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淹过，皇城灯火半灭。
永安门后的狭道处，两个值班的侍卫一高一矮，抱胸打盹儿，忽的，高个儿脚下一滑。
他摇摇头，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立时精神起来，对着矮个儿就是一记肘击。
“嘶！”矮个儿踉跄一下，满面怒色。“你干嘛！”
高个儿捞起他，板正站好。脚步声拉近，矮个儿旋即会意，在侍卫长到来前站好。
侍卫长面色冷峻，扫了二人一眼就离开，带走身后长串禁军。
良久，脚步声终于消失。
二人松下腰板，搓搓手心的虚汗。
“这都过丑正了，平时不早该调班了吗？怎么咱们还在这儿？”矮个儿小声抱怨。
“好像是须妃娘娘的意思，你看侍卫长都巡逻两个时辰了，不也得臭着脸继续走？”高个儿叹气道。
“啊？须妃让巡逻干什么？”矮个儿挂起眉毛。“天杀啊，我们不用睡觉吗？”
“小点儿声！”高个儿猛拍他的胳膊。
矮个儿委屈地揉着胳膊。
“我听说的。”高个儿将头凑近，压低声音。“咱们不是跟楚西打仗吗？就前几天，金城来消息了。”
“哎呀，这我知道。”矮个儿抓住话头。“大败哦，好像是因为明神军叛国，跟楚西有勾当，结果被人坑了。”
高个儿一甩手。“可不，还害得金城百姓也跟着陪葬，整整十万条人命嘞！”
“之前那么威风，破了三国，还有他们的元帅，凌九霄！”高个儿语调难掩地升高。“就是她，咱们流江的大人物，抢来史官的书，在陛下面前自封的军名。”
“嘁。”矮个儿甩头。“凌九霄之前威风，谁不认识她这个大将军？但要我说，军队叛国，那她这元帅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高个儿敷衍一句，随后伸腰打瞌睡。
“别睡别睡。”挨个儿拍他。“你还没说，须妃让巡逻跟这有什么关系？”
高个儿反应过来，随后道：“不还有金城嘛，陛下想祭奠金城的百姓，在归真观放了灵位，过两天要国丧。”
“须妃娘娘说怕恶魂回宫，扰了同胞安息，所以半夜巡逻，有人气。”高个儿说完，就要睡去。“估计防的就是明神军。”
他眼皮滑下，身子失去依靠猛地前扑。高个儿喘着气，声音含怒。“你怎么不扶我一把？！”
矮个儿没有回应，只是痴愣地望向某处。
“可是……归真观是不是着火了啊？”
火光扑在归真观冷白的墙壁，忽明忽灭。
萧微然坐在垫子上，看着火焰膨胀。
他眉目拧紧。“还有多久才好？”
观前桌案，一白衣仙师模样的人点着烛火，加大火势。“万魂需更多明火安息，还请陛下耐心。”
萧微然面色依旧不耐，但还是坐在原地。
须妃请人给金城难魂作法，说需真龙之气安抚民心，让他在这儿坐上一个时辰。
归真观是皇家道观，只是萧微然从不重视，只在必要时做做样子，比如现在。
如果不是须妃，他不会踏进这破观半步。
火光越发明亮，甚至发红。
猝然，一粒火星落在萧微然的鼻尖。他胸腔起伏，猛地站起。“你这是做什么？！”
仙师转过身，默默站立。
人皇，是要对仙人尊敬的。
可惜，萧微然不是人们期盼的人皇，而且面前的仙师也毫无灵力。
“火星是冤魂的示意，陛下，他们在向你挥手。”仙师的声音飘忽火光间。她帽下丝网飘荡，萧微然看不清她的脸。
萧微然面色冷下，不屑地甩起衣袍，走向门外。“今晚就到这儿，两日后国丧，会奉上叛军首级，别让他们烦朕。”
道观隐蔽的墙下，埋着上百具面目全非的焦灼头骨。
火光拉长两人的距离，仙师在身后作揖。
“是。”
“嘎吱——”
观门被打开，走出一年老太监。“陛下，须妃娘娘吩咐，乾坤殿已备好惊喜。”
萧微然脖颈后的火焰敲敲褪去。
他怒色扫去一半，声音轻快不少。“快，快！朕要赶紧找阿折！”
夜色落进宫殿地面。
须归折坐在宫殿外，望着月光。“天色银河……呵。”
身侧的宫女俯身。“怎么了？娘娘。”
须归折闭上眼，殷红嘴角勾着，扣起指尖。“晚间，要红作衬，才算佳色。”
……
太监打着红灯笼，推开大门。“陛下，请。”
萧微然快步上前，脚下踉跄。“阿折，阿折？！”
他转几次身，心下又焦躁起来。“阿折呢？你不是说她在这儿吗？！”
太监肩膀抖动，噗通跪下。“陛下息怒，娘娘……娘娘说的是，请陛下先看烟花。”
“烟花？”萧微然挑眉，声音慢下。“那就快放。”
太监连应几声，小步退下。
萧微然连转几圈，挥甩袖子。他站在多年没有上朝的乾坤殿，走到龙椅前刷地躺下。
在乾坤殿放烟花，还是他的阿折令人欢心。
心声方起，眼前便亮起明光。
萧微然直起身子，走向光亮处，耳鼓却被喊声震动。
“救命啊，走水了，皇宫走水了——”
他笑容僵住，愣在原地。
火光顺着叫喊冲撞墙面，他后退几步，撞上屋柱。瓦片砸下，萧微然侧头躲过，发现大门不知何时打开。
他不断推挤喉结，终于找回声音。“来——来人，救驾，救驾——”
“咚——”
木柱带着火尾砸下，萧微然贴着地面翻身，却觉脖颈一凉。
他堪堪回头，开阳的剑身擦着他的脖颈。
“火星，是冤魂的示意。”丝网早已被扯下，凌九霄目光与火海一同烧灼。
萧微然瞳孔缩成点，不断颤动。
凌九霄手起撩剑，划开萧微然的脖颈。巨大的冲力将他向后翻去。
萧微然捂着伤口，手指缝隙处，黑气迅速填补伤口，肉色的皮肤上漫开黑紫纹路。
凌九霄目中狠色更甚。
萧微然已经入魔了。
她向前送剑，贯穿他的左肩。黑气涌出萧微然的口腔，他面色狰狞起来。
“你是不配做人。”凌九霄向前走去。“但当魔，也是脏了魔族。”
萧微然不断吸气，挥动右臂想推开凌九霄。“你个贱民！”
剑光掠过，凌九霄上刺剑尖想砍掉萧微然的右臂，却被他小臂的纱布顿住动作。
——“那个阵图在陛下身上，保他长生。”
凌九霄抓住他的手腕，剑锋擦上纱布。
“贱民，别碰朕！”萧微然甩手，却被死死箍住。
剑锋挑开纱布，随着纱布层层剥落，刻在臂膀上的阵图落在凌九霄的眼中，便越发清晰。
所有人趋之若鹜，可保长生的阵图，一笔一划刻在萧微然的右臂。
“朕的生灵大阵！贱民，住手！”萧微然失声。
生灵大阵。
屠了十万人的生灵大阵。
凌九霄踩住他挣扎的脚踝，凝刃下劈。
萧微然的右臂应声落进火舌。
他口腔大开，想要叫喊却被扼住喉咙，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凌九霄右手一挥，开阳嵌进他左臂，钉进木柱。萧微然伸长脖子，青筋暴起。
凌九霄声音放低，裹着狠厉。“没了你的长生大阵，很疼？萧微然，你这种人，不配多活一刻。”
萧微然拼命探头，向门外高声道：“救驾——刺客，有刺客——”
凌九霄眉目一挑，莫名笑出声。
金城沙场，也有人这么求生过。
可惜，被黄沙吹散了。
她抓住萧微然的头颅。
也许死到临头，萧微然暂时停下挣扎，他抬起眸，穿过缝隙瞪着凌九霄。“你不过是朕大道上的一块儿垫脚石，一个贱民！”
看到凌九霄越发冰凉的眼神，萧微然的声音止不住提高。“朕想要的东西，你通通得双手奉上！”
“萧、微、然。”凌九霄右手抵住他的胸口，眸光刮过他每寸骨头。“你该死。”
她以灵气化刃，剖开萧微然的胸膛。
鲜血涌出血肉，在火海中蒸发。萧微然不断仰头，发出哑声。
凌九霄顺进他的胸骨，娴熟地前刺，捅穿他的心脏。
“咚——”
凌九霄侧头，躲过身后刺来的攻击。她闪身后退，却刹那神经猛跳。
方才从她头侧砸过的是一块头颅，眉目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南起。
握着开阳的手猛地颤动，凌九霄瞪向门口。
张思佑站在门扉处，向将近死透的萧微然作揖。“属下，救驾来迟。”
凌九霄站在木柱旁，眉目锋利处落上火星。
张思佑笑言。“凌大人，南副帅死前都在念叨你，所以我就带他来见你了。”
永安门后的狭道处，两个值班的侍卫一高一矮，抱胸打盹儿，忽的，高个儿脚下一滑。
他摇摇头，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立时精神起来，对着矮个儿就是一记肘击。
“嘶！”矮个儿踉跄一下，满面怒色。“你干嘛！”
高个儿捞起他，板正站好。脚步声拉近，矮个儿旋即会意，在侍卫长到来前站好。
侍卫长面色冷峻，扫了二人一眼就离开，带走身后长串禁军。
良久，脚步声终于消失。
二人松下腰板，搓搓手心的虚汗。
“这都过丑正了，平时不早该调班了吗？怎么咱们还在这儿？”矮个儿小声抱怨。
“好像是须妃娘娘的意思，你看侍卫长都巡逻两个时辰了，不也得臭着脸继续走？”高个儿叹气道。
“啊？须妃让巡逻干什么？”矮个儿挂起眉毛。“天杀啊，我们不用睡觉吗？”
“小点儿声！”高个儿猛拍他的胳膊。
矮个儿委屈地揉着胳膊。
“我听说的。”高个儿将头凑近，压低声音。“咱们不是跟楚西打仗吗？就前几天，金城来消息了。”
“哎呀，这我知道。”矮个儿抓住话头。“大败哦，好像是因为明神军叛国，跟楚西有勾当，结果被人坑了。”
高个儿一甩手。“可不，还害得金城百姓也跟着陪葬，整整十万条人命嘞！”
“之前那么威风，破了三国，还有他们的元帅，凌九霄！”高个儿语调难掩地升高。“就是她，咱们流江的大人物，抢来史官的书，在陛下面前自封的军名。”
“嘁。”矮个儿甩头。“凌九霄之前威风，谁不认识她这个大将军？但要我说，军队叛国，那她这元帅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高个儿敷衍一句，随后伸腰打瞌睡。
“别睡别睡。”挨个儿拍他。“你还没说，须妃让巡逻跟这有什么关系？”
高个儿反应过来，随后道：“不还有金城嘛，陛下想祭奠金城的百姓，在归真观放了灵位，过两天要国丧。”
“须妃娘娘说怕恶魂回宫，扰了同胞安息，所以半夜巡逻，有人气。”高个儿说完，就要睡去。“估计防的就是明神军。”
他眼皮滑下，身子失去依靠猛地前扑。高个儿喘着气，声音含怒。“你怎么不扶我一把？！”
矮个儿没有回应，只是痴愣地望向某处。
“可是……归真观是不是着火了啊？”
火光扑在归真观冷白的墙壁，忽明忽灭。
萧微然坐在垫子上，看着火焰膨胀。
他眉目拧紧。“还有多久才好？”
观前桌案，一白衣仙师模样的人点着烛火，加大火势。“万魂需更多明火安息，还请陛下耐心。”
萧微然面色依旧不耐，但还是坐在原地。
须妃请人给金城难魂作法，说需真龙之气安抚民心，让他在这儿坐上一个时辰。
归真观是皇家道观，只是萧微然从不重视，只在必要时做做样子，比如现在。
如果不是须妃，他不会踏进这破观半步。
火光越发明亮，甚至发红。
猝然，一粒火星落在萧微然的鼻尖。他胸腔起伏，猛地站起。“你这是做什么？！”
仙师转过身，默默站立。
人皇，是要对仙人尊敬的。
可惜，萧微然不是人们期盼的人皇，而且面前的仙师也毫无灵力。
“火星是冤魂的示意，陛下，他们在向你挥手。”仙师的声音飘忽火光间。她帽下丝网飘荡，萧微然看不清她的脸。
萧微然面色冷下，不屑地甩起衣袍，走向门外。“今晚就到这儿，两日后国丧，会奉上叛军首级，别让他们烦朕。”
道观隐蔽的墙下，埋着上百具面目全非的焦灼头骨。
火光拉长两人的距离，仙师在身后作揖。
“是。”
“嘎吱——”
观门被打开，走出一年老太监。“陛下，须妃娘娘吩咐，乾坤殿已备好惊喜。”
萧微然脖颈后的火焰敲敲褪去。
他怒色扫去一半，声音轻快不少。“快，快！朕要赶紧找阿折！”
夜色落进宫殿地面。
须归折坐在宫殿外，望着月光。“天色银河……呵。”
身侧的宫女俯身。“怎么了？娘娘。”
须归折闭上眼，殷红嘴角勾着，扣起指尖。“晚间，要红作衬，才算佳色。”
……
太监打着红灯笼，推开大门。“陛下，请。”
萧微然快步上前，脚下踉跄。“阿折，阿折？！”
他转几次身，心下又焦躁起来。“阿折呢？你不是说她在这儿吗？！”
太监肩膀抖动，噗通跪下。“陛下息怒，娘娘……娘娘说的是，请陛下先看烟花。”
“烟花？”萧微然挑眉，声音慢下。“那就快放。”
太监连应几声，小步退下。
萧微然连转几圈，挥甩袖子。他站在多年没有上朝的乾坤殿，走到龙椅前刷地躺下。
在乾坤殿放烟花，还是他的阿折令人欢心。
心声方起，眼前便亮起明光。
萧微然直起身子，走向光亮处，耳鼓却被喊声震动。
“救命啊，走水了，皇宫走水了——”
他笑容僵住，愣在原地。
火光顺着叫喊冲撞墙面，他后退几步，撞上屋柱。瓦片砸下，萧微然侧头躲过，发现大门不知何时打开。
他不断推挤喉结，终于找回声音。“来——来人，救驾，救驾——”
“咚——”
木柱带着火尾砸下，萧微然贴着地面翻身，却觉脖颈一凉。
他堪堪回头，开阳的剑身擦着他的脖颈。
“火星，是冤魂的示意。”丝网早已被扯下，凌九霄目光与火海一同烧灼。
萧微然瞳孔缩成点，不断颤动。
凌九霄手起撩剑，划开萧微然的脖颈。巨大的冲力将他向后翻去。
萧微然捂着伤口，手指缝隙处，黑气迅速填补伤口，肉色的皮肤上漫开黑紫纹路。
凌九霄目中狠色更甚。
萧微然已经入魔了。
她向前送剑，贯穿他的左肩。黑气涌出萧微然的口腔，他面色狰狞起来。
“你是不配做人。”凌九霄向前走去。“但当魔，也是脏了魔族。”
萧微然不断吸气，挥动右臂想推开凌九霄。“你个贱民！”
剑光掠过，凌九霄上刺剑尖想砍掉萧微然的右臂，却被他小臂的纱布顿住动作。
——“那个阵图在陛下身上，保他长生。”
凌九霄抓住他的手腕，剑锋擦上纱布。
“贱民，别碰朕！”萧微然甩手，却被死死箍住。
剑锋挑开纱布，随着纱布层层剥落，刻在臂膀上的阵图落在凌九霄的眼中，便越发清晰。
所有人趋之若鹜，可保长生的阵图，一笔一划刻在萧微然的右臂。
“朕的生灵大阵！贱民，住手！”萧微然失声。
生灵大阵。
屠了十万人的生灵大阵。
凌九霄踩住他挣扎的脚踝，凝刃下劈。
萧微然的右臂应声落进火舌。
他口腔大开，想要叫喊却被扼住喉咙，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凌九霄右手一挥，开阳嵌进他左臂，钉进木柱。萧微然伸长脖子，青筋暴起。
凌九霄声音放低，裹着狠厉。“没了你的长生大阵，很疼？萧微然，你这种人，不配多活一刻。”
萧微然拼命探头，向门外高声道：“救驾——刺客，有刺客——”
凌九霄眉目一挑，莫名笑出声。
金城沙场，也有人这么求生过。
可惜，被黄沙吹散了。
她抓住萧微然的头颅。
也许死到临头，萧微然暂时停下挣扎，他抬起眸，穿过缝隙瞪着凌九霄。“你不过是朕大道上的一块儿垫脚石，一个贱民！”
看到凌九霄越发冰凉的眼神，萧微然的声音止不住提高。“朕想要的东西，你通通得双手奉上！”
“萧、微、然。”凌九霄右手抵住他的胸口，眸光刮过他每寸骨头。“你该死。”
她以灵气化刃，剖开萧微然的胸膛。
鲜血涌出血肉，在火海中蒸发。萧微然不断仰头，发出哑声。
凌九霄顺进他的胸骨，娴熟地前刺，捅穿他的心脏。
“咚——”
凌九霄侧头，躲过身后刺来的攻击。她闪身后退，却刹那神经猛跳。
方才从她头侧砸过的是一块头颅，眉目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南起。
握着开阳的手猛地颤动，凌九霄瞪向门口。
张思佑站在门扉处，向将近死透的萧微然作揖。“属下，救驾来迟。”
凌九霄站在木柱旁，眉目锋利处落上火星。
张思佑笑言。“凌大人，南副帅死前都在念叨你，所以我就带他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