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央中枪的位置不是很凶险,一个小时后她被推出手术室。夏雯和周叙之他们赶到时陈乐央刚回到病房。

    三人一直奔陈乐央床边,看到她没有血色的脸,夏雯潸潸泪下,问床尾的儿子,“阿衍,央央怎么样?”

    周浔衍心事重重,“子弹取了,医生说没伤及要害,好好养能养好。”

    央央中枪的事,让他到现在心神难安,全身的肌肉仍在绷紧状态的。他们才相认,她却险些丢了性命。

    刚才给央央扣病号服扣子时他发现了她脖子上指甲盖大小的疤痕,而且能看出不是新伤,如果只是皮外伤不可能会留疤至今,这个位置意外不可能,只可能是—央央曾自杀过。

    他痛心入骨,冀忱就是这么爱她的,千方百计夺走她却不能好好对待她……

    破碎的、身心俱疲的她、突破万难只为回到到家人身边,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命去还冀忱的恩。

    想到这里,恨不得冲过去把冀忱抽皮拔骨。但他不能这么做,央央也不会同意,冀忱犯下的一桩桩一件件需要法律去审判。

    这些年她背负太多太多了,被恩情裹挟、被拿捏威胁,还需日夜防备冀忱,她想父母、想朋友、想他这个丈夫,却无一人救她。

    “今早嫂子发信息和我请假,我也没多想,不知道发生这么多事。”周叙之说这话时转脸看他哥,冷不防被他脸上看到了暴戾凶狠、憎恨阴沉的神态吓得愣住,似又回到二十多年前。

    初一那年,他去哥哥教室找他,却目睹他正在和个子瘦小的男孩打架。教室里所有人都在围观,都不敢上前,他挤开人群到前面,看到是那个小个子男生他人虽小却生的精瘦,男生拿着凳子两只蹬脚压住哥哥的脖子,跪坐在哥哥的身上,而身下的哥哥全脸通红,双手抱着凳子腿,双腿挣扎,他上去准备拉开男生,突然哥哥不知道哪里爆发出的力气,抓住蹬腿的手把凳子整个翻过来,也把身上的人给翻了下去,哥哥反客为主,抓起凳子不计后果的朝男生的额头砸下去。

    老师赶来为时已晚,男生痛晕在地,所有人都惊恐万状,他更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只有哥哥跟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

    后来查出来才知道,是那个男生因为他喜欢的女孩给哥哥情书,就学电视里剪断了哥哥摩托车的刹车线,害的他刹不住差点冲进河里,而后哥哥从他那帮朋友那里得知真相,就有了报复这一出。

    后来哥哥也受到惩罚了,不但被学校记大过,回家还被父亲拿着皮带抽打了半个小时。那时一米八高的哥哥跪在地上,身上只一件单薄的短袖,皮带一下接一下,被抽的后背血肉模糊。

    曾经的哥哥有仇必报、肆意妄为,心肠冷硬,是嫂子一点点软化他的,电话里哥哥只说嫂子中枪住院了,给了地址,他想哥哥之所以这副表情一定是嫂子在那个人那里遭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之前还和哥哥说那个人应该没有亏待嫂子,让他放宽心,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三人压着声你一言我一句像周浔衍询问这几年发生的事和今天的情况,周浔衍几乎有问必答,只是眉宇间那股戾气越来越重。

    被忽略在沙发上的周念,想到妈咪睡到现在都没醒,爸爸也不理她了难过得想哭,她跳下沙发,走到床尾牵住周浔衍的手指,摇了摇。

    三双眼睛全部落在周念的脸色,夏雯擦了擦眼睛,“阿衍,这是?”

    不难看出来这孩子眉眼生的实在像阿衍,三人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周浔衍弯腰抱起,让周念面朝他们,“周念,我和央央的女儿。”

    孩子的出现,让三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尽转瞬为喜,夏雯拭着泪走到周浔衍跟前向周念张开手,“念念,我是奶奶。”

    周念一点不怕生对他们还很有亲切感,身子往前倾,周浔衍就把她交给了夏雯。这孩子简直和阿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乖巧且文气的特点确是像极了央央。

    “奶奶。”周念娇糯糯地道。

    夏雯埃了一声,乐的嘴巴都并不起来。

    周叙之上来揉了揉周念的头顶,“我是叔叔。”

    “我是姑姑。”庄心月摇手打招呼。

    “叔叔、姑姑。”

    周念嘴巴特别甜,逢人就叫。

    “央央生的是龙凤胎,还有个弟弟,在家里。”周浔衍看着周念说。

    三人又是一副吃惊状。

    还没来得及细问,门口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是陈清宪夫妇进来了。

    电话周浔衍里没说陈乐央中枪的事,怕他们上火,只说了央央受伤住院。

    林毓真细看陈乐央脸上没有其他伤,握住病床上女儿的手,回头问周浔衍,“阿衍,央央那里受伤了?医生怎么说?”

    陈清宪眉头拧得紧,心里懊悔,前天央央回来还扬言当她死在三年前,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可这是他的亲骨肉啊,他最爱的孩子,亲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得了。

    周浔衍把刚才和夏雯他们说的话,重复说了一遍,“央央背上中了一枪,子弹已经取出,医生说不伤及要害,能养好。”

    枪伤?

    夫妇二人闻之色变。

    现在这个年代,枪伤??

    黑//she会吗?

    央央到底惹得什么人。

    周浔衍长话短说得把这几年他所猜想出得事概括成一段话,说给夫妇二人听。

    听完两人都是泪眼滚滚。

    是他们错怪了女儿,他们怎么能不相信央央呢。

    央央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

    陈乐央醒来看到家人都在身边。她想靠起来,被坐床头的林毓真轻轻按下去,陈清宪立在床边眼里是深深的歉疚和心疼。

    “爸爸。”陈乐央哑着声叫他。她一出声,沙发上的夏雯、周叙之和庄心月都围过来。

    陈清宪上来一步,低下头看她,泪意隐动。陈乐央环顾众人,扬起一道微笑,为自己还活着还能见到家人而开心,“让你们担心了。”

    “爸爸,错怪你了,对不起,央央。”陈清宪道歉。

    是她欺瞒在先。

    陈乐央摇头,“是我瞒着你们。她的目光一直在房间里找周浔衍,“阿衍呢?”

    问完她往阳台望了一眼,确认是黑夜放心一点,她就担心阿衍见不得她受苦,忍不下去找冀忱。不是她担心冀忱,而是不想两人私斗,冀忱的罪行自有法律会严惩。

    林毓真撩开她额头的碎发,“念念想见弟弟,阿衍先送她回去。”

    “几点了?”

    “十一点三十。”

    脚步声和盲杖轻击地面的声音一块到门口,陈乐央仰一点脖子往外看。

    周浔衍进门看到大家都汇聚在陈乐央床边,就知道是她醒了。陈清宪贴墙站,主动给他让出道,他走到床边看到睁着眼一眨不眨看他的陈乐央,连忙弯下身,手抚上她的脸颊。

    “央央。”

    陈乐央唇边笑意显著,“我没事,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

    他们连夜转了院,等第二天冀忱来时已经不见陈乐央的踪迹,他只用半天时间就查到了她的去处,却在赶到病房门口时被周家请的保镖拦在外头。

    冀忱绑架陈乐央,藏匿在国外的事引起警方高度重视,但因没有直接证据,而无法将他带走讯问,这起案件全程是他的代理律师再跟进。

    如果光光只是绑架,还不足以上升到刑事重案,即使绑架事实落成能定案,冀忱也判不了几年,更甚至还能缓刑保释,但这其中掺杂了人命就复杂险峻得多,一旦有任何一项证据出现,冀忱都难逃刑事追责。

    这起案件的关键,是陈乐央口中两个消失的女人,一个是被分//尸的流/浪/女人,还有个是扮演她的和她有七八分相似后来被杀害的女人,如果警方抽丝剥茧出那两人其中一人的身份,沿着线索查下去查到冀忱头上,这不是最危险的,最令人担忧的是起底,牵一发而动全身。

    冠全黑色属性,不干净的地方多了去,私斗暗杀不在少数,只要不牵连无辜的人,自己处理妥当,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次招惹了泉海两家大企业,对方已经给上面施压,这事没有弄个水落石出恐难了结。

    冀忱靠着办公椅,听完桌案对面坐的这位国内鼎鼎有名的刑事大律师的分析不以为意。

    “纪董事长,身居高位者,手不沾血,我知道你这么胸有成竹一定是能确保自己无恙,但这事必须要有一个俯首认罪的人,不然后患无穷。我想不用几天,绑架案传出,冠全内部必会动荡,股民丧失信任,股市会一落千丈。作为跟冠全合作二十多年的律师,这是我给您的一个忠告。”

    “多谢。”

    *

    意大利。

    冀忱刚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女人尖利的谩骂声。守门的两位保镖看到他,向他低了个头。

    上平台有三级台阶,秦峰推倒台阶下,招手其中一人,两人合力将冀忱抬上去。

    冀忱自己推行进去,打开门,看到穿米色针织连衣裙的陶可莱,刚扇完一个保镖一巴掌。

    陶可莱看到他,明显一愣,随之露出恨毒的眼神,但视线下移发现他坐在轮椅上又是愣了下。

    陶可莱身侧的穿着英伦风衬衫裙套装陶婉看到冀忱,叫了声爸爸,朝他跑上来,“爸爸,你的腿怎么了?”她盯着他的腿看,关心地问,“受伤了吗?”

    陶可莱走上来,原先吃人的表情逐渐变冷。

    这是她来意大利近二十天,第一次见冀忱,这个狗男人,不但要掐死她,还把他关在这里。

    “受了点伤。”冀忱温柔地回陶婉,“你先去楼上玩会儿,我和你妈妈有话说。”

    陶婉任性归任性,但她很听冀忱的话。哦了声,虽不舍仍是小跑上楼。

    陶可莱等女儿进了房间,视线重新落在冀忱脸上,斥道,“冀忱,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这样玩,冠全会毁在你手里的,你可以不管我,那陶婉呢?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是准备让她将来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冀忱等她骂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恼怒,看上去是好言相劝,“以后你们就生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你自己也说过你们做的那些勾当风险很高,仇家一大堆,只要你们不回国,依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好吗?”

    陶可莱眸光有细微波动,她在上前一步,视线落得更低,“你的腿是被仇家伤的?”

    冀忱双手撑了下两边扶手坐直,“说起这个,我可得感谢你。”

    陶可莱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冀忱对上她的视线,“你那位贴身保镖小刀,他知道你死了为了要为你报仇,给我设了个局,然后我就成这样了。”

    冀忱的眼黑洞洞的,似笑非笑地仿佛是再说,你的好情人,把我害成这样的。

    陶可莱脖子一硬往后仰了下,思索过后她在冀忱面前蹲下来,平视他,“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冀忱不屑冷嗤,“跟我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他伤了我,我就剁了他扔海里喂鲨鱼了。”

    陶可莱听到这个跟了她近十五年的保镖死了后就好像是看见邻居撞死人一样事不关己。

    反而勾起一丝笑弧,“冀忱,同床共枕这些年,你当真对我毫无情意?”

    冀忱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没有。”

    “那天你要掐死我,我当时在想我真后悔会喜欢你这种人面兽心的男人,如果我侥幸不死那我就要让你付出代价,就在你进门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

    “可我一看到你,我什么脾气都没了,再听到你因为小刀而吃醋,我心里还很……开心。”

    他一直认为自己疯,没想到这个女人比他还疯。

    “吃醋?”冀忱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陶可莱抓住他的双手,“再没遇见你前我交过很多男朋友,各式各样性格的人都有,但遇到你之后再没有人能入我的眼,即使如今你容貌全改,而你在我心里仍是那个手拿画笔,专注作画,除了画眼中空无一物的冀忱。”

    冀忱眼中有点点滴滴水晶似的亮点,像是真被她的话打动,但他转而想到再也不用和她扮演什么恩爱夫妻,脸孔倏地变冷,“陶可莱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回国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他抽回手,陶可莱手心一空,她的气也上来了,“噌”地起身,居高临下地冷言告知他,“冀忱,我不能在任由你胡作非为,国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既然软话不管用那就别怪我来硬的。要知道她陶可莱是陶家人,心狠手辣是家族传承,如果冀忱不是她爱的人,光他瞒天过海之后做的那些事,恐他死十次都不够抵。

    “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认为你走的出去?”冀忱笑她不自量力。

    陶可莱笑回去,“你是认为你还能在向上次一样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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