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侧,柳怜卿端坐在轿辇上,满意的打量着自个儿指甲上的水仙花汁染指。

    前几日她偶然得了消息,说圣上盛赞秋水仙,随即使了银子下去,将这消息封在几位内侍的口中,除了她以外,宫中其余嫔妃是不知道的。

    可这终究只是些小心小意的东西,她在太仪这位置上已坐了两年,纹丝不动,无子是她最大的绊力,养身坐胎的药日日吃,圣上一月也有个三五日是来她这的,可就是怀不上。

    眼瞅着圣上再开选秀,后宫又添新人,她越发着急。

    忽得听说司家的幺女进了宫,她几番打听,才确定真是她想的那个司家,听说是内侍省那边曾有人见过她,言她容貌出众,这才得以参选。

    她初初有些恼怒,那般低贱的人竟也敢进宫与她共坐一屋?

    可转念一想,这不正巧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司家世代做惯了柳家呼来喝去的狗,来日去母留子,且不说宫墙深锁,随便找个由头敷衍过去就是,就算他们知道了真相,也没胆子没本事反扑柳家。

    只要膝下有子,哪怕不是自己的,也比空落落的好,能助她更进一步,也不枉柳家照拂他们,让他们一家子低贱商贾能在这繁华锦绣的阆风城中,活得像个人样。

    有了顶好的法子,她正舒心畅意着,谁知在栖梧殿前,竟撞上了嫣太仪的轿辇。

    嫣太仪是在圣上为太子时就伺候着的人,又是这宫中妃位以下,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嫔妃,虽同为太仪,也比她高出半阶。

    她不情不愿的下了轿辇,抬头间便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孔。

    “今儿这么巧,竟在门口就遇上了嫣太仪。”

    她娇笑着拉住嫣太仪的手,一派亲切自然的样子,嫣太仪也柔柔一笑,回握住她的手说道:

    “我的宫苑离栖梧殿近,往日都来得早些,只是今儿早起之时,怀曦不知怎得闹个不停,这才耽误了。”

    怀曦,是四公主的闺名,圣上名唤容乾之,皇子皇女们统一走“怀”字辈。

    圣上子嗣单薄,唯有两子两女。

    一是皇后娘娘所出的大皇子,容怀稷,现下已过七岁。

    占嫡占长,又加一个“稷”字,可见圣上对这孩子寄予厚望,可天不遂人愿,当年尚为太子妃的皇后娘娘怀大皇子时,正值先帝病重,诸皇子们暗流涌动,皇后娘娘忧心不已,以致于大皇子胎中不安,打小便体弱多病。

    二是德妃所出的二皇子,容怀泽,现下刚满六岁。

    加之皇后娘娘四年前所出的大公主容怀昭,以及嫣太仪两年前生下的四公主容怀曦。

    即便算上如今雪昭仪肚子里那位,宫中也只有五个孩子。

    柳怜卿本就困于久久无子,哪听得嫣太仪这话?

    心下顿时沉了几分,没见过世面的下贱蹄子,一个公主罢了,也值得拿来面上说?不就是明摆着刺挠她吗?

    可到底在宫中多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她面上浮起一丝担忧,忙说道宫中有些补身安神的药材,待会儿让贴身婢女悯露取了,送到嫣太仪的翡羽宫去。

    两人你来我往,虚与委蛇了几句,嫣太仪便先抬脚进了栖梧殿,柳怜卿跟在后头,目不斜视,也是同一份的端庄优雅。

    继德妃与贤妃也相携而来,后宫中的女子终是聚齐了。

    宫规森严,栖梧殿中虽满满当当的人,但除了偶尔的茶盏碰响,倒是出奇的安静。

    辰时正,阖宫嫔妃进殿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乃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沈焕沈大人的嫡女,闺名沈吟瑕,与圣上是青梅竹马的情意。

    她目柔眉和,着珍珠花钿妆,头戴点翠流苏龙凤花钗冠,身着绛红蝶戏牡丹暗纹大袖衫,外搭祥云缠枝玉帔坠。

    说起来皇后娘娘如今不过二十三岁,正是桃李年华,玉软花柔与威仪端庄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却融合得天衣无缝。

    朝见皇后其实也不过是行了礼,低位嫔妃们便坐着假意品茶,看那几个高位嫔妃暗里唇枪舌剑一番,属实也没什么新鲜的,但昨儿雪昭仪诊出有孕三月,今日的请安就变得极其热闹了。

    贤妃夏韵乃是刑部尚书夏誊郢的嫡女,温婉得宜,仁厚贤良,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主子。

    她柔和的看向雪昭仪,笑似春风,关切道,

    “我瞧着雪昭仪今日眼下有些乌青,可是昨儿歇息的不好?你有孕在身,定要仔细着些!”

    雪昭仪慌乱放下手中刚拿起来的茶盏,战战兢兢的行了一礼,轻声回道,

    “嫔妾谢过贤妃娘娘关怀,嫔妾是……是有些紧张……故而昨夜久久未能入眠。”

    贤妃忽得轻笑出声,看向雪昭仪的目光中竟有些……慈爱。

    “到底是年纪轻,又是头一回生养,有些紧张倒也正常,只是你也不必太过于焦虑,自打嫣太仪两年前生下怀曦,宫中已久未有喜事了,你只管安心养胎,若是缺了什么,吩咐人去内府取便是!”

    皇后娘娘含笑点头,也接着说道,

    “昨儿圣上知晓你有孕之事,龙心大悦,原是要赶去看你的,只是被朝政绑住了脚,但也吩咐了由太医院院正郑铭亲自负责为你养身安胎,你只管放宽心便是,本宫宫中有些上好的金丝燕,助眠补中是最好的,一会儿你全带回去。”

    雪昭仪惶恐不安的攥着手中的锦帕,一句“嫔妾……嫔妾……”之后愣是没接上话,众人皆知晓雪昭仪向来胆小如鼠,见状有人嗤笑,有人无奈。

    皇后娘娘倒也不在意,摆了摆手,

    “好了,不必谢恩了,快些坐着吧。”

    话音刚落,芳菲便将羞得满脸通红的雪昭仪扶回椅子上坐好。

    司窈暗中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不免冷笑。

    往日都是辰时两刻散场后,嫔妃们便各回各的宫苑,今日司窈恰要走出栖梧殿之时,芳菲却突然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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