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倾尽家产,不择手段也要猎到一尾鲛人。

    鲛人泪能治愈疾病,血液能提升修为,心脏能提供源源不绝的灵力,肝脏更是价值连城的荧光宝石。

    千年来,鲛人族数量因猎捕行动大量减少,加上他们行踪缥缈,是以有些人行走四海八荒,千百年都不曾看过一眼。

    央满是被吻醒的。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在水里。

    鱼鳞泛出的银光照亮整条忘川,只见男人鱼依旧专注为她渡气,似乎因为闭着眼睛,所以还没注意到她已经清醒了。

    她万分惊恐的把他推开。

    男人鱼面无表情,深沉的眸子里闪烁鳞光。

    央满此刻只能听见自己不停扑腾的心跳声,生怕自己又像刚刚一样被水呛死,于是她张牙舞爪想游出水面,没想到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又将她拖了下去。

    生死攸关,她忍不住暴怒。

    "你干什么!"

    "我又不是鱼,你拽我作甚!"

    她每开口都会从嘴里吐出水泡泡,男人鱼只是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你不是想见你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央满像是定格似的停止了动作,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你...你是老伯?"

    "是。"

    央满眼前一黑。

    "你是鲛人?"

    "是。"

    状况太过混乱,她来不及整理思绪,竟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老伯你居然是大帅哥?"

    男人鱼表情明显一怔。

    对于自己毫无价值的问题恍然未觉,央满只觉得自己越发头痛欲裂,好似颅内有群蠕虫即将倾巢而出。

    "我…我是不是要溺死了?"

    央满面露痛苦的双手抱头。

    男人鱼神情似乎有些无奈,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往上游去。

    央满看见他的鱼尾在水里有如翱翔天际的游龙,不多时两人便冲出水面,笼罩于忘川上的烟雾不知何时散开了,月亮悄悄的从云端浮现出来。

    她环住他的脖子,呆呆仰望银河星空。

    "鲛人的吻能让人暂时在水里呼吸。"

    "可我的头还是很痛。"央满委曲的压下嘴角,"老伯你不用安慰我,我是不是死了?"

    其实死了也好,那考生早投胎了,除非照他说的去做,否则她这辈子是没戏了。

    "我不是老伯。"男人鱼表情顿了顿,"我叫陌萧。"

    央满兀自沉浸在自以为死掉的悲伤,没有理他。

    两人在盛满月光的水面上浮沉,安静无声,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睫毛弯翘如扇,眼神清澈似水,喉结滚动时侧脸轮廓分明。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陌、陌公子。"

    "恩?"

    "咱们贴这么近,你就不怕我见色起意吗?"

    话音一落,央满心里猛地一愣。

    她原是想让陌萧赶紧带她回岸上,结果不知是脑袋进水还是咋的,话讲到嘴边竟然变成另一个意思。

    同样被吓到的人表情先是一怔,然后嘴角压不下去的一弯,两边肩头因忍笑抖得厉害。

    一个不祥的念头倏地蹿进脑海里。

    "难道是忘川水?"央满头皮发麻,恐惧一涌而上。

    陌萧忍着笑意:"不错,终于发现了。"

    高空的风将云层推向月明星稀处,如镜面银光的水泽倏地一暗,陌萧又摆动鱼尾,没半晌时间就将央满带回岸上。

    陌萧自水里走出,身下的鱼尾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身与鱼磷同色的月银长袍。

    "喝了会变笨?"

    "正确来说是使人痴傻,本性尽显,没心防易套话,意识不清直到精神错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啊啊啊啊!行了行了,你给我打住!"

    内容惊悚,央满越听越害怕,忍不住尖叫起来,仿似他再多说一个字便会嚎啕大哭,

    "那些白猿妖是来抓你的,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把我牵扯进来?"

    "是啊,我也不懂明明与你无关,他们为什么想杀你灭口。"

    陌萧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望向河川远处,轻声喃喃:

    "大抵是你运衰遇到我......"

    脑袋混乱得像一团浆糊,她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太阳穴抽得她心急火燎,恨不得此生早早结束。

    "我得赶紧走!"

    "你去哪?"

    "投胎。"央满瞪他,"我不是淹死了吗!"

    被人诅咒,千里迢迢来忘川找人,结果人没找着还跌进忘川里,遇到整个大荒都没几人见过的鲛人族,除了身陨神消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你怎么一直觉得自己死了?"陌萧面色难看,"我救了你,我们离开忘川了。"

    央满一愣。

    "既然你想离开,咱俩就此别过,还望姑娘心存仁善,不要向他人提到我的事。"

    言罢,他就要提步离去。

    还未反应过来,央满不由自主的朝陌萧奔去,结果在忘川水作用下,腿脚不受控制,竟扑了个空倒在河沙上。

    但她成功扯住了陌萧的裤子。

    场面一时尴尬。

    "你这是做什么?"

    陌萧皱着眉,想将衣摆扯平,而眼前的狼狈姑娘却死死的扯着他的裤子。

    央满想,即使被人诅咒衰运一辈子,可她绝对不接受自己不清不楚的活着,若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给我鲛人泪!否则……"

    "否则如何?"

    "否……否则我脱你裤子,毁你名节!"

    鲛人族宿命就是被人算计、背叛、猎捕,只因他们的血肉精魂可以满足别人永无止尽的欲望,只是陌萧从未被人用这种可笑的理由跟姿势近乎死皮赖脸的威胁。

    他肩头又不住的抖动起来,越想笑就越想扯开她。

    "我都救了你还想怎样?"

    "我不!我不!"

    她使劲吃奶的力气与陌萧抗争裤子,央满已经快搞不清楚自己是想要鲛人泪,还是手上拉的裤子了。

    不知纠缠多久,陌萧似乎筋疲力尽,终于半投降道:

    "想要鲛人泪,你拿什么回报我?"

    "现在问我,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脑子还算清醒。"他笑道:"那就不用鲛人泪了。"

    央满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条鱼给烤了。

    虽然被诅咒,但考生为了报复她竟下了一个更恶毒的解咒之法——

    替人完成心愿才能解除诅咒。

    其一,不知道要替多少人完成心愿,其二,她法力低微除了吉凶问卜什么都不会,万一有人对她许恢复健康,或是发财致富的心愿,那她又该如何应对?

    该死的......

    她忽然松开了手,直起身子把自己整理干净,问道:

    "你有什么心愿?我替你完成。"

    此举突然,陌萧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他顿了顿:"刚刚我被人追杀你也看到了,想以此交换鲛人泪,我怕你还不起。"

    "那你可以想想别的心愿。"

    她语气温和,言行举止却像极到处搜刮财帛的恶霸。

    陌萧唇角微动,像是认输似的点了点头。

    "好,我接受,等我日后想到其他心愿再向你讨要。"

    央满十分意外陌萧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利,原本她还想了几种交易条件......

    "喏,给你。"

    央满还在恍神,嘴里倏地一凉。

    鲛人泪刚吞入腹中,太阳穴忽地紧了一下,接着她全身经脉被一股纯然的灵力疏通开来,仿佛躺在海平面上,任由海风吹拂的舒适惬意。

    难怪世人千方百计也要捉到鲛人,光是一颗眼泪便是举世稀有的疗伤圣品。

    而且这条鱼有什么深愁大恨,居然说哭就哭!?

    "必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运功,你才能完全解毒。"

    还没从情绪缓过来,陌萧说完这句转身就要离开,走没几步感觉她没跟上来,又停下来回身提醒:"忘川毒性猛烈,一颗鲛人泪不够解。"

    说罢,他不再解释,径自离去。

    央满没作他想跟了过去。

    不知道这个通缉犯要去哪,但她也不敢多问,只是随着鲛人泪发挥效果,她的脚步也越变越慢,跟陌萧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远。

    不是想溜,而是自觉原型毕露,没脸见人。

    从央满被点化成精开始,照着木头精性格塑造的人设全部崩塌了。

    走在前方的男人似乎极为体贴没有说话,好似留了个空间给央满舒缓情绪。

    明明就是他拖她下水,此刻她还觉得自己欠了他似的。

    月色晦暗,晨曦初显。

    不知走多久,前面的男人忽然停在一颗不显眼的石墩上。

    她走近一看,发现石墩旁种了一棵小桃树,后头大小各异的石墩乱中有序的错落着,像是被人刻意布置。

    "奇门遁甲?"她轻呼道。

    "你认得?"

    "认得一点。"

    央满虽然是由物化灵的微末精怪,但签枝是六十卦象为基底做出来的,是以她略知一二也不足为奇。

    咻的一声,一只早起觅食的鸟儿飞过桃树范围后竟生生消失在央满眼前。

    虽然她对奇门遁甲一知半解,但光看方才那只误入石阵的鸟,就可以知道当初布阵之人费了多少心思。

    陌萧蹲在石墩前面,用指节轻叩,光华流转稍纵即逝。

    "我们就在这等吧。"

    "这里是哪?"

    "青丘。"

    央满闻言,不由得在心里倒抽一口气。

    虽然跟一条鱼走身在妖界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狐族生性狡诈,千百年来得罪不少人,是以狐狸祖先将地界选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他一个鲛人为什么知道青丘入口在哪......

    央满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神情戒备,生怕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自己事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动作,陌萧解释道:"鲛人族因常被猎捕,为了易容与狐族私下做了交易,因此知道青丘地界也不足为奇。"

    他神情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央满心神领会,反应迅速的信誓旦旦道:

    "等我离开之后绝不多嘴。"

    陌萧笑而不答。

    没半柱香时间,眼前忽然刮起一阵怪风,落叶枝芽按着某种规律在各个石墩间滚来滚去,央满定睛一看,无色的风中竟起了一片淡淡的红。

    春风扑面粉桃花,风落归尘,眼前的景色已是大变。

    碧空如洗,湖光山色与芳菲桃林连绵成一片锦绣山河。

    一个步伐飘逸,面容精致肌肤胜雪的白衣男子缓慢走来。

    男子先是瞥了眼陌萧,才向央满深深作了个揖。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不要见怪。"

    她只是在凡间土地庙服务的小签筒,面对的不是地方大妈就是腌臜老儿,最多是无功无名的穷秀才,是以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礼。

    央满惶恐,便学他的动作回了个不怎么熟练的礼。

    "你带来的小客人真可爱。"

    男子眉眼弯弯,声音清风朗月听着舒服,央满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对他生起好感。

    陌萧斜眼瞥她。

    "狐狸善蛊惑人心,你不要被这家伙骗了。"

    "我见小签筒稀奇可爱,怎么就是骗了?"

    "涂山亦,你知道我为何来此。"

    "知道知道。"他没好气道:"你在忘川撑船被找到了?"

    陌萧默认。

    "可惜了,这么隐蔽的地方......"

    "涂山亦!"

    "行行行,我不讲了。"

    这只男狐狸仿佛故意不把央满当外人,也不管陌萧的脸如何黑,没心没肺一路说笑,而她却很有自觉的把自己当成一根没有知觉的木头。

    对于陌萧是谁,有何目的,为何被追杀,央满没有半点兴趣。

    她们被安置在桃林的一间木屋里,当晚央满按着叮嘱运转气息,发现有股力量在小周天里缓慢运转,每打通一个经脉头痛就会消失一分。

    看来那条鱼没骗她。

    这间木屋由两间二楼厢房构成,央满打开房门便会闻见青丘的朗朗清风,望见夜空的月明星稀。

    中间楼梯连着另一间房间,陌萧就住在那。

    此间雅致,伙食却丰盛,她走到桃林消食顺便游览。

    青丘四季如春,晚风轻拂让人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满山满坡的桃花,胜似酒香的气味弥漫,光是站在这片土地上,便有身置梦中的错觉。

    常听土地爷说他年少游历大荒如何仗剑江湖,故事精彩,但唯一憾事就是没有亲眼见过青丘。

    待她日后解除诅咒再回土地庙时,她一定要好好跟土地爷炫耀一番。

    思及至此,她心情大好,脚步越发轻快,连自己衰运缠身一事都忘了。

    正在这时,一声疾呼从不远处忽至耳旁。

    "你真的要向天界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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