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朱妏妏下意识伸手看时间。

    结果手先碰着了暖融融硬邦邦的胸膛,她登时清醒了不少,没敢再睡。一缕沉稳的呼吸,自她的颈后不住地均匀吐息。

    她面向着窗口。故而在脑海里描绘身后人的姿势,感觉出自己腰上的大手,忽而连动都不敢动了。

    像尊僵硬的石雕直至他翻身躺回去。

    朱妏妏才舒了口气,一溜烟下床。

    按着脑门无奈,自己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次,仍会在清晨懵懂初醒的一刻面上发热。

    她胡乱洗漱了,顺便张望了眼茶几上的吃食,清一色都是漱口液香烟。

    她看了眼飞机票暂且不论。这地方一出门,有着从凌晨起开始开店忙活,直至八点开门的连锁早餐店。

    朱妏妏最是熟悉蒋鹤贤的饮食习惯不过的了。

    挑了几样他爱吃的,她拎着外卖盒回别墅。进门的时候微有犹豫。

    这房子虽明亮宽敞大而奢华,住进去总觉着空落无比。

    蒋鹤贤正在床榻边,拿了笔记本回公事。只在腰上虚搭了条薄毯子。旁边睡得凌乱起皱的被子,毫无疑问是夜晚不安分的朱妏妏的杰作。

    他刷过牙后,就又躺回到足有四人宽的大床上,一时间,眼神飘到了晨光初曦落着的空荡床单。上面现在只余女人半夜睡觉不安稳,翻来覆去折腾的痕迹。

    若是连这点迹象都没了,还真看不出来,昨晚上这张床上是两个人抱着入眠。

    朱妏妏站在卧室门口,挑眉看着蒋鹤贤。

    蒋鹤贤注意到了,抬起脸,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随口一说似的翻身而起:“为什么你早上像做贼一般,要偷偷摸摸等我躺回去了,才敢起来。”

    朱妏妏不想他那会儿早就醒了,暗中观察着自己。且恐打扰了他的清晨睡眠,极力压了会喉咙里弹跳的躁动。

    咬着唇。她片刻后抛了句:“你醒了也不吱一声,我一直不敢乱动呢,只怕把你吵醒。”

    蒋鹤贤刚才良久凝聚的沉思,在眼间荡然无存。

    他轻笑了一声,不知是何意味。

    蒋鹤贤走到朱妏妏跟头,眼看着走越近了,朱妏妏没觉察出他的停步,倒觉得他一直在朝自己慢慢地贴近。

    她强装镇静,消灭了心底一直扑腾的一锅沸水,闻到他从皮肤里散发的成熟男人的好闻气息。

    “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早餐,待会儿吃完我陪你在家休息半天,怎么样。”

    蒋鹤贤似乎斟酌着,她一时不慎从嘴里漏出的家这一词。

    行动间,他已经脚步不停地擦过了朱妏妏的身体,走到了里间浴室扭开水龙头洗手。

    徒留朱妏妏暗恼。她自己在原地消化了几分钟,一边叹,一早上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腌臜想法。

    她盯着洗手间地上发亮的瓷砖。

    又心想这男人背后长眼睛,指不定就猜出了自己心里起起伏伏的跌宕心情。

    蒋鹤贤果又从里头探了脑袋出来,笔挺的一管鼻梁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你什么时候回去出差。”

    朱妏妏只得赶快收拾了不安定的心思,抬眼撩着蒋鹤贤:“约莫晚上六点,高铁专线和其余飞机航班都没了,只有这趟有回流座位。本打算你下午应该要急着回公司,就先不打扰你了。至于早上,我想你还是再休息一会的为好。不过我最想跟你说的,昨天都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些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要她再完完整整地在蒋鹤贤探究意味浓重的眼神里,再度复述一遍,她还不一定能像昨晚,情感爆发时,突如其来的刹那般恳切。

    毕竟她捉摸不透蒋鹤贤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是否还有和昨夜那般外露的脆弱。

    她把自己赤裸裸地袒露得一览无遗,若对方仍只是冷静以对,两厢对比之下,她就显得很凄凉可笑。

    谁知蒋鹤贤把胳膊撑在门板上,随意道:“那你今天一整天都在这儿陪我吧。”

    朱妏妏瞧他得寸进尺得这么心安理得,全无法子。一面觉得蒋鹤贤是在逗自己玩,一面只能闷闷地回了:“你现在这心态倒是不错。我多少知道你现在的危机在哪,也有许多人和事等你应对。但既然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主意了,我便也不好多说。”

    蒋鹤贤全程听完她这番话,面色都没如何改变,只在最后出声:“你信我么。”

    朱妏妏不觉停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全身心地浮起了浅层的红意。

    她蹙起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小声:“要是不相信我就不站在这了。你快出来吧,待会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觉察出,自己好似被蒋鹤贤慢条斯理地一层一层慢慢剖析,好像他必须把她完完整整地剥个透,他才得以安心。

    而自己呢,则有些招架不住他每一个精心设计的问题。

    不自觉落入他的陷阱,被他顺理掠夺。

    朱妏妏一想到昨晚,自己伏在他自己身上哭成泪人就感羞赧,忍不住遮着自己的额头,想躲着蒋鹤贤走。

    蒋鹤贤感觉到了这点,始终莞尔。随后想到自己昨夜也失去了素日的平静没好到哪去,不由得手下一顿。

    晚间,到了出差地。

    朱妏妏还在酒店,回复实习生一干问题。回到自己房内,本来就此该洗漱上床,毕竟还有一晚上的鏖战不容她闪失。

    然而左右翻了翻今天的新闻,还是在大肆铺张蒋鹤贤事业遭遇滑铁卢的各类头条。

    其中有一条格外嘴毒,用上最瞩目的新起之秀折戟而归。里头,甚而用了夭折二字。

    朱妏妏皱着眉头,眼不见为净。啪地清脆一声关了那页面。她用手指拨拉着页面找到蒋鹤贤的头像。

    指尖忽然一抖。

    前后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那端早已同意了视频通话。

    朱妏妏第一眼瞧见蒋鹤贤一如往常的神色,心下略安定了些。他应该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和她通话,后头的陈设干净简洁。

    朱妏妏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吃晚饭了吗。”

    蒋鹤贤抿唇,微微笑了笑。眼前既有随时监控的股市回顾计算机屏,也有各种红色绿色弹跳的数据图表。

    还有不时闪跳的,给他发各色消息的助理秘书和合作商。

    他却统统没看,盯着了这刚开始几分钟的视频通话界面,全无了昨天罕见的慌乱和浮躁。

    不动如山的姿态,倒像他不是身处危机四伏。而之前置身在最节节高升的那一段时间,他倒没现在这么安宁静好呢。

    他垂下眼时,睫毛浓密乌黑地投射出一片阴影。笑色时隐时现:“早上也是叫我吃早饭。”

    朱妏妏拧起了手指,讷讷地不服气辩嘴:“我不是怕你一头扎进工作里头就忘了吃饭么。”她正色,“身体最重要。”

    蒋鹤贤嗯了一声,态度显得消极而游移。顾着朱妏妏,他倒仍很给脸地笑笑:“好。我知道了,你说我,你晚上吃了么,别只吃点飞机餐就当了事了。”

    朱妏妏就像被当场抓包一样,一时堵住了嗓子眼,说不出话,眼神躲闪着遮遮掩掩,“我至少还算填了肚子。”

    蒋鹤贤忽而长叹口气:“这是不是就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朱妏妏忍不住眯眼笑起来,凑近显示屏,趴在笔记本上瞧着里面的男人:“我好歹是关心你呢。你倒来消遣我。”

    蒋鹤贤不防,屏幕上骤然扩大的画面。近到有如早上,他近距离从后头拥抱着她时,在她颈项间历历可数的皮肤纹理。

    她的皮肤细腻光滑,无一丝瑕疵斑点。

    目光凝聚专注看人的时候,总捎带着一点天真的书香气。

    沉静安然的眼睛和一头柔顺靓丽的秀发相得益彰。漂亮得让人难以移目。

    蒋鹤贤仍是他最常坐老板椅上的姿势。

    这一次,却长达有十几秒钟的不言不动。他一旦沉默起来,格外的有让人一探究竟的欲望。

    但其实,他谈笑风生彬彬有礼的时候,更会让人无法自控地吸引进去。

    两种矛盾的复杂,萦绕在他日渐沉稳的气质上,没有人能拒绝。他低下眼,不知是不是在扫视文件。

    等了好半天,才听他忽然清了清嗓子,“你……现在一个人睡么。”

    朱妏妏也有点儿注意到这骤然暧昧不清的气氛,和升温的谈话氛围。抿唇掩饰当下她的局促,下意识挽起耳边的发丝,低低应了声。

    蒋鹤贤继续翻纸张,哗啦啦,响在他们耳边都惹得少许心烦意乱:“什么时候回来。”

    朱妏妏扑哧一声笑了:“我才刚出差你就想着我什么时候回去。”

    说完,她略觉这句不妥。

    抬眸看了看,朱妏妏却见蒋鹤贤不知何时牢牢地锁着自己的视线。

    他似乎低声笑了一声。

    通频结束的最后一分钟,蒋鹤贤站在她屏幕另一端,看她在酒店房间里,整理第二天要穿出去开会的衣服。

    朱妏妏本该起身,来关视频。忽而就忍不住又回头瞧一瞧,第一下没找着,还以为蒋鹤贤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人离开。

    第二眼却看见,再次出现在屏幕里的蒋鹤贤矗立在遥远的城市那一端,分外醒目。

    她不禁跑了几步,扒拉着笔记本又朝他望去。

    她还是担心他。

    蒋鹤贤却像觉出她的顾虑,径直高伸那只一直插在兜里的手,轻轻挥动两下。

    视频结束,笔记本还没翻盖上,视野中的朱妏妏逐渐消失为一个越来越小的小黑点。

    她今天在别墅里时,还特意翻出了行李箱里的两件成套的职业女裙装。于是她拉着行李箱,与周围每一位赶着飞机或出差或回程的成年人一样,干练优雅。

    一落地,还得立刻收拾起自己不告而别的烂摊子熬夜办公。

    蒋鹤贤闭眼,想象着她身上贴服的一身衣装。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那有段时间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不绝的高跟鞋声。

    咚咚咚,咚咚。他记得大学时的她,真是经常和他抱怨这鞋子的不方便和难穿。

    但真的习惯了才发现,和他们开始习惯在这座繁华大都市里肆意穿行般,并不困难。

    清晨,温秘书敲门进门的时候,还以为蒋鹤贤悄无声息地睡着了。不想蒋鹤贤没睁眼就感知到了他进门的踟躇,甚至预判了他所为何事。

    蒋鹤贤微笑着扫向门那端,开口:“我今晚约了周老板谈事,如果温秘书是为了你的董事长来游说,今天恕我没时间作陪了。”

    温秘书未料到被看穿得这么迅速,心头微颤,连忙摆回了平日的一丝不苟。

    他仔细端详。本以为昨日一蹶不振的蒋鹤贤,终于肯向蒋老董事长低头认输。

    今日一瞧,倒见蒋鹤贤跟从前的冷然疏离又无二样了。

    在各项数据分析,报告走向图像前,蒋鹤贤冷静分析。哪里窥见出一丝,昨天在观影厅时哪怕一秒钟的弱点的暴露。

    温秘书颇感头疼地在原地踱步,仍有些诧异:“小蒋总啊小蒋总,你宁愿和那群只图利益的豺狼虎豹共谋,也不愿回头,向蒋老董事长认错么。你可知你口里那些投资商,手里紧紧掐着能让你万劫不复的命脉。你还去同他们吃饭谈事。”

    蒋鹤贤昨日,刚有一丝分裂的面具早就被愈合得完整无缺。闻言,眉毛也不曾挑一下:“我何错之有呢。”

    温秘书一时哑然了,却也知道他已经最大程度地容忍了自己说完这句说辞。

    他只能暂时吞下了一切情绪,跟着小碎步慢跑上去:“你别再这么执迷不悟,非得逼得蒋老董事长对你赶尽杀绝,他多少惦记着亲情,还会帮你一手。”

    蒋鹤贤已经站入了电梯间,伸手按下一楼键。

    他身形挺拔笔直,看不出昨夜不可告人的颓丧,还能温和笑笑提醒:“温秘书,电梯门要关了。你不进来的话离远些。否则被夹一下,可疼了。”

    温秘书一皱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冲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那丝黑洞洞的缝隙,劝嘱:“你别把自己逼太紧。”

    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屏蔽了所有的回声。里头自始至终,没吭一声回应他这好心的劝告。

    温秘书知道他破釜沉舟的气势,急得直抓头皮,也没法子。

    企业办公楼的一楼,来往着络绎不绝的员工。

    每一个人都每天被朋友盘问,你们公司股票大跌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搞了,以后怎么办。

    种种趁热闹不嫌事大的追问。

    小黄与邻桌的女前辈倒还算心态稳一点的,照常上班,却也听见不乏有同事,抱怨蒋鹤贤消失一日两夜。把他们全体员工晾在一边,太不负责任,想着赶紧找下家跳槽算了。

    小黄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不说,连刚买的豆浆也没心思喝,全数丢在了电梯外的垃圾桶:“上市时有多豪气冲天,说要陪公司同舟共济,现下眼见着有了一点危难,便嚷着要趁早弃船,职场是这么小儿戏的事情么。”

    女前辈玩着自己的工牌,倒都能理解双方的立场,宽慰:“听说今天小蒋总一大清早就到公司来了,相信他吧。之前那么多人不看好他能在蒋老董事长的围剿里,带着我司冲出重围,他也做到了一鸣惊人。”

    小黄抿唇按下怒气:“我肯定无条件站小蒋总这一方。”

    且说着,老板电梯门且开了。蒋鹤贤脚下一步不停,大步流星迈出了外间。

    他步履生风目不斜视,天然带着股狂风乍至也八风不动的气质。

    女前辈赶紧伸手,拽住小黄跟上去的胳膊:“我们别捣乱了。小蒋总这一看就是忙得很,要赶紧去处理各项应对措施。你就想,他能这么顺利融资上市肯定是充满了风险的呀,现在可不得抽出时间去解决。我们就别去给这焦头烂额的大忙人添乱了,走吧,电梯都到了。”

    司机早早等好了蒋鹤贤的光临,只待一声吩咐便将他载往赴会场点。

    他不时地朝镜子里窥测自家小蒋总的气色,心里宽了一宽,“您吃饭了吗,这附近有家不错的茶楼,我知道卫生干净得很。待会儿要不要打包几样吃的,送上楼。”

    蒋鹤贤正与约好了时间的律师,商议待会儿的各项合作事宜。

    闻言,想起了昨晚深夜也有位出差的女人,一直让他顾着身体。

    他搁下了消息不停的笔记本和手机,抬头笑起来,竟有几分春风满面的意思。

    这张英俊的脸,一旦冰雪消融就显得格外的光彩夺目。嗓音虽仍不高不低,听上去略显清寒。

    他一摇头,薄唇抿起了一点不可言说的隐秘弧度:“没事,我吃过了。送我到那后,你等着无所事事,可以去茶楼坐坐吃一点,算在公费里。”

    司机始料未及,待到反应过来赶着答应不迭,连声道谢。

    心里琢磨,这小蒋总前日还如冰封的雕塑一样戾气环绕,今儿瞧他和煦如常,兴许是公司的危机有了解决的口子。

    这么一想,他倒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车到了会议地点,两排已经停满了气势轩昂,大铺排面的豪车座驾。

    好几位身着西装的企业老板与投资大商,整着衣领下车。

    几乎人手几位律师形影不离。各个都携带着来者不善,威风凛凛的气势。决定在今日的谈判里有利可图。

    与周老板合坐一车的那人,更是狠厉放话:“要是让我们赔得没法回本,我就算把小蒋总的公司敲髓吸骨榨成干了,也不会放过他。”

    周老板却知,这几日损失惨重的背后,必然是那呼风喝雨的蒋老董事长耍狠。连带着自己都是没气撒。

    他这些同行,逮着蒋鹤贤一人先给他施压便是了。

    他正深思熟虑地想着事,一时没看见脚边的台阶,被旁边一只手稳稳地扶了一把。

    周老板才站稳了,笑笑:“小蒋总,几天不见,你清减了些。”

    蒋鹤贤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如刀剑的眼神。

    他收回手,应得轻松:“这几天哪还能睡得好,每日能睡上一两小时,也算是好的了。周老板,您先请吧。”

    周老板心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至少蒋鹤贤还能在每一个动动脚,就能让整座城市震一震的同行面前,镇定如常。有这种风度,代表着未来他的成就不会低。

    在列的律师,哪一位不是资本市场里叱咤风云的高级精锐。彼此假怀真诚,各握手,略絮了言欢就也不再多说。

    各自揣着黑色发亮的文件袋,尾随入室。

    另一地。

    墙上挂着的木质复古时钟,就连指针的走动也似乎都是缓慢异常。每一分一秒的流逝,看似都花了老命方才姗姗走了几分钟。

    长桌首座的合作对象,经过漫长的思索之后敲定主意,握了笔,在签字合同上一气呵成挥就自己的名字:“朱经理态度如此诚恳,合同上条例也都合我心意,我这不签,岂不是一笔白白的损失。”

    眼见着桌边有几位惴惴等待的下属,松了口气就要顿时起身。

    朱妏妏不急着站出来,反而各给了几个眼色。

    那些人会意,便也听朱妏妏的意思,各自安安分分地握拳坐着不动。

    朱妏妏依旧是呷着出差这几日的浅笑。

    此时不见了催促对方签字时,各种软磨硬泡恩威并施的手段。

    她像邻家女孩一样,恬淡地说:“您不再仔细看看里面的条款。”

    对面一声朗笑:“我都快烂熟于心了还必要再看?”接着主动伸出手来,“合作愉快,朱经理。”

    朱妏妏刚开始被叫做朱经理,还挺不安。后来一寻思,手底下的实习生也好,下属也好,都得靠着自己领队。

    一时也镇定了心神,心安理得地受了人家这高抬的敬称。

    出差几日的紧张神经有所放松,朱妏妏所有的感慨都随着一声,“您也合作愉快”流露数分。

    不想对方抬眼,扫了眼手机上弹跳的什么信息,忽然啧啧了两声:“小蒋总你们可知道,这一两年里s市最锋芒毕露的青年才俊,我远在这里,也常听说他的名迹。我倒没和他接触过,这次我背后的一位杨老板和他有不少合作,目下我们和朱经理签下的这项目,也少不了杨老板的投资。只怕小蒋总这一次的经济危机,别影响到杨老板就好了。”

    朱妏妏拧眉,心下发觉对方不太了解s市各大企业间的恩恩怨怨,顾不得许多,问了句:“您的意思是?”

    这人卖了个关子,却说:“杨程远你可听说过,将来少不得接触的。”

    朱妏妏听到这,不必深问也了解了七七八八,此时便不再多问。点点头,收拾了文件。

    订了后日回程的飞机,还余一日的休闲时光,同行的部门的人跃跃欲试地想去周边的著名景点或者商场游逛。

    朱妏妏大学时就已逛了个大概,便不怎么出门。把衣物什么叠好收进行李。便看见实习生一个人坐在酒店门口。

    朱妏妏也点了杯果汁,准备打包进酒店。

    一边喝,一边关注蒋鹤贤公司的股市。

    她一整天净顾着看手机了,好几次没收到信息轻声叹息,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翻来覆去一阵。

    想着他正忙得不可开交,盯着暗色的手机号码,终究没拨过去。

    她意识到,再沉溺在这种兀自的等待里会逼疯自己。抓了两把头发,只能幽幽怨怨地飘出门去买果汁饮料。

    不料发呆的实习生将她叫住了。

    一问之下才听清,她工作中的诸多困扰。例如她大学本科并不是学这专业的,误打误撞春招进了,才来大胆试试。

    例如她说自己的男朋友在a市工作,她们二人异地。她现在踌躇不决,无心工作。

    朱妏妏陪着实习生,一起望着酒店门前金碧辉煌的柱身,过了会儿轻声:“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得想好,工作是为了以后更顺利地结婚,还是为了自己未来的衣食住行生活穿暖。”

    实习生脸一红,害臊了:“我肯定不是为了结婚。我妈也劝过我,让我好好把实习期做完了再说,可是我一门心思想着他,刚刚坐车去看他,现在更不想走了。”

    朱妏妏不觉笑了一声,低头喝果汁不说话。

    实习生犹犹豫豫道:“你觉得我挺可笑吧,恋爱脑成这样。”

    朱妏妏摇摇头:“其实摆在我们面前的,总是有两个分歧的选择,一是明知有很好的前程却总畏首畏尾,一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替自己搪塞真实的意图。你……本来决定毕业了做什么呢,直接结婚做全职太太,是吧。”

    实习生不料被戳中心思,支支吾吾脸更热了:“我承认,什么专业不对口异地都是理由,我确实不想工作。太累了,刚开始实习我就好难过,每天不是跑腿就是打杂的。”

    朱妏妏说:“我就知道。”随即又是一笑,“你得认清自己的内心,然后斟酌想一想,学了这么多年说放弃就放弃,值得么。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有个安身立命,扎根在这社会的本事。有工作一定比没工作机会多,因为你认识的人,接触的世界,乃至于心态都会大不相同,说难听点,窝在家庭和金丝雀没两样。一旦失去了这个庇护,要么是浴火重生要么是迅速枯萎。”

    实习生哎呀一声拍着腿:“我何时能像你一样呀,妏妏姐。每天喝喝咖啡坐坐办公室开开会。”

    朱妏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得想了想,说:“那我先在今年实习生考核里先等着你,希望看见你留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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