子像是水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缓缓的在钰王耳边说出了那句话。

    钰王彻底的昏死过去,谢浪闻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具烧焦的身躯,他兀自打了个手势,不久之后便有暗卫上前将钰王不知带去了何处。

    漫天繁星犹如神明洞察一切,可惜一切神明却在这水色衣袍的男人面前黯然失色。四周静的可怕,地火转为淡淡的幽兰,从地下钻出吞噬一切残烬。

    其余人等早就被他的心腹遣散了,女子淡色的衣角迎着狂风猎猎作响,秀眸之中含着一丝迷惑,却见他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身上带有淡淡的火焰气息,径自捧住她的面颊,嗓音低沉,“害不害怕?”

    心潮起伏时说的话总是那么少,他这番真正想问的是她看见了他最残酷的一面,会不会觉得慌乱,乃至慌张,然后弃他而去。

    但是这问题太狼狈,他不会言之于口。

    触在脸上的手指冰凉如霜,长眸也如地火般闪动,平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见他的眼神愈加暗淡,他幽幽的盯着她,忽然长叹一声。

    天空忽然划过一只乌黑的鸟雀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等他回过神来,冰凉的指尖忽然贴上两只温热的小手,眼前人的眸中带笑,“我不怕你。”

    她又软又柔的声音像是一阵微风般拂过自己的心坎,恍若神明把他从血红色的杀虐世界拯救出来。

    他十岁拜师学剑,师父惊讶于他惊天的根骨,却冷冷的对他说他杀虐太重。

    他人情淡薄,瞧不上世间万物。

    从小在侯府中长大,金尊玉贵的少爷,却冷情冷性如此,不知多少个日夜长长的挨着至无望的天明。

    世间无人爱他,无数人痴恋他的地位,尊荣乃至一张美丽的面皮,却从无有人欣赏他在暗处扒开别人暗红色的心脏。他们恐慌,觉得他再也不是那个坐在神坛之上高贵矜持的谢二少爷。

    多新鲜,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他是一头眸中闪着冷冷寒光的猛兽,可惜无人爱他的心。

    可是如今她却抚住自己的手背,他俯身深深的望向那张柔软的小脸,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冷情冷性。

    此生真情只此一人,半身热血渐凉,只因真心交付只此一人。

    他也有自己的一颗痴心,只给她赏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一定是命中注定,不然这小心翼翼的情绪连自己都不敢肯定,冰凉的双手慢慢回暖,平霓眉梢微动的看着他,却忽然望见从来不哭的男人,眼眶一抹艳色,随即热泪滚滚而下,迎风飘至她的面颊之上。

    她抬手细细的抚去,安静的发问,“为什么会哭?”

    谢浪闻的眼泪垂落至她温热的指尖,又被他小心的擦去,他嗓音暗沉的不像话,攥着她的手腕凝目看着她,好半晌才露出笑容,“卿卿貌美,我终于发现一片真心没有错付,所以感动落泪。”

    静静的看了他片刻,平霓扬起唇,抬手不轻不重的揍了他一下,两人依偎着踏着满天星辰汇集而成的路慢慢的走回去。

    钰王的死讯迟迟没有传来,谢浪闻像是对此毫不意外。

    晨起倦梳头,她懒懒的靠在车臂上,身前拥着鲜色的锦衾,一身白皙皮肤被衬的愈发像是山间雪。她惺忪的眼眸张开,启唇打了个哈欠。

    “为何现在还没有消息?”她有些不安的起身,柔柔的清风擦过眼前男人的眼皮,在他对面坐定。

    “还不到他死的时候。”谢浪闻放下茶盏,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此事的真相,朝她招手,“过来。”

    他执起岸边的桃木梳,拎起一瓶发油略略将其沾湿,军中婢女大多属于武将,他并没有随身的婢女,可惜平霓自己又总是有几分笨拙,将自己的一头青丝弄得毛毛躁躁。

    他为此头痛不已,于是决定自己亲手每日为其梳发。

    平霓从善如流的贴着他的胸膛,闭起眼睛舒服的叹了一声,“谢谢夫君。”

    这副样子总是乖巧的不像话,深深的映入谢浪闻的眼帘,他心中一动,手上的动作一停,眸中淡笑,“为夫每日辛勤照料霓儿,霓儿却从不报答夫君,如今我甘愿用寻常挥剑的手提娘子细细梳发,娘子可愿意给我小小的报答。”

    平霓瞬间警觉,悄悄离开他寸许,粉颊微红,“你想要什么报答,绝不能太……过分的。”

    她声音细的像是蚊子,脸颊愈来愈红,直至红的像是盛开的牡丹,谢浪闻将她调转过来,“我想要的,便是娘子心中猜想之物。”

    平霓长睫如蝶翼般扑闪,青丝随着动作垂落在地毯上,却仍是不肯松口,“我心中并没有猜想关于你的事情!”

    颇有几分怨念的说起来,谢浪闻更觉得这副样子可爱无比,他也不恼,只是凑过来捏住她的下颌,俯下身亲了她一下。

    “并没有猜想吗?那霓儿这是宛如天上谪仙般的人物。”他静水般的长眸染上一丝炙热,“可惜为夫是地上的凡夫俗子,想要的也是也是这世间大俗大乐之事。”

    他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平霓怎么会听不懂,羞红了脸,只能暗恨他那烫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挥之不去。她仰起脸,声音发虚,“我从未有过几分真材实学,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讲些什么,正好我还有事,先告辞。”

    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甫一踏上地毯,便瞧见他微微一笑,接着自个的身子便不由自己控制了,等至回神,纤腰又落入这狡猾的狐狸手中,偏生他还不安分,若有所指的摩挲了几下,沉嗓道,“想要逃到哪儿去?”

    平霓顿时身子就软了,粉颊柔的不可思议,红唇轻颤,“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谢浪闻轻笑一声,松松的搂抱着她起身,将她放至放至软榻之上,“做让你高兴的事情。”

    最后平霓还是没能逃脱此人的魔爪,一身娇躯在榻中柔软似水,又像是一支被他种植在禁地只容他自己采撷的娇花。

    车中晃荡不止,她面红耳赤,而他却冷静的倒像是真成了这世间的谪仙,只是冰凉的手指触碰,缱绻的意味渐浓,又像是谪仙为了她而堕入凡间。

    平霓掩住眼睛不让自己直视,他长臂屈伸揭开她的手臂,一下子就轻而易举的让她瞧见了皮肤上殷红的痕迹,他坏心一起,要拉着她与自己共赴沉沦,不允许她跳脱出自己的掌控之外。

    令她直视自己的身体,也看着他的身体。

    像是天空落下一场红雨,不知过了多久才淅淅沥沥的止住。平霓只觉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双眸半睁半闭,谢浪闻松松的搂抱着她,他神清气爽,但是胸膛之间被方才的动作汗湿,惹得平霓推他,“不舒服。”

    她抗拒的意味浓,倒像是对方才他执掌她的身体做出的控诉。谢浪闻只好无奈的笑一笑,在她鬓边留下一吻,道,“知道了,真是个挑剔的孩子。”

    说完他便披衣起身,三千青丝随着微风柔柔拂动去沐浴了。

    钰王在天火之中侥幸存活,军中传言纷纷,甚至有人说这是上天的旨意。

    上天的旨意,钰王得到了神眷,非但不死,还会加冕为皇。他是金龙在世间的化身。

    平霓端坐在案前,咽下口中的一口差点,笑笑,“若真是金龙的化身,岂不是龙尾巴都被烧焦了?”

    “哪里是什么金龙?”谢浪闻瞥了他一眼,悠悠的嗅闻香片的气息,“我看不过是地里跑的一只田鸡。”

    数日之后,许久未曾露面的钰王终于出现在军中练兵场。

    他倚靠在高台上的镀着黄金的王座之上,全身上下被衣服裹的严严实实,往日威严的面孔上也贴满了极薄的药纸,如此厚重的包裹之下真假难辨,但是众人都知道他受了极重的伤,便也不敢妄加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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