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律师的交锋,掩饰在彼此暗自的眼神交汇,唇枪舌战里,白纸黑字的纸页被掀动得几乎快飞了起来。

    你来我往的强势和要挟,跟着逻辑清晰的言词席卷到面前。

    几位坐姿闲散的投资商渐渐耐不住。瞧蒋鹤贤这方的律师,占了上风,竟有言语优势。

    一个个面面相觑,拿着合同逐字逐句地凝视。

    律师任务圆满完成,不必再抛头露面,随后开始低调地站立蒋鹤贤身侧再不多话。

    时而侧身站了站,指着合同上几条条款替蒋鹤贤分析。兼之各色法律条款如数家珍。

    对面律师俱都是个中翘楚,在今天失利,不外乎是因大意轻敌。

    面前,蒋鹤贤年纪轻轻,是在座的中年人里唯一青年人。媒体渲染中的颓废无能一点儿瞧不见,反倒浑身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淡然自若。

    生意场上,怕就怕这类雷打不动的笑面虎。

    场上再怎么儒雅随和,一到了场下,刀枪剑戟轮着来。还要人被无数个伤洞戳得体无完肤之际闷一口内伤,心有不甘地继续当朋友。

    如此来看,蒋老董事长那种,各色情绪表现在明面上的人似乎要好打交道得多。

    虽说人家也玩阴招,再怎么样,反差也不如蒋鹤贤顶着一张白面皮脸儿干些狠心事的冲击大。

    四面环绕的窗帘看上去厚重沉闷。

    会议室内,到处都是的悬灯承担了白昼光线的作用。眼睛在此等非自然光的长期照射下,难免酸涩胀疼。

    诸若周老板这样的,戒备心就在时间的流逝里悄然减淡。

    周老板是所有企业家中公认的和事佬,比不上他身边同车而来的,外露一身锋芒。

    此时,只见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秒对面的蒋鹤贤,同时对比着现在的蒋鹤贤,与之前酒局上还嫌稚嫩的他。压下了心底认可他成长速度惊人的稳重。

    涉及金钱利益,这位手捏合同的中年男人不予让步:“小蒋总从哪请来了如此伶牙利嘴的律师为你背书,竟把我们几个老头子的御用律师,说得溃败至此。可惜你别得意太早。现在该急的是你,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与你耗,直到你吐出那些钱来方罢。”

    蒋鹤贤目前的一大难题是身价倍跌,拿不出那么多周转的钱。

    周老板见多年合作场里的同行旧友的威厉架势,当然说不出其他的。

    又暗暗地观赏着,重压负顶下的蒋鹤贤如何面不惊色。

    自己大部分时间做局外人,偶尔,才在无关金钱数额的明细外闲扯。权做给气氛窒息逼仄的氛围打圆场。

    蒋鹤贤先前面对他会有牢狱之灾的威胁,也不怎么怕。更勿论,今天已经先攻城拔寨下第一步。

    他把手肘垫在光滑细腻的桌板上端,开口:“各位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都是百忙之中抽空来此,何不再看看合同上的明例,我的律师也说了,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赔偿自不会少。”

    蒋鹤贤的视线,逐一滑过每张严肃沉重的脸。轻飘飘的目光每到一个点上,稍稍驻留便像有万钧压下。

    连周老板也须扯开了领带,解了颗扣子喘息,用笑缓解他沉默注视挟带的压力:“小蒋总你就直说吧,我们难得齐聚一堂,何必还卖关子。”

    蒋鹤贤方站起身,“众所周知股市千息万变,多的是上一秒一泄如注,巨额财富付诸东流。下一秒又凭借好风青云直上。”

    周老板还算亲切和蔼地笑着的一位:“说这么文绉绉的话,看来我们必须洗耳恭听不可。”

    他旁边那位更直白,就差没站起来,冲到蒋鹤贤跟头扯他领口当面数落:“听这小后生拽文说字么,我看他是在和我们打太极,玩赌徒心理。你是要我们再给你几天机会看你翻盘。小蒋总,电视剧不要看太多,梦也别在白天做。”

    蒋鹤贤原封不动,如数承受了这些或讽或贬的中伤。

    他照旧按自己的节奏,不受丁点波动:“合同上明确规定了期限,各位不要急,等日子到了再看股市不迟。在座的,哪一位不比我更懂资本市场的运转周期和道理。何须因为舆论的煽动,先动摇军心。”

    底下的人,无一不是操纵资本叱咤市场的人,当下都悟出蒋鹤贤的话外深意。

    却是一声声怀疑的冷嗤与纷纭议论。

    第一次合谈,在他们质疑的诘难目光里落下帷幕。直到出门了,还在各自叹息蒋鹤贤的年轻志傲。

    笑话他看不懂局势,不懂得向蒋老董事长低头。

    出门,这些人稀稀拉拉地散了,仍是先前对蒋鹤贤爱答不理的样儿。

    蒋鹤贤知道在名利场,缺不了无往不利的规律,他身处其间不得已遵循。好在素日就不怎么在意他人态度,不甚过心。

    周老板来找他的时候,他正给打了个电话。那端没人接听,想来是开什么会。周老板便借故调侃他商场失利情场得意。

    打趣完了,周老板拍拍他的肩背:“别怪我多嘴,你恐怕还年轻,看不清现在的形势。不是我们这群人围剿你,是你家的同姓要逼你低头。按照我们共同谋利的长远目光来看,肯定是希望你早些认输,咱们也能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蒋鹤贤怎会听不出今日谈判上,每个人都咄咄逼人的真实意图。可惜他从趟入这个战场开始就没打算投降,“周老板,我仍是今天会议上那席话。”

    周老板蹙眉片刻,猛地清脆笑了两声,“也好,这才是你蒋鹤贤嘛。但愿你是真藏了一手笑到最后,让我也能从中捞捞油水。”

    蒋鹤贤说:“您说笑了。”接下来抬腕子一看时间,“周老板中饭怎么解决,一块吃?”

    周老板连连摆手:“我家夫人今日做了鸡汤,我赶着回家陪她吃。拼死拼活赚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给家里人一个优渥的环境。我家夫人倒是位不服输的不希望别人管着她。鹤贤,谈恋爱也是如此,给伴侣一点空间才能让她们更舒服。”

    蒋鹤贤不由得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抿唇微笑数秒方道:“的确。”

    他出了会议,给朱妏妏打去电话的时候。

    朱妏妏的手机已经强制被关机,搁置在了蒋老董事长面前的桌子上。

    她今日甫一午休,下了公司楼。

    上赶着一辆漆黑锃亮的车,将她绝尘接到蒋老董事长跟头。

    她大可以在上车的一瞬就拨通紧急求助电话,必会有人相救。心思一转却又硬生生地僵硬,移开了那本能应激的手。

    阔别经年。

    当日被蒋老董事长刁钻犀利的提问,弄得满心焦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会儿,大学的学姐学长们替她愤愤不平,怎么偏生她一人单独留下受责。原是蒋老董事长在那时就盯上了蒋鹤贤身边唯一的女人。

    在那时就连同蒋姑妈,将朱妏妏的身家底细,打探得一清二楚。

    朱妏妏已不再像初出茅庐的自己,如履薄冰。面对身前老人兴师问罪的气势也能照旧垂眸,一言不发。

    蒋老董事长哪能让这小黄毛丫头先发制人。

    他一出声便直切要害:“好久不见,朱女士。我还记得多年前你看似缺乏主见,事事顺着他人,面对我的强势发难倒能逻辑清晰,一一辩驳,好一位深藏不露的小姐。难怪能把蒋鹤贤捏在掌心,玩得团团转。我说得对吗,朱女士。”

    连着两声朱女士。看起来给足客气,只有朱妏妏自己知道,迎面扑来的那阵疾风多寒气逼人。

    她应对的所有难缠合作方,都无一人有蒋老董事长的气场。

    他年事已高却依旧凛冽的眼神,炯炯有神。每一次眼风都像剜割皮肉一样疼痛难忍。朱妏妏打一开始,就估量着自己的渺小地位。

    她眼睫半垂,故而连抬眼都显得低调谦逊。

    她来此只为了朱父朱母被他折辱一事。

    所以面临着风霜寒雪般的讥嘲,朱妏妏仍是不卑不亢。

    眼眸掀起,从浓密长卷的睫毛射出眼神的一瞬,才得以一窥她的坚定,“既然您这么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观察我,何不趁早像今天一样把我约见,何苦去逼迫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其中更有一位抱恙在身,被您气得身心俱疲。您认为侮辱我的父母而不向我直接发炮。牵扯无关人员,是件很值得高傲的事么。”

    刚刚蒋老董事长在气势上更占优势,现在越听面前女孩的言语越觉不耐。

    没等说完,他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哼:“我怎么不知道,我还需要为你这么个小角色动这么多心思。你很会狡辩,你敢摸着良心说,你那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父母没伤害过蒋鹤贤。我替我自家人,教训一下你那对不识好歹的老东西,怎么着,你倒来站在制高点上威胁我了。可惜我不是个有道德观念的好人,你失算了。”

    耳听得这些污言糟语,能出自一个掌握全市经济命脉的老人,朱妏妏愈是气急,愈是要死死掐住手心。

    今日来不及涂抹口红着色的唇角,有些儿泛白,原生唇色的那部分依旧是红润饱满。

    衬着她骤然缩紧的瞳孔,呈现出决绝的殊死一搏来。

    她长发平滑亮丽,披在胸前,给人少许不足为敌的放松戒心感。不习惯与人针尖对麦芒,所以一激动就像恋爱里耍小性子,皮肤先升温了大半。

    只有向来以和为贵的眼神,变做一根根锋针,恨不能把面前口出狂言的权贵扎个马蜂窝。

    她真是鲜少遇见这种连面子都不给一点的高位者。

    连工作上遇见的也都是些,卖几分僧面的合作方。

    这会儿,眼见着她像顺风顺水惯了的小女孩遭遇挫折,脸上愤懑不平。蒋老董事长心下了然,今日这场多半是他为胜。

    这女人也不过是在情爱上懂些御夫之道。

    也怪蒋鹤贤那小子,生得副勾魂摄魄的好面孔,偏偏心是倔的。看中了这女人就别的谁都入不了眼了。

    难怪被她这么个道行浅的也能玩得团团转。

    不曾想朱妏妏激动归激动,从小到大要她挑大梁从没露怯过。她短短几分钟,平息了适才胸腔下涌动的气流,说:“怪道别人说做我们这一行,最忌讳太实诚,嘴皮子上下一翻动,把白的说成黑的也就罢了,何须无理论真相。我合该学学您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以后也不愁坐到您那位子上去。”

    蒋老董事长顿时伸出一根指头。

    直点着她,一时不料她还有这快利的嘴,能把自己说得哑口无言。

    好歹他道高一尺,多吃了几年盐。要对付位只能逞口舌之快的小姑娘还不足为惧,。

    把事实都摔她脸上,看她这能言善辩的还会不会说话了。

    蒋老董事长遏制着声音底下的惊涛骇浪,低着嗓子,缓缓道来:“我先不和你争论,就一句话,你从不从蒋鹤贤身边滚出去。”

    朱妏妏其实心知,自己有更好的突破口去堵他的嘴。比如抓着他嘴里说她始乱终弃那点,倒能耀武扬威似的气气这位蒋大伯。偏说自己不离开。既能驳了他前先那番话,又能逆转局面。

    她不想这么做,也不想像蒋老董事长这样只顾自己爽快了,而去罔顾事实。

    朱妏妏定定的,盯着蒋老董事长脸上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斑点,一字一字,好像是从齿关蹦出:“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是我什么人,又是他蒋鹤贤什么人。若是蒋爷爷在世这么命令我,我尚且也不会听他。再说了蒋爷爷也不是蒋老董事长这种遏令他人的性情。”

    蒋老董事长怒不可遏,心下破口大骂,不是一类人凑不到一块去。

    先时瞧她安安静静,还以为是能随手拿捏的丫头片子。

    岂知蒋鹤贤那种能把他气得半死的人,也找了个同样把人堵得慌的媳妇。

    他好容易收拾了那股难抑的不平:“多年前,你瞧鹤贤学业中断没有前途,一脚踢开他。这十年来对他不闻不问是不是事实。前阵子,你看他新贵再起又生了歹念,吃回头草。也就他这不争气的,能再被你的妖言惑众所吸引了。你这人十足的利己,又十足的审时度势。但凡察觉到伴侣与自己理念违和便会保护自己,冷静踹开他。你看着软绵绵,实际冷心冷情,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取代不了你父母,你的家人,你的家庭,夺不得你心中一席之地。因为你从没把他划到你的家里人那一方,所以要他一次次在你那对老东西面前一退再退。我说的都对不对,朱妏妏,你大可以开诚布公地回答我,不用再想着花言巧语。我不是他这臭小子,不吃你那一套。”

    没想到,情绪激动的一方已经转换对象,悄悄上了蒋老董事长的身。他大发雷霆,指着朱妏妏的脸,力数她的逐条“罪证”。

    而“罄竹难书”下的朱妏妏,受到如此非难,面无表情得好似出神。

    隐隐印证了他所谓的冷酷无情那般,久久不言语,也不争辩。

    就在蒋老董事长都以为,天平倒戈向他这一方。

    面前这悄无声息的女孩,却悄然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发觉她刚刚不是麻木才无所表示。因为紧张,她连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越是危急关头,她越表现出了种面瘫的模样来自保,只不过一出声,那带了点寒颤的嗓子,出卖了她所有竭力伪装的小心思。

    不得不先咳了几把嗓,吐掉喉咙口的血腥。

    朱妏妏感到脉搏下的心跳,从剧烈跳动转为普通的微弱。

    她才朝着蒋老董事长质疑的神色,微微地笑了一笑:“一知半解,差不多也就是董事长您这种状态了。没想到我与他的分手,竟在您心里根植下了这么大的波澜,可怜您调查都只了解了一半。是我提出的分手,但是在蒋爷爷离世前一段日子。”

    多余的话如蒋鹤贤退出实验室那些陈年旧事,它都一径不会再提。

    话止于此便可。

    蒋老董事长皱眉,冷笑:“你是想说你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低贱女人,你想说你是因为爱离开他又因爱与他复合,谁信你的鬼话!你现在可知道,蒋鹤贤又一无所有了,他将贫穷将潦倒将受难,这都是因为你,所以我要对付他。你还不快快离开他?”

    朱妏妏紧握的拳头几乎泛出青白,淡紫色的纤细血管,脆弱得仿佛被人一挑即断。还一根一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像让人随时来掐在手心捏住命关。

    她低声呢喃:“蒋老董事长,直接说重点吧。你这些混淆视听的才是鬼话吧,不用妄想扰乱我。”

    蒋老董事长连说几声好,转了转身,使劲朝天呼气,隔了会儿,干脆背朝着她一扬头,道:“我知道你们家向鹤贤索取了许多钱,这样,我会替你们家,付清你们前段时日的所有住院费医疗费,还有你现在住的什么别墅,云云。你了无牵挂随时可以走,不必再担心因为钱财的困扰走不了。至于蒋鹤贤那,我自有打算,反正一句话,你跟着他只会吃苦受累,看他如何为钱奔波忙碌,变得世俗乏味。就这样,你还喜欢么,不如趁早滚了,各自留个好念想。”

    蒋老董事长自觉这一席话说得还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也自认,自己开出的条款无一不说到了朱妏妏的心坎上。能确认的是,她留下一定比离开痛苦。

    但凭她那对父母的性子,就瞧的出她们这家的弊端。可见朱妏妏如果这样的情况下还执意不肯走,要么是和自己这糟老头子负气 偏要讨个嘴上的逞强。

    要么……就是她连她父母的心情也不顾了,非得和蒋鹤贤长相厮守。

    蒋老董事长一咂吧长相厮守这四字的意味,又不觉耻笑了。他这孤寡终老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如单着。

    朱妏妏在这种吊诡到寒噤的氛围里,站起来。

    她撑着桌子才得以不让自己脱力。

    脑子里从忍辱求全的父母,万花筒般,转到了蒋鹤贤上身上。

    脑海里既浮现着殚精竭虑,想给她家下连环套的蒋鹤贤。他要挟朱家双亲的时候,那面目的确陌生可憎,冷漠可恨得劲。

    转眼,这画面切成了他蜷缩在新别墅墙角,眼尾泛红的可怜模样。

    一来一回,几种不同面貌的蒋鹤贤在她眼前闪烁,她差点要站不住脚,昏倒在地。

    仍是坚强攀站起来。朱妏妏声音很轻,但很坚硬。顽固得像刻意用水泥浇筑的建筑层。

    生怕下一秒就被雷电风雨,劈得伤痕满布。

    她必须趁自己最执拗最自私的时候,说出口:“我不离开他。”

    蒋老董事长愣了愣,下一刻马上扭头。

    他忍不住还要折磨她:“你居然这么不顾你父母的心情,亏你长到现在,都是被他们辛辛苦苦拉扯大。我有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我活活气死算了……”

    朱妏妏仍是说:“我不离开。”过了一会已经走到门口,用一只手轻轻扶住了门框,回过头淡漠一瞥,“您不再去私下找我父母胡说八道些什么,不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宽慰了么。”

    她慢慢地扶着酸软无力的膝盖,走出门。外头转息间,早已经擦黑了。没想到在里头一待就是一下午。

    中午请了半天假的时候,也着实想不到。竟真的消磨了过去大半天的时光,只为了一场脑力和唇舌,统统消耗殆尽的对话。

    走了不多久,里头传来恨恨的一声响动。

    朱妏妏已无力去管。

    打开机看见几条未接来电,她刚刚还灰色落寞的心情,一时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朱妏妏的脚步已经因失力显得迟钝,但清楚地知道,她刚刚向蒋老董事长说了何话。

    她执拗她自私,她就是不滚。

    她不想离开他。

    她朱妏妏不想离开他蒋鹤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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