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牙婆回去歇息，轻云终于松了口气，打量着周遭的布置，屋子虽然简陋，却还算整洁，她很想倒头就睡，可还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简单收拾完屋子，这才缩在墙角睡着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便到了傍晚时分，听到隔间有动静，隐隐还有饭香传来，想着如今的时辰，应当是有人在做饭，她麻利地下榻。
烧火的人并不是赵牙婆，而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轻云很乖觉地蹲下，“好姐姐，我来吧。”
“这感情好，今日柴姐姐有事，我还忧心一个人料理不过来，多亏有你帮忙。”
赵牙婆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如今上了年纪，两个女儿不方便亲自照料，便请了两位妇人帮忙料理家务，眼前这位姓朱，轻云喊她朱姐姐，和给赵牙婆赶车的男子是夫妻，还有一位姓柴，今日有事没来，他们并没有卖身，都属于长期帮工。
轻云一边烧火，一边与妇人搭话，顺便收集有用的信息，闻着饭香，轻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朱氏心中了然，悄悄塞给她半个黑面饽饽。
“你就别推辞了，收下吧，就当是我给你的工钱，也不值什么钱。”
今年年景不好，城里的百姓日常吃的也成了黑面饽饽，只有似赵牙婆这样的主家，才能有白面馒头吃。
轻云感激地笑笑，飞快将饽饽塞进嘴里，压根没尝出什么味道就进了肚。
等饭菜做好，轻云帮着把饭菜摆好，朱氏并不在院里用晚饭，浆洗完衣服后就要回家去，轻云和朱氏合力，将木盆搬到水井旁。
“好姐姐，我帮你吧，今日天冷，你也能早些回去。”
有人帮忙朱氏自然不会推辞，冬日严寒，井水冰冷刺骨，轻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停下，模仿着朱氏的动作浆洗。
她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机械地动着，脑袋却开始放空，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短短几日时间，天地骤变，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总不能一上来就拉着人问这是什么朝代，怕是会被当成失心疯扔出去。
唯一有用的信息便是进城门时那两个大字，“陵州”，轻云将这个名字默念几遍，最后还是泄了气，她实在想不到到底哪个朝代有陵州这个地方。
轻云穿越前只是个普通的文科生，读的也是文科类的专业，若真穿越到不知名的朝代，那岂非要抓瞎。
她定定看着自己冻得发红的双手和瘦弱的小身板，一时满心颓废，以她如今的处境，别说什么作为，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侥幸了，即便进了通判家，也不过是个没有根基、任人作践的小丫头，唯一的出路，大概就只有脱籍一条。
脱籍于丫头而言，是最大的恩典，若想脱籍，一看运气，二看本事，若有幸能遇到个好主子，勤勤恳恳办差，到婚配的年纪求了主子的恩典，便有可能恢复良籍。
可若是遇到个不拿奴才当人的，有可能都熬不到长大，随随便便寻个由头就能打发了，或者再卖出去，这般便没了指望。
而本事一项，分寸必须拿捏清楚，最好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似通判这样的人家，主子们身边的一等丫鬟基本上是家生子，在府里根基深厚，身家性命都握在府里，最得主子信任。
似轻云这般从外头买来的，若想成为一等丫鬟简直难上加难，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得不到主子的信任也白搭。
轻云在心里盘算着，一等丫鬟她是不敢想了，二等丫鬟们管着主子院里的针线、茶水，三等丫鬟们大多要做的是粗活，最后轻云把目标瞄准了针线丫头。
针线丫头在内院并不算吃香，一来不与主子亲近，二来要求高，而且工作强度大，不少针线娘子熬到三四十岁眼睛就坏了，对主家来讲便没了价值。
昨日赵牙婆也说了，她这般的年岁出身，开始定然进不到内院，想通了其中关窍，轻云定下了自己将来的目标，寻个好主子，练好针线，为将来脱籍做准备。
既然要练好针线功夫，就得保护好手，似她今日这般将手泡在冷水里，又没什么保护措施，时日长了，自然不如原先灵活，避免不了做粗活，就只能从补救措施上入手。
第二日轻云起了个大早，一早便将水缸里的水补齐，又捡了柴进屋，她力气小，又怕惊扰了赵牙婆，只能一点一点运进去，朱氏进来的时候瞧见这一幕也忍不住发笑。
“好妹妹，多谢你，以后不用起这么早了，你年纪小，合该多睡一会儿。”
“朱姐姐，昨日我睡了不少，今日醒得早了些，闲着也是闲着，我来帮姐姐做饭吧。”
朱氏揉揉轻云额前的刘海，她并不担心轻云会抢了她的活计，要是将来轻云进了大户人家有了出息，自己也能卖个好。
赵牙婆的早饭很是简单，一碗白粥配上一盘炒时蔬，朱氏伸手将挂在房梁上的猪油罐子取下来，用勺子取了些，转头瞧见轻云红肿的小手，又取了一勺放进轻云手里。
看着轻云懵懂的眼神，朱氏轻笑一声，“妹妹不知，这猪油抹手是最好的，你先抹着，我来烧火。”
轻云轻轻应了一声，转头进了里屋，却只抹了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猪油放在枯叶里包起来，收好之后又赶紧回了厨房。
赵牙婆今日用过早饭后便出了门，轻云做不了重活计，就帮着打扫屋子，不多时柴氏抱着几匹粗布进了屋，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头与朱氏说话。
“这回要来的丫头不少，通判老爷家刚添了丁，出了几个空缺，不过人家眼光也高，要是能被选上，那可真是享福去了。”
柴氏一边说一边拿剪刀将粗布剪开，轻云跪在地上擦地，竖起耳朵听柴氏说话，只听柴氏继续说道。
“不过再享福也是奴才，咱们穷是穷了点，最起码命还攥在自己手里，我听说通判府二房前几日又抬出个丫头，花一般的模样，被糟践的身上连个好地方都没了，对外也只说是染了病，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真真是造孽。”
“说到底，还是孙姨娘有本事，能笼得住通判老爷，就算捅破了天，只要还在陵州城的地界上，通判老爷就能把天补上。”
轻云听着胆战心惊，看来这通判府可不太平，尤其是这位孙姨娘，听起来就不是个善茬，在弄清楚通判府内情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信息差这东西实在太可怕了，稍有不慎就会死人的。
朱氏话并不多，大多是柴氏在说，朱氏在旁听着，不过她们干活倒很麻利，赶在傍晚赵牙婆回来之前做好了几套粗布衣衫。
赵牙婆一共带了五个女孩进来，算上轻云，六个女孩都住在一张榻上，这些女孩与她在成婆子那里遇到的有明显不同，除了些许的恐慌外，眼神中还有不少期待，想来应当听说了大户人家的富贵。
赵牙婆照例问过她们的名字，五个女孩的名字非常相似，都是排行再加上“丫”字，因怕与通判府贵人们撞了小名，思索片刻后果断给她们改了名。
福宁、福安、福双、福康和福春，一水的吉祥名字，说出去也有个好意头，左右这些名字也就用几日，等卖到主家，若主家听着不顺耳，自然会再改名。
不过根据柴氏的说法，这些名字她都听过无数次了，赵牙婆起名无外乎“福”“喜”“乐”这几个字，光“福宁”她就见过最少二十个。
人既然到齐了，赵牙婆便开始教小丫头们规矩，轻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错过一个字，赵牙婆经验丰富，怎么行礼、怎么走路、怎么回话都说得明明白白，总结来说便是恭敬守礼、谨小慎微。
这一批小丫头里，数轻云的年岁和个头最小，待教完规矩，小丫头们被赶上榻，明日一早就带去通判府，轻云帮着朱氏忙完厨房的事，等回了屋却发现自己昨日睡的位置被人霸占了去。
霸占位置的正是最年长的福宁，当然轻云还不至于昏了头，认为那个位置是属于自己的。
可当福宁向自己投来挑衅的眼神，旁的小丫头们也在隐隐看好戏时，轻云便明白，若自己退让了这一回，只怕以后会日日受她们欺负。
轻云当即冷笑一声，回厨房在锅底抹了一把，手上满是黑灰，直接上手抹到了福宁脸上，她不能惹事，也不敢弄脏衣服和被子，在这种情况下，弄脏福宁的脸就是最好的选择。
福宁也没想到轻云这么干脆利落，一句话也不说就往自己脸上招呼，福宁想要反击，却顾忌着轻云的手，生怕身上的衣衫被弄脏，急得直跳脚，引来了准备休息的赵牙婆。
赵牙婆做了这么长时间买卖，一眼便看清了其中内情，想起轻云这两日的乖觉，再看看两人的身量差距，心瞬间就偏了。
“闹什么，这还没进府呢，就以为自己成了大家小姐不成，福宁，去院里站一个时辰再进来，若再有下回，我就直接把你们发卖出去，有多远卖多远。”
福宁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争辩两句，触及赵牙婆的目光又瑟缩回去，老老实实地去屋外罚站，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等自己将来成了体面的丫头，定要让赵牙婆和轻云好看。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便到了傍晚时分，听到隔间有动静，隐隐还有饭香传来，想着如今的时辰，应当是有人在做饭，她麻利地下榻。
烧火的人并不是赵牙婆，而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轻云很乖觉地蹲下，“好姐姐，我来吧。”
“这感情好，今日柴姐姐有事，我还忧心一个人料理不过来，多亏有你帮忙。”
赵牙婆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如今上了年纪，两个女儿不方便亲自照料，便请了两位妇人帮忙料理家务，眼前这位姓朱，轻云喊她朱姐姐，和给赵牙婆赶车的男子是夫妻，还有一位姓柴，今日有事没来，他们并没有卖身，都属于长期帮工。
轻云一边烧火，一边与妇人搭话，顺便收集有用的信息，闻着饭香，轻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朱氏心中了然，悄悄塞给她半个黑面饽饽。
“你就别推辞了，收下吧，就当是我给你的工钱，也不值什么钱。”
今年年景不好，城里的百姓日常吃的也成了黑面饽饽，只有似赵牙婆这样的主家，才能有白面馒头吃。
轻云感激地笑笑，飞快将饽饽塞进嘴里，压根没尝出什么味道就进了肚。
等饭菜做好，轻云帮着把饭菜摆好，朱氏并不在院里用晚饭，浆洗完衣服后就要回家去，轻云和朱氏合力，将木盆搬到水井旁。
“好姐姐，我帮你吧，今日天冷，你也能早些回去。”
有人帮忙朱氏自然不会推辞，冬日严寒，井水冰冷刺骨，轻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停下，模仿着朱氏的动作浆洗。
她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机械地动着，脑袋却开始放空，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短短几日时间，天地骤变，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总不能一上来就拉着人问这是什么朝代，怕是会被当成失心疯扔出去。
唯一有用的信息便是进城门时那两个大字，“陵州”，轻云将这个名字默念几遍，最后还是泄了气，她实在想不到到底哪个朝代有陵州这个地方。
轻云穿越前只是个普通的文科生，读的也是文科类的专业，若真穿越到不知名的朝代，那岂非要抓瞎。
她定定看着自己冻得发红的双手和瘦弱的小身板，一时满心颓废，以她如今的处境，别说什么作为，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侥幸了，即便进了通判家，也不过是个没有根基、任人作践的小丫头，唯一的出路，大概就只有脱籍一条。
脱籍于丫头而言，是最大的恩典，若想脱籍，一看运气，二看本事，若有幸能遇到个好主子，勤勤恳恳办差，到婚配的年纪求了主子的恩典，便有可能恢复良籍。
可若是遇到个不拿奴才当人的，有可能都熬不到长大，随随便便寻个由头就能打发了，或者再卖出去，这般便没了指望。
而本事一项，分寸必须拿捏清楚，最好要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似通判这样的人家，主子们身边的一等丫鬟基本上是家生子，在府里根基深厚，身家性命都握在府里，最得主子信任。
似轻云这般从外头买来的，若想成为一等丫鬟简直难上加难，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得不到主子的信任也白搭。
轻云在心里盘算着，一等丫鬟她是不敢想了，二等丫鬟们管着主子院里的针线、茶水，三等丫鬟们大多要做的是粗活，最后轻云把目标瞄准了针线丫头。
针线丫头在内院并不算吃香，一来不与主子亲近，二来要求高，而且工作强度大，不少针线娘子熬到三四十岁眼睛就坏了，对主家来讲便没了价值。
昨日赵牙婆也说了，她这般的年岁出身，开始定然进不到内院，想通了其中关窍，轻云定下了自己将来的目标，寻个好主子，练好针线，为将来脱籍做准备。
既然要练好针线功夫，就得保护好手，似她今日这般将手泡在冷水里，又没什么保护措施，时日长了，自然不如原先灵活，避免不了做粗活，就只能从补救措施上入手。
第二日轻云起了个大早，一早便将水缸里的水补齐，又捡了柴进屋，她力气小，又怕惊扰了赵牙婆，只能一点一点运进去，朱氏进来的时候瞧见这一幕也忍不住发笑。
“好妹妹，多谢你，以后不用起这么早了，你年纪小，合该多睡一会儿。”
“朱姐姐，昨日我睡了不少，今日醒得早了些，闲着也是闲着，我来帮姐姐做饭吧。”
朱氏揉揉轻云额前的刘海，她并不担心轻云会抢了她的活计，要是将来轻云进了大户人家有了出息，自己也能卖个好。
赵牙婆的早饭很是简单，一碗白粥配上一盘炒时蔬，朱氏伸手将挂在房梁上的猪油罐子取下来，用勺子取了些，转头瞧见轻云红肿的小手，又取了一勺放进轻云手里。
看着轻云懵懂的眼神，朱氏轻笑一声，“妹妹不知，这猪油抹手是最好的，你先抹着，我来烧火。”
轻云轻轻应了一声，转头进了里屋，却只抹了一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猪油放在枯叶里包起来，收好之后又赶紧回了厨房。
赵牙婆今日用过早饭后便出了门，轻云做不了重活计，就帮着打扫屋子，不多时柴氏抱着几匹粗布进了屋，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头与朱氏说话。
“这回要来的丫头不少，通判老爷家刚添了丁，出了几个空缺，不过人家眼光也高，要是能被选上，那可真是享福去了。”
柴氏一边说一边拿剪刀将粗布剪开，轻云跪在地上擦地，竖起耳朵听柴氏说话，只听柴氏继续说道。
“不过再享福也是奴才，咱们穷是穷了点，最起码命还攥在自己手里，我听说通判府二房前几日又抬出个丫头，花一般的模样，被糟践的身上连个好地方都没了，对外也只说是染了病，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真真是造孽。”
“说到底，还是孙姨娘有本事，能笼得住通判老爷，就算捅破了天，只要还在陵州城的地界上，通判老爷就能把天补上。”
轻云听着胆战心惊，看来这通判府可不太平，尤其是这位孙姨娘，听起来就不是个善茬，在弄清楚通判府内情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信息差这东西实在太可怕了，稍有不慎就会死人的。
朱氏话并不多，大多是柴氏在说，朱氏在旁听着，不过她们干活倒很麻利，赶在傍晚赵牙婆回来之前做好了几套粗布衣衫。
赵牙婆一共带了五个女孩进来，算上轻云，六个女孩都住在一张榻上，这些女孩与她在成婆子那里遇到的有明显不同，除了些许的恐慌外，眼神中还有不少期待，想来应当听说了大户人家的富贵。
赵牙婆照例问过她们的名字，五个女孩的名字非常相似，都是排行再加上“丫”字，因怕与通判府贵人们撞了小名，思索片刻后果断给她们改了名。
福宁、福安、福双、福康和福春，一水的吉祥名字，说出去也有个好意头，左右这些名字也就用几日，等卖到主家，若主家听着不顺耳，自然会再改名。
不过根据柴氏的说法，这些名字她都听过无数次了，赵牙婆起名无外乎“福”“喜”“乐”这几个字，光“福宁”她就见过最少二十个。
人既然到齐了，赵牙婆便开始教小丫头们规矩，轻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生怕错过一个字，赵牙婆经验丰富，怎么行礼、怎么走路、怎么回话都说得明明白白，总结来说便是恭敬守礼、谨小慎微。
这一批小丫头里，数轻云的年岁和个头最小，待教完规矩，小丫头们被赶上榻，明日一早就带去通判府，轻云帮着朱氏忙完厨房的事，等回了屋却发现自己昨日睡的位置被人霸占了去。
霸占位置的正是最年长的福宁，当然轻云还不至于昏了头，认为那个位置是属于自己的。
可当福宁向自己投来挑衅的眼神，旁的小丫头们也在隐隐看好戏时，轻云便明白，若自己退让了这一回，只怕以后会日日受她们欺负。
轻云当即冷笑一声，回厨房在锅底抹了一把，手上满是黑灰，直接上手抹到了福宁脸上，她不能惹事，也不敢弄脏衣服和被子，在这种情况下，弄脏福宁的脸就是最好的选择。
福宁也没想到轻云这么干脆利落，一句话也不说就往自己脸上招呼，福宁想要反击，却顾忌着轻云的手，生怕身上的衣衫被弄脏，急得直跳脚，引来了准备休息的赵牙婆。
赵牙婆做了这么长时间买卖，一眼便看清了其中内情，想起轻云这两日的乖觉，再看看两人的身量差距，心瞬间就偏了。
“闹什么，这还没进府呢，就以为自己成了大家小姐不成，福宁，去院里站一个时辰再进来，若再有下回，我就直接把你们发卖出去，有多远卖多远。”
福宁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争辩两句，触及赵牙婆的目光又瑟缩回去，老老实实地去屋外罚站，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等自己将来成了体面的丫头，定要让赵牙婆和轻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