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吃完就在院子里绕来绕去,漫无目的,招招这逗逗那,像个盖溜子。就这样到了傍晚,外婆一点也不像70岁的人,身子骨硬朗的很,爬来爬去的,这会儿又上房了,陈曦环绕了一下颇为安静的院子,最后决定紧跟外婆步伐,万一有好玩的呢。

    外婆在整理白天晾的葡萄干,晶莹饱满的葡萄在阳光下暴晒下形成浑浊干瘪的葡萄干,外婆说便于长期保存。

    美好的事物好似都无法长存呢,陈曦这样想着。外婆收拾完葡萄干就下去了,自己就站在房顶上,学着课本里诗人的模样遥望远方,拿着一把葡萄干,一个又一个忙不迭地送往嘴里。在舌根处激荡着因酸涩刺激出的口水,在看到远方的场景,一时激灵差点被口水呛死。猛地咳嗽的好几声,直到呛流出眼泪才得以平复。

    陈曦以十分迅猛的速度下了房顶,走到不远处,就看到那群人浩浩荡荡地散开,像是她学校运动会上仪式展现的花团锦簇,刚刚的动作就像是娇艳的花刚刚开发的状态。可是现实可不是这样,他们学校运动会上的花团锦簇中的花心是最珍贵的,而不是像这个眉头红肿,嘴角淤青的男孩。

    周围人看着陈曦,互相对视,进行着他们专属的暗号,这女孩谁呀,村里没见过呀。

    一个男孩见过陈曦,“哦,新来的小哑巴。”

    男孩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见陈曦眼生,长得可人,就自来熟跟她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家的?他自认为很热情,可没得到想象中一字一句的回答。

    领头的男孩一听是个哑巴,显然没了兴趣,“哑巴配怂包”

    周围人配合地笑了起来,笑的动作那样夸张,笑声没有书中描绘的那种孩童如银铃般的稚笑,那笑声让人听的格外刺耳。

    周围又恢复了专属与傍晚的寂静,还未等陈曦说什么,男孩就擦了擦嘴角,站起来。好像习以为常,并没有回家告家长的打算,更没有报仇的心理。好像挨打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她竟然在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松。

    陈曦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近一个礼拜,她过得还不错,外婆看出了她吃不惯粗粮,慢慢地给她换成了细粮,虽然地处偏僻,物资匮乏,但是随着国家“乡村振兴”的政策号召,村民也能做到自给自足,有时逮着好秋收,除了自家的吃食得到保证,额外的还可以卖出去,赚点小钱。

    所以,在农村,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种地这一道工序。也是来到这,陈曦才知道花生是从地里抛出来的,并且自己还亲自领教过。

    这的零食和她们那的也不一样,外婆递给她一朵花,说可以吃它的蜜,陈曦研判着她的表情,略显怀疑,外婆率先示范,嘴巴放在颈上一吸,陈曦也照猫画虎,随着吸的动作,口腔立马充斥着淡淡的甘甜,味道像花蜜。一切都蛮稀奇的,陈曦也渐渐适应了,除了对爸爸妈妈的思念一点也没减少。除了……

    陈曦,还没拉出来吗?

    陈曦在小黑屋里扯着嗓子喊:没有

    真不知道你们城里人□□怎么长的,穷讲究,换个地方还上不来厕所。

    外婆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来到这里这么久,从外婆的话里话外中也知道点,外婆生妈妈的气,生气妈妈不听话远嫁,又生气妈妈嫁了个警察,不安稳,在他们老一辈这里,没有什么比安稳更重要了。

    “李婶”,这的人都是人未到声先到,扯着嗓子喊,像极了来人间喊阳寿已尽之人的小鬼。啊哦,这个比喻着实不恰当,呸呸呸。

    “栓子媳妇,快进来坐”,声音满是热络。

    不坐了,婶子,我今天过来就是跟你说明天我们家借来了浇水车,最近不下雨,菜地再不浇,都干死了,明天顺便把你家地也给浇了。

    那敢情好,还是你心善

    见外了不是,乡里乡亲的。那明天跟我去一趟,告诉我你家地?

    行,回头我让我家那丫头去

    君茹回来了?

    不是,是君茹那丫头的丫头

    爽朗的声音加上专属于农村人的大嗓门,隔着木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您家的小小妮子,我打多就听我那儿子说村里来了个漂亮小妞子,敢情您家的。正好,明天过去认认门。”

    有时候心理真的能控制生理的反应。外婆给陈曦换了痰盂,慢慢地也上出来了大号,大便通了,心情也跟着通常了。她再一次跑到房顶,在房顶上看星星,星星是个顶个的亮,不像城市里的,一点也不亮。可是她还是想家了,想爸爸妈妈,想房间里的星空顶。

    第二天,小白才露尖尖角,就被外婆叫起来,准确的说是被外婆来回折馈被子的动作,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引起的短暂却接连的风吹起来的。

    “小曦,你和你婶子就站远点,要不弄你们身上。”说话的人是婶子的丈夫,操着带点口音的普通话。

    陈曦没想到会再遇见那个男孩,他的伤好像好了,除了嘴角还是挂着点点淤青。他好像也在浇地,菜地正好在这个叔叔家的旁边。

    陈曦在旁百无聊赖,拿着个树叶枝条来回抽打地面,荡起星点尘埃。许是太过无聊,视线不由地看去,男孩只是用最简单繁重的方式浇菜地,拿着铁锈斑驳的桶,里面放着半个葫芦瓢,每到一个坑位,舀一葫芦水,再到另一个坑位。少年的嘴角干裂,带着一个不起任何作用的草帽在太阳底下,额头上的汗珠成股随着眉骨留下。

    女人两手搭在胯间,张着双脚,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深深驻扎在土里,显示鄙夷的神色。

    “婶子,咱们也给他家的地浇浇吧”,陈曦心想,反正都一块,顺手的事,再说自家外婆的地那么远都浇了。

    可没想到小婶子想都没想的拒绝。还嘱咐一句,小曦,你刚来不懂,以后离他远点。

    ……

    周围的人好像都讨厌他,这是起初她对这个男孩仅有的记忆。

    直到再次看见他,是在河边,他好像在捕鱼。陈曦就这样看着他,心想什么装备都没有,用手就能捕鱼?想看他出丑却没想到少年眼疾手快,真的捉上来一条鱼,他小心翼翼的把鱼放进事先准备的水桶里。还是那天的铁迹斑斑水桶,他家就一个桶吗?这么老远拎过来也不嫌沉。

    陈曦以为他会像曾经在公园里钓鱼的老大爷一样,钓鱼就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钓完之后还会放生的。可当那个男孩把鱼拿走,陈曦才反应过来,立马拦住了他。在陈曦当时仅有1十四五岁的世界里,把活鱼捉走,打死吃掉,无异于图财害命。她见过市场上小贩,按着顾客事先挑好的,从鱼缸里捞出一条放在案板上,随后拿着棍子一下一下凿向鱼的头部,只为了能吃到鲜味。

    男孩看着突然出现的陈曦,皱着眉头,第一次开了口,他的声音却是低沉嘶哑的,“新来的也要欺负欺负我吗?”

    陈曦刚想否认,可是余光感受到身后有人逐渐向他们走近。他们看了眼水桶里的鱼,随后将手伸进去,鱼儿在他们的手里翻滚挣脱,却依旧改变不了被带走的命运。

    面对他们的强盗行为,陈曦还在懵的状态,但那个男孩冲过去将那条鱼抢回来,周围的人明显愣住了,因为平时他是不反抗,也是不敢反抗的。

    来回拉扯之间,男孩争抢的动作激怒了对面的人,又或是平时不敢吭声的狗突然叫了,还是为了在陈熙这个新人的面前,耍耍威风,示示威。总之,只见那鱼被狠狠摔向地面。

    鱼是干死的,还是摔死的,无从考究,只知道鱼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她们无所谓鱼,有所谓的是她们立威了。

    周围的人看向陈熙,以为是陈曦的助阵,让他有了反抗的勇气。 “你要帮他吗?”“他可是杀人犯的儿子。他爸爸是杀人犯,长大之后他也是。”

    陈熙从未听过这样的因果逻辑,原本处于两者之间的陈熙,一个侧身,与那个男孩站于同侧,柔软的身体硬是挺的直直的。

    她们走后,陈曦还是将鱼扔回了水桶,虽然于事无补。

    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不几天,那几个女孩带着几个男孩过来找她。陈曦慌了,眼睛四处乱窜,找寻逃跑的路线。这么多人,饶是她再厉害也打不过呀。她爸爸说过,“遇事末慌,先跑为敬。”当时她怎么回的?“那多怂呀”。可见人还是先别说大话,到那个时候,你还赶不上人家呢。

    还没等对峙几秒,那个男孩突然冲上前,推开了她们,就像那晚,她替他推开了那些人一样。就这样,原本无路可走的她被他的突然出现而开了一岔口。陈曦见形势不对,急忙拉着他跑,最后她不熟悉路线,还是他带的路,两人气喘吁吁,直到再也跑不动了。落脚的地方还是那天的小河,只不过没有了那条垂死的鱼。

    “原来……原来你会跑呀?”因气喘,说话断断续续。装聋作哑好久,看着眼前的男孩,他是在这个村里除了外婆之外,第一个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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