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朱鸢娘在闺阁时,她爹总让她去找那些个世家小姐玩,他觉得小姐妹在一起东聊聊西聊聊的,显得活泼又有生气,总比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只看话本强上太多了。

    开始她是听她爹话的,但是去了几次后,就不怎么爱再去了。朱诤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她也不说,把头埋进话本里,偷偷抹泪。

    再等大了些,她基本不与京中的小姐们来往,偶尔遇见之前认识的,也不说话,看一眼当作不认识,自己该干嘛干嘛。

    只是每次转身,都会听见她们在背后嘀嘀咕咕,嘲笑她当初想法有多荒谬。

    荒谬?

    朱鸢娘不觉得,学武功如何,想当官儿又如何,人的一生没去做成一件事的时候就觉得它荒谬,那怕是一生都不会做成什么事了。

    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她乐意一个人逛金绣坊,乐意一个人去参加赏花宴,乐意一个人去书摊买书看画……

    她享受这种自由,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天,她一如既往去买书。

    书摊最近没上新,挑挑拣拣还都是之前她不爱看的那几本,但是不爱看也能消磨时间,她数了数荷包里的钱,想一想还是买了。

    付完钱,她捧着书刚想离开,不料迎面撞上一个人。

    此人,光头,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对襟长衫。

    是个和尚,还是一个不丑的和尚。

    见话本掉落一地,那和尚连声说着抱歉,随即弯下腰帮她拾起话本,重新摞好,递还给她。

    朱鸢娘接过,冲他微微点头,便离开了。

    等她走远,那和尚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一手扶额,看着已经离开的身影,略显无奈地开口:“临空你的手法真是拙劣啊。”

    临空提了把挂在肩膀上的包袱,微笑道:“小僧定然不如你的。”

    白衣男子噗嗤一笑,单手揽过他肩膀,凑到耳边道:“那你白活那么多年了。”

    说完,他把手撤了回来,往前走了两步,见没了那姑娘的身影,才一边走一边回头问道:“那两本东西真有那么玄乎?到她们手里才能打开?”

    “我也不知。”

    “你不知道!”白衣男子顿步,满脸错愕,“你不知道你还给她们?”

    临空脚步没停,越过了男子之后,才幽幽道了一句:“缘分罢了。”

    毕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论是遗失了书还是撞到了人,都不是他故意为之的结果,既是上天指引,那必然有上天的道理。

    尽人事,顺天意。剩下的便不是该是他再操心了。

    日后是什么样,全看这两位姑娘。

    临空轻轻呼出一口气,瞥眼看向后头那个在用变花的小手段与街边娘子谈笑风生的浪子。

    良久,他聊够了,才笑眯眯走过来,上下看过临空,嗤道:“活得真死板。”

    临空听罢,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他双手合十,睫羽下落,算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可是要回大魏了。”他问向男子。

    男子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慢慢悠悠超过他道:“不回。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非你我而能撼动,所以何必掺和其中。”

    “我胸无大志,是个闲人,接下来便是要去找我小徒弟玩了。”

    临空凝眸,跟在他身后:“何苑?”

    “嗯。”男子停了脚步,垂下手道,“我救他一时,却救不了一世。万一我与他的缘散了,还望临空你多加看顾。”

    他后面似乎还有想说的话,但是沉默许久,却始终未再张口。

    但哪怕他不说,临空也知道他心中所想,等了一会,只见他迈开步伐,声音决绝道:“若有朝一日,他仍执迷不悟,临空你便……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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